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土龙岭 > 第89章 八十九回 成君谈职称评定 士发排异己成功

第89章 八十九回 成君谈职称评定 士发排异己成功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这两名初三女学生跟在尹成君的后面,来到了值宿室门前。他把门锁打开,推门进去,她俩随着跟了过来。看到床上躺着方静。方静一夜未归,原来躺在了值宿室,感到十分的诧异。她俩面面相觑、默不作声。他看看两位女学生扑朔迷离的表情,就说:“昨天晚上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方静在医院打了一针镇静剂,现在还没有醒,我是在我的办公室住的。找你俩,问个事,有谁知道方静在镇内有没有亲戚。”其中一个女生说:“我知道,她有亲戚在这镇上住,我和她一同去过,就住在东面,不太远,是她舅舅家。”听了这样的话,他心里踏实了很多。就说:“给你一个任务,那你这就去通知她舅舅,让他来,就说是我让你去找的。不用说是什么事,具体情况由方静自己去说。我要去县里参加招生会议,火车都快进站了!”那个女生答应一声,向值宿室外走去。还剩下一个女生,他对她说:“给你另外一个任务,看着点方静,等到她的亲属来了,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这个女生点头应是。

    尹成君看了看手表,推上自行车出了值宿室。他来到了男生宿舍,找了一名男生,说:“你和我一同上火车站,你去时坐在我这个自行车的货架上,等到了车站,你就把自行车骑回来放到值宿室里面。”两个人在一个自行车上,飞快地行驶在柏油马路上,这个时候,可以听到火车在远处的鸣笛声。临近车站,就可以听到火车喘气的声音。他来到了铁道边上,火车就已经过来了。他停下自行车,火车就已经停在了车站站台边。左边车门不开,他只得从火车底下钻了过去,在右侧车门上了火车。他来到车上补了一张票,多花了一角钱的手续费。

    招生会议半天就开完了,坐上下午的火车,尹成君就回到了学校。放学了,他找来那两名女生打听一下情况,那两名女生告诉他,方静的舅舅来了,就把她领走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让那两个女学生回去。他想了想,已过下班时间,就骑上自行车向姜子义家走去。

    到了姜子义的家,一看没有在家,就向派出所骑去。到了派出所,姜子义领他来到了外面的僻静处,说:“办公室正在审一个案子,说话不方便。方静那个事解决完了。你们走后,我没有走,等到姬站长回来后,我就跟他说,明天你痛快地拿出一千元钱,啥说也没有。她要是疯疯癫癫地住上院来,医药费你都拿不起。再说了,折腾你也不安宁。这样的事是纠缠不清的。一开始,姬站长不干。我说,人家要是告你个强奸未遂,你儿子就得蹲监狱,三年五年不一定。他一听我这么说,有点害怕,连夜去老家那边张罗钱。方静把她舅舅找来了,我把调解意见一说,双方都同意。空口无凭,立字为据,双方签字画押。”他说完,脸上浮起几丝喜悦。尹成君听了这个结果点了点头,说:“我就是打听一下,双方都没有说的就好吗。你忙去吧,我走了。”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静了下来。尹成君走在街道上,晚霞扑面而来。他的轻松明显地表现在自行车上,快捷而矫健。

    一天上午,尹成君正在办公室与尹成钢、甄晓惠、李颖、常时忠、李志华、黄连成商量初三年级教学的事,几个人各抒己见、侃侃而谈。正在这个时候,关士发满面红光来到大家面前。几个人见校长来了,都从座位上站起来,肃然起敬。他看这几个人这样地尊重他,眼睛笑成了一条线。他说:“有个好消息,中学民办教师转正,给咱们学校四个指标,免试指标给王向东,教学的一个给金玲、一个给常时忠吧,另一个,你俩看看给谁合适。”

