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七十回 晓惠教初三数学 秀萍进初中读书

    上回书中说到尹成钢来甄晓惠家，动用那三寸不烂之舌，竭尽察言观色，见机是言，说家长里短、论地北天南，和颜悦色。但一提到学校秋季开学的人事安排，她的脸色骤变，态度冰冷。她真的想起了对她考勤的奖惩，虽然没有说出口，也叫他很是尴尬。他考虑使命在身，不辱使命，硬着头皮往下说，边说边看她的态度再做应对。

    甄晓惠一开始真还以为尹成钢是来串门，是来沟通感情的。但说着说着才知道是来做说客的，动员她教初三数学。她是有点想不通，考勤奖惩，要求学校给予公平对待，学校都不肯做。现在看我甄晓惠有用了，就登门求我来了，真不好意思！当她看到他诧异的目光和惊骇的脸色，才知道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好。她陷入了沉思，干与不干是另外一回事，当着面给人家脸子看，该是多么的不礼貌。话让他说完，看他说啥，再考虑考虑。她想到了这些，脸色发生了变化，由冷漠变为热情。

    尹成钢继续和颜悦色地说：“我来咱学校虽然时间不长，只一年的时间，但之前也认识你，咱们还有老亲。我不是动员你教初三数学就尽拣好听的说，我这是肺腑之言。你在很多的事情上表现都很突出。工作上肯干认真，一丝不苟。与教师关系和谐，不卑不亢。对学生爱护，视为兄弟姐妹。你还有钻研精神，我多次听你的课，进步非常明显。你在怀孕期间，尤其是临产期很近的时候，仍然坚持上班。你在给孩子哺乳期，没有耽误一天工，没误过学生一节课。”

    尹成钢说了不少她工作上、生活上的一些例子。例子是好举的，都是他与她朝夕相处所看到的，又都是她实际做的。他如数家珍，件件是宝。不知是他描绘动听，态度坦率诚恳，还是她认为他对她了解，心目中有她、赞美她、欣赏她。她的脸上逐渐展露笑容，眼睛里放出异样的光彩。她这个时候的眼睛看着他，目不转睛地全神贯注地看着。她大概是忘记了他是在和她谈工作，而是在给她讲故事。讲的故事是她喜欢听的，愿意听的，又动人又迷人的故事。他看到她是那样的专心，又那样的入神，似乎进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他暗自庆幸，心里开始敲上了胜利的战鼓。战鼓咚咚，激励他继续前进，争取最后的胜利！

    他接着又详细地分析她接这项工作的优越条件和可能出现的困难。鼓励她：“凭你的经验、学识、能力，那股子韧劲、钻研精神，干吧。学校信任你，我盼着你，学生在期待你，干吧。把这副担子挑起来吧！”

    甄晓惠被他的真心实意、诚挚和热情感动了，但还是没有下最后的决心。她笑了笑，说：“你来的突然，说话的内容更突然，我没有这个思想准备。我的小孩儿小，不满周岁。由于工作上的关系，我的那位在家的时间比较少，家里家外都是我一个人忙，家务负担重啊。你看，我的儿子在我妹妹怀里睡着了。”

    她向炕里指了指。他把目光随着她的手指头向炕里移去。小宝宝香甜地睡在甄晓娜的怀抱里，悠着、晃着，嘴里哼着催眠曲。多么可爱的小男孩儿呀！

    可不是，说了这么长时间，小孩儿的事一字未提。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向炕边走去。他弯下腰，亲热地用手去抚摸孩儿的脸蛋。他借题发挥，赞美孩子如何白嫩、干净、健康，眉宇间充满着聪明，长大以后一定能上个好大学，去读研究生，光宗耀祖。

    说起小孩儿的情况，她显得格外的兴奋，情绪也有些激动，语调也抬高了不少。她说：“你看，小孩儿现在多么小啊，得需要人照顾的，他就是一个累赘。放假了，我妹妹来帮助我，等到了开学她就走了。担当初三课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给人家孩子耽误了咋整，给学校的名誉砸了咋整。教上了初三，我的负担又增加了一个。我的负担大了，身体和精力能承受得了吗？再说，我的能力也不行。刚才，你说我有能力、有水平、课讲得好，那是夸奖我，其用意，我心里全明白。容我想一想，明天再说吧。”

