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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七十一回 东华肠坏死手术 医生贴薄膜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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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天天从东方升起,光芒四射、不慌不忙、闪闪亮亮地在天空中行走;等走到了西方,在云霞、山峰的陪伴下,缓缓落下。这就是地球的一天,也是人类的一天。其实,它又不是一天,只是一个白天。

    时间就是快,快得叫人没有功夫总结过去,没有功夫研究现在,更没有功夫去幻想未来。事情也是真多。工作上的事、妻子儿女的事、父母的事、还有亲戚朋友的事、还有想不到的念不到突然就来到的事。要是能像孙悟空有分身术,那该有多好。一个身体去工作,忠诚事业,给学生以希望;一个身体去干些家务,分担劳累,给妻子儿女以温暖;一个身体去父母身边,问寒问暖,给父母献上一份孝顺。

    离期末考试还有一周多的时间,尹成君回家来吃午饭,齐东华面带愁容,跟他说:“肚子有些疼,都疼好几天了,越来越疼。”他急忙用自行车驮着她去医院检查。甄医生值班,给诊断为慢性阑尾炎,让吃几天药,挂几天吊瓶,观察观察,要是不见好的话,也可能是别的病,去县医院看看。从医院回来,他看着她瘦弱的身躯,很难受。他接过她递过来的一碗小米饭,很平静地说:“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挺不住,咱们就去县医院,现在的医疗技术高,什么事也不会有的。挂几天吊瓶看看。”

    尹成君有过慢性阑尾炎的体验,只打了几天肌肉针,吃了几服大黄汤就好了,这回给齐东华挂吊瓶一定会好得快。打了几天吊瓶,她说疼痛减轻了很多。病情有些好转,他打心眼里高兴,真要是好了,少花钱不说,最重要的是不耽误工作。在尹成君的眼里,学校的工作大于一切,工作第一、学生第一。

    一天晚上,尹成君下班回家,对齐东华说:“明天开始,学校放寒假了,家务活你就不要干了,好好休息吧,把病养好。”后半夜的时候,她把尹成君叫醒,说:“我要上厕所,有些害怕,你陪我去吧!”他穿好衣服陪着她来到了外面,当时正是寒冬季节,星星都放射出冷光。他站在厕所旁,北风从后院墙上斜插下来凛冽刺骨,衣服被冻得像冰凉的铁皮贴在皮肤上。

    农村居民的厕所都是只有围墙没有盖,更没有取暖设备。冬天的夜晚上厕所,把肉皮露在外面,寒风吹过来,就像杀猪后冻猪肉的时候往上滴凉水,肉皮一会就冻僵了。齐东华提着裤子、弯着腰,嘴里呻吟着从厕所里走出来。尹成君急忙走了过去,扶着她走到屋子里。她说:“肚子可真疼,排便的时候更疼,疼得都受不了。这几天硬撑着,怕耽误了你的工作,才说不怎么疼。”他听了这样的话,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说:“咱们坐早车去县医院看看。”

    他把她扶到炕头躺好,就到外屋抱了一抱柴草到里屋,把门灶挡着的板挪开,把柴草推到里面点着。火苗很旺,柴草发出呼呼的响声。等那柴草燃烧到没有火苗的时候,他把那红彤彤的火,似乎有蓝色光芒闪烁的火,扒到灶坑门脸前,热浪滚滚向他扑来,这个时候屋子里都充满了热气。他走到炕梢,伸手摸了摸尹秀萍的褥子底下,不凉不热。他看着儿女都安详的睡觉,心里充满了无限的宽慰。

    他觉得屋子里暖和多了,就脱了衣服躺下。他问齐东华:“现在感觉怎么样?”“好像好些,没有那个时候疼了。”“正好放假了,不要往后拖了,早六点钟就坐去县城的火车,到县医院把阑尾割掉算了。早晚都是病,拖到开学可就坏了,一个人可分不了两个人,是上班教学生,还是在家管你。大女儿也放假了,在家能看家,能做饭。实在不行的话,就把她姥爷找来给照顾几天。”她觉得在理,就同意了。

    五点整,尹成君帮助齐东华穿好了衣服,到外屋做饭,等到那饭锅开了,他去了三叔家,对三婶说:“三婶,我一会儿早车领着东华去县城医院看病,谁要是去东屯,给我岳父捎个信儿,来我家帮着看看家。”他着忙,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急着从三婶家出来了。等到他回到家的时候,几个孩子都从炕上起来了,都穿好了衣服。吃了点饭,尹成君用自行车驮着齐东华向车站走去,几个孩子站在门前,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俩远去的身影。