    关士发把眼睛盯着尹成君和尹成钢,发布惊人的喜讯。尹成君看了尹成钢一眼,想了想,说:“那一个指标给李志华吧。机会难得,失不再来。真要是考上了,找个对象的层次也高了,也能挑选个称心如意的。”关士发听到把另一个指标给李志华,眼睛似乎有些灰暗。关士发问尹成钢是什么意见。“就照成君说的办吧,他想的很全面。”尹成钢看着李志华憋得发红的脸,微笑着说。“那就这么定,这件事很急,一会儿让他们三个填表报名。”常时忠听了三个人的对话结束了,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了关士发的面前,嘴乐得都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好了。张嘴张了好一会,才说出一句话:“关校长,这我得怎么样感谢您哪!”“感谢啥,这是国家给的机会,也不是我给你的。”“来到了学校后的指标,那不就是您说了算了吗。”“能我自己说了算吗,还有两位尹副校长哪。”关士发边说着边向门口走去,他开开门走了。这个时候,李志华看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谢谢您了,关校长!”

    李颖和甄晓惠都向常时忠、李志华祝福,鼓励他俩近几天可要努力复习考试的科目,下决心攻克难关,一定要考上。

    常时忠、李志华、金玲可以通过考试转为正式国家教师,这是千载难逢、空前绝后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尹成君特意告诉他们三位,把课程讲完就可以回家去学习考试内容。三个人对他这样安排千恩万谢,每天上完规定的课程就兴致勃勃地赶回家。到了考试的时候,三个人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成竹在胸、临场不惧、超常发挥。发榜了,三个人全都考上。

    考上的欣喜若狂,家人更高兴万分,全校教师也都为之欢呼,为之庆贺。八七年中考结束了,与去年相比增加三人,共考上中师、中专、一中的学生十四名。对这个升学人数关士发不算满意。尹成君当他说:“升学人数增加到一定数量后,再向上攀登就困难了,因为近似于极限了。我们今后的眼光不仅放在升学上,要逐渐地把眼光放在毕业率上,也就是多为本镇各行各业培养合格的有文化的劳动者。当地建设主要是靠这些劳动者。算一下,本届毕业生在初一年级时,是一百八十人,毕业时是一百零五人,毕业率是百分之六十不足。这是不够的。我们今后应该逐年提高毕业率。要广泛宣传,取得党委和人民群众的理解和支持。”

    因为李一曼,关士发对黄连成深感不满。以升学人数增长的少为理由,说黄连成的语文水平不行,提议从秋季开学起不让他教语文课,改成历史课。尹成君考虑到培养一个语文教师不容易,就主张安排他从一年教起,从头跃。从一年教到三年,只要认真、肯干,就是一个成型的语文教师了。培养一般教师成为骨干教师,也不能操之过急,不能只争朝夕,要十年磨一剑。

    秋季开学前,尹成钢申请调出做行政官员,到伊岭镇当上了政府秘书。尹成钢的政治课由黄连成担任。开学不长时间,学校就接到了上级关于教师职称评定的意见。职称评定把中学教师分成四级,员级、助级、中级、高级。条件主要有两条,一是年限,二是学历。高中、中专学历,工作十五年以上的可以评为中级;初中学历,工作十五年以上的评为助级;其余都评为员级。隆兴中学没有大专以上学历的,所以,也就没有人关心该层次人员是如何评定职称的了。

    对职称评定,尹成君有些看法,但是,职称评定的意见是上级定的,让你按照规定的条件去评,去落实,要具体到人头上,而不是征求意见,让你发表对职称评定的看法。上令下行,照办就是,何必杞人忧天哪。

