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土龙岭 > 第88章 八十八回 李颖动情买红鞋 成君值班出事端

第88章 八十八回 李颖动情买红鞋 成君值班出事端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公元一九八七年的春天早早地就来了。路两边的小草嫩芽,把脑袋削得尖尖的,鼓足了勇气,使出浑身的解数,英姿勃发、向上挺直,拼命钻出地面去尽情享受阳光的温暖,吸收雨露的甘甜。路边的五行小杨树,昂首挺胸,在和煦春风的摇晃下,吐出了淡淡青色。小鸟们在树上飞来跳去,互相询问着,是怎样的窝藏,躲过了冬日的寒霜。李颖走在万物蓬勃的春天小路上。她无心观看脚下小草嫩芽钻破地皮的艰难,也无心倾听头上的小鸟在树梢上快乐的歌唱。她的心思全都在腿上,督促拉长脚步加快速度,快点坐上火车去县城,去买双红色的皮鞋,穿在脚上,让他美美地欣赏。

    她来到了县城,人群熙熙攘攘,车辆穿梭来往。她东瞧西看,进了这个店铺,又到那个商场,终于选好了可心的一双。她又买了一个显眼的纱巾,扎在脖子上,打了一个蝴蝶结,在大街小巷徜徉。时间够用,也不着忙,看了一个同学,走了两家亲属,他们都对这双红色皮鞋连声夸奖。夸她仙女下凡一般,是个美丽的时髦女郎。她乐呀、美呀,好像成了一只美丽的天鹅,在丑小鸭群中自由自在地高傲飞翔。

    她走向霍林火车站,步伐都轻松愉快。阳光飘下来是那么暖和,微风吹过来是那么轻柔。她想到明天穿上这双靓丽的皮鞋,还有这蝴蝶结的鲜艳纱巾的衬托,再穿上这一身蓝色套装,见到他的时候,他一定会激动不已,他一定温情脉脉、神采飞扬。她不知不觉来到了火车站候车室,买了火车票,坐上了火车,到隆兴车站下了车,回到了家。只见孩子正玩小钢盆,一只筷子敲打着叮当作响。她心疼地把孩子搂在怀里,拿出一包饼干几块糖。孩子在她的怀里吃着饼干,嚼着糖块,脸上呈现出甜蜜的微笑,扫去了眼泪两行。

    早晨,李颖早早起来,一阵忙活。清扫、洗涮、做饭、梳洗、打扮。饭好了,一家三口共进早餐。饭后,她领着孩子,锁上门户,走出家门。她把孩子送到幼儿班,就来到了学校。一进校门就碰上了李志华走过来,停下,仔细打量起她来,笑了笑,说:“李主任,你今天可真漂亮,真年轻!”她脸上泛起了红晕,不好意思地只打个手势,向前走去。她来到办公室坐好,无心翻看书本,只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等待着尹成钢的到来。

    尹成钢、尹成君早都来了。尹成君正在检查各班级的晨读情况。 隆兴中学有个规定,七点到七点半是晨读时间,七点四十上第一节课。他认为这三十分钟是缓冲与准备时间,可以使学生在第一节课就进入最佳状态,是提高教学成绩的重要环节。晨读时间要求班主任来校带班,组织晨读。在甬路上,他碰上了金玲。金玲当班主任责任心强,脸小,怕人说。她看他走了一圈回来了,就挡住了去路,问:“我班与其他班比咋样?”“挺好的。学生都在晨读,没有发现打闹的。你管理班级的能力很强,继续努力。”她得到他的夸奖,乐的拢不住嘴。

