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八十二回 成君阻挡持刀者 向东借失误整事

    黄连成接下李颖的初二语文课，很卖力气，还时不时地来到尹成君办公室，谈些语文教学方面的问题，也谈些天南海北和家长里短。在伊岭分校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就比较好，到了中年，在此时此地相遇，又在一个学校工作，觉得很有缘分，彼此说话都很亲近。

    黄连成从伊岭分校出来后，没过几年就当上了分校校长。他喜欢读书，在文学上有些造诣，平时爱动笔写些散文、诗歌，有几篇被打成铅字印在刊物上或报纸上，因此在隆兴镇是小有名气的文人。

    关士发老谋深算、网罗人才，把黄连成劝说到隆兴中学任教。他认为凭黄连成的学识顶替尹成君绰绰有余，让黄连成教初二语文，跟上去教初三语文，通过教语文可以把尹成君的那一套学来，还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在闲谈时探听虚实，狐狸没有不露尾巴的时候，一旦时机成熟就把尹成君的副校长拿下，让黄连成接替这个职位。关士发按照自己的打算在一步一步地实施，稳扎稳打地进行。

    有一天，黄连成慌慌张张地跑到尹成君的办公室，上言接不上下语，说：“可不好啦，外面来个人，拿把菜刀要杀我，你救救我吧！”说着话，猫着腰就钻到尹成君的办公桌底下。他正想问问缘由，就见一个青年男子拿把菜刀趴在窗户上往屋子里瞅。真是有人拿菜刀行凶，黄连成说的是真话。一股怒气冲上心头，是何人这等胆大妄为，敢来学校行凶。他大步走到走廊，刚走到门口，就见那个拿刀的人也走到了门口，刀光闪亮，就要往里闯。此时此刻尹成君并没有害怕，而是把胳膊摇了摇，耸了几下肩膀，握紧了拳头，拿出拦挡的架势。那个人一看有人要拦截，这个要拦截的人高大魁梧，一脸怒气，就愣了一下，连忙向后退了两步。

    尹成君怒目圆睁、肌肉紧绷，继续向持刀人逼近，做出要搏斗的架势。那持刀人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校园中间。这个时候，关士发、王向东两个人从校门外进来了。王向东看见了这样的场景，一声不吭，加快了脚步跑到办公室躲了起来。关士发一边喊一边向持刀人靠近。这时，有几个年轻的教师跑了过来。那个持刀人看又有人来了，而且越来越多，倒还来了劲，举起刀向尹成君而来，嘴上念念有词：“我是来找黄连成算账的，欠我的钱不给想赖账，什么老师？给我闪开路，谁挡我的路，别说我不客气！”

    尹成君并没有让路，而是一扬左手，抓住他举刀的右手的手腕子，右手攥成拳头直奔面门而去。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就要鼻青脸肿，就听到关士发大喊一声：“不要打！他是我后院的邻居，还有亲属呐！”听见喊声，尹成君只得收回冲出去的拳头。几个老师上来，抢去持刀者手中的刀。尹成君看那几个老师把那个持刀者推出学校门外，把校门锁上，才回到了办公室。

    黄连成在办公室的桌子底下，面如土色、瑟瑟发抖，听到尹成君说持刀者已经被逐出学校，校门已经上锁，才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只见他两股战战、站立不稳，尹成君急忙扶住他，把他扶到椅子上，等他坐好，给他沏了一杯茶，说：“喝点水，压压惊。给我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因果缘由。”

    黄连成几口茶水进肚，稳了稳神，带着哭调说：“我去厕所回来，他挡住我的回路，我猝不及防，他左手扯住我的脖领子，右手拿刀要砍我。我说，我对你也不熟悉，很陌生的，你砍我也得让我明白呀，得说说什么原因。他说我买了他商店的东西欠账不还，都要好几回了，想赖账。我问他欠了多少，他说欠了九十八元二角。我说，看我兜里有多少，我给你，你把我松开。他把手松开点，我找钱，一翻兜有三十二元三角二分，都给了他。他点钱的功夫，我急中生智，说，我办公室还有，我给你去取。我走了三步，趁着他查钱没注意撒腿就跑，就跑到了你的办公室。我根本不认识他，似乎在哪儿见过，从来没有欠过他的钱，他是讹人。”“既然是讹人，关校长说，是他亲戚，可以通过他把钱要回来，不然的话就通过派出所。这件事，我帮你。”