    明天再说吧。尹成钢平时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今天听来虽然不那么别扭，有一点希望在里面含着，但他仍然觉得她在用这句话来搪塞、来敷衍。他感到苦恼和惆怅。明天再说吧，一语双关。这是用委婉的话，下了逐客令。谈话到此结束，不必再多言语。

    其实，这个时候的他，说话正在兴头上，好多话还没有说完。感情的潮水在澎湃，奔腾的语言要迸发。明天再说吧，这句话就像是一条大坝，突然间横亘在江面上，把江水隔成了两段。明天再说吧，也只得明天再说啦。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难道让人家收回去不成。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也是令人费解的事了。他无可奈何，不甘情愿地向她告辞。向她表示，明天听到的，一定得是个好消息呀！她脸红了，笑了笑。

    尹成钢回到了宿舍，同宿舍的人都已经在梦乡。他躺在炕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辗转反侧、思绪万千。

    尹成钢走后，甄晓惠从妹妹的怀中接过孩子，把孩子放在炕梢躺下，让她妹妹在炕头。她妹妹要在炕梢，让姐姐睡炕头，把小孩儿放在中间，两个人都能照顾。甄晓惠不同意这种做法，让一个小孩儿来挑两个大人，如何得了。老辈人说过的，不能让孩子在中间睡觉，两边都是大人，小孩儿身小力微挑不动的。甄晓娜只得作罢，听从姐姐安排。小宝宝本来就在睡眠中，折腾了几下，也没有醒。甄晓娜是个学生，头脑中无琐碎杂乱之想很快地就睡着了。只有甄晓惠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个劲地在思考尹成钢说的这件事。是接下这个担子，还是不接下这个担子。一直到后半夜还没有睡着，快亮天了，她才打个盹。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坐上了飞机，飞机腾空而起，在蓝天飞翔。她俯瞰祖国大地，河流、高山、城市、乡村，多么壮观美丽、气势磅礴。她的身边坐着的是尹成钢。只见他竖起了大拇指，说：“你接了初三数学，成绩考得多好啊。学校拿钱让咱们教初三的教师来旅游，走遍了祖国山山水水。你要是不接初三数学，哪有今天。看你那天我去跟你谈教初三数学课的时候，你那冰冷的态度，你那优柔寡断的样子，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是个不可多得的故事。”他兴高采烈，她也笑了，甜蜜地笑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无拘无束地笑，充满胜利喜悦地笑。

    甄晓惠笑醒了，一看天已大亮。甄晓娜已经起来，正看着她，笑着问：“大姐，梦中做了什么？咋笑得那样开心？”她就把梦中的大概意思说了一遍。甄晓娜说：“这梦可是好梦，征兆太好了。大姐，你就把初三数学课接过来吧。尹副校长说得对，人生能有几次机会呀，你就抓住这次机会吧。家务忙的时候，让妈来帮你看看孩子，干点活啥的。”她点点头。“昨天，人家尹副校长话都没有说完，你就下了逐客令。给我都弄得不好意思。”“你是不知道呀。他是大学本科，教过高中政治。平时又喜欢读书，知识渊博、通晓古今。人送绰号‘尹马列’哪。他呀，死人都能给你说活，还让他说啥呀。说出个绿叶红花、满堂喝彩，也是一个目的。让你答应他去教初三数学课。把他打发走了，咱们也好休息呀，也让咱们思考一下。”“你当时满脸的惊涛骇浪，我都有点害怕。尹副校长却不慌不忙地，真能拿住架，胸有城府啊。那你思考好了没有啊？”甄晓娜叫起真儿来。她停了停，反问道：“你说哪？”姐俩不约而同地都欢快地笑了。

    两个人忙着做饭。吃过早饭，小孩儿被甄晓惠摇醒。孩儿就是省事儿，醒来后睁开眼睛，精精神神地四处张望。甄晓惠给他洗脸洗手之后给他喂奶。吃饱了奶，她把孩儿放在了甄晓娜的怀里，说：“我去学校一趟。”“还不到七点，谁能上班？”“尹副校长天天是六点前到校。”她选了一套干净的服装。