    尹成君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坐在靠椅上,翻出昨天下午邮寄来的上海出版的《语文学习》,看看封皮,又翻看目录,准备读一篇文章。他虽然家庭困难生活拮据,但订刊物、买书、函授都舍得花钱。他说,宁可物质上寒酸,也不能让精神贫穷。精神上不贫穷就是多读报刊杂志,多读书,用优秀文化武装头脑。他初中毕业后,在农村劳动接近两年,一有空闲就读书。到了冬季,农活清闲,劳动时间也短。他在煤油灯下、蜡烛下读书,常常读到深夜,如饥似渴、孜孜不倦。有时书籍接续不上,他就背毛主席语录。当时报刊上宣传一位解放军战士,能把毛主席语录背下来。他想向这位解放军战士学习。毛主席语录共二百七十页,他也差不多能背下来。他当上了民办教师以后就开始读《教育学》《心理学》。这样的书,当时市面上没有出售的,他就去读过中师或高师的教师家,借书来读。《汉语词典》第一版,出版之前在报纸上刊登消息向社会宣传可以预定。他预定了一本,那可是好钱五元四角。《古汉语辞典》刚露面,他就买了一本。他教上了初中语文,看到报刊上登载消息,有《中学语文教师手册》出版,那是三大本一套,他订购了一套。八零年开始函授中师,八三年毕业。中师函授毕业后,他就开始函授大专,八七年末毕业。他来到隆兴中学定了一套刊物,一年下来,文章不够读,第二年又加了一套。到今年为止,他定了四套杂志报刊,有上海的《语文学习》,北京的《中学语文教学》,山西的《语文教学通讯》和《语文报》。

    尹成钢在读书上,经常是向尹成君看齐,他看见尹成君定了那么多的杂志,也不示弱,也定了四套杂志。他翻开《半月谈》刚读了一页,就听见敲门声。他说了一声“请进”。敲门人不知何故,并没有应声而进,门又响了三下。他这回放大了声音,比先前的声音大得多,可是门外敲门人仍然无以应。他觉着奇怪,放下了杂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门边。他刚要开门,就看见门急速而开,李颖猿猴一般快捷地闪了进来。他没有想到,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站在了他面前,身体接触半边。他诧异的神色,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她满面春风,扬着美丽的睫毛,俏皮的眼神,歪斜着脑袋,憋着小嘴。她用身体轻轻地碰了他一下。他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下,问她:“我请进的声音,你没有听见?今天是怎么了,门就那么隔音?”她调皮地说:“我也觉得是件怪事,外面敲门,屋子里的人就是不吭声。我在教导处,已经听到你的脚步声和开门、关门的声音,你是在屋里呀!为什么不喊一声请进哪?莫非屋子里的人正在谋划难以告人的秘密?还是等待时间藏起了什么?”

    她好像真的要找什么似的,在尹成钢的办公室兜了一圈。在她故意架势寻找什么的时候,他仔细地端详她今天的打扮:头发在阳光下闪烁着光环,系着蝴蝶结的鲜艳围巾随着她的脚步飘忽起来,一身的蓝色套装像是刚刚熨洗过,裤线笔直、肩膀挺立,脚上的红色皮鞋鲜明耀眼,脸上神采飘逸。他惊讶地问道:“你要转行了,不干教师这一行了?”“我像哪一行呀?”“你像服装表演的模特,真是一副好衣服架子。还像某个演员,可以去登台演戏。是谁哪?一时半会还想不起来了。”“像刘晓庆?”“像点。”“像李谷一?”“像点。”“像董伟?”“像点。又像又不像。你的脸像李谷一,窈窕身段像董伟,走起路来像刘晓庆。”“那我成了三不像了。姜子牙的坐骥是四不像,三不像是啥呀?”“随便说说而已,逗个乐罢了,你可别当真哪!”“我知道。你不是说我这蓝套装,配上红色皮鞋会更美吗。我昨天去县城就买了。你猜多少钱一双,两个月的工资还得添上三块钱。”“那么贵,你还买,那可是一百四十三元哪!不过,你们是两个人挣钱,别说在咱们这个小镇,就是全县说话,两个人挣工资的家庭就是高薪阶层了。”“你说得真对。全县这个式样的,这个价位的只进了二十四双。春节前进来的,到现在都快卖半年了,我挑选时只剩下五双了。”

