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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六十七回 齐三叔支持通路 尹成君搬家新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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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成君自从来到了隆兴中学,只能在每周的星期六下午学生放学后回家,星期天下午赶回来,有的时候天气好,就在星期一早晨赶回来,大部分时间在学校吃住。

    学校为了让在校食宿教师的伙食有所改善,就规定,早饭、午饭与学生一样,晚饭是细粮。吃细粮的时候大多数是做面条。有的时候,做饭师傅高兴,就烙几张饼。尹成君长期生活在农村,平常吃的都是粗粮,吃细粮那得是过年过节,平常哪有细粮进肚。每天都能吃到白面,是他意想不到的,他感到这可是有病的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他记得,在几年前,他有空闲去了五叔家。一进屋子,就有扑鼻的香味,他吃了一惊,不年不节的,五叔家做了什么好吃的啦!当他进到屋子里一看,五叔正在北炕上放的桌子边上坐着,炕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面疙瘩汤。五叔手里拿着的筷子刚好放到碗里,脸上洋溢着笑容,得意非常。五叔看见尹成君来了,把筷子从碗里抽出来,放到了嘴里吧嗒两下,看着他满脸惊诧的神色说:“成君,来了,坐在炕上吧,我今天牙疼,吃饭嚼不烂。你爷爷就给我做了一碗白面疙瘩汤。”说完,笑眯眯地、慢慢地、津津有味地吃起了那碗白面疙瘩汤。这是尹成君永远忘不了的一幕,还时常向他的后人提起,忆苦思甜吗。

    在学校食宿的老师有三名,尹成君、尹成钢、车福兴。过了一个多月,又来了一位,是一位年轻人,二十多岁的年龄,姓王名向东,他的工作任务是给学生做饭。王向东之前有一位师傅,叫刘树声。刘树声军人出身,说话很有风趣。有一次在工作汇报的时候,把“陌生”发音为“百生”。在场的都笑了。因为是在开会,人们只是笑在了脸上,谁也没有笑出声来。他看见大家的脸上都出现了笑容,以为自己的发言幽默风趣,深得听众的赞美,这可是求之不得的。他更来了精神,挺了挺脖子,振振有词、滔滔不绝起来。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他与校长发生了口角就不干了,去了别的地方找了一份工作。刘树声走了,王向东就来接替了他。王向东高中毕业,能说会道,为人客气,深得关士发的喜欢,在放假前一个月居然提升了,当上了总务主任。厨师的任务又找了一个人来承担。

    睡觉睡在土炕上。虽然是秋天,天气仍然炎热,可那土炕要是不烧火,特别的凉。尹成君第一次来睡觉的时候是晚上九点了。学校有晚自习,住宿生九点熄灯。学校有控制电的设备,一到九点,值班人员就给全校断电,一断电一片漆黑。他小心翼翼地摸进屋子里,车福兴听到脚步声,知道是尹成君回来了,就把手电筒亮了起来。手电筒的光亮虽然不怎么亮,与电灯的光无法相比,但在漆黑一片的夜晚,看到一丝光芒,都令人精神振奋、心情舒畅。

    尹成君借着手电筒的光一看,车福兴、尹成钢都已脱衣躺下。他摸了摸在炕头的车福兴的褥子底下,急忙把手缩了回来,那褥子底下的炕,比冰都凉。他问:“不凉吗?”“有点凉。”“烧柴在什么地方?”“烧柴在厨房那趟房屋的房山西。”他摸到炕里自己的行李,把行李绳子松开,把行李铺好,就拿起那根绳子来到地下,对车福兴说:“我想去捆回点烧柴,把炕热一热,不知道你意下如何?”“行。烧点吧,是有点凉。”

    尹成君拿着行李绳子,就奔厨房西房山头,捆了一些柴草回来,把炕烧上。炕挺好烧,火苗争先恐后往里跑,奔向烟囱。出了烟囱就不是火了,而变成了烟。烟到了虚无缥缈的夜空,它可不管四周万籁俱寂,也不管夜空漆黑一团,飘呀飘,轻轻地、无阻挡地、自由自在地飘向那星星呆的地方,去拜访星星,也不管星星是否欢迎它。