    他把自行车送到车站附近的学生家中,两个人来到了车站候车室。候车室里灯光昏暗,有几个人在长条木椅子上坐着,有的嘴里叼着烟卷,一大口一大口地向屋内喷着烟。售票口还被帘子挡着,有几个人站在售票口前面,显出焦急的神色。不一会的功夫,窗帘打开了,开始售票。尹成君买了两张票,每张三角钱。

    隆兴车站是小站,上车的人也就十多位。当火车停在站台前,稀稀拉拉的人影向车门靠近,有几个车门打开了,一个车门前也就是三五个人。

    尹成君扶着齐东华上了火车,火车上的座位不紧张,有好多都闲着。在车上过夜的旅客,有的刚醒,睁着睡意朦胧的眼睛,东张西望;有的还在酣睡,齁声时起时伏。从车门涌进来的冷空气冲散并稀释着车厢内的人体味儿。他在临近车门的地方找了两个座位,先让齐东华坐下。临近车门的地方,空气新鲜些。

    火车启动了,咣当咣当的响声有节奏地冲荡着耳膜,在脑海里翻腾着。太阳从车窗前升起来,红光满面、云霞陪伴。在火车里观赏初升的太阳别有一番风景。运动的车厢,闪过去的树木,向后跑的电线杆,太阳像一只火球慢慢地爬上车窗。新的一天开始了,是阳光打开了新的一天的大门。阳光带来了光明与希望,带来了生机和繁荣。寒冬里最宝贵的是太阳的耀眼光芒,最可爱的也是太阳的耀眼光芒。当人们从睡梦中醒来,看到屋子里渐渐地由黑变白时,就渴望那太阳快点升起来吧,把黑暗送到另一个世界里去吧!当东方飘起一朵朵红色的云霞,云霞用双手托起太阳,太阳慢慢从云霞中透出笑脸的时候,人们欢呼雀跃、手舞足蹈,感谢太阳光临人间。太阳来了,太阳冲破黑暗来了,人们欢迎她,大地欢迎她。就因为有了她,万物生机盎然、蓬勃向上。尹成君一边欣赏美丽而可爱太阳,一边思考着。

    列车咣当咣当的节奏放慢了,尹成君知道快到霍林车站了。火车站稳了,他扶着齐东华走下火车来到了检票口,把票递给了检票员。他俩走出检票口,就有毛驴车车夫赶来招揽生意,他答应车夫,扶着齐东华慢慢地上了毛驴车。毛驴车行走在去县医院的大街上。阳光明媚、温暖如春,幸运的预感从尹成君的心头涌起。

    驴蹄踏着路面发出哒哒的响声,车夫摇着鞭子,清脆的鞭声在静静的空中回荡,车速很快。到了县医院,尹成君把齐东华扶下了车,给了车夫一元钱。车夫高兴地接过那一元钱,小心翼翼地把外面的棉袄扣解开,把钱揣到里面的衬衣口袋里,又把外面的棉袄扣系上,兴致勃勃地赶着车,扬起鞭子。清脆的鞭声夹杂着喜悦,渐渐地远去了。

    尹成君扶着齐东华走进县医院门诊部的大门,他把她扶到走廊内的长条木椅上,就去挂号。他拿着挂号票扶着她走进外科诊室,医生给诊断为亚急性阑尾炎,需要住院手术治疗。他拿着住院通知单来到了住院部,办理完住院手续,就扶着她来到了外科三号病房。租了一套行李,让她躺在病床上。

    齐东华刚躺下,主治医师就过来检查。医师在她的肚子上按了几下,又用听诊器听了听,又用手指敲了敲。医师也没有向齐东华、尹成君问什么,就走出了病房。过了一会儿,有个护士来到病房,对尹成君说:“主治医师找你去医生办公室。”护士走出病房,尹成君快步跟了上来问:“主治医师是哪一位?”“是有名的乔医师,乔耳康医师。”听了护士的回答,他想了想,似乎听人说过这个人的名字,是位有名气的医师。

