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九十三回 建平蹲坑觅证据 中强献策助东风
八九年秋季开学，初三语文课由聂全仁跟了上来，尹成君回到伊岭镇经委，经委主任尚举退休了，尹成君接了他的职务，在党委任副书记，正乡职。尹成君来到经委后，工作很忙，许国民不论有什么大事小事，首先都与他商量，两个人意见一致了，才拿到党委会议上集体决策。
冬天的一个下午，雪花纷飞，办公室内却温暖如春，许国民把成君找到书记办公室。许国民笑着对他说：“我正在拟定九零年党委工作要点。我有一个考虑，就是镇直各单位领导，村级领导都采取竞争上岗。当然这件事要广泛动员，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上上下下都认可、都支持。人选吗，先由群众推荐，党委把关，每个职位最低两个人选。但不能超过三个，最后由群众在这两三个人选中，通过选票选出来一个。为了慎重起见，村级先由伊岭村试点，镇直单位由镇食品厂试点，探索、总结经验后，再逐步推开。这样我们可以发现能人、启用能人、培养能人。能者上、庸者下。让人民群众也看到自己真有权力，真的当家作主了，焕发他们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热情。这也符合党中央的精神，推进民主政治，建设民主政治。”他听了许书记的一番话，眼前一亮，从沙发上坐起来，精神振奋地说：“这太好了，我支持这个意见，可以在党委会会议上议论一下。这在咱镇来说史无前例，要谨慎，要多方征求意见。”许国民听到他支持的声音，内心无比欢畅，说：“这件事你具体做些调查研究，实施方案由你起草。起完草之后，拿给我看看，再征求有关人员的意见，然后提交党委会讨论。”他欣然同意。两个人又研究点别的问题，他才离开书记办公室。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开始起草《伊岭镇镇直单位与村级领导竞争上岗的实施方案》。写不下去的时候，就到基层单位和屯落走访。
霍林河还没有封冻，河水平静地流着，寒风浮在水面上泛起的波澜从两岸向远方涟漪。竞选村长的消息传到各家各户，就像霍林河沿岸遇到了暴雨，河水顿时猛涨，惊涛骇浪席卷而来。村长由村民直接选举，凡是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的都有权力参加竞选。这是开天辟地以来，伊岭村前所未有的新鲜事。全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议论。岁数大些的，社会经验丰富的，掰着手指头算村长的候选人：前街的尹建平、西头的万中强，东头的------
尹建平是尹成君的叔伯兄长尹成骏的大儿子，是伊岭村在家务农唯一的高中生。尹成骏夫妻身体弱些，农活总是耽误，家中经济拮据，尹建平就没有报考大学。他喜欢读书，肯于钻研，去县城不管有多大事，办完事必到新华书店去转一转，宁可少吃、少喝、少抽，也得买本农业技术方面的书看。这几年干得热火朝天，真没少赚钱。打了一眼电机井，配了一套喷灌设备，买了一台二五拖拉机，盖了三间大瓦房，成为全村闻名的致富能手。他的成功很有影响，村民们都说，种地也得有文化。人们开始争先恐后供子女读书，伊岭村的九年义务教育普及率全县第一。有好几家的子女考上了高中，考上了大学。
尹建平心眼好使，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待人平易。不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他都跑在前面，没车出车，缺钱帮钱。竞选村长的方案一传达，他高兴地手舞足蹈，早就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自家的小天地太小了，亮不开拳脚，到村上这个大舞台上试一试，该多么的威武雄壮。