    尹成君有一个与一般人不一样的习惯。就是夏天,晚间睡觉,别人脱了衣服,穿着背心、短裤睡觉,有的甚至上身都光着睡觉。他则不然。脱掉了外衣,要把线衣线裤穿在身上,才能安安稳稳地进入梦乡。要是不这样做,他那膝盖、那胳膊肘就像有股冷风吹来,吹到骨髓之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难忍难挨。他还有一个毛病,炕要是凉一点就抽筋儿。脚脖子、腿肚子、大腿根,都抽。抽起来就躺不住,坐起来不行,得下地行走,有时十分钟,有时二十分钟都不过劲儿。有时一个晚上都折腾好几回。

    尹成君烧完了柴草,把地扫了扫,等那炕上有了热度才脱去外衣,穿上线衣线裤,把枕头摆平放正睡了起来。从此,他天天烧炕,只是烧得少,怕车福兴热,因为他在炕头。

    在学校食宿也不是长久的办法。虽然天天有细粮吃,夜夜有热炕睡。人的一生都有一种追求。追求什么?不过是某种目标。这目标因人而异,各有不同,仁者追仁、智者追智。目标也许是建设家乡想让父老乡亲有福享,也许是远航寻梦去攀登巨人的肩膀,踏着巨人的肩膀向上。有的目标是莫名其妙的,有的目标是盖棺悔恨的。也有永垂青史,也有默默无闻,还有臭名远扬。无论是哪一个目标,都需要一个支持,那就是有一个温暖的家。没有一个温暖的家,人的一生,是遗憾的一生;没有一个温暖的家,人的一生,是漂泊的一生;没有一个温暖的家,人的一生,不是一个完整的一生。

    有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尹成君与齐东华商量把家搬到隆兴去住,具体地点是卫星营,与她的娘家叔、姑是同屯。他对她说:“盖房子的地方都选好了,就在咱老叔的后园子往西走,走四、五十米的样子。只要你同意,我就张罗盖。咱这房子卖它,可以卖给蔡玉文,他在东边住,是人家的东屋,寄人篱下,有很多的不方便。”

    蔡玉文的妻子邬晓琴,是齐东华的两姨妹妹。齐东华的母亲与邬晓琴的母亲是亲姊妹。蔡玉文与邬晓琴结婚的时候,同其父母东西屋住。蔡玉文兄弟姐妹八个,婚后,他独占了西屋,东屋九口人,如何住得下,就与父母商议搬出来住。父母觉得树大分支,也属常理之中,西屋也不应该是他们的长久之计,就同意了他的主意。他与邬晓琴搬出来后,就在屯东头的亲属家东屋住下,过着夫唱妇随、快快乐乐的日子。

    齐东华说:“小琴那天来串门,真还提起这个话题。说你去了隆兴,要是搬家的话,房子可别卖给外人,她要留下。”尹成君皱了皱眉头说:“她要是再来的话,就明确地告诉她,给七百元钱就可以,要是卖给别人,非要八百元钱不可,让利一百吧。怎么说是亲戚,不便宜她点,传到二姨的耳朵里,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不高兴。”

    夫妻俩商量了一会儿,就这样定了。星期一早晨起来,尹成君香甜地吃着齐东华做的玉米面大饼子。吃饱了,放下筷子,就去推自行车。孩子们都还没有醒,都在梦乡里。他不去打搅他们,就与妻子告辞。齐东华站在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直看那背影消失了,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子,迈着小步回到屋子里。

    太阳已经出来了,云霞还挂在天边。炊烟雾一样还没有散去,向鼻孔送来淡淡的烟味。鸟雀也刚刚睁开眼睛,在树梢上嘁嘁喳喳,盘算着去哪里觅食。其中有三只胸脯是粉的,两只深红的,可招人喜爱了。尹成君放慢自行车速度看了那几只小鸟几眼。它们在树间来回跳动,婉转地歌唱,歌唱太阳升起,歌唱新的一天的来临。微风斜面而来,吹来清新、吹来朝气,送来喜悦、送来精神。风卷树梢飞鸟鸣,脚踏车轮借风轻。