    尹成君来到医生办公室,乔耳康说:“根据病情诊断为亚急性阑尾炎,要立即动手术。想听听家属的意见。”尹成君笑了,说:“来医院治疗,得听医生的。你们说怎么治疗就怎么治疗。我信得过你们。”乔医师听他说话爽快,态度诚恳,也笑了,说:“这是医院例行规矩,免去后患。那你看看手术通知单,同意的话,签个字吧。”他看了看手术单上的说明,上面最重要的话就是手术的时候可能会出现意外情况,有的意外是难免的,患者家属要有心理准备。他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他拿过笔,很流利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乔医师看到他签了字,就说:“我们马上就准备手术,你们也准备准备。”

    尹成君回到了病房,把乔医师立刻就做手术的话告诉了齐东华,安慰她,说:“是出名的医生,外科称之为乔一刀,他主刀,你放心吧。”她眼神里闪过恐惧和担心。他看着她的眼睛,继续安慰,说:“不会疼的,有麻醉师给麻醉药,麻醉师不会让你疼的,那阑尾在肚子里也是闲余的东西,把它拿出来病就好了。别害怕,啊。”他与她说话的功夫,手术的准备工作就做好了。只见几个白大褂,推过来一台手术车来到了病房。尹成君与白大褂把齐东华从病床上移到了手术车上。白大褂推着手术车向手术室走去。尹成君随着手术车来到手术室门前,看到“亲属免进”的字样,停住了脚步。他看着齐东华躺在手术车上,身上盖着白布单,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两扇门就是一条封锁线,把他与她隔开了。手术室的两扇门慢慢地关上了,他看见几个白大褂推着手术车向南一拐就不见了。他站在手术室门外,很揪心,一阵心酸,眼泪含在眼眶里,焦急地盼望着,等着她安全回来。

    站了一会儿,他发现手术室外有长条木椅,走了过去,坐了一会儿。坐不住,他又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来到了手术室门前看了看、听了听,也没有人影,也没有动静。一会儿,他向窗外看看天空,外面有些黑暗,像要下雪的样子;一会儿,他又坐在了长条椅子上,愣愣地看着手术室的门。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感觉到什么是坐立不安,热锅上的蚂蚁。

    尹成君在手术室的外面等了有两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被他等开了。齐东华躺在手术车上被推了出来。他急忙上前问:“怎么样?”乔医师说:“手术成功,养一养就好了。”

    尹成君怀着感激的心情握住了乔医师的手,紧握了几下,向他点了几下头。尹成君松开手,就随着几个白大褂推着手术车回到了病房。一位白大褂帮着他把齐东华从手术车上移到了病床上,用那温柔的目光看着,白大褂映着她的脸,白净而美丽。白大褂嘱咐他,好好照顾病人,有事找她。他把白大褂送出病房,回来后双目注视着齐东华。

    齐东华躺在病床上,安安静静地睡着了。尹成君向窗外望去,庄严、轻盈的雪花纷纷扬扬,纯洁而静谧,显得整个医院格外的美丽和可爱。有无数个雪花般的白大褂,从天上飘了下来,飘到了这个世界上救死扶伤。面对漫天飞舞的白衣天使,人们兴高采烈,伸出双手欢迎他们。他情不自禁的赞叹,多么好的自然,多么好的人间,多么好的白色精灵。是她们,是她们延长了我妻子的生命。真得感谢她们。

    不一会儿,白大褂来到了病房,给齐东华扎上了吊瓶,嘱咐,可要看好,可别滚针。护士走了,病房很静。

    尹成君看着齐东华苍白的脸、瘦弱的身躯,心里难受极了。她慢慢地从麻醉药中苏醒过来,睁开那美丽的眼睛看看四周,又看看他,好像是刚来到这陌生的地方。他看她醒了过来,问道:“感觉怎么样?”“就是有点疼,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听了,就觉得阴云密布、电闪雷鸣,急忙说:“我去问问医生。”