    李颖满脸的欢笑,得意忘形的样子。尹成钢暗想,只是随意的一句话,她却当成了真事,变成了实际行动。自作多情情做梦,雾里看花花一层。他赞美的口气,说:“你穿上这双红色靓丽的皮鞋,加上蓝色套装,年轻十岁。再系上这鲜艳的围巾在大街上一走,围巾前的蝴蝶结,被风一吹,飘悠起来,就会让人想起梁山伯与祝英台。”“能产生那样的效应哪?”“要是这个效应还好哪,而后还会有个效应。怕就怕别人说你是在卖弄风情。可就好说不好听了。”她听了这句话,内心一颤,眼前一亮。是呀,仅想到了让他欣赏了,可忘了身边走过的人,可是成百上千哪,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哪?

    尹成钢看到他的话引起了她的思考,又说:“一个资料介绍,有一个外国小学女教师,有一天穿上新买的时髦的裙子给学生上课。裙子上的图案新颖精美,颜色鲜艳亮丽。她发现学生的注意力不在黑板上,而是目不转睛地注视她的裙子。在教室里不论她走到哪里,三十多双眼睛都在瞄准她的下半身。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也不知道下半身出了什么毛病。她一边讲课一边看自己的下半身,弄得她十分的窘迫。下课的时候,她把与她关系较好的学生叫到僻静处一问,学生告诉她,那裙子上画着的小兔子活蹦乱跳的,学生们是被小兔子吸引住了,根本没有心思去听老师讲课。老师讲了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故事说明教师的穿戴影响着学生。从人为师表的角度去说,教师不仅影响他的学生,还会影响着他身边的人、社会上的人。教师的穿戴要朴素、整洁,不能花枝招展、光明耀眼。”“这么说,我这一身穿戴太显眼、太扎眼,学生和一些人接受不了,是不是?”“我想是这样。我想的不一定对。”“那么说,我们女人的穿戴要受职业的限制,公平吗?”“仔细想一想,社会上有很多不公平。就因为有那么多的不公平,才一个劲地喊要公平。要是都公平了,那么公平这个词在人们的头脑中就会被淡化了,词典里也快不存在了,或成为历史了。其实,人类永远不会公平,或遥遥无期。公平只是人们奋斗或希望的一个目标,通过奋斗或者改革逐渐缩小不公平罢了。”李颖显出不高兴的样子,他也不想再说下去。

    这时,有人敲门,随着“请进”的声音,王向东走了进来。他一看李颖闷闷不乐的样子,眼睛里没有往日的光彩,只有那一身穿戴惹人注目,就猜想两个人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他来到尹成钢桌前,把一把钥匙放在桌子上,说:“今天是你和屈老师值宿,两个人一班一周,这是值宿室的钥匙。”他说完看了李颖一眼,她头也没有抬,也没有和他搭腔,还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自讨没趣,只得抬腿走出办公室。他的脚步声渐渐地远了。

    尹成钢笑着说:“你别上火,也别生气,不过是说说而已,穿衣带帽各好一套。好酒的不进茶坊,货郎远奔他乡。我只是个建议。”“我生什么气,上的什么火。我是听了你说的穿上红色皮鞋一定好看,我就去买了。没想到啊,买回来了,你又说这一堆话,还什么卖弄风情的,真叫人难堪,叫人进退两难,如何是好?今后,你再说什么话,我也不听了。”“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即景生情,说者无心。”“那我是听者有意了?”