    有一天,关士发召集尹成君、常时忠、李颖,誊写职称评定申报表。等到誊写完毕,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星光闪烁,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光。尹成君与常时忠推着自行车从校门走了出来。他俩没有骑自行车,而是边向前推着边说话。常时忠问:“你说这个职称评定合理吗?公平吗?”尹成君沉思片刻才说:“什么合理、什么公平,全国咱们不知道,就从咱单位来看就不合理、不公平。说话要有根据,根据是什么,是国家宪法。宪法上明确写着社会主义分配原则是按劳分配。职称评定不是按劳分配,是按工作年限、按学历分配。既然按劳分配是宪法明确的,来了个按年限、按学历分配,谁能理解,令人费解。说大点,这是违宪。但,绝不是大帽子。这是一。二哪,在咱这个学校挑大梁的、出力的、卖命的、没有一个中级,而评上中级的没有一个是骨干教师,都不在初三的主科位置上。当然了,个别教师由于年岁的关系,原先教过初三,是骨干教师,现在不教了,不能说人家没有水平,而是咱们学校没有那样安排,怪不着人家。但是,可以两个方案,现在这种说法是一个方案,可以算作是照顾老教师方案。中国传统道德也有尊老携幼这一条,在这里体现一下,也未尝不可、无可厚非。另一个方案就是真正体现宪法精神,按劳分配。谁多干活,谁挑重担,中级指标就给谁。还有,评定职称不能全由上面说了算,要给学校点权力。舍不得全下放,怎么也得五、五分成。比方说,咱们学校给了六个中级指标,学校最低有权力,评其一半。现在是全在上面评,上面的人高高在上、官僚主义,根本不在乎、不了解下情,只会做官样文章。最了解教师的是学校,使用教师的也是学校。可是在评定职称上,学校没有权力或权力太小,只是例行公事。你说这个学校怎么能办好,怎么样去调动教师的工作积极性。看得着的管不着,管得着的看不着,这就是这次职称评定的重大弊端。”

    常时忠听了,感到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内心对尹成君的见解高度评价。他又问:“这种状况不能改变么?”尹成君不无感慨地说:“可以改变的。因为事都是人干的,规定也都是人制订的,有什么不可以改?但要想真正公平、真正合理,真能做到统筹兼顾,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从现在的话说,最低起码得有向公平、合理迈进的趋势,制订政策的人向下面征求意见,有多个方案摆在面前供选择。现在的情况是,制定政策的人自以为是,老虎屁股摸不得,你一提出不同意见,就以为是吹毛求疵,更有甚者可能把你当成邪恶而扫地出门。可是在多数的时候,他听不到你的意见,你的声音,因为他做不到广开言路。这种局面三年五年不会有大的改观。我的推测,二十年以后才能出现。也得是敢字当头,敢为天下先者,有闯王精神的。”“按你这么说,那得是二零零七年以后的事了,咱们是赶不上了?”“我一定是赶不上了,可你能赶上。因为你的岁数比我小得多呀!”“假如让你制订这个评定职称方案,你如何制订?”“应该突出业绩。按照多干活的,出成果的,流血流汗多的排座次,从中择优。这样才能鼓励和调动教师的积极性。当然不是不看年限和学历。工资可以一分为三,年限、职称、学历各占份额。工资以职称为唯一标准,不科学。还有,不能终身制。可以三年至六年评定一次。从初一年级到初三年级是三年,从初一到高三是六年。跟班走,成绩或弱点会明显显露。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有的人评上了高级职称,骄傲自满、固步自封,课程不好好上,教研活动不参加,创造不出业绩。这样的人就可以把他评下来。真正做到能者上,庸者下。那样的话,教育的整个局面就会焕然一新、蒸蒸日上,国家的整体形势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知识分子看到了新的曙光,会奋发有为、争先恐后。太阳的光辉是人们最盼望得到的,尤其是在冬天拼命挣扎的人们。”

    常时忠听了他的分析很佩服。看看离尹成君的家近了,常时忠放慢了脚步。尹成君说:“我这就要到家了,你骑上自行车走吧!”常时忠骑上自行车,说了一声“再见”,就奔自家的方向飞驰。他看着常时忠远去的背影,一会的功夫,那背影就消失在了夜幕里。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推着自行车,拐了一个弯儿,回到了自己的家。