伊岭村村长王志龙不到四十岁，年富力强、经验丰富。但他不想久居农村，想过城里人生活。经人介绍被县城一家养殖场聘为常务副经理，说好了的，在来年六月一日正式上班。王志龙已经在半年前向许书记打了招呼，这一回用书面提出辞呈给镇党委，要求在五月三十日前，与新村长办理接交手续。就这样，村长这个缺就出来了。要不然尹建平怎么也不能与王志龙去争呀，王志龙与尹成骏的妻子有亲属关系，他得管王志龙叫一声大舅。
尹建平开始忙起来，他认为机会难得，失不再来。走东家、串西家，向大伯、大婶、兄弟姐妹们宣传：我尹建平是本村土生土长的，我要是当上了村长，不会亏待大家。好狗帮三邻，好汉顾三屯。我要把我的经验毫不保留地都传授给大家，带领全村致富。谁穷先帮谁，用车咱有车，用钱咱有钱，用人咱们成立个互助组，随叫随到。仅仅种田不行，得多种经营，靠一家一户不行，力量单薄，得靠集体，规模经营。跟我尹建平干，保证大家有钱花。
正在尹建平紧锣密鼓要想当村长时，传来了对他不利的消息，镇食品厂厂长许国军要回来竞选村长，镇里包村干部项春凤公开支持许国军回来竞选村长。这个消息是不幸的消息，是五雷轰顶的消息。许国军刚过四十，是镇党委书记许国民的堂兄。两个人是同年，因为许国军生日大，许国民称他为大哥。许国军曾任过副村长，石油钻井队刚来时，家属随队的少，成立了工人食堂，许国民就推荐他当上了工人食堂管理员。后来随着家属随队增多，工人食堂吃饭的渐渐地稀少，许国民就把工人食堂由镇政府接了过来，改名为伊岭镇食品厂。食品厂主要加工高点、生日蛋糕、盒饭。设一个门市部，批发和零售相结合。刚开始没有启动资金，许国民自作主张拨款五万元做底垫。有这五万元底垫，表面上红红火火、轰轰烈烈，但去了工人工资、纳税，并不年年盈利，有时还亏损。为了赢得社会效应，就只得做假账，维持表面虚荣。许国军看到这个局面凭他的能力难以扭转，就向许国民提出不想当这个厂长，回村当村长，去接王志龙这个职位。许国民考虑再三，为了掩人耳目，就与尹成君商量出台了《伊岭镇镇直单位与村级领导竞选上岗实施方案》。尹成君也耳闻一些内里的文章，但考虑到许国民的提议，有助于推进民主政治，有利于发展全镇的经济，有利于基层政权的巩固，有利于调动群众的积极性，所以欣然同意，大力支持许国民的主张。有尹成君的鼎力相助，实施方案经多次修改，党委会会议通过后并报县党委批准。霍林县委常委会接到这个报告，肯定了这个方案，并表扬了伊岭镇党委，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下敢为天下先的精神和勇气。
许国军在镇食品厂主持工作期间，企业管理得井井有条，规模逐渐扩大，就业人数年年增加，从账面上看年年盈利，上缴税金年年上升。伊岭镇食品厂曾被评为全县乡镇级先进企业、示范企业，在县电视新闻里经常看到许国军的影子。他很会小恩小惠，收买人心。伊岭村的村民逢年过节的节日礼盒，大人小孩过生日的生日蛋糕，他都八折销售。所以在伊岭村村民中的心里，他是个大慈大悲、积德行善的形象。这就有利于他竞选村长。
尹建平听说许国军回来竞选村长，心里犯了嘀咕，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有可能竞争不过，这可怎么办哪？他曾经去找过尹成君。尹成君看在许国民的面子，不可能给他出谋划策，只能劝说他，年纪轻轻的，好好干，机会还是有的。看来办法还得自己想，难道就真的山穷水尽了？黑天想、白天想。黑天在炕上翻来覆去，白天来到了地下又坐立不安。他来到了院子里，树上鸟的鸣叫使他心神不宁、心烦意乱，索性向草甸子上走去。
今春下了两场透雨，甸子上的草喝足了水，就像吃奶的孩子吃饱了奶一样，肥头大耳、长势喜人。阳光温暖地照射下来，光合作用下，把草拔出地面有半尺多高。微风迎面扑来，嫩绿的草掀起波浪。黄色的花、红色的花夹杂其间，摇着头、晃着腰，婀娜多姿、绚丽多彩。远处的羊群镶嵌在绿草丛中，就像那绿色的毯子上滚动的雪球。羊群前面站着一位牧羊人，像一尊雕出的塑像，亭亭玉立。