    他笑了,放低声音说:“实话实说吧,你这个纱巾就不要系了,就是系,也不要打蝴蝶结了。人注意外表美无可厚非,但也不能过。心灵美是最重要的。只患外在美不美,而不患心灵美不美,是不可取的。心灵美虽然很难,但非不能为也。”她勉强地笑了笑,责怪他:“明说得了,画了这么大个圈子。”“好啦,这个话题就此结束。有个事,从今天下午开始,参加运动会的团体操开始训练,我和成君都要协助一下体育教师。你多走走、多看看各班的教学情况,尤其是初三,不可掉以轻心。”她答应着,把脖子上的纱巾拿了下来,握在手上,沉郁的步伐走了出去。

    尹成钢家里有点事情,就委托尹成君代替他。屈胜金由于年岁大的关系,身体弱些,离不开热炕头。他和尹成钢排在一个班儿值宿,有了两回病,去医院挂吊针,一挂就是六七天。虽然是公费医疗,医药费不用自己掏,可是遭罪减寿是自己的。尹成钢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再轮到值宿的时候就不让他来了,自己值宿,这已经养成了习惯。尹成君替尹成钢值宿,也没有去找屈胜金来。

    学生晚自习结束了,学生和老师都离开了学校。尹成君来到值宿室门前,用钥匙开锁,走到里屋打开电灯。他坐在床上,把电灯拉到跟前一些,捧起《语文学习》,看里面登载的文章。看困了,就脱掉衣服躺下,一觉大天亮。

    第二天晚上,尹成君拿着手电筒进到值宿室,就看见内屋门旁侧的墙壁上,有个女人的头像,模样可憎、披头散发,是用色粉笔画的。他用手电筒照了照,也没有在意,用抹布给它擦掉了。他又在灯光下读《语文学习》,乏累了,就躺下休息。

    第三天晚上,睡到半夜时分,就听见瓶子爆炸的声音。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这声音如同春雷把尹成君从梦中惊醒。醒后,还可以听到瓶子的水淌到地上的声音。他打开灯一看,北墙边上,堆放着王向东准备开运动会的时候,让他媳妇卖的汽水和啤酒。他从床上下来,拿着手电筒照汽水和啤酒的箱子,没有发现哪个箱子里的瓶子坏了,照着地看了看,也没有看见流淌出来的液体。心里想,可能是在大里边吧,看不见就拉倒吧,炸了个瓶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想回床上睡觉,这时手电筒的光线往北墙上一射,就看见墙上画着人体骷髅像,是用刀精雕细刻的,那肋骨一根一根凸显着,就像真的一样出现在眼前。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辽源万人坑的尸骨形象,就觉得阴风四起、头皮发炸、毛骨悚然、四肢无力。他继续向墙上看着,看着看着,害怕渐渐地消失了,随着而来的是愤怒。是谁恶作剧,胆敢把骷髅像刻画到值宿室。他回到了床上,坐在床上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心有余悸,不时地用手电筒去照那骷髅像,阴风阵阵向他袭来。后半夜无心睡觉,就是想睡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死人骷髅。天一亮,他就起来了,等到都来上班了,他来到校长室。

    他面孔严肃,对关士发说:“咱们的值宿室不知是谁,用刀刻画人身骷髅像,挺吓人的,您过去看看。”关士发喊了一声王向东,三个人就来到了值宿室。那几具人身骷髅像在墙上清晰可见。他把发现的经过当着两个人说了一遍。王向东笑了笑,说:“是谁刻的哪?还真有工夫,栩栩如生,跟活的一样,将来还能成个画家或者雕刻家。”“你还真有闲心,还逗笑哪,要是活的一样,可就把人给吓死了。”尹成君有些不高兴地说。王向东不在乎他的语调和神态,继续笑着说:“今天晚间,我让学生把床铺移到你的办公室,就别在这屋值宿了。”“不用,我还是在这个屋值宿吧,这是名正言顺的值宿室,挪出去住,不好。咱们是唯物主义者,不怕鬼、不信神。你就组织人力,把这些骷髅像抹掉后粉刷一遍,再就是把这些箱子整齐一下就可以了。”他笑着说。关士发说:“就照尹副校长的意见办,抹掉、粉刷、整齐。”