    时间不等人。俗话说得好,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不知不觉来到了八七年的岁尾。这个时候国家搞教育体制改革,在中小学实行校长负责制。关士发开始忙起来。县教育局慎重起见,由领导带队深入各学校调查研究,倾听群众意见和当地党委的意见。当地党委的意见举足轻重。

    有一天,隆兴镇党委副书记陈忠来到了隆兴中学校长室,和关士发密谋。他的那张满是鸡皮疙瘩的脸,脸上藏着一双冷酷、阴险的眼睛,眼睛里充满了对尹成君及与其关系密切的人的仇恨,对顶撞过他的人,与他政见不一的人的深恶痛绝,恨不得在一个早上都排除自己的视线之外。他装着平和,说:“党委坚决支持你当校长,你要借校长负责制的东风,有组阁权的时候,下决心、绝后患,把隆兴中学的四人帮干掉,清除出去。要不然你的江山不稳,宝座不牢。不要沽名学霸王,大刀阔斧斩乱麻,清理门户。”隆兴镇中学的四人帮是指,尹成君、常时忠、黄连成、李志华四个人。

    关士发觉得陈忠所说正是他夜里所思、白日所想,正是他借此机会要干的,就担心党委不支持。他有陈忠做后台,决心大开杀戒。在县教育局第二次来落实领导班子成员时,关士发提议李颖担任教学副校长职务,贾士杰担任教导主任。尹成君哪,任随其便,隆兴中学不再保留他的教师身份。用心何其毒也!可惜尹成君六年来的苦心经营、兢兢业业、起早贪晚、竭尽全力,一米八四的个头体重只有一百二十四斤,还是穿着外衣量的。可怜之至也!

    风雨欲来风满楼。在放寒假的前几天,尹成君去校长室汇报、请示工作。此时,人事已定,领导班子成员已经暗箱操作完毕,可尹成君并不知晓。他看见陈忠正坐在关士发的对面。当两个人同时发现尹成君高大的身材,刚直不阿的神态站立在校长室地中间时,陈忠显得浑身的不自在,有点惊慌失措的样子。那眼神分明含着杀气,那股杀气直奔尹成君的脑瓜门而来。室内的空气也开始紧张起来。

    尹成君把目光注视在关士发办公桌上用报纸包着的一卷东西上,从棱角来看,是一条香烟,但看不出来是什么牌号的。他长出了一口气。看来一包香烟就能买掉一位党的干部的灵魂,可悲呀、可叹呀!什么事业为重、党性原则,恐怕只有天知道!他闻出了味道,但已经进到了屋子里,还是得把来校长室的意思向校长说一声。他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几句汇报,言简意赅,就退出了校长室。他直觉,第六感觉告诉他,校长负责制的实施,隆兴中学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他的立锥之地了。做好充分准备,走吧!

    寒假的时候,常时忠来到尹成君的家,告诉他,新来的学校党支部书记通过亲属,传过来的话,任职令上面没有你尹成君的名字,早做精神准备吧。

    这得算是小道消息吧,尹成君认为,应该有郑重其事的通知才对呀,是教育局领导谈话,是党委派员谈话,还是关士发,或者关士发派个人来谈话,或者不说话,把那个任职令给他看看,那里没有他。怎么说也得有个结论哪?什么都没有发生,风平浪静。尹成君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八八年春季开学都十六天了,他天天照常上班下班。办公室里人来人往、谈笑风生、各抒己见、热火朝天的局面风飘云散了;往日请示的、汇报的、办事的、亲近的,不知去向。门前无车马、路断人更稀。世事难料、人心难测、海水难量。

    冷冷清清的屋子里让尹成君寂寞难忍、痛苦异常。十六天当中,没有一个人来他的办公室,和他说一句话,或问他室内冷不冷,炉子里有没有燃料送来一袋,或问他今后有何打算。十六天身上无温、胃酸心寒,炉中无火、朔风萧瑟。他得病了,因为长时间在冷屋子里呆着,他的肾,有点耐不住了,小便不舒服、尿频。他到医院去看医生,医生给他开了个方,拿回来二十片白药片。十六天在这里,无人搭理,这个地方是不能再呆了。他很伤心哪!