    阳光明媚、白云飘飘，微风扑面而来，飘来淡淡的花香，飘来小鸟在枝头清脆的歌唱。甄晓惠充满着对未来的希望，迈着轻盈的步伐向学校走去。

    一大早，尹成钢就来到了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看着“行政副校长职责”出神。室内寂静无声，只有那电子钟“卡卡”地向前，不知劳累地奔跑着。

    他在办公室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真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想学校教学是集体战役，一个年组是一个整体，一个学校是一个整体，有一科不行，全盘皆输。管理学教材里就有一个“木桶理论”，说的是木桶装水的多与少，不是长木板决定，而是由最短的那块木板决定。初三数学课只有甄晓惠是最佳人选，别无选择，她要是不教，想什么办法也得让她教。那得用什么办法哪？他正在苦思冥想之中。

    突然，走廊里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响起，把他从思绪中惊醒。三声有节奏地敲门声，叫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熟悉这脚步声和敲门声。是她，是她想好了，是来告诉我，她接受了这个任务。他三步两步快速跨到门前，把门慢慢推开。甄晓惠正在门口站着，闪着明亮而自信的眼睛。他看到她眼睛里闪出的光芒，就知道自己胜利了。他拿出欢迎的姿态，把她让到了室内，高兴地说：“请坐、请坐！”

    她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他给她倒了一杯水。他想先说什么哪，不能开门见山，那显得多么的没有城府。昨天发现与她谈其儿子的时候精神焕发、兴奋异常。于是，他就把孩儿的话题作为切入点。说了一会，话要没有了，下一个话题是什么哪？

    甄晓惠猜出了他的心思，站了起来，脸上充满笑意，说：“你可别跟我划圈子了。昨晚，你的话闹得我一夜都没有睡好觉。思考再三，还是个人利益让给集体利益。你说的初三数学课，我接了。我拼死拼活也要干好，一定给你长脸，感谢你对我的信任。”

    尹成钢高兴得不得了，满腔热血往上涌，情不自禁的迈开脚步来到了她跟前儿，一把抓住她的手，上下摇着。说：“感谢我，说颠倒了。应该感谢你！是你给我解开苦恼与忧愁。人生拼搏有几回，是你在最关键的时刻挺身而出，让我来日方长、大显身手。”他激动万分、热泪盈眶，摇着她的手，久久地没有撒开。她往回抽手，可是，她那白皙、细嫩的小手怎么能从他那有力的大手中抽出去。她抽不动，只得羞涩地瞪着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他摇着摇着才感到自己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摇的手，可是与自己年龄小不了几岁的女同事的手。得回是早晨，没有人在，这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还不得说三道四。工作上不好干不说，名声扫地，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那就全完了。他急忙松开手。

    甄晓惠看他终于把手松开了，向门口走去。她走出办公室，在门口关门的时候，深情地望了他一眼。他含着微笑，向她点了点头，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他从心里往外感谢她。

    用甄晓惠，是因为尹成钢要实现一个愿望。当时的人们把在一地的两个中学，霍林三中和隆兴中学比喻为二百度灯泡和小蜡烛。尹成钢暗下决心，非要把这个小蜡烛变成二百度灯泡，与霍林三中并驾齐驱或超过。这可不是说着玩的。霍林三中是尹成钢的母校，建校时间长，积累的经验多。领导力量与师资力量在全县学校中都是上数的。县城重点中学哪一年不从霍林三中抽调教师、抽调领导。霍林三中的师资队伍，都是正规师资院校毕业的，分去的最低学历是大学专科，一个民办、一个代课教师都没有。可隆兴中学的领导力量与师资力量与其没法比。你说相差是多么的悬殊，天壤之别呀！尹成钢心里明白，要把学校办好，必须从升学人数上突破。要完成这个目标，首要解决的是师资队伍。师资队伍建设关键是组建强硬的初三教师整体，再由初三带初二，初二带初一，预计用四年的时间赶上霍林三中。

    尹成君在今年春季的全镇教育工作会议上表态发言，升学人数以中师、中专、一中为标准。八三年突破零为二，八四年增加一名为三，八五年为六名，八六年为十一名。具体算法为，二三得六、五加六得十一。八六年的升学人数为前三年的和。这个表态得到了在场的书记钱铁臣、镇长李勇男站起来鼓掌。全场开会的人看领导这样，也都站了起来鼓掌。全场的掌声经久不息、震耳欲聋。