    尹成君兴致勃勃、精神抖擞,蹬着自行车在乡道上向隆兴镇奔驰。七点多一点儿,他的自行车到了学校。他放好自行车进了初三教室。在教室内走了两圈,又在几个学生的桌旁站了一会儿,认真地观看学生的学习科目,桌子上摆放的物品和学习状态。之后又到一年级、二年级教室检查了一遍,才回到办公室翻阅教材、翻阅教案,准备上课。他讲了一节课,听了一节数学课和一节语文课,又用了一节课的时间准备与教师交换意见的草稿,上午就这样,匆匆忙忙地过去了,充实而忙碌。

    午饭,尹成君囫囵吞枣一般吃了一碗玉米楂子饭,还没等嚼出是什么滋味,就放下了筷子。他走出饭厅越过操场,来到办公室窗前,推过来自行车,骑上,飞一般奔向卫星营,来到了三叔家。三叔刚好吃完饭。

    他与三叔、三婶说些闲嗑,慢慢地进入了正题。他说想在卫星营这个屯盖房子,相中了一个地方,那里正好有三间插的房框。当时齐奎山是卫星营的社主任,俗称生产队队长,本屯的房基地有批建权。齐奎山听了尹成君的话,连抽了几口烟。

    齐奎山会抽烟,尤其是在思考问题的时候,非抽上一支不可。他抽的烟不是市面上卖的机制卷烟,而是由学生废旧本子撕成寸宽,两寸多长的纸条卷的叶子烟。只见他抽了几口烟,皱了皱眉头,沉思了一会儿,才说:“你刚才说的地方,是个建房的好地方,插房框那家所以没有盖上,就是你老叔不愿意给开道。他不愿意开道的原因,那道通了过去,要占他的后园子的地。你要盖,与他商量好,你就盖。你自己先不要去找,最好与镇上管街道的干部李志东说一声,让他来一趟,规划一下,跟有关的那几家都说上一声,这事就成了。”

    尹成君谢过三叔,高高兴兴地从屋子里出来,骑上自行车,飞快地向镇政府奔去。他来到了街道办事处,李志东正在办公室,他向李志东说明来意。李志东说:“你的事,我答应你。今天下午你下班后,从镇政府这边走,会上我,咱俩一同去,把这件事定下来。”李志东豪爽、热情、雷厉风行,给他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下午下班了,尹成君会上李志东去了卫星营。两个人没有骑自行车,边走边说,不一会儿就到了。先来到老叔家,没费口舌,一说就妥了。有关的那几家一看镇政府的干部来了,把边儿的齐凤山都给让路了,谁也没有说什么,一路顺风。最西头的那家更热情,从家里拿来两把铁锹,帮着尹成君整平道路。

    路打通了,如愿以偿。尹成君对相关的几家表示感谢。他与李志东往镇政府走的路上,对李志东说“今天开道的事,大功告成,全凭你了。咱俩去酒馆喝上两盅,以表谢意。”李志东说啥不肯,百般推辞。他只得与李志东握手告别,连声谢谢!

    一个星期天,曾常举给尹成君求了一台二八胶轮拖拉机,到霍林县教育局材料厂去买檩子。松木的太贵,只得买杨木的。杨木檩子一百八十元钱一立方米。三间房得用十八根檩子

    买完木头,出了材料厂,已近中午。阳光射过来像火苗来了一样,火烧火燎的。二八车路过集市,尹成君让停了下来,他买了一个大西瓜解渴解热。又甜又凉的西瓜吃进了肚子里,感觉凉快了许多,精神了不少。他从兜里掏出钱来,问这个西瓜要多少钱。卖西瓜的说,两角钱一斤,这个西瓜是十一斤,零,不要了,要整,给两元钱吧。他掏出两元钱给了那个卖西瓜的。他站立起来,向卖西瓜的表示谢意后,就与曾常举向饭店走去。到了饭店门口一看,司机没有跟过来,他就喊司机。司机说啥也要开车往回走,着急下午的活计。不得已,上车赶路吧。