    尹成君问王向东:“这把锁头就一把钥匙?”王向东收敛了笑容,说:“买的时候是两把,普通锁头都是两把钥匙。一个值宿老师一把,那一把让屈老师给弄丢了。”王向东看了看关士发,继续说:“别的班儿老师值宿都是两个人,就是你哥他是一个人。那个屈胜金一值宿就来病,不挂吊瓶都不好。你再值班就睡在你自己的办公室得了,给你安一张新床,办公累了还能躺一会儿。”“王向东说完话把目光递给了关士发。关士发接过话茬说:“行,在哪个屋还不行。”三个人走出值宿室。走到门外,王向东说:“不用锁门了,一会儿,我找人收拾收拾。”

    到了晚上,刚要下晚自习,王向东真的就组织学生,把值宿室的一张床搬到尹成君的办公室。王向东说:“你就在你的办公室住吧。”他看了看那张床,没有说什么,可心里想,今天已经搬来了,就住上一宿,明天还得抬回去,这样做会带来是非口舌。

    天刚蒙蒙亮,尹成君就起床了。他把床拆开,一样一样地又搬回值宿室,还有行李。他这样早,是怕来回搬床、抱被,被住宿的学生看见,那该多不好!值宿室内粉刷一新,刻划的骷髅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北墙的啤酒饮料箱子整整齐齐,屋地干干净净。他立好床,铺上行李,从值宿室出来,用自己的锁头把门锁上了。

    第五天晚上,下了晚自习,他来到值宿室继续看书,可以闻到刷墙粉的味道,不是很重,不太影响呼吸。他把门窗都打开,让气味向外跑一跑,换一换新鲜空气。他看累了,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就把门窗都关严,脱衣睡下。由于困乏,他躺下不久就进入了梦乡。突然间被梦惊醒,就觉得画在墙上的女人走了下来。团团的脸、白白的脸膛、笑眯眯的眼睛、甩着长发,轻盈地走了下来。来到床边,她蹲了下来。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她蹲在床边把被掀开,慢慢地敲他的脊背。敲着敲着,脸型变了,把圆脸一点一点拉长,脸色铁青、狰狞,令人恐怖。那眼睛立起来,长宽颠倒,卷发拉直,长长地披在脸前和后背上。没有肉的两只手露着骨头。她脱掉上衣,就像墙上刻划的人身骷髅像,肋骨裸露,心脏滴着血,在微微跳动。她从蹲着变成直立,身体渐渐地变长,做着鬼脸,张牙舞爪向他的脸靠近,眼看着嘴唇就挨上了嘴唇了。他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身体都有些抖动。他坐起来,把电灯打开,看看周围什么也没有。他喘着粗气,好一会也没有缓过劲来。他慢慢躺下,怎么也睡不着。他把电灯关闭了,想静静地躺着,想一想,怎么会做这样的恶梦。

    正在他惊魂未定之时,突然从外面传来敲门声和女人的声音,他还以为是接续前梦,心跳加快,一翻身起来。仔细听听,确实是值宿室的外门在响,有节奏地响,是有人在轻轻地敲门。他把灯打开,就听见外面传来的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尹副校长,是我,您起来,有事找您!”他拿起手电筒来到外屋,手电筒光从窗户玻璃射到屋外,这个时候,可以清楚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站在门前。他把手电筒的光在女孩上下晃了几下,打量一番,问道:“你是谁,半夜三更的找我有什么事?”“我是咱们学校的学生,二年一班的。你应该认识我的,训练体操队形的时候,我是前面领队的其中之一。”

    他听了这样的话,回忆一下白天训练体操队形时的情况,是这个女孩在前面领队。要不是她提醒,冷丁一下真还懵住了。既然是学生,那可能就是与学校有关的事了。他把门打开,来到了外面,问她:“找我有什么事?”女孩说:“是我爸爸找你有事。”“你爸爸在哪里?”女孩回身向远方指了指,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把手电筒的光移向远方,可以看见有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站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