    这个表态之后，尹成钢记在了心上，天天都在思考如何完成这个指标。他通过一年的观察，认为语文由尹成君教，数学甄晓惠、理化常时忠、英语李志华、政治由自己来教。这个组合天衣无缝，在四年之内没有大的变化，他的与霍林三中并驾齐驱的愿望就能实现。这个组合别人都不成问题，就怕在甄晓惠身上出问题。一怕两个主要领导不支持，二怕甄晓惠不干。现在他的初三教师组合得以实现，这就是整体计划的第一步，真叫他欣喜若狂。

    尹成钢走出办公室，来到了外面，站在操场上看着甄晓惠迎着朝阳，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背影，静听着她那有节奏的脚跟踏地的响声。背影渐渐地远去了，脚步声也渐渐地消失了。他隐隐约约地看到她回头顾盼了几秒钟，那充满旺盛活力，充满宽阔胸怀，充满壮志豪情的眼光悄悄地向他飘来。周围一片宁静，只有她那目光在他的胸中荡漾、回旋，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尹成钢回到了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几天来的重负一下子解脱了，他感到无比的轻松和快乐。他把招待客人的迎春烟从烟盒里敲出一支，拿在了手上，打响了打火机，把烟对准火苗，轻轻地吸了一口，他仰起头，望着天花板，慢慢地品尝着烟的滋味。他喷出几口烟，烟雾在轻轻地向上漂浮，逐渐地向四周散开。有几个烟圈有意地来添加情趣，一环一环绕着一环，淡淡的、浓浓的与那阳光交织在一起。五颜六色、绚烂多彩，就像那美丽的云霞来到了屋子里飘渺。他仰着脸，悠然自得，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品味着。

    尹成钢来到了尹成君的办公室。这个时候，尹成君刚从抽屉里拿出钢笔，拿出工作日记，想制订一个培养新教师的计划。他想，培养新教师涉及很多方面，要抓一个突破口才行。他思考再三，把突破口选在课堂听课上，这就给自己增加了工作量。每天听三节课，听后与教师座谈，每个周三组织观摩课一次，以观摩课为引线给教师们专题讲座。仅仅自己听课不行，要鼓动全体教师不仅听观摩课，平时都要听。仅仅鼓动不行，他要定出纪律，规定每个教师每周听课两节。实现这样的计划要与奖惩挂钩，与教师的经济利益、政治荣誉挂钩。这样的话，得需要校长和书记的支持。尹成君把这个想法与尹成钢探讨。

    尹成君把两个人的意见形成文字后，与曾常举、关士发商量。他们一拍即合，异口同声地赞许尹成君、尹成钢的计划。但书记、校长也有些忧虑，按照这个计划，尹成君的工作量太大了，身体和精力能承受的了吗？可他自己觉得年青体壮、精力充沛，是没问题的。曾常举还是有些担心，说：“毛主席曾经说过，做计划留有余地。你这个计划没有余地不说，我看是超负荷运转。工作干上去了，身体可不要搭进去。”“只要书记、校长支持我干，保证计划完成。我担心的是您俩对我工作的支持力度。”尹成君笑了笑，说。他俩都表示，对学校工作有力的事情，哪有不支持的道理。书记、校长支持了，就是拍板定案。

    尹成君在教师大会上宣讲了这个新教师培训计划。但在具体叙述时，他把新教师培训计划改为教育教学研究计划。他认为这样改，便于叙述和今后管理。虽然新教师多，但还是有一些教龄比较长，经验比较丰富的教师，计划里必须把这些老教师也吸收进来，把他们的智慧发挥出来，同时也要提高他们的课堂授课能力。

    具体实施过程中确实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尹成君的备课时间、批改时间，在白天是一分钟也没有了，他只得用晚上的时间。专题讲座要在实践中总结出来，有的放矢地去指导，这要有理论作支柱。要求他刻苦研究教育学、心理学、管理学，钻研毛主席的《实践论》《矛盾论》《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和列宁的《哲学笔记》。