    尹成君来到了医生办公室,乔医师正在。他向乔医师说完了患者的情况,问:“吊针里都是什么药?”“是普通的青霉素。”“那么说,还有不普通的青霉素。”“有,就是贵一些。叫氨苄青霉素,每支八角哪。”“我的那一位病人,用氨苄青霉素不行吗?”“行。”“那从明天开始,用氨苄青霉素。贵一点就贵一点吧,对病人有利就行。”“行。明天医嘱就遵照你说的执行。”尹成君笑了。他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回到了病房,把明天吊瓶换药的事对齐东华说了一遍。用好药,当然高兴,她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三天早起,齐东华对尹成君说:“今天感觉很好,不怎么疼了,看来,氨苄青霉素好使。”他听了她这样说,喜悦涌上了心头,顿时觉得阳光高照、春暖花开。他高兴地来到了医生办公室,对乔医师说:“今天患者说不那么疼了,看来氨苄青霉素效果好。什么药效果好,就用什么药吧。”乔医师忙了一夜,眼睛有些发红,笑着说:“行。照既定方针办,你说咋办就咋办。”两个人互相看了看,都笑了。

    一天生,两天熟。几天的光景,尹成君与乔耳康混熟了,有时候还在一起唠几句闲嗑。有一天晚上,他看到值日牌上写着乔耳康值夜班,就来到了医生办公室休息房间。乔医师正在挂吊针。乔医师看他来了,笑着让座。他坐下后问道:“医生还有病啊?挂的是什么药?”“你以为医生是神仙哪,是玉皇大帝派来的呀!有些不舒服,挂个红霉素。这个药挺好使,就是滴注快了不行。快一点,胃就疼。”

    从唠嗑中知道,乔耳康是地区级卫校毕业生,中专文凭。但他刻苦钻研、勤学苦练,医术进步很快,是外科骨干医生,有指望被升为外科主任。

    当提到齐东华的医疗过程的时候,乔耳康说:“开始诊断时,忘问了一句话,就是排便的时候,有没有血便,就是黑色的大便。手术勾出阑尾的时候才发现,阑尾并没有发炎。没有炎症为啥有痛症。我们产生怀疑,仔细观察,在近阑尾处,有一小段大肠坏死。按常规得切除。可是,当时并没有做切肠准备,不能进行。怎么办,问题还得解决。只得从别的地方,取下一层薄膜补在肠坏死的地方。打比方说,衣服坏了,给它补上补丁 。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意外问题。但以后在饮食方面需要注意。不能吃黏的、硬的东西,多喝稀粥,得养个一年半载的,再慢慢进入平常饮食。要是情况不妙,就得动第二次手术,把那段坏死的肠割掉,重新缝合。现在看来没啥大事了,不用做第二次手术了。只要注意饮食,加强保养就行了。”

    尹成君听到这里,心里打了一个冷战。她说过的,排便有时是黑色的,说过几回也没有在意。谁知道有肠坏死这样的病,没有听说,没有这个经验哪能知道。这要是动第二次手术,那得遭多大的罪,瘦弱的身躯哪能架得住折腾。怪不得手术后说比以前还疼。得回用氨苄青霉素啦,好药可真解决问题。科学技术就是神仙。他对乔医师千恩万谢,一个劲地夸赞医术高明,手到病除。说了一阵儿话,他说得回去看看,就走出医生办公室。

    尹成君回到了病房,看到齐东华睁着眼睛在那想着什么,就说:“刚才是在医生办公室,和乔医师聊了一会儿天儿。他在挂吊瓶,没有业务,多呆了一会儿。”接着就把乔医师关于医疗过程和今后注意事项,向她说了一遍。她听完了,说:“排黑便都好几年了,时断时续的。肚子疼就是从怀孕一对双的时候开始的,可能是肚子里有两个孩子,挤的。排便的时候疼得厉害,排完了,就轻松多了,不那么疼了。这么多年了,这一回,实在是挺不了啦。”说着,眼泪在眼圈里转,都要流出来了。

    齐东华的病康复比较慢,拆线之后又住了七天。挂了十二个吊瓶,停了吊瓶又观察了两天,乔医师才让出院。一共在医院住了十五天。

    出院那一天,尹成君办完了手续,各项事情都安排停当,就去站前叫来了毛驴车。他向乔医师和护士小周告辞后,扶着齐东华从病房里走出来。乔医师、周护士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打招呼,还嘱咐注意饮食、加强保养。他向他们招手致意,表示感谢。

    两个人来到了医院大门外,尹成君把齐东华扶上毛驴车,驴车欢快地走在大街上。清风拂杨柳、驴鸣和蹄声。来到了火车站前下了驴车,付了脚钱,他扶着齐东华进了候车室。在候车室里有些好心人前来询问,想到哪里去看病,得的是什么病?当告诉他们,住院手术好了,刚出院,是回家养病。那些好心人摇着头,脸上写满诧异,说啥也不信。