    二八车开到三叔家,把檩子卸下来,司机就要往回开。尹成君拿出三十元钱,满面笑容地说:“沈师傅,辛苦你了。饭没有吃一口,水没有喝一杯,烟没有抽一支。拿上三十元钱,买一条烟抽吧!”沈师傅说啥也不要,尹成君说啥也要给。曾常举笑着给打了个圆场,说:“沈师傅,你拿上二十,尹老师有这个意思,推推嚷嚷的,啥时候是个头啊!”沈师傅只得接过二十元钱,开着车走了。曾常举、尹成君跟在车的后头往出送。送出院子,来到了路上,曾常举向前跑了几步,招手示意让车停下来。尹成君跑步向前拉住了他的手,说:“书记,你忙啥呀?我三叔,你我,咱仨去酒馆喝上几盅,时间早早的哪。”他挣脱,向驾驶楼上爬。尹成君没有办法,只好松开手,让车开走了。后来,尹成君为了向书记表达谢意,在过春节的时候,提上两瓶好酒、两包好糕点,前去拜年。

    尹成君送走了书记和司机,回到屋子里,笑着问三叔:“三叔,房框那家,您去问了没有,想要多少钱?”“我给你问了,想要六十元钱。你要是当面找他,说说讲讲,有五十元钱就差不多。他的孩子在你的学校读二年级。”说着,拿起卷烟纸条要卷烟。尹成君想都没有想,就把话茬接了过来,说:“三叔,这件事就托给您了。十元八元的,跟人家怎么说呀。我给您六十元钱,您代我交给他得了。我事也多,时间也紧,一会我还得回家。您要是忙,就让我三婶给送去吧。”他也不管人家有没有时间,从兜里掏出六十元钱,放到了炕上,往外就走。

    尹成君骑上自行车飞一般往家骑去。午间的炎热到下午就要消失了。天高云淡,风清气爽,叫他心旷神怡。乡道两边的地里高粱头,仰脸朝天、趾高气扬,绽放出红色的光芒,正在晒米。谷子把脑袋耷拉下来,像那刚要成熟的女孩,含羞怕人,怕那男人热恋的情怀和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不时地可以看到一个男人或者几个女人来到了田间,把高粱弯一下,用手去摸那高粱粒儿;或把那谷穗放在手上撸下来一些,在手上搓几下。那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欢声笑语向耳边飞来。看到这样的场面,你也会进入其中,与其一同享受天地共同赐予的人间美景。

    尹成君也想起了自己家地里的庄稼,高粱、谷子、糜子,还有那甜菜。别人地里的庄稼快成熟了,自己家地里的庄稼也就快成熟了。他一想起自己地里的庄稼,心里美滋滋的,他地里的庄稼给全屯人都做了榜样。今年春季干旱,霍林河都干涸了。别人都在等雨下种,他却没有。他到地里观察多次,决定破开垄台播种。破台播种保证能出苗只是丢了半根垄,少了点土地面积。二百米的长垄,那可是接近二分地呀!他思考再三,宁可丢掉二分地,也要抓住一垧地。一垧地的苗要是抓住,那二分地的收成就给带出来了。破台播种只能种高粱、谷子、糜子。不管是什么品种,只要是粮食就行。能播种了,这个活计自己干不了。他就找来父亲、弟弟、妹妹来帮忙。父亲家有两个男劳力,能分到会干活的牲口,一人分一匹。那一匹马、一匹骡子也真有劲,拉着耲耙轻轻松松。父亲一甩鞭子,那马、那骡子,摇着屁股、晃着尾巴、打着响鼻,都能跑起来。肥沃的土地让耲耙豁出了沟,泥土的芳香顿时散发出来。点上了种子,点上了化肥,后面的拉子又把垄沟合上了。一会儿到地南头,一会儿到地北头,不到一天的功夫,一垧地很充裕的播种完了。过了几天,小苗整整齐齐地钻出了地面,绿油油的一片。长出了两个手指头高,手能捏住苗了,齐东华就去除草、松土、间苗。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她仍然顶着阳光,骑着绿苗,不辞艰难、辛苦劳作。每一棵苗,他都用手摸一遍;每一寸土,都用小锄头翻动一回。那汗一滴一滴地滴进了泥土里,滋润泥土、滋润小苗。草没了、土松了,小苗蓬蓬勃勃、兴高采烈、蹦蹦跳跳往上长,生机盎然。一年也没有下透一场雨,三十毫米的雨都没有下过。可那谷子、高粱、糜子根底下就像有了甘泉,流出水来给小苗喝,庄稼天天见长。那谷子、糜子一直长到与他肩膀头一般齐,那高粱他一扬手都够不着,那可是一米八四的身高啊!粮食丰收了,有吃的,不用花钱去买了,每月的工资四十八元就可以攒下来作盖房子用。那高粱秆做房盖就够了,那糜子秆掺进泥里,脱坯、抹墙、抹房盖都能用上。谷子秆还能卖钱。屯里的人看到他的庄稼长得好,都说,种地也要有文化,你看人家文化高,庄稼长得也高。一股读书、学习文化的热潮在段家屯风起云涌。