    实施这个计划，尹成钢、尹成君都付出了全部心血，效果是非常明显的。教师们讲课谁也不懈怠，谁也不备好课就去进课堂。因为他们看到了两位副校长辛苦劳作、以身作则、率先士卒，不忍心不干好工作。再说了，也不知道两位副校长什么时间就来听课。隆兴中学的教育教学研究活动就这样风风火火、蓬蓬勃勃地开展起来了，新老教师的课堂教学水平几天一层楼，提高很快，当刮目相看。

    有一天午饭后，尹成君从家里向学校走去，刚好过隆兴中心校，在街面上碰上了许富。许富是尹成君在中学读书时的同学，住在隆兴镇。恢复高考的时候，参加了考试，读了两年的大专。教了两年的中学课程，调到隆兴中心校当上了教导主任。虽然同在一个镇上工作，还都是同行，但见面的机会却很少，因为工作都是很忙。两个人在街面碰见，又都是午休时间，就都停下脚步说话。许富说：“成君哪，你把你姑娘尹秀萍送到隆兴中学读书，这是一个错误选择。咱们母校师资力量多硬呀！你那个学校，你是当副校长的，主抓业务工作，那师资队伍多软弱啊，整一帮高中毕业的小青年，也没有受过师资专业培训，能教好吗？耽误谁也不能把自己姑娘耽误了。你姑娘可是个好学生，在中心校应届毕业生中是数一数二的学生。一时不慎，终身悔恨哪，悔之晚矣！”

    尹成君对许富的这一番话点了点头。他抬头望望天空那几朵飘在头顶上的白云，长吁了一口气，说：“老同学，你这话有道理呀。我何曾不想，我这也是万般无奈，逼上梁山哪。不过，你想啊，我在隆兴中学当教学副校长，把我的读初中的女儿送到霍林三中去读书。这是对自己的不信任。你自己都不信任你自己，谁还能信任你呀。你怕耽误了自己的子女，不怕耽误老百姓的子女，拍拍胸膛想一想，在良心上过不去呀！也会在社会上产生不良影响，其后果不堪设想啊。”许富笑了笑，说：“就是你吧，实在。谁不知道关士发的儿子就在霍林三中读书。他去隆兴中学当校长，他为啥不敢把儿子送到他当校长的隆兴中学去读书？”

    “他那个时候，看到隆兴中学不会有考上上级学校的，学校没有希望。所以不敢让自己的儿子来隆兴中学读书。这种做法是可以理解的。今年秋季开学也过来了，在我校读初二。这不，也把先前的做法改变了吗？”

    许富冷笑了几声，说：“他那个儿子在霍林三中读书，已经读完了二年级，是为了降级才回到你们学校的。你当我不知道啊。隆兴这个小地方，谁不知道谁呀！”

    尹成君看许富有些激动起来，把话题说到另外的方面。他不想在大街上议论关士发家的事情，关士发的儿子在哪读书，那是关士发的选择，是他的权力，与我何干？这个话题不应该进行下去。

    “老同学呀！我谢谢你对我的提醒。但历史会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现在看，不仅我的孩子在我校读书，还有我校的两名教师的孩子，也在我校读初中一年级。这三名学生在三年后，会在中考上取得优异成绩，你就等着传给你胜利的消息吧！”

    “那两名学生叫什么名字？”“一个叫李士忠，一个叫张力。”“这两名也都是好学生，都是前五名的学生，我的印象非常深刻。”“中心校的今年前五名的毕业生，去我校读书的有三个，你说我校如何？老同学，咱们都是搞教育的，谁也瞒不了谁。一个学校办学要有两个最重要的条件，一个是师资条件，另一个是学生条件。我们师资条件差点，但生源条件不差，效果不会差。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信息告诉你，咱们是老同学，不瞒你。我现在狠抓四项工作：一个是教育教学研究活动，把提高课堂教学质量，增加升学人数，当做主攻方向；第二个是，加强教育教学管理，研究和制定各项规章制度；第三个是，对教师工作进行全面评估，端正教师的教学态度；第四个是，抓学生考试和学生成绩评估。这样做是加强管理，向管理要质量。老同学，拭目以待，听我的胜利消息吧！”

