第372章 太过精巧的巧合不会是意外
“王妃把人带回来了?”
沐念白很是唏嘘地说:“看样子那人暂时还是不想死啊。”
如果真起了玉石俱焚的心思,那他就不会活着走出那个被大火灼烧的庙宇。
可这么一个人,活着真的是好事儿吗?
见谢空青不说话,他忍不住说:“那可是灭门之仇,如果王妃知道了,那……”
“她迟早会知道的。”
谢空青满不在意地说:“灭在我手里的多的是,细数罪恶也不差这一项了。”
“黑虎寨既然是清楚了,那过两天就去下一个吧。”
景稚月难得入一次军营,能抓住的任何一次实战的机会都不可错过。
因为等这次过了,她手里抓着的利刃刀尖只可向前,不会再有人像他今日这般暗中跟在后头做保障了。
谢空青摁着隐隐作痛的眉心微不可闻地说:“岭南王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再不想法子,他撑不了多久。”
这个人的死活他不在意。
可在岭南王因为过度思念亡妻过世之前,他必须为自己亏欠多年的女儿做些什么。
例如用自己剩下的最后一口气,把景稚月捧回属于她的王座。
在剿灭黑虎寨的整个过程中,谢空青全程隐身,存在感弱到几乎察觉不到还有这么一个人。
可在返回军营的时候,景稚月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别的痕迹。
她看着地上痕迹明显更深的马蹄痕迹,闭了闭眼说:“王爷今日出去了?”
聂子元笑得有些尴尬。
“您初次领兵,王爷自然是不放心的。”
只是在场面失去控制之前,谢空青并不想露面干扰她的任何决定。
所以哪怕景稚月力排众议把在藏身庙宇的神秘人带了回来,直到现在他也没有任何动静。
景稚月心情复杂地呼出一口气,垂下眼说:“剿匪的事儿有往例么?”
“在此之前在,抓到的山匪是如何处置的?”
聂子元低着头说:“能出动军队剿灭的,多是些穷凶极恶的匪徒,恶贯满盈之辈不必手软,通常都是就地斩杀,至于那些没直接参与的同伙,会转送到官府受审或者是送去服苦役。”
“那就这么办。”
景稚月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淡淡地说:“为首作恶的全部斩杀,其余的按规矩办。”
“审讯的事儿不必告诉我,你们看着处理就行。”
“对了,王爷现在在何处?”
营帐里,谢空青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正在下棋。
对坐无人,他左手执黑右手落白,自得其乐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
景稚月挥手示意身后的人不必跟着,走进去在他的对面坐下,看着棋盘上黑白交错无声厮杀的棋局轻轻地说:“我今天见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你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那个地方,对吗?”
望京虽是天子脚下,可皇城边上作乱行恶的也多得很。
这片繁华滋生出来的恶土上,从来就不缺作恶的人。
那么多匪寨,数不清的歹人,偏偏谢空青选出来第一个动手的对象是黑虎寨。
太过精巧的巧合不可能会是意外。
景稚月也很早就不相信意外了。
面对她探究的目光,谢空青笑得很是肆意。
他坦然地点头,说:“对,我早就知道。”
查清楚那人的来龙去脉,探清楚他这些年都做了什么,把前路的荆棘都砍平,最后往景稚月的手里放一把可杀人的刀。
他亲手牵着景稚月站在了打开潘多拉魔盒的路口,目送她踏上那条染血的路。
捕捉到景稚月眼中闪过的恍然,他把装满黑子的棋盒摆在景稚月的手边,好整以暇地说:“你既然都这么问了,想来该说的他也都跟你说了?”
景稚月沉默着没接话。
谢空青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还记得之前你在村里救下的那个何大夫么?这个人跟他还有点渊源。”
“你说的渊源是救过何大夫的性命,还是覆灭过他的全家?”
“不,这种小事儿不必特意提出来说一嘴。”
谢空青好笑道:“我想说的是,你和他们其实本该是很早就能认识的,仔细说起来,你今日抓回来的那个人还差点成为了你的未婚夫。”
“怎么,他没告诉你这个吗?”
今日的黑虎山的神秘军师,再往前几年也曾是望京城中名声鹊起的少年人物,恰巧那时候景稚月也还是宣平侯的掌上明珠。
当年出事儿之前,宣平侯跟那家来往极近,多次表露了结亲之意。
如果不是中途出了那么多无法揣测的意外,顺遂长成的景稚月或许就会在及笄之时早早定亲,而后在无数的祝贺声中,欢欢喜喜的嫁给门当户对的少年佳才。
可未来永远无法预测。
所以他们这些早有交集的人,阴差阳错的走到了现在。
景稚月在此之前,对世事弄人这几个字的领悟其实是不深的,她压根就不信这个。
可今日过后,她却莫名有了一种冥冥之中自有指引的错觉,就好像无形间自有一只大手,一直在无声无息的驱散遮挡在眼前的迷雾,试图把错乱的过去重新矫正回原来的渠道。
可原本的样子到底该是什么样子?
世人眼中的原本都是跟原主有关的,可现在被迫掺和进来的人变成了她。
她在这场看不见生死的游戏里,到底又算什么?
眼看着景稚月的脸色越发难看,谢空青无声一叹后靠在椅背上说:“脸色不好,是吓着了?”
“我以为你跟在后头已经把能看的都看到了,既然都亲眼目睹了,你为何会觉得我会受到惊吓?”
她是不喜欢玩弄生死,可该死之人也不会生出来半点多余的同情。
她是下得去手的。
谢空青稍微一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儿,失笑道:“不得不说,你的表现的确是让我很惊艳。”
“只是更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那日在淮水边上,你一边顺着帘子往水里蹦,一边带着哭腔喊我害怕的样子。”
记住了那么一幕,后来不管景稚月表现得再勇敢,可他的耳边总会回响着一句:“我害怕。”
他自嘲似的摇摇头,捏着棋子说:“你接受度很好,临场的现用也不错,既然如此,那接下来的难度或许可以稍微再拔高一些,也省得在一些小打小闹上浪费时间。”
他用听起来非常真诚的语气赞赏道:“你的天分很好。”
起码比他预想中的更好。
景稚月得了夸奖却并不高兴,面无表情地说:“学生不才,全亏老师教导得好。”
“老师?”
谢空青好笑道:“你会这么称呼我,我很意外。”
“我还以为你对为人师这个角色已经适应良好了,没想到你还会感到意外。”
没营养的废话扯了一箩筐,景稚月彻底失去耐性。
她站起来说:“王修然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王修然……”
谢空青摩挲着指腹感慨道:“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不过现在想想,还是能记起王家俊秀少年的模样,他现在还好吗?”
景稚月被他话中莫名蹿出的讥诮刺得眉心一跳,顿了顿微妙道:“你是在跟我问王修然的近况?”
都不挑时候就着急往脑子里灌水的吗?
谢空青理直气壮地说:“他险些成了你的夫君,今日一见还就认出了你,我以为你们……”
“谢空青你是不是有毛病?”
景稚月烦躁道:“那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你怎么……”
“可我只要一想到他险些把属于我的花儿摘回家,我就想灭了王家最后的这一根独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