    既然人家不找你,你不找人家,怎么能行?怎么也得有个着落,有个说法不是。他来到了教育局,领导正在开会,他只得写了一封信呈上去。他又到镇上去,书记见不着,镇长不在家。他又不得不写了一封信交给了镇长夫人张凤侠。过了几天,有人捎来县教育局某位领导的口信,让他自己去找个地方吧,只要人家接收他,教育局就开令放人。言外之意,就是你尹成君在隆兴中学呆着不行,那里没有你的位置。上级并不委派,你自己去找。多么地冷酷无情!

    尹成君听了这样的信儿,开始奔忙起来。他不想离开教育这个行业,就先到了隆兴中心校。校长屈成祥听到是他的声音,头都没有抬,一句话都没有说,冰冷的脸上写着不欢迎的字样。写一个不欢迎他都能看得出来,满脸折折叠叠地不欢迎,都成了四次方了。关于工作的事,他一字未提。当时在场的县教育局中教科王科长,看到这冷淡肃杀的场面,打了个圆场,说:“都这个情况了,在教育上干还有啥劲啦。还是进镇政府吧。去那好好干,凭你的能力,几年就升上去了,还不知道谁管谁哪!”他听了这样的话,默默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尹成君不想去镇政府,他又来到了霍林三中。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各教研室都闪烁着灯光,校长室放着大彩电,屋内堆满了人,都在看电视。校长伊志强热情地接待了他,给他倒水递烟。伊校长的举止神态,使他温暖如春。他对伊校长比较熟悉,伊校长在县城居住,曾在县进修学校当过教研员。屋子里的人看见他来了,都陆续走了出去,最后只剩下他俩了。伊校长知道他的情况,也很同情他。表示,只要他来,给个职务政教主任。怎么也不能让他去教学第一线。他一听,有些为难。他不想当什么领导啦,想教课,当领导不如当教师。当教师教课得心应手,那课堂可是自己的天下。他觉得这几年的学校副手当得别扭,挨累不讨好,没有人理解你。还是当个普通教师吧,缓解一下心理压力。

    尹成君从校长室出来,去找有过一面之交的黄维冬。黄维冬说,学校不需要语文教师,别的科也不缺教师,有好几个教师一周不足六节课。他从黄维冬的教研室走了出来,心灰意冷、怅然所失。他想在校园内走一走,体验一下有什么感受,再决定来还是不来。

    霍林三中是他的母校。是母校的乳汁哺育他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他今天的才华是他的老师们辛勤浇灌的结晶,教过他的老师,有的提升、有的调走、有的告老还家了,但老师的亲切声音仍在耳畔盘旋。和他朝夕相处的同学们也都远走高飞了,那风华正茂的身影在脑海中晃动。他,只有他,在这茫茫的夜色中,孤独地在校园内徘徊。在这里读书四年,四年的春秋、四年的风雨。从少年到青年,从这里走出去。这里有他昔日的脚步、昔日的梦想。今后难道还要回到母校的怀抱?豆粒成熟了,都知道离开母亲到另一个地方,再安一个家生根开花;松子成熟了,离开母亲,任随风吹雨打,哪怕落在峭壁悬崖,遇到土壤、雨露、阳光,成长为参天挺拔。他热血沸腾,直涌到喉咙,憋得他眼珠子都要从眼眶中挤出来。告别吧,母校,学生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回来了。您的乳汁、您的汗水去哺育、滋润更年青的一代吧!他决心去寻找自己的新天地。