    许富听他振振有词，不想再说下去了，但仍然对他的做法怀有异议，面目上疑云团团。尹成君把声音放低继续说：“人的一生，也应该有拼命三郎精神。咱们读书的时候，都说毛泽东伟大，长大以后都要学习毛泽东，为祖国为人民献出一切。抗美援朝那是战争，有生命危险，毛主席都能豁出儿子毛岸英去朝鲜前线作战。咱们现在是和平时期，一点危险都没有，比起毛主席该多么的逊色！学校全体教师、全体学生都会感到尹成君的姑娘都来了，他会豁出命来也得把教学成绩整上去。老师们也都会使出全身解数，学生家长也会放心的把子女送来，这样就会出现良性循环。我考虑再三，我的姑娘去我校读书，这种良性循环才有可能。好学生一个都不来，那样就会出现恶性循环，党委的希望、人民的重托，都会成为泡影。我这个教学副校长徒有虚名，我也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许富看尹成君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只得说：“咱们是老同学，我才提醒你。不能以牺牲自己子女的前途作为代价呀，不应该把你自己的前途与子女的前途捆绑在一起呀！你可要仔细斟酌呀！”许富说到这的时候，看了看手表。“好了，快到上班时间了，改日再见。”他说完这样的话，抬起脚，悻悻而去。

    尹成君看着远去的许富的背影，内心在感谢老同学的提醒。其实他没有别的选择，只有这个选择，才能赢得全校教师和社会各界的赞成和支持。剩下的时间只能考虑的是抓教学质量，三年如一日，三年后自己的姑娘一定能考上上级学校去读中等师范。中师那个时候是排在升学第一位的学校。到那个时候才会证明今天说话的正确。他一边想着一边回转身，向学校走去。

    尹秀萍去隆兴中学读书，在全镇应届小学毕业生中，在毕业生的家长中，在各单位，直到镇党委、镇政府都引起强烈反响。

    中心校的教师都知道尹秀萍是数一数二的学生，这样的学生去了隆兴中学，一是看出尹成君的决心和信心，二是看到隆兴中学确实有了希望，前途无量。应届毕业生奔走相告，学习尖子去了隆兴中学，咱们去哪里，真得考虑啦。学生家长也都议论纷纷，心里犯了合计，听说这个尹成君很有能力，人家发言，书记、镇长都站起来带头鼓掌，全镇各类会议上从来没有过的事。前几年隆兴中学升学人数总是光秃，人家一来当上了副校长，今年就考上了两个中师，这可是说明问题的。孩子读书去哪真得细细斟酌。

    在霍林三中教师中，有的说，尹秀萍这样的好学生一走，必然带走一批。没有了好学生，什么老师也教不好。别说咱这学校，就是清华北大也是如此。咱们学校威信高、教学质量高，不仅仅是师资力量强，更重要的是有一批慕名而来的好学生。尹秀萍是咱们学区的学生，她去了隆兴中学读书于理不通，应该向上级反映。有的说，你反映啥，在此之前，隆兴中学学区的好学生你不也是招来了不少吗，都快把人家给整黄了。这回来了一个尹成君，才把这个历史给颠倒过来，是人家的能耐。人家的孩子也有这个能耐，能影响一批学生。听说最低去了三个都是前五名的。有的说，任其自然吧。他那个学校招生多了，还能把咱们这个学校挤散了不成。他那民办教师多，黄了，去哪儿当教师。咱们黄了，怕啥呀。咱们都是国家正式教师，大不了挪个地方，钱一点儿也不少挣。什么都不用担心。也有的说，他那的教师大多数都是新去的，有几个还是咱们学校的高中毕业生，散兵游勇、乌合之众，会教个啥。尹成君把自己的女儿送到了那读书，那是硬撑，那是装点门面，暂时混个好名声。等到三年后中考，弄得不好，鸡飞蛋打一场空，有他好看的，等着瞧吧。

    尹秀萍去隆兴中学读书的消息，传到了钱书记、李镇长的耳朵里，两个人都会心的笑了。李勇男说：“书记在教育工作会议上站起来，给尹成君鼓掌，在全镇上上下下，可是翻天覆地的震动。人们都说钱书记真器重尹成君。看来他确实有头脑，把自己女儿送到本校而不是霍林三中。此举高人一筹啊。此人值得重用。”“这样说来，咱们的掌声带来的不仅是会场上的一种气氛，而且是我们镇的教育事业的腾飞。”钱书记情绪激昂地说。他说完还敲了一下办公桌。