    黄连成听了尹成君的话，忙说：“遭钱免灾，不要了，谁也不找了，也不用你帮。”“今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就来我办公室好啦，我长得高大，一般人轻易不敢动我。”

    黄连成对尹成君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出手相救，事后好言安慰他，还要帮他，从心里往外感激。他喝了两杯水，心理稳定多了，脚也能站稳了，千恩万谢，走出尹成君的办公室。

    第二天，黄连成又来到尹成君的办公室，把他听常时忠说的，怎么样截住持刀人惊心动魄的一幕，向尹成君学说了一遍之后，说：“尹老弟，你真行呀，我服了你了，一个拿刀的人你都敢去拦挡，无所畏惧，这是舍身救人、见义勇为呀！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终身难忘。事后，你还好言安慰我，好话冬日暖、恶语伏天寒。今后，不论有啥事，我都站在你的一边，你放心好了。绝对不会干出对不起你的事！”“大哥，你把话说大了，夸张了，啥舍身救人、见义勇为。谁碰到了那样的事情，都会出手相助的。我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根本没有出现生命危险，你猫在桌子底下，他上哪里去找你呀。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件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更不要感恩。什么站在我的一边，咱也不是搞什么路线斗争、站岗排队。谁正确支持谁，谁正确拥护谁，不要参杂私心杂念。咱们可都是拿国家工资的人民教师，以国家利益为重，以学生利益为重，可不能意气用事，从个人恩怨出发。”尹成君握着他的手，激动地说。

    黄连成微笑着点头称是。这件事扭转了黄连成的一些看法，他开始重新评价尹成君，对关士发的一些话产生了怀疑。他佩服尹成君，就是夜间躺在炕上睡不着觉，都树大拇指夸赞尹成君。他认为尹成君有梁山好汉的英雄气概，仗义执言、两肋插刀，不仅仅是才华出众、管理有方。与那关士发相比起来天壤之别。关士发为了保住校长头衔，可是绞尽脑汁、不择手段，招兵买马、招降纳叛，而不仅仅是招贤纳士。可尹成君还蒙在鼓里，与那李颖来来往往、无话不说。应该告诉他，小心谨慎、提高警惕、远离李颖。李颖可是关士发安插的亲信，可别落入人家的圈套，到了那个时候，什么都完了，悔之晚矣。不过得找个时机，观察观察再说吧，现在不行。他算计着怎么样去做更合适。

    在一次教师大会上，关士发特意讲了持刀人来校行凶，尹成君无所畏惧的行为，称赞尹成君是真正的共产党员，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不顾个人安危，勇敢地拦挡持刀人。号召全校教职工以尹成君为榜样，学习尹成君的精神，把全身心投入到教育教学中。并批评个别人只顾自己安全，在涉及别人安危的时候却悄悄地无影无踪了，连个照面都不打，这种思想和行为是不可取的，应该唾弃。

    会上，王向东就很不高兴。他想，自己可没少帮你关士发的忙，在会议上居然大张旗鼓地批评个别人。个别人是谁呀，不就是我王向东吗？坏我的名声，气死我也！提他就提他，表扬就表扬，也就罢了。为什么把我与他相比，这一比，高山与洼地多明显，我成了反面教员、反面典型。你个关士发，真能讲得出，没良心的东西。那雒磊拿刀要是伤了尹成君，我们幸灾乐祸才对。没有伤着，是他幸运，说几句好话就完事了，没有大肆宣扬的必要，树立他的威信。什么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不顾个人安危。尹成君做到了，他是应该的。他是副校长，他是共产党员。我，我要是副校长，是共产党员，我也能做到。因为我，不是，我干嘛去惹那个麻烦！

    王向东回到了家，晚间睡觉的时候，躺在炕上都不安宁，就像很多的蚂蚁在身上爬，直痒痒到心里，难受极了。他越想越不是个滋味，越想越恨关士发。竟然说我是缩头乌龟、尖头苕脑、缩头缩脑。你好，有一天，我和盘托出。你关士发招摇过市、招摇撞骗、阳奉阴违、两面三刀。我非要让你昭然若揭、丑态毕露。揭去你的道貌岸然的假面具，把那真面目大白于天下。让你朝不保夕、朝发暮至。