    他站在校园很久,想了很久。他望望宁静的天空,星斗依然明亮;望望迷茫的远方,幕布呈黑色把他的视线遮挡。他摇晃了几下脖颈,挺直胸膛,大步流星走出校门,向镇政府走去。

    尹成君加快步伐,穿街越巷,来到了镇政府大院。他见书记办公室亮着灯,走进走廊,来到门前。他敲了三下门,听到的是钱书记的声音,把门推开,走了进去。钱书记见是他来了,微笑着站了起来,让他坐在沙发上。他直言不讳、开门见山,说:“钱书记,我想找个工作的地方。我今天,中心校、三中都去了。看了一下情况,这两个单位都不适合我去。一个过冷,一个过热。我想来镇政府上班,不知您意下如何?”钱书记笑着,脸上有一丝难为情的光彩,说:“政府上也没有适合你做的职务。”“我不要领导职务,当个助理员就行。我听说业教助理去当计生助理,这个空缺就给我得了。”钱书记沉思了一会儿,说:“一会儿就开党委会,你等一下,就在我这屋呆着吧,我们的会议在小会议室开。”说完,拿出笔记本,揣上钢笔,推门走出了办公室,他脸上含着微笑,勉强地微笑。

    大约两个小时,钱书记回来了,后面跟着李镇长。尹成君看见两位领导一前一后走进屋里,就从座位上站起来,表面严肃、恭敬的样子。钱书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李镇长坐在了沙发上。李镇长示意尹成君不要站着。尹成君笑了笑,就坐在了李镇长身边的沙发上。钱书记怀着一种特殊的感情说:“党委会会议研究了你的请求,认为你当个业教助理,屈才,连个官职都没有。让你当经委副主任兼业教助理,在经委办公,明天就来上班吧!”钱书记说话简洁明快、掷地有声。李镇长微笑着看着尹成君,向他点了两下头。

    从钱书记的眼神和语气里,党委一班人还是很重视他,高看他一眼,这样的安排就是明证。尹成君很高兴,说:“感谢党委的安排,明天我就来上班,保证好好地干工作。那我就回去了。”他站起身往出走,钱书记、李镇长站起来往出送。他在门口停下脚步,意在不让他俩出屋送。他俩停下了脚步,他走出办公室,来到外面。不一会,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周围一片寂静。

    第二天早晨,尹成君迎着朝阳,沐浴着春风,精神抖擞地到隆兴镇经委办公室报到上班。当他来到经委办公室,办公桌已经摆好,桌上有两个笔记本,一支钢笔,右桌角上有一杯沏好了的花茶,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办公桌锃明瓦亮,尺寸比他在中学办公的桌子大得多,软椅靠背舒适可心,他坐在上面感到轻松而自豪。他坐在那想了想,也不知道干什么,没有业务可忙。他把茶杯端起来,轻轻地呷了一口,品味着生活的坎坷和工作上的不寻常的经历。他把眼光抛向窗外,淡淡的白云从玻璃上飘过,轻轻地春风卷着尘土刮到窗前。

    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开了,钱书记、李镇长来了。尹成君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对两位领导的关心表示感谢。钱书记说:“经委李振风主任今天去县城开会,回来后再面谈,你协助他做些工作,熟悉情况之后,再独挡一面。”三个人说了一些都关切的话题,还没等说完,钱书记、李镇长就被来办事的人找走了。

    尹成君在座位上想了想,找了个提包,往隆兴中学走去。他是要收拾一下,把一些应该拿走的拿走,该留下的留下。他刚进屋不久,正在忙忙碌碌,就听见门被吱吱呀呀地推开了。他很奇怪,扭过脸向门口望去, 李颖端端正正地站在门里一尺远的地方。他停下手里的活计,挺直腰板,心一阵酸,眼泪都在眼眶里旋转。他慢慢地坐在椅子上说:“我今天去镇上上班去了,是经委副主任兼业教助理的职务。”李颖听了他的话,像个木偶人似的,直愣愣地站着。他继续说:“我也没有走远,还是在一个地面上生活。就是走远了,还是在一个地球上,见面的机会有都是。你就好好干吧,副校长的职务来之不易。”她听他这样说,神色很黯然,说:“你走我就走,我不当这个副校长。看花容易绣花难。看你干时,叱咤风云生、呼风唤雨来。我一干才知道困难重重、步履艰难。我不能像你,虎了吧唧的为他傻干。”