    尹成君越想越高兴,满腔热血都烧热了。他摸了摸脸颊,真有些发烫。心里想着事情,自行车也快,路程也短,不知不觉来到家门口。进到院子里,四个孩子像小燕子似的向他身边飞来,围前围后地转,口中一个劲地喊:“爸爸、爸爸。”把个他叫得心里热乎乎的。齐东华也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他回来了,满面春风、欢天喜地。

    他把自行车放好后,一手拉着男孩,一手拉着女孩,眼睛望着妻子高兴的面容,迈着小步向屋子里走去。锅盖正冒着热气,一股烀玉米棒子、土豆、茄子的香气直往鼻孔里钻,馋得他口水都淌了出来。

    齐东华把炕桌放上,两个大女儿拿上碗筷,端上大葱、大酱、咸黄瓜,一盆热气腾腾的玉米棒子来到了面前,还有茄子和土豆。等孩子们一人一穗拿完了,尹成君才把手伸到盆里。齐东华替他拿,把一穗长得饱满的递给了他,他接过来香甜地啃着,咀嚼起来,细嚼慢咽。齐东华把土豆皮扒下来,把茄子用筷子夹两个放到盘子里,再用手去撕大葱,用汤匙去舀大酱,放到一块一搅拌。四个孩子那四双筷子齐刷刷地伸到盘子里。尹成君看着四个孩子对食物充满兴趣,高兴吃饭的模样,心中腾起无与伦比的喜悦。齐东华这个时候才拿起一穗玉米棒子放到嘴边啃了起来。

    一边吃饭,他一边向妻子述说盖房子的事情。地点选定、房框现成、钱已给完、道路开通、檩子买好。剩下的活计,买椽子、脱坯、垒中间墙、上檩子、上房盖。有很多活计都得用人干。教初三语文,又是班主任,又是教学副校长,一个工都不能耽误。耽误一天都可能影响学生的质量,影响来年的中考成绩和升学人数。这就要统筹兼顾。平常小活让爹去干几天,让五叔去干几天。大活,比方说脱坯、上房盖就通知亲朋好友来帮忙。都已经安排好了日程表和参加人员名单,一会儿吃完晚饭就去安排。一切按计划行事的话,十月三十一日正是星期天,就能搬家。咱就可以住上了三间新房,孩子可以到中心校读书,那里的师资力量雄厚,教学质量高,孩子可以得到良好的教育。你哪,离娘家那边的亲人也近了,有个大事小情的也好互相照应。食宿就安排在三叔家。人少哪,伙食的事情就让三婶干了;人多哪,就让三婶找一两个亲戚帮一下。这个事情让三婶全权处理。你也去不了,这可就麻烦她老人家啦。这个恩德咱得记着,一辈子都不能忘了呀!

    吃完饭,尹成君就骑上自行车,先上东屯,后去西屯,东西屯跑起来。去亲属家,去朋友家求其帮忙,具体安排活计和日期。

    国庆节放假的时候,尹成君找来了父亲、岳父帮助收庄稼。父亲套上车,三个人坐上车,上小路往地里走。庄稼都成熟了,今年秋霜来得晚,到了十月一日还没有下霜,所以庄稼格外成实。车来到了地头,三个人下了车,卸下了牲口。尹成君认为自己年轻力壮,又是自己家的活,就自告奋勇开趟子。他割两根垄,挥舞镰刀,大步流星使劲向前割起来。只见那镰刀闪着亮光,“刷、刷”贴着地皮,谷子随着响声向他手指溜过来。他个子高,手也大,两大把谷子放一堆,打一个绕。等他放第四个绕的时候,就见岳父从后面几步就窜了上来,风声贯耳,超过了他,割到了他的前面。他停了停,看看岳父割谷子的速度,很是惊讶!