    尹成君在办公室，想到在全体教职工会议上，关士发的表扬；想到全体教师投来的赞佩目光。心里美滋滋的。看来，人做了好事，受到了表扬，是个安慰，也是个鼓励。这不是事前之所求，而是事后精神之补偿。他没有争名夺利之意，也没有显摆斗艳之心。只是事情赶到那了，是他思想意识的多年积累，也真照应了在入党时，尹秀莉引用的刘胡兰的话，怕死不当共产党员。他还想，这个关士发还有主持公道、声张正义的时候，人不是总是偏心的。看一个人，评价一个人可真是一件困难的事。关士发在大会上表扬了我，虽然唇舌之劳、带口之音，轻而易举的事。可是关士发是一校之长，他的话在全体教师的心中是有分量的。形象立刻高大，威信顿时提高。从另一方面想，也是一种暗示，除了政治缓和，还有工作鼓励，也表明关的认识有了明显的变化。他感到心情舒畅多了，压抑的情绪渐渐地散发到空气中，跑到了九霄云外。

    一天上午，李颖来到了尹成君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说：“上一次会议，关校长表扬你奋不顾身、舍己为人的精神，老师们听了都震惊不已、感慨万千，佩服。议论说一般人做不到，很难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对一个大小伙子，很壮实的大小伙子，手里拿着一把刀，明晃晃的一把刀，敢向前拦阻，勇往直前，把持刀人，从门口逼到操场中间，真是个壮举，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不是校长亲眼目睹，他也不会相信。就是有人当他说，只能认为是天方夜谭。你可真了不起，胆量可真大，英雄壮举，真叫人刮目相看。你当时真就没有想，他要是砍了你怎么办？”“我当时没有多想，只是想，我有责任保护老师和学生。我是副校长，我是共产党员。黄连成求救于我，我不能袖手旁观。我要让我校的教师和学生感到，工作和学习的环境是安全的，有安全感，在出现不安全的时候有人管。我阻止任何人来学校闹事、行凶。不过，那天，也是很怪的。那个持刀人见我拦截他，向他逼近，他只后退，没有向我进攻，连刀都没有举起来。当关校长进了学校大门，大喊的时候，不知是什么神经驱使他，他却鬼使神差地举起刀向我砍来。但我用左手擎起他举刀的右手时，并没有感觉出有多大的力量。我的右手要是打过去，用拳头猛击他的脸，他可就惨了。这个时候不仅是关校长的声音阻止我不要打他，他那没有多大力量的右手也告诉我，此人虽然年青，个头也不小，但力气不大，不能太狠哪。既然关校长认识，又有亲属，不让打他，也就罢了。当时，我并没有多想，什么奋不顾身，什么舍己救人，连想都没有想。也没有想，他手里拿着刀，自己是赤手空拳，是很危险的。都没有想。想的就是老师和学生的安全。”

    李颖扬着笑脸，睁大了美丽的眼睛，眼里满含着崇拜。她说：“黄老师对你啧啧称赞，赞不绝口。他说，可把他吓坏了，年青力壮、刀光闪闪，像饿鬼一样管他要钱，魂飞魄散、两腿发抖。他是当兵的出身，都吓得那样。他说他跑到你的办公室张口结舌，话都说不完整，一头就扎进你的办公桌子底下。他意想不到，你迈着大步冲了出去，空拳赤手去阻挡手持钢刀的人，可真是英雄好汉。没有你，后果不堪设想。他说，是你把他救了，你是他的恩人，救命恩人。他说的时候声泪俱下，是由衷而言。”“他是说大了，我没有达到他说的程度。”尹成君摇了摇头，很平静地说。

    李颖放低声音说：“来的那个人，持刀的，叫雒磊，是李一曼的丈夫。黄连成总去她那个办公室，没话找话和人家亲密，两个人眉来眼去的，含情脉脉。不知是谁给传了出去。那天拿刀，是找他算账的。”尹成君惊讶的神色，有所醒悟。