尹建平信马由缰向那牧羊人走了过去。不知为什么，他倒可怜那位在日光下端端正正的牧羊人，觉得一个人在这旷野之上是多么的寂寞、孤独。他边走边想，边欣赏美好的自然风光，很快就到了牧羊人跟前。原来是张才的妻子赵玉婷。屯邻论着张才是长辈，与尹成骏兄弟相称，尹建平得管她叫婶娘。
在阳光的闪烁下，在绿草的映衬下，她那脸蛋洋溢着青春的靓丽，焕发着迷人的光彩。乳房隆起，匀称地摆在胸前，穿着套裙，适称得体、线条清晰，全身充满着活力。他生在本村，住在本村，与她见面无数次，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端详过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原来赵玉婷是位美女。
赵玉婷发现尹建平向她走来，走到跟前又直愣愣地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感到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浪潮，汹涌澎湃地向她涌来，脸上不知不觉地泛起了红晕，有些热辣辣的。她先开口了，说：“建平，今天咋这么闲着，有功夫到甸子上溜达？”他心想，什么闲着，是闹心，是庸人自寻烦恼。他站在她面前，脸上露出笑容，说：“是张婶呀。在远处看不准是谁，就奔过来了。您咋放羊来了？张才叔忙啥去了？”“他能忙啥，昨天收了几张羊皮，今天起早去县城，换回几个钱花呗。”她平静且温和地说。
张才给钻井队开车四年，来回偷着干点私活，又在城里偷着跑几趟短途货，加上工资净赚了一万五千元钱。自从与苏娟好上了以后，两个人情投意合，难舍难离。他嫌与苏娟机会太少了，就决定不开车了，自己干。他用这一万五千元买了一百只好母羊，又买来几只新疆细毛种公羊。俗话活得好，羊繁殖的快，三年五个头。他养羊真就应了这一条，四年头上，就有了五百多只羊。两个人放不过来，就把母亲李易兰请来帮助放。怎么说，李易兰年纪大了，再刚强，年龄不饶人。放了半年多，她承受不了啦。正好这个时候羊价上涨，张才以二百元价钱卖了四百只，换得现金八万元。他不再以放羊为主，把余下的一百多只羊，交给赵玉婷来放，自己干起了买卖皮张的生意，碰上鸡、鸭、鹅、狗，也贱买贵卖。他由于本钱大，脑袋灵活，这小生意也挺红火，一个月下来，赚个千把的轻松自如。这是他的表面文章，内心里想着与苏娟缠绵幽会。苏娟的丈夫赵连诚迷上了李易兰，对苏娟的行踪放任自流、不闻不问。赵玉婷有许国军相好，也不把张才与苏娟的勾搭放在心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各自快活、相安无事。
尹建平看着膘肥体壮的羊，说：“唐诗说得好：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今年春季风调雨顺，草绿油油的一片，长得多茂盛。羊一会儿就能吃饱吧？”“可不是咋的，好几年都没有这么好的雨水了。草长得好，羊吃得饱，吃得也快。建平，你看，这羊多肥。”她指着又大又胖的羊，非常自豪地说。尹建平细细地打量起来了，可不是，羊一个个滚瓜溜圆，离远看就像西瓜地里的大西瓜。只是颜色不同，羊是白的，西瓜是绿的。
这时，隐隐约约地传来摩托车的声音，尹建平有些奇怪，但他不动声色地把眼神投向远方，搜寻摩托车的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赵玉婷用提心吊胆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他发现那个骑摩托车的人，是沿着甸子上羊群、牛群踩出来的羊肠小道骑过来的，很像许国军。那个人可能发现了尹建平，把车头掉过去，向相反的方向开走了。由于是背影，戴着安全帽，速度也比较快，看不真切。虽然如此，尹建平还是认为骑摩托车的人就是许国军。许国军骑着摩托车突然出现在甸子上的羊肠小道上，使他犯了核计。他的大脑快速地旋转起来。