    尹成君看到如此场面,心里捣鼓,看来妻子的病康复很慢,被外人视为与重病的人在一条线上,回家养病阶段不可小视。火车快进站了,他看见售票口已经无人,告诉齐东华看好东西,就去买了两张票。开始检票了,他扶着她,慢慢地通过检票口来到了站台上。火车轰鸣而来,等那列车站稳,车门口没有人拥挤的时候,才让齐东华上车。她在前面,他在后面推着她。列车员看到这种情景就过来帮忙,用手拉住齐东华的手,拽了上去,又扶着她走进车厢,给找了个座位,让她坐下。他从后面赶上来,对列车员的好心帮助表示感谢。列车徐徐开动,越来越快。霍林车站到隆兴车站才二十千米,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

    尹成君先下车让齐东华后下车,她从火车上小心翼翼地走了下来。他扶着她慢慢地走出站外。他一下火车,就感到浑身轻松,心里充满快乐和自豪。太阳是多么的明媚,天空是多么的瓦蓝,大地是多么的平坦。树梢在微风中摇曳,那是欢迎的舞蹈;小鸟在树上鸣唱,那是欢迎的歌声。一切是那么亲切,一切又都是那么美好。

    尹成君去学生家,把自行车骑了回来。用自行车驮着齐东华,他不敢骑着走,怕她坐不住。她坐在自行车的后货架上都有些吃力。他一只手握着车把,另一只手扶着她,终于走到了家。

    他推开门,让她先走了进去。几个孩子看爸爸、妈妈回来了,都呆住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围过来问这问那。岳父正在屋子里烧炕,看见他俩回来了,很高兴,眉毛都笑了。

    只顾说话,烧炕的火都来到了灶坑外面,尹成君发现了,用脚把那柴草往灶坑里轻轻踢了几下。他看了看屋子四周,满屋烟熏火燎的,墙壁都是烟火色,太阳光伸进来,灰蒙蒙一片。

    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同事领导,听说尹成君领着媳妇看病回来了,都陆续地过来问寒问暖。有给拿鸡蛋的,有给拿白面的,有给拿挂面条的,有给拿猪肉的,有给拿羊肉的,也有给两元钱的;有的想过来看看,不拿点什么东西,有点不好意思,就拿着两颗卷心菜;也有的过来看看,说明天再拿慰问品,看完之后,回家说,看样子活不到春节,给她拿东西干啥。

    再过几天就是春节,尹成君劝岳父回家吧,家里还有很多的事等着他哪。岳父走后,尹成君看墙壁这样的灰暗,显得太埋汰了,就把夏天准备好的白土用温水泡上,准备刷墙。他问孩子们,屋子怎么熏得这个样子。孩子们告诉,是姥爷怕他们冷,让他们烤火,还说,火一烤,人暖和了,屋子也暖和了。原来是这样。他看白土泡好了,就开始刷墙。齐东华看他刷墙就从炕上爬起来,支撑着要刷墙。说什么,信不着他。他百般阻拦,她非干不可。他没有办法,只得任她所为。她弯着腰,苍白的脸,挺着纤细的身子帮着他忙活。四个孩子看妈妈这样的身体都来刷墙,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过来刷墙。一家六口人忙活一间屋子那还不快吗,不到两个小时,墙壁刷完了。齐东华望着雪白的墙壁,苍白的脸上挂上了一丝红晕。

    春节到了,喜气洋洋的气氛冲淡了尹成君胸中的担心与沉闷,他与妻子领着孩子贴春联、放爆竹、包饺子、听收音机。一家人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团聚在一起吃除夕夜的饺子。一家人围着地桌,吃得香甜,吃得可口,其乐融融。

    地桌,当时的人们都称之为靠边站。也不知道是哪位木工师傅发明的。用的时候,把三条腿拉成三角的形状,把桌面张开。等不用的时候,其中的一条腿和另外的两条腿合在一起在一个面上,桌面可以自然落下。桌腿和桌面用合页结成一体,把它放在墙边,所以美其名曰:靠边站。靠边站不仅可以吃饭,还可以当茶桌,来了客人,几个人在一起喝茶;还可以当书桌用,学生放学回来在上面写作业;还可以用来娱乐,打扑克或者下象棋。可谓是万能家具,还省地方。在靠边站发明之前,人们使用的都是炕桌。炕桌放在了炕上,盘腿坐在炕桌旁边。吃饭的时候,饭热乎,屁股底下也热乎。对于劳累一天的人们,不仅是在吃饭,也是在休息,也是在享受,其乐无穷。