    “还有一件事，我可提醒你，你可得上心哪。物理、化学，荒废有一个月了，我的语文还不知怎么样。”尹成君听得出来李颖话中有话，弦外之音，就接上话茬，说：“物理、化学，差一个月没有问题的，常老师轻车熟路，有多年的教学经验，能追上。你的语文，教初三是第一次，但从教龄来看，你比常老师的时间还长哪。俗话说得好，第一个教大学的教师，他指定不是个大学生。你教的不会差，我对你信得过，很有信心的。再说，你书底子并不薄，读了那么多的名著，和我在一起谈红楼论三国，这么多年啦，还没有一个人与我谈得来这个话题。你是第一个，我对你的印象很深的。还有，你在大队办中学不也教过语文不是。这都是积累，日积月累、水滴石穿、铁杵成针哪。你兢兢业业，全身心都扑在了教学上，中考成绩不会差。心里想着教不好，才能教好。就怕不知道自己是半斤还是八两，一瓶不满半瓶子逛，癞蛤蟆扎猛子不知深浅。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不是，你怕啥。只要下功夫，功到自然成。”

    李颖被他这番话说得脸上泛起了红晕，笑了笑，说：“我说的事，不是让你来给我鼓劲的。我每次来，与你谈什么，你都巧妙地故意把话题岔开。你们哥俩是一样的。说真话，真有些不高兴。有时都无法忍受你那海阔天空、无边无际的说辞。事情有的时候不像你说得那样简单，有的时候又不像你说得那样复杂。有时想一想，路上荆棘丛生、步履艰难，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代价，非常可怕的。可你却坦然面对，挥洒自如，似乎我是杞人忧天。你在大事面前，无动于衷的样子，我感到很不舒服，你知道吗？你不要岔开话题，让我说完。我今天是来说，这一阵子，你那姑娘尹秀萍可没少耽误课程，去参加什么体育表演。中考成绩要紧，还是体育表演要紧？我担心的是这个。本来就有不利因素，对本届初三已经带来了影响。她本身再耽误时间，功课要是荒废了，中考真要是砸了，悔之晚矣！”

    听到这，尹成君似乎恍然大悟，说：“你是前来说这个的，好的。谢谢你 。我会跟关校长说的，不要去外乡镇搞什么体育表演了。”“我还担心他没安好心。你姑娘读初三了，不让你教初三语文了，物理、化学换了新教师，这三科是生手，再让你姑娘去外乡镇表演，时间不能保证，能考上上级学校吗？怕他别有用心哪。这可是三管齐下，不能不防啊。”李颖放低声音说。她说话时，脸上的神经绷得很紧，她觉得神经都要绷断了似的，声音有些嘶哑，眼看着话都要说不出来了。尹成君看着她的样子，内心很受感动。心想，身边有这么好的同志该是多么的幸运。他想了想，才说：“他不能那样，关校长内心绝对不会那样想，不会的，主观上不会的。这只能在客观上给人一种这样的印象，万万不可枉然判断。他如果真的那样，那也只能是痴心妄想，不会实现的。我们的教学态势正在上升趋势，还没有到达顶峰，在一年两年内不会有大的变化发生。再说了，尹秀萍可是班级里数一数二的学生，绝对能考上，这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你就放心吧。不过，全体教师可不能松懈懒惰，只能鼓起风帆、加大马力、乘风破浪。你可是起枢纽的作用，可要好好发挥你的聪明才智。谢谢你的好意，谢谢你的提醒和关心。”李颖听了他的话，感到很舒服、很惬意。

    李颖走了不长时间，常时忠微笑着也来到了尹成君的办公室，他说：“你家大萍这几天，上课精神提不起来，我的课是这样，别的课如何，你再打听打听。我的课，她的这个状态是个不好的象征，真就这样下去，恐怕会影响她的中考成绩。臻老师和我的意见是一样的。当务之急是免去外出搞什么体育表演比赛。咱们是普通学校，靠中考吃饭；不是体校，靠竞技体育吃饭。这件事不能掉以轻心，有好几个老师都当我的面议论这件事，不知你是怎么想的。真要是出现不良后果，那就完了！世上可只有后悔方，可没有地方去抓后悔药！”