“张婶，羊群都走远了，你跟上去吧！我走了。”尹建平对着呆若木鸡的赵玉婷平静地说完，若无其事地往回走。离开了赵玉婷，离开了野花浪漫、牛羊成群、广阔无边的草甸子。他加快了脚步，轻轻地哼起歌曲。
他一边唱一边想，忽然间，两年前的影子恍恍惚惚地进到了他的脑海里，渐渐地清晰起来。那是一个早晨，旭日东升、天高云淡，尹建平徘徊在街道旁，等待去县城的汽车，看见赵玉婷从对面走来，他与她打招呼，她说去诊所看病，这几天身体不舒服。一个镇上住着，还是个长辈，见了面，打个招呼，完成了礼节 ，也就过去了，他也没有细想。当他下午在县客运站等当日末班车的时候，赵玉婷突然在他对面出现，他很惊讶，身体不舒服，怎么下午又跑到县城来了？已经对面，她想躲也是躲不过去了，只得硬着头皮与他搭话。他才知道她要去省城参加一个传销会。他很奇怪，就你一个人，这个时候进省城。他情不自禁地东张西望起来，开始寻觅另外一个人。他终于看到了挤在人群中，正在售票口买票的许国军的背影。当时，尹建平并没有多想什么，以为刮起一股传销热，她也就是凑凑热闹，与许国军一起也就是搭伴儿而行，为了安全罢了。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另有隐情。其实，许国军那一次会赵玉婷去省城，不仅仅是为了参加传销会，更主要的是去点燃青春的烈火，品尝她的年青貌美和多情。
许国军与赵玉婷的感情是在石油工人食堂里产生的。赵玉婷对苏娟与张才的密切关系恨之入骨，但又阻止不了，就另求新欢以消解心头之恨。许国军是食堂领导，其弟弟是镇委书记，在伊岭是个有权有势的人物。赵玉婷有这个心思，眉来眼去的，许国军能体会不出来吗。一来二去的，在工人食堂里两个人摩拳擦掌、碰肩靠背、促膝谈心，但终究众目睽睽，不好下手。他俩谨慎而为之，窥探时机、翘首等待，终于机会来了。
什么事都有巧，古语说得好，无巧不成书。有一天，许国军到邻村一家喝喜酒。正赶上赵玉婷也去那家喝喜酒。两个人打招呼，吃完饭一同回家。回来的时候，他摩托车的后座带上了她。乡下的路，土路为多，坑坑洼洼的。摩托车在上面行走一跳一跳的，很不稳当。她怕被摩托车甩下来，就在后面紧紧地抱住他的腰。他不想错过机会，用一只手把着摩托车，另一只手腾出来去抚摸她的手。她并没有躲开他的手，而是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两只手纠结在一起，感觉真美妙！两个人在摩托车上进行身体语言交流，激情在手上燃烧，情丝在心中缠绕。到了伊岭镇，他把她一直送到她家门口。张才为了养羊方便，把房子盖在了镇的边上。赵玉婷从摩托车上下来，邀请他进屋坐一会。那眼神含着一种渴望，含情脉脉；那脸像盛开的桃花，艳丽多彩。他端详着她的笑脸、笑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就把摩托车推进了她家的院子里。进屋后，她给他沏了一杯茶水，让他喝点水解酒。她拿起脸盆，倒上了水要洗脸。她刚在脸盆前站好，他就走了过来，把身体靠在她身上，把手伸进水盆里去摸她的手。她弯腰刚要洗脸，感到他靠在了她身上，紧紧地，是什么意思还用说吗。身体语言传递信息更快捷、更灵敏，有的时候比口头语言表述更充分、更具体。她直起腰，慢慢地把身体重心偏向他。他顺势把她搂过来，抱在怀里，两个人亲密起来。