    那个男子看见手电筒光伸到身上,忙说:“我是新来的电管站的站长姬凤贵,咱俩见过一面,是在镇上开会,各单位头头参加。深夜打扰,真有点对不起啦。”他一听说话,真想起来了,电管站是来个新站长姓姬,开会时见过一面。他问:“找我有什么事?”“请你到我家去说吧,这儿说话不方便。”他心想,学生认识,学生的家长也认识,还是个单位领导,虽然深更半夜不会有什么闪失。他答应了一声,转身回到屋子里关上电灯,又把外屋门锁上。他打着手电筒,借着光亮随着父女俩向前走。

    来到了姬家门口,看到屋里灯光明亮。他进了屋,看见派出所的姜子义所长在这,东面方桌子上趴着个学生模样的女生,根本看不清她的脸。他不免有些惊讶,她,何人?姬凤贵给他让了座,递过来一支烟,沏上了一杯茶水,才向他慢慢道来。

    按照姬凤贵的说法,事情是这样的:在校住宿的初三女学生方静,晚自习后从校园里走出来,在南侧向西走,是逆向行走。与在南侧走的姬凤贵的大儿子姬士则相遇。姬士则刚喝完酒,有些醉意,看到前面来个女子就停下了脚步,等着她绕过去他再走。没想到方静不给让路,在路边两个人僵持起来。姬士则借着酒劲用手推了方静一下,她并不示弱,还手打起他来。两个人由推推搡搡开始,最后扭打起来,滚到了路边的壕沟里。在壕沟里两个人互不相让,滚作一团,被过路人拉开。方静哭哭啼啼来姬凤贵家不走,让找派出所所长,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方静说话很少,就是强调姬士则不怀好意,在壕沟里紧紧地搂抱她,要和她搞对象,其实猥亵行为,有强奸之嫌疑,必须找派出所所长解决。

    姜子义被找来后,劝说方静,让她回学校,明天再解决问题。方静说啥也不肯,画地为牢,当即解决,明天证据就没了,有谁作证。姜子义再怎么说,方静趴在桌子上就是一声不吭,说急啦,就说吓坏了,脑袋疼,疼痛难忍。姜子义骑虎难下,就让姬凤贵去找学校的值班老师。姬凤贵新来乍到,不认识老师,这深更半夜的一个陌生人去找,谁也不会来。这个时候,在隆兴中学读书的姬彩云说:“这周是尹副校长值班,在行事板上写着哪,我去教导处看见的。我去,爸,我跟你一起去。”姬凤贵说:“尹副校长能认识你吗?学校那么多学生,他能都认识?”“能认识我。这几天练体操队形好几次了,我是领操的,在队伍的最前面,尹副校长有几次就站在我旁边,还指导过我的姿势和步伐。”“认识还能行,不然的话,那门你都叫不开。”姜子义说:“要是尹副校长就好办了,他是领导,能不认识你姬站长?怎么也得有一面之交吧,开会什么的。他就是不认识你,也得知道你这个名,隆兴就这么大个地方,换个单位领导满街传。你去啦,就自报家门,保证能请来!”“开会时是打过照面,但是一眨眼功夫就过去了,连个招呼也没有跟人家打,哪知道有今天。”“那个人记忆力好,你一提话,他就能想起来。”就这样,父女俩去找尹成君。