    尹成君对他的关心，表面上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但内心却陷入沉思。两个人正在说着，就听见走廊里有人喊：发工资了！请没有领工资的马上到总务处去领工资！听了这样的喊声，常时忠说：“你领工资吧，我听说都发好大一会儿了，可能没有几个人啦。”两个人走出办公室。

    在镇上召开的体育运动会上，尹秀萍的四百米、八百米单项都是第一。她穿着很适合的钉子鞋，弯道都不减速，脚下生风，一蹬一冒烟，风驰电挈一般，赢得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尤其是接力，她是第四棒，每回都是在第三的情况下接过棒，奋力向前，赶在别人前面夺得第一。在过人的时候，不管是直道还是弯道，前面有人就过。弯道过人非常精彩，三步两步就跃了过去。就像是兔子与乌龟赛跑，遥遥领先。传说中的兔子骄傲自满、自高老大，中途歇息，而在终点失败。而她勇往直前、全速前进，绝不因为第一而减速，赢得阵阵喝彩声。她在想什么，她是想爸爸在学校当副校长，要给爸爸的脸上争光，不仅仅是给学校争光。所以她在训练的时候，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耽误学习时间。从春季开学开始，进入运动会前的强化训练，每天得保证两个小时以上。虽然耽误了学习，在运动会上的出色表现，自己内心感到欣慰和自豪。尹成君对她的选择是支持的，他认为，人的一生，身体好是最重要的。当然竞技体育有的时候对身体会带来伤害，终生难愈。但训练得法，比赛时注意，还是可以避免的。强化训练的时间一长，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耽误学习的。一般人都说，体育棒子没有几个学习好的，言外之意是搞竞技体育的人智商低。但尹成君说这个评价或判断有些偏见，不完全正确。他认为，只要身体好，精神状态就好，在学习上可以投入比一般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可以把耽误的时间追回来。还有一个就是，他认为人的兴趣在某一方面施展之后得到回报或凸显，这个兴趣还可以迁移到另外的事物上。直接点说，尹秀萍对体育的兴趣，在体育运动会上为爸爸争光，为学校争光，那她也会在学习上也这么想，在中考的时候为爸爸争光，为学校争光。尹成君的预料得到了证实，在几个乡镇运动会表演结束后，尹秀萍就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去，早起晚睡。尹成君督促她的不是学习，而是休息，是睡眠。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在中考，尹秀萍一举成名，考上了中师，全县排榜第六。这是后话。

    话说尹成君来到了总务处，在工资花名册上签上了名字，从肖平手中接过工资，一查是七十五元。他的工资是七十元，今天为什么多出来五元哪？他突然想起几个月前，有一次发工资，肖平也多给了他五元，他当时还给了肖平。这一回又多了五元，先不给他，看他如何处置，等到他不知道时再给他也不迟，得给他点教训，让他着急一下。尹成君想好了，装模作样地又查了查钱，走出了总务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就听见中午放学的铃声。

    到了下午，刚下一节课，肖平走进了尹成君的办公室，他笑着问：“尹副校长，我上午发工资，是不是给你多发五元钱？”“是啊，多发了五元钱。肖平啊，我可不是想要你这五元钱，我要是不承认，这五元钱你可没有地方去要。有个规矩，当面点钱。我有个想法，上一次你多给我五元钱，当时点完了钱，发现多了，就给你了，这回当时没给你。一是给你个教训，查钱的时候认真，多查几遍；或者发工资时身边再坐一个人，帮你查一下，核对一下；或者事前做好工资袋，把每个人的工资查好，装在工资袋里。二是想问你，想考验我咋的？用五元钱来考验我，你可小瞧我啦！”肖平的脸有些发红，身子很不自在，晃动了几下，说：“没那个意思，我怎么能考验您哪？”尹成君从兜里拿出五元钱，在肖平面前晃了晃，说：“你看，我兜里就这五元钱。我的工资已经如数交家，一分不留。这五元钱就是专门给你留的，你不来找我，我也会给你送去的。上次那五元钱我一句话也没有说，这回这五元钱可要你费些心思，费些口舌。目的是让你接受教训，认真查钱。你知道吗？”肖平点了点头，脸更红了，拿上那五元钱走了。