尹建平在往回走的路上继续想，他又想起了不知是哪位名人说的话：琢磨人有两招，一招说他贪污，二招说他有男女关系。许国军与赵玉婷是不明不白，关系不在夫妻之下。要想竞选村长成功，只有折腾许国军与赵玉婷的关系，在这个问题上大做文章。可是因为竞选村长扯进来赵玉婷，这对她太不公平，与她无怨无恨，折腾人家干什么。要是真有其事，公开曝光，张才的脸往哪搁。委屈你了张婶，谁让你的相好是我的竞选村长的对手哪。空口无凭不行，当今社会干什么事都需要证据。可是男女之事的证据不好拿，两个人的事你上哪能知道。再说了，那样的事谁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都是暗箱操作，神不知、鬼不觉的。平常说话、唠嗑、扯老婆舌，你跟她，她跟你；以打麻将为名的，以参加传销会为名的，以游览名胜古迹为名的。以上者应有尽有，谁看见了？坐在一起闲扯，行；往桌面上摆，动真格的，没有证据，不行。人家会说你诬陷好人，栽赃生事。弄不好了，引火烧身，咎由自取，那麻烦可就大了。
尹建平想找万中强商量，如何行动才能抓住许国军与赵玉婷。行动成功了，村长的宝座就可唾手可得。他想到这里不禁开怀大笑，就像村长的大印已经挂在了脖子上，不知不觉手舞足蹈起来，嘴里又唱起了民间小调：妹妹你坐炕头呀，哥哥抱你走啊。正赶上对面有几个刚放学的小学生在玩耍。其中一个敢说话的小孩问：“建平叔，你咋的了，喝酒喝多了，醉了，咋这样乐哪？”“你建平叔没有喝酒，醉什么酒？不信，你来闻闻，一点酒味都没有。”那个小孩认真起来，走到他的身边，闻了起来。“没有酒味。那你咋的啦，是不是想当村长想疯啦？”那个小孩眨着眼睛，歪着脑袋穷追不舍。尹建平大喊一声，随地拿起一块小石头，佯装要抛出去打那小孩。几个小孩笑着，一窝蜂似的跑了。跑你就跑吧，还边跑边喊：“建平叔想当村长都快疯啦，叔叔阿姨们，都来投他一票吧！”这喊声在街道上回响，跟着炊烟、随着晚霞，向空中、向远方漫漫飘去。他假装咬牙切齿，瞪着眼睛，看孩子们跑远了，才把手中的石块抛出去了，不料正好落在一群鹅鸭中间。那鹅鸭在霍林河里吃饱了食物，正高兴着，摇头摆尾、成帮结队往家里走。突如其来的石块，吓得它们奓起翅膀，嘎嘎乱叫，狂奔乱跑，四散而去。孩子们的喊声，鹅鸭群的叫声，又引来几家的犬吠，宁静的镇郊热闹起来了。
尹建平无心倾听、欣赏这一番热闹，径直向万中强家奔去。万中强是万有的二儿子，比尹建平大三岁，尹建平管他叫二叔。万中强在伊岭村也是说得出的种田能手。他初中毕业，头脑灵活，爱读书、爱看报，总在自家的田地搞实验。两个人形同父子、情如兄弟，有事，坐在一起研究、沟通、拿主意；无事坐在一起喝酒，谈天说地。万中强发展的晚些，很佩服他，决心以他为榜样。明着问、偷着学，真就八九不离十。瓦房盖了，四零拖拉机买了，电机井出水了。两个人比着干，真就闯出了一片新天地。村中人羡慕不已，老人们都以他俩为榜样教育后生。
尹建平来到了万中强的家门口，身影未见、声音先行：“万二叔在家吗？”万二婶正在院子里，她是个响快人，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尹建平来了。她大声对外面说：“你二叔在家哪！”他走进院子，万二婶装出生气的样子，说：“咋的了，在外面大呼小叫的，你二叔不在家，你就不进屋了？”“二婶，真让您说对了，二叔要是不在家，真的就不进屋了。我是有事，急事，火烧火燎的，一着急就在外面喊上了，其实不应该喊。这一喊，得有人听见，就会猜出一定是有啥事了，打草惊蛇！”他有些尴尬，含着歉意的味道解释。他边走边说，也就进到了屋子里，万二婶随着跟了进来。他小声对万中强说：“二叔，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啥事呀，神秘兮兮的，害怕我知道啊，怕我当头一棒咋的！”万二婶有些不高兴地说。“啥事也不能瞒您哪，瞒了初一，瞒不了十五呀。再说了，二婶可长着一双精明过人的眼睛，揉不进沙子。没别的事，还是竞选村长的事。有些话当您的面不好出口，让我二叔过后告诉您吧。”他说着拽着万中强往出走。来到了外面，他说：“我刚才路过烤鸡店，买回个熏鸡，我们爷俩好几天没在一起喝酒啦。我挑个大个的，有四斤多，你们全家都去也够。”万中强没有答话，脸上露出笑容，这就是默许了。他跑回屋子里，说：“二婶呀，今天晚饭我请了，我二叔都答应了。你收拾一下，等小弟回来，就一起去吧。”“好吧，半个钟头吧。”万二婶高兴地答应着。