    大年初一早起,尹成君洗漱已毕,煮饺子。吃完饺子,尹成君与齐东华领着孩子,去叔叔家、姑姑家,给长辈们拜年。齐东华的身体有些好转,但仍然猫着腰,拄着棍儿,一小步一小步向前挪动,步履蹒跚、趔趔趄趄。

    等到了下午一点多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家。尹成君和了几碗白面,开始烙饼。他最喜欢吃的就是白面饼,尤其是喜欢吃自己和的面,自己烙出来的饼,要是再加点儿糖,他就会手舞足蹈起来。

    一家人吃完了晚饭,开始听收音机。收音机里的文艺节目多的是,幽默、搞笑。听收音机的时间要是长了也会感到疲倦,不管是谁说了一声关掉吧,收音机就会被关掉。关掉了收音机,还不想睡觉,就拿出扑克牌,玩最简单的扑克游戏,打娘娘。所谓的“打娘娘”就是大牌能管住小牌,谁先把手里的牌出没了,谁就是“皇帝”。谁最后了手里还有牌,谁就是“娘娘”啦。由于打娘娘是最简单的游戏,只要识数,知道牌的大小就可以玩。这个时候,尹成君的孩子当中最小的是一对双,都已经七周岁了,暑假后开学该是上学的年龄了,早都会玩打娘娘的扑克游戏了。

    平时,尹成君没有时间和孩子们游戏玩耍,除了上班之外,他回家就是看书学习。原来在读中学的时候学会的二胡、笛子也搁置起来,上面布满了灰尘。后来,齐东华看他也不把二胡、笛子放在心上,无暇顾及了,就当做儿童玩具给了尹秀新、尹秀莲玩。玩来玩去的,好端端的二胡和笛子就变成了废物,被扔进了灶坑里,变成了炊烟,袅袅地升入了空中,完成了在人世间的旅程。

    今年春节玩打娘娘,尹成君多半是为了齐东华。她虽然手术后没有生命危险了,但身体康复相当缓慢。也许是饮食上多以稀粥的缘故;也许是家庭人口多,家务活多造成的;也许是工资低,生活物质贫乏,没有多少好吃的。她刚强,只要能从炕上爬起来,就劳作不休,休息时间不足,也许是身体康复缓慢的又一个重要原因。人有病在康复期,心情也是烦躁。过年了,为了让她高兴,让孩子们高兴,他才舍得时间和她和孩子们在一起玩打扑克游戏。

    尹成君看齐东华有些累,就主张休息。孩子们天性好玩,还是没有玩够的样子,他就让他们姐弟四人向炕梢挪两个位置继续玩。他给齐东华铺好被褥就让她休息。他到外面抱来柴草烧炕。几个孩子玩了一会儿也累了,把扑克牌装好,躺在炕上睡觉。

    初二早晨起来,吃过饭,尹成君嘱咐几句就带上礼品去给岳父、岳母拜年,给自己的父母拜年。他骑着自行车先到岳父母家,说了一会话,奔上去伊岭屯的路。来到了父母家,院子内静悄悄的,他感到异常。推开外屋门,又推开里屋门,见到父亲正躺在炕头,大姐夫苏玉山,大哥尹成钢都在,脸上忧愁的样子,他感到很惊讶。尹祥听到开门声,听到脚在屋地上走的声音,知道是二儿子尹成君回来了,睁开那无神的眼睛,歪着脑袋看了看,有气无力地问:“是成君吧?”“是我,是我回来了。过年了,回来给爹给妈拜年,祝二老身体健康,长寿百岁!”尹成君边说边走到尹祥的身边,认真地看了看父亲的脸。饱经风霜的脸上堆满了褶皱,脸色很难看,那上面的肉松松散散地向下耷拉着,都不愿在头骨上呆的样子。父亲只问了一句话,再往下什么也没有说。看来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病情很重。

    尹成君问,感觉如何,能不能自己翻身,能不能坐起来。苏玉山、尹成钢用眼睛看着他,摇着头。不知尹祥的病情向何处发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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