    尹成君想了想，尹秀萍去外乡镇参加运动会进行表演这件事，是得跟关士发说一声。李颖、甄晓慧、常时忠的话可是肺腑之言，忠心耿耿，不可不听。他想好了就走出办公室向校长室走去。校长室与总务处是对门，他刚要进校长室，就听见总务处传出王向东的声音：“他尹成君铁齿钢牙、花言巧语、能言善辩，好事能说出花来，坏事也能亮出彩来，天女散花、异彩纷呈。在五元钱上都能说出让你吸取教训这样好听的话来，总结出什么一呀、二呀的。我都怀疑，你要是不去找他，他能不能给你送来那五元钱！”

    尹成君听了这样的话，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天底下还有这么不会说话的人吗，不会说话也不能侮辱人格呀！应该与他理论理论。他推门而入。门声一响，王向东一看是他进来，脸色很不好看，有怒气，忙站起来，陪着笑脸，给他让座。

    他没有落座，直言不讳地说：“王大主任，你好。你刚才说的话，我可都听到了。我把你当朋友、当哥们，你不应该背后捅刀子，在五元钱上做文章。有什么意见当面提出，有什么矛盾可以摆在桌面上解决吗。背后捣鬼，阳奉阴违，可不是人干的事。我想给肖平一个教训，是我们俩之间的事，跟你无关。你有啥怀疑的，结果是好的。不管怎么说，我已经把钱给了肖平，他没有损失。我要是不给他，空口无凭，没有证据，他去找谁？那么多发工资的，四十多人，怎么就知道多给我了哪？考验我，那是组织的事，他还不具备这个资格。我要是不承认，不承认多给了，他有什么招吗？我给了他，倒错了。按你的逻辑，不给他就对了，你敢议论吗？你敢说那五元钱就是多给我了，而不是别人？你毁坏我的名誉，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能捞到什么好处？你拍拍良心想一想，良心可要放正啊！”

    最后这两句话，真还触痛了王向东的心，要什么良心，要的是权力。他不仅想毁坏尹成君的名声，而且想把尹成君从隆兴中学挤出去，取而代之。关士发五十有四，秋后的蚂蚱能蹦几天了。有朝一日，隆兴镇中学的天下就是他的。触及灵魂，恼羞成怒。他说话有些不文明，夹枪带棒。他说：“尹大校长，你听着，别拿五元钱与我理论，在我面前耍横，班门弄斧。你在小青年面前行，我可不受你这个！”王八打把式翻了。尹成君看他出口不逊，瞪起了愤怒的眼睛，脖子向上直挺，瘦俏的双肩有些抖动，神态庄严不可侵犯，拳头越攥越紧，脑袋向前使劲，像斗架不服的雄鸡。尽管这些动作与副校长的身份极不相称。尹成君向他吼了起来：“校长在家哪，走，找校长去。你怎么说话哪？咱可都是教师，就别说是领导了。你说谁横，你说谁耍，你背后说人，不说好话。看在校长的面上，不然我就揍你一顿。”尹成君走出总务处，推开校长室的门，王向东、肖平随后跟了过来。

    关士发正在办公室思考问题，听到总务处里面尹与王的争吵，埋怨王向东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就五元钱，拿五元钱说什么事？你跟着说三道四，当面跟尹成君斗，你那张嘴会说什么，自找亏吃。这天下什么人都有，还有自找亏吃的人。

    尹成君很生气，对关士发说：“麻烦您，校长。今天有个不愉快的事，起因就是五元钱，让肖平说说过程吧。”肖平不敢撒谎，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关士发让王向东说说有什么想法。王向东知道自己理亏，一言不发，只瞪着眼睛瞅。冷酷的眼神里包含的是痛恨和无奈，还有一种誓不罢休的强烈情绪。关士发让尹成君谈谈想法。