出了大门，他俩四处瞧瞧，这个时候临近饭时，路上无人行走，只有微风吹过来，掠过树梢，把树枝晃动起来，传来树叶拍打树枝的响声。他俩加快了脚步，很快就走进尹建平的家门。建平媳妇正忙着做饭炒菜，见万中强来了，打了一声招呼，就又忙去了。到了里屋，尹建平沏了两杯茶，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品茶一边说话。“现在竞选村长出了差头，不知二叔听说没有。许国军在镇上食品厂当厂长，好好的，不知何故，跑回来竞选村长。你说这村长能比那食品厂厂长好吗？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令人费解。”尹建平很气愤地说。方中强说话有些慢，说：“他在那儿已经干不下去了。他在食品厂要是想干的话，竞选的对手是秋凤酒楼老板娘的弟弟邱禄。邱禄是镇上兽医站站长，大学专科毕业。在育种、育肥，肉食品加工与销售方面有专长。他竞选不过邱禄。这里还有什么文章，咱可就读不懂了。”“好事为什么都给他姓许的啦，啊！说当厂长就当厂长，说当村长就当村长。这个村长不让他当行不行？我今天就是与你商量，想出个万全之策，挡住他的大驾光临。”尹建平有些忍不住了，说话有些急。你急他不急，万中强慢条斯理地说：“直说吧，论文化，你高，他才小学毕业，和你成君叔是小学同学，连个初中都没有考上。那年月初中也不好考，他们那个班级才考上四个。论种地，你在行，科学种田、良种、化肥样样通。可是搞个社交啥的，小恩小惠啥的，你敢跟比呀？再说了，许国民是镇党委书记，虽然你成君叔是副书记，可人家是一把手，得人家一锤定音。还有，项春凤，那个小妖精，公开支持许国军回来竞选村长，她是包村干部，虽是一条凤，也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啥叫竞选，就得有多数人投你的票，你才能当上村长，差一票也不行。文化和种地技能，在这个时候就没有用了。我算计一下。咱俩竞选村长，许国军要是不回来，我陪绑。他回来，你们俩竞争，必然是你败北。支持你的人没有人家的多。掰着手指头算算，从东头到西头，从南屯到北屯。”
尹建平听了有些唉声叹气，他想着想着又来了精神，一鼓作气，站了起来。他说：“是这个理，才找你来商量。我想在选举前坏了他的名誉，让全村人都知道赵玉婷是他的情人。”“这个事，可得有证据，弄不好，你自己先栽进去。那许国军可是个油嘴滑头、老谋深算，胸中自有百万兵。村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劝你，就学那初中时的课文，《竞选州长》那里的主人公得了，偃旗息鼓、沉痛罢兵。养精蓄锐、卧薪尝胆，有朝一日、东山再起，等那萧天佐大摆天门阵。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说是不是？”万中强沉着冷静地说。“像你这么说，我就甘拜下风，认输了！”正在这个时候，万二婶进屋了，两个人停止了说话。尹建平向前走了几步，对二婶和小弟的到来表示欢迎的姿态。
尹建平帮助媳妇忙活了一阵子，放桌子、捡碗筷、拿酒杯。他边干活边说：“今天请二叔、二婶和小弟弟，就是庆贺庆贺，图个吉利、图个成功。”他媳妇乐了，说：“庆贺啥呀，得有个主题呀！”“就庆贺竞选村长吧。”“还没等当上哪，就庆贺？”尹建平媳妇是个秀气的女人，直爽开朗，又通情达理，是他的好助手。菜端上、饭盛上、酒满上，四个大人，两个小孩热热闹闹、欢天喜地开上了庆功会。
过了几天的一个晚上，尹建平开始学着警察抓捕犯人的方法，蹲坑，守株待兔，盼着许国军去幽会赵玉婷。