    尹成君这时听明白了,让他来一是当个证人,证明有这么一回事;再一个就是劝回方静,让她离开姬家回学校。尹成君走到方静旁边问:“你认识我吗?”“认识,你不就是尹副校长吗,那还能不认识?”她用平静而温和的语气回答,但头却没有抬起来。他又问:“你有什么要求?”“我要上医院看病,要他赔偿我的名誉精神损失。”方静用肯定的语气回答着,语速也比较快,不容置辩。尹成君看了看姜子义,姜子义明白是让他说话,他说:“明天根据情况和有关规定解决这个问题,保证让你满意,今晚先去看病吧!”尹成君问姬凤贵:“你儿子,就是那位姬士则在哪那?”姬士则这时正躺在炕里,他母亲用身子挡着他。他听到尹成君的问话,还没等他爸爸回答,就木偶般快速坐了起来,把脸转过来看着尹成君。尹成君看了看,二十岁左右,中等个头,比较瘦俏,肩膀窄小,稚嫩的样子,脸上流露着酒气,模样有些呆滞。尹成君问他:“刚才方静说的话,你承认有其事吗?”他点了点头。姜子义说:“点头不行,说话!”他说:“我承认,她是我拉到沟里去的,我是要跟她搞对象。”姜子义有些生气,训斥的口吻:“人家是学生,你不知道吗?跟学生去搞什么对象,你一个校外青年!”“我知道她是学生,我喝点酒,一时冲动,我错了。”尹成君对方静说:“刚才这一番话,你都听到了,这你就应该放心了,明天,姜所长就给你解决了,现在去医院吧,先治病要紧!”

    方静无精打采的样子,慢慢腾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一下子没有站稳又回坐在凳子上。尹成君看了看姬彩云,她连忙过来把方静搀扶起来。方静在姬彩云的搀扶下,一小步一小步地从姬家走到当街来到了马路上。尹成君看见姬彩云搀扶方静,有些吃力就过来帮忙。姬彩云在右侧,尹成君在左侧,两个人架着方静向东走。速度比原来快多了。姬站长在前面小跑,向医院奔去。离医院不是很远,很快就到了。这个时候,姬彩云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医院甄医生给她试体温,又用听诊器听了听。体温正常,也没有听出大的毛病。甄医生说:“没啥大事,有点惊吓,给一支镇静剂,再抓点口服药,明天不适的话,再来看。”护士把镇静剂找了出来,在方静的臀部打了进去。方静在诊床上躺了一会儿,慢慢起来,姬彩云过去扶她,尹成君也走过去帮忙。两个人架着方静,走出医院,向学校走去。这个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满天星斗。虽然是四月的天气,几丝凉意向脸上扑来。尹成君明显地感到方静的身体抖动了几下,这时才注意到她没穿外套,只是半截袖的白衬衫。

    来到了学校大门口,尹成君对姬彩云说:“你跟你父亲回家去吧!我把方静送到女生宿舍去。”姬家父女离开了学校大门口。学校门卫室有值班的,叫齐明生,年龄在五十开外,尹成君把他叫醒,扶着方静进到了门卫室。尹成君与他商量,让他去女生宿舍叫门,让方静回到女生宿舍休息。一开始,齐明生不吭声,想了一会,说啥也不干,就像是让他去干什么坏事。尹成君觉得这个时间亲身去叫女学生宿舍的门,不合适,就扶着方静,向值班室走去。

    尹成君拿出钥匙,把锁打开,进到屋子里打开电灯,让方静躺在自己的床位上,把被给她盖上。他坐在另一张床上思量一会,问她:“好点没有?”她没有回答。他走到近前一看,可以听到轻轻的鼻息之声,他猜测她是睡着了,镇静药发挥了作用。他慢慢地走到闭火前,把灯关掉。他看她没有什么反应,就向门口移动,把门轻轻地推开,用锁头把门锁上。他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屋子里什么动静也没有,他才蹑手蹑脚地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他开了锁进了办公室,躺在沙发上,怎么也睡不着。不仅是方静这件事折腾他睡不着,屋内的冷气也一个劲地向他身体靠拢,扑上来吮吸他身体的热量。冷气侵袭他的身体,让他有些抖动。

    东方启明星升起,天空渐渐地亮了起来。模模糊糊地,尹成君就从沙发上起来了。他来到了外面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就到操场上去跑圈,让运动去驱除身上的冷意。天空明亮起来,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这时,他看到有两个初三女生去上厕所。在回来的甬路上,他把她俩挡住,领她俩来到了值宿室,三个人进到了屋子里,方静还没有醒,两个女生动了她几下。

    尹成君如何处理发生在方静身上的事,领着两名女学生有什么交代,请看下回分解。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