    尹成君理直气壮地说：“我觉得，就五元钱，结局很好，肖平没有损失，肖平总结点教训，就完事了。可是王主任拿五元钱整事，既不讲文明，又没有教养；既不讲大局，也不讲团结。他在学校管后勤，我负责前勤，说白了，都是给您关校长干活。我们俩理应在校长您的领导下同心同德、鞠躬尽瘁，把各自的工作，负责任的干好，让您放心、省心。就这么五元钱，他做上了文章，挑拨离间、拨弄是非。说什么他有怀疑。就是五元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他都借题发挥，都不放过贬人的机会、挑拨的机会。就是圣人，过错难免。那么我尹成君，哪一天不得有一条毛病，比五元钱可要大得多，不知道王向东他会如何地煽风点火、栽赃陷害。不能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德。另外，他出口伤人，出口不逊，什么耍呀，什么横啊，要学会说话，学会做人。咱可都是读书人，不讲马列，也得讲儒家之风吧；仁义道德，咱还是应该要的吧！”

    尹成君嘴不饶人，说他个狗血喷头。严肃的语气里包含着愤怒和厌恶，在场的人谁都能听得出来。王向东的额头冒出了汗珠，下意识地掏出手绢擦了擦。关士发不得不装腔作势地说几句：“王主任，今天的事，叫人不愉快。尹成君不愉快，我也不愉快。不就是五元钱吗。尹副校长给了也就完事了。就是不给他，也就算他活该倒霉。当面当人、背后当鬼，谁都知道这是个歪理；但是，这个歪理谁都得认。怎么还能借题发挥哪，还说不好听的？咱们学校可是讲文明的地方，绝不是胡搅蛮缠的天堂，可不能太嚣张了。尹副校长讲得对，同心同德、鞠躬尽瘁，把各自的分工，负责任的干好。为我，也是为了党的教育事业，也是为了孩子们今后的幸福生活。教学这个方面，我非常放心，当面、背后，都是这句话。后勤可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这个，你王向东可要加把劲，精力可得往工作上用用，学习尹成君的工作精神和工作干劲。”

    这一争执，就在王向东一言不发，只是掏手绢擦汗的情境下，在场的人都不愉快，收场了。

    王向东这个上火，火都烧到脑袋顶上，头发丝都冒烟。他恨尹成君，咬牙切齿。本来还想帮你一把，折腾折腾关士发。现在看来你是不知好歹，真要是不露两手，你不知马王爷三只眼。你尹成君一张嘴不饶人，把我王向东可说苦了。说也是，五元钱管我什么事，帮肖平说话有何用，讨肖平的好又能怎么样？替肖平说好几句愤愤不平的话，可肖平一句都没有帮说话，人家根本不买这个帐。那个关士发，当着尹成君的面批评我，寒碜我。本来我都下不来台，王八钻灶坑又憋气又窝火，地下有个缝都想钻进去。可你关士发落井下石、帮狗吃食。

    解决这个问题，有四个人在场，王向东恨三个。这样的人在世上活下去该有多么累呀！这样的处世哲学、心理素质，能长寿吗？肯定是个短命鬼！

    过了两天，关士发热情的面孔，把王向东叫到他的办公室，好言安慰：“那天的事，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我那是演戏。这两天瞅你，脸色很难看的，耷拉着脑袋，跟脚趾头算账，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那是不得已而演的戏，要是不敷衍几句，尹成君能答应你吗？闹腾起来，对谁都不好。再说了，那肖平也没有替你说话。人家是当事人都不说啥，你帮那个腔干啥。今后吸取个教训，前门看人、后门防鬼，说什么的时候前后左右看看。当前看，咱们抛开尹成君还不到时候，谁能顶替他呀？来了个李颖，以为是个希望，可她当着咱的面，装模作样地横眉冷对；看见了人家满面桃花，诚心诚意地俯首帖耳，就差穿上了一条裤子。又来了个黄连成，行吗？那个雒磊来了，看把他吓得那样，胆小如鼠，居然跑到尹成君的办公室，钻到桌子底下，向人家求救。这样的人谁能服气吧，能担重任吗？你哪，去管教学，你敢去管吗？会管吗？等咱们把能顶替他的人培养出来了，才能一脚把他踢开，神不知、鬼不觉的。现在，得让着他点儿。”王向东受宠若惊、低眉顺眼、连连称是。

    王向东怎样听关士发的指挥，对尹成君采取什么手段，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