    尹成君虽然是读书人,可农活并不差。在伊岭屯四五十个劳力中,是前排就座的,尤其是割谷子还没有一个人超过他。他心中不服气,使足了力气,在后面撵了起来。齐玉山也觉得后面生风,脚步急促,但始终没有撵上,一开始落下多远,还是多远。三个人你争我赶,热火朝天,吸引了不少过路人观看。鸟雀停止了鸣叫,白云停止了远飘,就连那风也停止了呼啸,都来倾听那镰刀挨着地皮与谷子摩擦的声响,都来看躬身向前一蹿多远的步伐。一切都静下来了,万籁俱寂;一切都惊呆了,瞠目结舌。

    到了地头,尹成君来到了岳父身边,说:“您慢点割吧。今天割不完,还有明天哪。”岳父见他来到身边说话,脸上微笑着。那汗在一滴一滴往下落,岳父扯起衣服去擦额头上的汗。

    临近地里有几位收庄稼的都凑过来,都夸赞齐玉山割谷子割得快、茬子低、捆得紧,真是庄稼院里的一把好手。

    午饭后,只休息了一个小时,三个人又坐上了车,来到了地里干活。太阳还没有落山,彩霞刚刚来到了天边,五颜六色撒到地里的时候,谷子、糜子全放倒了,全捆好了。晚饭后就开始往回拉庄稼。

    尹成君自己家有个小车,车棚比较小,是用房后那两棵杨树跟苏玉山换的。尹祥有个小车,两个车的车轱辘是同等型号,轮胎上都写着载重三百五十公斤的字样。只是尹祥那个小车的车棚比较大,装的能多些。也就因为车棚比较大,装得多,拉到第三车的时候,车已经到了自家院子里,位置不够合适,往后退几步,车轱辘进到了一个小坑里。满载着谷子的车有些重量,车轱辘进坑一停,谷子捆向后移位,后边重量加大,小车失去平衡,把骡子撅了起来。骡子腾空能干吗,往上一蹿高,从高处往下一落,骡子的四蹄倒是着地了,却听到了“咔嚓”一声,车檐子断了。尹成君站在旁边,好不心疼。心疼车是一个方面,心疼活也是一个方面。他真有点着急,身上当时出了汗。

    尹祥却没有着急的意思。他把骡子从车上卸了下来,默默无语地往下扔谷子捆。他一边扔一边想,一会儿回家取来工具得把它收拾好。秋收可是忙日子,俗话说,三春不如一秋忙。秋收没有车哪能行,全仗车来回拉庄稼哪。他扔了几捆谷子就走了。尹成君知道父亲会木匠活,别说车檐子折了,就是整个车都会做。刚才默不作声,那是在想办法,怎么样才能又快又好,把车檐子接上。他看见父亲走了,也没有问。他把谷子捆都扔到了园子里,把车推到了宽敞处。

    这个时候,齐玉山赶的那辆小车回来了,一看那先进院子的车与那骡子分开了,不知缘由就问尹成君。尹成君告诉他,是谷子捆装多了,装高了,车往后退了一下,正好遇到了坑,车冷丁一停,谷子捆往后一倒,把骡子撅了起来。那骡子一挣扎,车檐子折了。

    齐玉山和尹成君把后一趟车的谷子卸完了。这个时候,尹祥拿来两块厚木板,两套小螺丝,还有斧头、凿子、锯、钻、活口扳子、一根铁条,兴冲冲地回来了。尹祥来到了车前,用两块木板把断的车檐子一夹,用铁条简单固定一下。用钻在木板上钻了两个眼,把两根螺丝杆插进眼里,拧紧螺丝帽。把简单固定的铁条拿下来。他拿来一根木棒,在木棒的一头钻个小眼,把铁条从小眼穿过去。把穿过去的铁条固定在两块木板上一面的边沿上。搬动木棒,让铁条从小眼中慢慢地出来,一圈一圈地缠在夹着车檐子的两块木板上。缠了十五圈换了一个地方,缠了三个地方,一共缠绕了四十五圈。缠完了铁条,又用活口扳子拧了几下螺丝。前后不到半个小时,车檐子接上了。