    隆兴中学的老师背地里都摩拳擦掌、互相鼓励。人家尹副校长把自己的姑娘送来让咱们教，这可是对咱的信任，咱要是不拿出浑身解数，教不好人家，可真对不起人家。全校教师劲头鼓起来了，扬起了风帆，加足了马力。真正的动力来自内心，全校教师和你一条心，什么事情都好办。别说主科教师，就是体、音、美，都在钻研业务，大练基本功，唯恐落在别人的后面，让人家说落伍了，掉队了，那脸面往哪放，多么的不光彩。

    李颖老师是从小学调来的，因为嗓子好，被物色来教音乐的。她中等身材，形体秀美，线条分明，在她的身上明显着黄金分割线的匀称。她有两道弯弯如月的细眉，眉宇下闪亮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如秋水中的杏核楚楚动人。眼神里饱含着聪颖和敏锐，从她的眼神里可以明显看到她的心情变化。她高兴的时候，眼睛闪闪发光，如月初生；她烦恼的时候，那眼睛黯然失色，如云遮月。她的面部白嫩光滑，高高的鼻梁下长着樱桃似的小嘴儿。她穿着朴素得体，没有刻意地打扮和修饰，浑身上下蓬勃荡漾着青春与靓丽。

    有一天，李颖来到了尹成钢的办公室，很有礼貌的对他说：“尹副校长，我看人家干得热火朝天。互相听课、互相评课、互相学习，进步多快呀！修清、万生、程山、金玲他们的课，听起来就像老教师的。课堂结构是那样的合理，语言是那样的流利通畅，知识的传授是那样的准确，学生秩序井然，学得生动活泼。三天不听课，刮目相看。背后，教师们都议论是你指导得好。你也得指导指导我呀！你不是说德智体全面发展、大小科齐头并进么？我们体音美教研组与人家一比呀，冷冷清清。”

    尹成钢放下手中的笔，笑了笑说：“你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你谈谈音乐课的问题。你刚才说的话，我全明白，我不会小瞧音乐的。中师考生音乐进入总分，我得高看你一眼，等着让你拿成绩哪。不管怎么说，你与那些刚毕业的高中生比，是老教师啦，先把他们理顺了，再与你们这些老教师谈课堂教学问题，总结你们的经验去指导新教师，以老带新、循序渐进。”

    李颖听到他说高看她一眼，心中一震，顿时喜笑颜开。她款步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把胳膊肘放在办公桌上，仰着脸、闪着美丽的睫毛，笑出来了两个酒窝。她说道：“你高看我一眼，我从心里往外高兴。你想指导我什么哪？”“虽然我没进你的课堂直接听你的课，但是，在检查班级或听别人课的时候，间接地也听到了你的课。歌唱得不错，嗓音很甜很美，嗓子里上下、左右、前后，都能发音，很难得的一位音乐教师。你认为你差什么哪？”

    她听到他又夸她声音甜美，发音部位多，高兴得眉飞色舞，又把身体向他靠近一些，胳膊肘又向他挪了挪，显得很亲近。尹成钢觉得自己的身体离女同志这样近，尤其是这样漂亮的女同志，会出现闲言碎语的。他想到此处，站起身来，很严肃地说：“你先在脚踏琴上，下一些功夫吧。之后再学一学五线谱。虽然五线谱考中师不考，但音乐教材上有，对学生还是要讲授的。脚踏琴在校长室，今天校长没在学校。我这有钥匙，我给你把门开开，你先练练。等校长回来后，我请示一下，把脚踏风琴抬到你们教研室去。”

    她扬着笑脸，把身体也直了起来，春风得意的样子，说：“你说的这两样，正是我想对你说的，你对我可真了解，你是怎么知道的。你都快成了孙悟空了。孙悟空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里，五脏六腑看的清清楚楚。你难道------”尹成钢看她说话随便、直爽，没边没沿儿的，就打断了她的话，说：“快点走吧，下一节课我还想听一节政治。”她甜蜜地笑了，脸上腾起了一层红晕。

    不知尹成钢如何教李颖脚踏琴，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