    尹成君神情非常严肃地说:“这话说得有病吧。职务难得,失之不来。竭尽全力、谨慎而为之是上策。来,别站着,帮我收拾东西。”他把自己的装好,把收录机、计算器、订书机、胶水、格尺、铅笔、橡皮,这些学校给的办公用品都摆在桌面上,说:“这些都是学校发给我的,一样不少,完璧归赵。请查收记录。事后向关校长汇报一下,如有差错请及时通知我,无物按价赔偿。只要是隆兴中学的东西,哪怕是点点滴滴、颗颗粒粒,我都不带走,包括灰尘和空气。”说着,他扬起手,往身上使劲拍了几下,又使劲往出吐了几口气。李颖惊讶的眼神,说:“关校长有交代,只提了收录机,其他没有说。你要是用的话,拿走几样呗。”“不了,谢谢你的好意。到哪办公都发办公用品。”他一切都收拾好了,提起提包,走到李颖跟前,摆了摆手,说:“请你保重,后会有期。”他推开门向走廊走去。她异常地悲痛,看着他往出走的背影,眼睛里涌现出了泪花。她向前走了几步,犹豫了一下,终于两条腿没有超过门坎,停了下来。

    尹成君在走廊里走,可以看见教研室内人影在晃动,不时传来说话声,他不想打扰他们,也不想给一声问候。他走到了外面,整个校园一片静寂。风停止了呼吸,树枝停止了摇摆,鸟儿也停止了歌唱。他慢慢地通过校园,后面没有脚步声,往日前呼后拥的人群无影无踪了;身边也没有说话声,欢歌笑语的人们销声匿迹了。偌大的校园,只有他一个人,提着沉甸甸的装满书的提包,迈着沉重的脚步,悲凉地向校门口走去。他走出校门,回首,不堪回首,但他还是回首望了望。这是他战斗过的地方,苦心经营的地方。校园里的甬路上有他坚定不移、勇往直前的足迹,操场上的讲台有他激情满怀、鼓舞人心的声音,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有他因材施教、诲人不倦的身影,副校长办公室里有他苦口婆心、热情洋溢的面容。这一切都成为过去,记录了他辉煌与奋斗的人生路程。他扬起右手,在心里呐喊:“再见了,朝夕相处的同志们;再见了,形影不离的朋友们!”忧伤、感慨、怀念,复杂的心情猛然在心头腾起。两滴冰冷的泪,黯然而神伤,滴落在闪烁着耀眼光芒的阳光里。他抬头挺胸向前走,迎着阳光,向阳光里走去。

    李颖虽然没有胆量走出办公室送尹成君,可她站在了窗前用目光送着他,一直望到身影被建筑物挡住为止。她站到办公室中间,空旷的屋子里因为没有了尹成君的身影而显得荒凉,就连办公桌、坐椅都布满了失去主人而丢魂落魄的阴影,四个墙角鼓起灰暗蠢蠢欲动,叫人有些恐惧。她感到冬天又回来了,浑身抖动深感寒冷。她如同隆冬旷野上孤独、干枯的残肢在寒风中由于悔恨和痛苦而萧瑟;又像寒风冬雨中的小舟,飘飘摇摇、无依无靠,摸不着方向。一种失落感涌向心头。她靠近窗前透过玻璃一看,那悲伤、瘦俏的尹成君的背影消失了。她知道他的背影早都消失了,还是情不自禁地透过玻璃向学校大门口望去,希望看到他能转身回来。一块石头吊在了她的心上,几滴泪流在了她的脸上。

    欲知尹成君有什么故事发生,请看下回分解。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