    尹成君很高兴,摇晃了几下刚接好的车檐子,又摇晃了几下那根完好的车檐子。好像新接的这根车檐子比那根都结实似的。套上了骡子,两辆小车又欢快地奔跑起来。一直拉到了后半夜一点才完事。齐东华做了两个菜,一个土豆片、一个辣椒。她知道两位老人喜欢喝点酒,拿过来白天新装回来的一斤散白酒,递给了尹成君,他给岳父、父亲倒上,三个人在炕桌上慢慢斟酌。酒足饭饱,脱衣休息。劳累了一天大半夜,三个人很快就睡着了。

    太阳出来了,光芒四射,很快就爬到了树梢上。三个人从炕上爬起来,穿衣、洗脸,一个人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一碗小米粥,赶上两辆小车,迎着太阳,沐浴着秋风,去割高粱。一个上午把高粱全都割完,全都拉完,将近四百捆,上房盖足够了。

    下午把甜菜起了回来。甜菜减产,这是由于干旱。甜菜是喜雨作物,雨水缺少,它可不给你长。它跟谷子、糜子不同。两辆车只拉了两趟,甜菜就全都拉了回来。两位老人看着甜菜堆,估算了一下,多说能卖上一百元钱。这个下午活不算多,活少就不累,时间也显得充足,晚饭就早了一些。

    齐东华做了四个菜,土豆片、辣椒、粉丝、花生米。放上了炕桌,尹成君让岳父坐在正位。三个人喝着酒,尹成君与两位老人商量着打场的事。尹祥说:“打场的事,就包给我们老哥俩了。一样一样干,先打糜子。脱坯、抹墙得需要不少草,咱不用草,用糜子秆。”尹成君说:“过几天的那个星期天就准备脱坯,让尹成铁、蔡玉文各套一辆车,都装上糜子秆,上面坐人。又拉了糜子秆,又拉了人,啥也不耽误,一举两得。”

    两个老人喝得高兴,吃得高兴,说话也顺畅。喝完了酒,吃完了饭,又喝了几杯茶水,两位老人张罗回家,一前一后从屋子里走到了外面。太阳还有一竿子高,微风吹在红扑扑的脸上有些凉意。尹祥套上骡子,把那匹马拴在车后面的横木上,赶着车出了院子。齐玉山步行,他不会骑自行车。尹成君和齐东华都劝他,让他住一宿再回去。他说啥也不肯,跟在骡子车后面也走出了大门外。尹成君与齐东华,一直送到大门外,站在那看。一直到车影、人影都看不见了,才转过身子,加快脚步回到屋子里。

    盖房子这件事就按照尹成君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十几个人脱了一天坯,有二千八百块,足够用的。尹祥去了几天把房屋中间的墙给砌上了。尹荣去了几天把里外墙皮都抹完了。尹祥与尹荣是分别去的,一个人干活上上下下地麻烦,也耽误活计,尹成君就把齐东华四叔家的大儿子齐维春找来做尹祥、尹荣的助手。齐维春当时才十五岁。齐东华的弟弟来到三叔家,看见檩子的皮没扒,就去找了几个一个屯的初中学生,把檩子皮给扒了。上檩子、钉椽子是车景发、齐祥山、齐凤山、齐维春给干的。

    一切就绪后,选了一个良辰吉日上房盖。十月二十日,亲朋故里有百八十人都来帮忙,鞭炮齐鸣、人头攒动,好一个热闹的劳动场面。上完房盖之后,用黄土、沙土、锯末子和成泥,抹墙里子。用坯搭炕、搭锅台。找来木匠制作好了窗户框、窗户扇。安上窗户框、窗户扇,安上玻璃。墙里子干了,找来白土刷。几天忙碌之后,三间土木结构的房屋全然一新。墙壁雪白、玻璃明亮、光线充足、宽敞舒适。尹成君站在新屋面前,面露笑容,感到无比的欣慰和自豪。

    不知尹成君何时搬家,还会有什么故事发生,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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