张才由于生意的缘故，也以此为借口会苏娟，有时晚上不回来。这就给许国军去会赵玉婷带来了方便。要想人不知，岂非己莫为。对这些，尹建平是从万中强口中得到的。他猜想，张才不回来，许国军就可能出现。第一天他等到了晚上九点钟，看见张才回来了，他很扫兴，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睡大觉。第二天晚上他等到十点，许国军回来了，他眼前一亮、精神一振，但是，许国军在赵玉婷家门前没有停步，开着摩托车径直过去了。他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回家了。第三天晚上，他等到了十一点，谁的人影也没有出现。他萎靡不振、丢魂落魄的样子，向家走去。他下定决心，坚持下去。真难熬啊。雨水大，蚊子来得早，还多。那蚊子夜半三更无处觅食，都来到了他身边，“嗡嗡”直叫，一个劲地往他脸上叮，他的脸被叮了好几个大包。
第七天，他已经筋疲力尽了，信心也要没有了。零点左右，听到镇外有摩托车的声音，渐渐地近了。尹建平听得出这是熟悉的摩托车声音，就是许国军骑着摩托车回来了。几分钟功夫，没打车灯的摩托车直奔赵玉婷的家。门开了，人进去了。得去看看，是不是许国军。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摩托车的声音也有差不多的。他把鞋脱下来，光着脚慢慢地向赵玉婷的院墙移过去。走大门，不行，那是铁门，爬上去，会有动静。他绕到后院去看。赵玉婷家的院墙很高，是防备小偷偷羊的。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越墙而过。当他来到房前，发现屋子里闪着亮光，像是手电筒发出来的，一闪一闪的。他侧耳细听，能听到轻声细语，能听出男女，但听不清是谁。能听清的，就是那床铺受到蹂躏而发出的“吱吱”响声。说话的声音渐渐地大了起来。女的声音：你真好，想死我了，就希望你来。男的声音：你一想我，我就知道。第六感觉。接着传来几声浪笑。是许国军的声音。他听到后如获至宝，从心里往外得意。他慢慢地退出来，退出院墙，穿好鞋，跑着回到了家里。大功告成，心满意足了。他躺在炕上如同什么事都办妥了似的，高兴得不得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呼呼地睡着了。
早晨，尹建平起来后，吃了点饭就来到了万中强家，向他报告昨夜的丰硕成果。他求万中强帮他一把，说：“我一个人发现不行，要是不承认没有办法，你得帮一下。我继续蹲坑，他还得去。发现去了，我就来喊你，当场抓住。抓贼有脏，捉奸见双。咱俩互为证人，看许国军有啥话说。”万中强想了想，无可奈何的样子说：“这种事，你来找我，真没有办法。看在你以前帮我的份上，我答应你。”
尹建平欢天喜地的样子，从万中强家走了出来。正是农忙季节，办事说话都要加快节奏，只争朝夕。
尹建平白天干活，晚间继续蹲坑。蚊子咬、雨水淋，又困又累，快赶上爬雪山过草地了，艰难困苦。终于有一天，等到了许国军进了赵玉婷的家门。这一回不是骑摩托车，也不是走大门，而是从墙内送出来一个小梯子，许国军顺着梯子爬上去的。爬上了墙，又把小梯子拿到墙里，听不到任何响动。尹建平觉得是看准了，就跑到万中强家去招呼。他俩这个忙，一气小跑，不管路高路低，也不管干路水坑。着忙之中，尹建平不慎一只脚踩进了泥坑中。脚往上一拔，那只鞋却没有跟上来，真是越着急越出差。他只得停下来，回过身用两只手去泥里抠。双手都沾满了泥，那只鞋才懒洋洋地被拽了出来。别管泥和水了，把鞋痛快穿上吧。抓紧时间，他紧跑了两步，跟上了万中强。到了赵玉婷家的院墙，两个人都把鞋脱下来，从后墙上去。来到了院子里，近得窗前，屋子里有说话的声音，正是许国军。许国军的声音特别清晰，色胆包天、肆无忌惮。
听准了声音，尹建平拉起万中强的手就要往屋子里冲。可是，万中强反而拉住他的手往后退。他没有万中强的力气大，挣不过，还不能吵嚷，只得顺从。两个人从赵玉婷家的院墙跳了出来。他很恼火，一无所获回来干什么？
万中强为什么不与尹建平一同闯入赵玉婷家捉奸，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