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五十五回 创美好成君打井 婚外恋张富动情
书接上回,且说古队长派来了庞富、李冬海来帮助学校挖井。他俩年轻力壮,干活实在,一身水、一身泥的,尹成君的心里真有些过意不去,他想张罗一顿饭招待、招待。
他正想着,精力正在集中,没有环顾四周的功夫,张富来到了身边都不知道。张富说话了,他才觉察到身边有人站着。“学校打井呐?你真行啊。真有过日子心。赶上过自己的家啦!”这话进到了尹成君的耳朵里,他听了很不自在,是讽刺、是夸奖,还是二者兼而有之。光腚娃娃就在一起,就不要想得太多了。他笑着说:“打一眼井,师生们用水方便。我哪有你想的那么多。你今天怎么这么闲着?”“公社召开基干民兵排长会议,就一天。早上去了,上午开了半天会,下午就散会了。平时哪有时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想来看你都没有时间。再说了,来看你,你陪着我,学生谁给上课。今天路过,看你打井,就过来了,不会耽误你啥事吧?”“看你说的,你来我就欢迎,有啥事可耽误的?我正想安排晚饭哪,没有发现你,你不会在意吧!晚饭你就在学校吧,喝点酒热闹、热闹。走,先到办公室呆一会。”
尹成君让齐淑荣切点土豆丝炒上,自己回家拿来白面,让刘俊美做白面条,又从兜里掏出两元钱让田德新去供销社买二斤散装白酒。还没有碗筷,喝酒的器皿也没有,他叫离学校近的学生回家去取,借来用。一切安排就绪,他喊上张富又到井边看挖井的进度。他俩边往井边走边说着话。
庞富和李冬海就是能干,不到一个半小时就把井挖到了水面。庞富还在井下。尹成君往井里问话:“庞大哥,怎么样了?”“差不多了,看见泉眼了,水真旺,你真有福气!”“这庞大哥,还夸我呐。这是大哥和冬海老弟的功劳啊,哪有我的份呀?”张富笑着说:“庞大哥说得对,是你的福气。你没有听过老人们说吗,打井的时候,都得请风水先生看,哪有乱打井的?你这也没找人看,泉眼就露了出来,难道不是福气吗?你可要知道,段家屯小学校你可是掌舵的。一福压百祸,瞧好吧!”张富这一片胡言乱语把尹成君说乐了。
田德新从供销社回来以后,几个人开始把井帮下到井里。一会儿的功夫,井帮进去了。成功了,一片欢呼声。庞富和李冬海到僻静的地方去换衣服,尹成君、田德新指挥学生把井帮周围填土封严。
与打井有关的事项都完成了,尹成君、田德新陪着张富、庞富、李冬海喝酒。让孟林贵坐下陪着喝点酒,他说,滴酒不沾,得回家。孟林贵走了。刘俊美说:“他什么滴酒不沾,一个屯子的,骗谁呀?他得回家给他老婆做饭去,他老婆有病,也不知是真是假。成天在炕上躺着、坐着,什么都不干。他呀,在外是爷们儿,回家是娘们儿,是位典型的阴阳人!”她拉着长生说话,怪声怪气的,边说还边笑,脸上泛起了红晕。她说完了,看了看尹成君。尹成君虽然听见了,但是不动声色。他想乐,但他没有乐出来,硬憋了回去,憋得胸脯和肚皮都颤动起来,气都不敢喘了。酒桌上的另外几个人也想笑,看见尹成君面色严肃,也都往回憋。屋里那个静呀,静得都能听见发自肚皮内的笑声。
尹成君举起酒杯劝庞富、李冬海、张富喝酒:“谢谢庞大哥、李老弟。这眼井的成功,感谢你们两位。要让我领着学生干,得三天,也许还挖不到泉眼而前功尽弃。感谢张富哥前来看我。咱们在一起长大,一个屯子住,一个班读书,从小到大互相照应着。今天,我们几位都会在了一起,是缘分,干一杯!”
煮面条是一个小锅,是齐淑荣午间做饭用的,学校连一个锅都没有。那个小锅煮面条,只能够三个人吃的。可是齐淑荣没有经验,一下子把面条都倒进了锅里。面条进到了锅里翻不过来身子。三个女教师在锅前着急且淌汗。尹成君发现了,说:“快到临近住家用大锅煮,填点硬柴火!”齐淑荣、刘俊美把小锅里的面条分开一半倒进了盆里,两个人一个端盆,一个端锅,跑到了住户家去煮。李南英提起水壶跟了出去。
那时喝酒的机会特少,所以,男人们见了酒就像蚊子见了血一样,对酒亲近得不得了。五个人吃着土豆丝,就像吃着山珍海味;喝着酒,就像喝着玉液琼浆。那个美呀,那个高兴呀,无与伦比呀!
李南英回来了,拿回来几个红辣椒,扔到了桌子上,满面笑容地说:“又给你们上一个菜。”尹成君说:“麻烦你一下,好事做到底,用火把辣椒烧一下,发点焦就拿出来,那才香哪!”
李南英把辣椒从桌子上拿了起来,走到炉子跟前,把辣椒扔了进去,用炉钩子把辣椒翻了一个身,就拿了出来。她把水壶放在了炉子上,把辣椒拿到桌子上。张富看着她那白净的脸盘被火烤得,像刚涂上了胭脂,挺好看的,就多看了几眼。她看张富看她,有些不好意思,说了一句“你看啥”就跑到了外面。张富听了她的话,也感到这眼睛看谁不好,单单看她。被人家说了一句,脸上有点挂不住劲,低下了头。
五个人一个人拿起一个辣椒,放到了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可真香。这时庞富回过头问:“李老师,你是在哪弄来的辣椒?”田德新看了庞富一眼,说:“她被火烤热了,跑到外面凉快去了。”他说完,看了张富一眼。张富觉得如坐针毡,浑身难受,汗都淌出来了。
两瓶酒都进去了,尹成君拿出大头沉柜里的原来剩的半瓶酒,说:“不要以为没有了,还有这些,都喝进去。不到长城非好汉,这酒不进去都是熊蛋!”庞富首先响应,尹成君给他倒一两多点,他端过酒杯一饮而尽。没啥说的了,以此类推,大半瓶酒又没了。都有些醉意,话也多了起来,不喝酒的人听了,就像是在吵闹。
刘俊美、齐淑荣乐颠颠地跑回了办公室,把煮好的面条端了回来。给每一个人盛了满满的一碗。是二大碗,能装下两个小碗,还要有余。庞富、李冬海每人都吃了两碗,还有点像吃饱了没有吃够的样子。当时来说,吃一顿白面条也是稀罕的。几个男人吃完了,品着茶水的淡淡清香,信口开河、谈天说地。她们那几个女教师才开始吃面条,每人一碗,坐在了办公桌前装模作样,细嚼慢咽,不言不语。
突然,武媚娘闯进了学校,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对张富喊:“你猫在这里,原来都是串通好的,跟我回家,咱们好好说道说道!”她掐着腰,穷神恶煞一般哭天喊地。
尹成君急忙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满面喷着笑,说:“大嫂,请到屋子里坐。这把椅子是专门给你预备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张富哥路过这里,看我打井缺人手,帮上了我。这还有两位,都是帮我来打井的哥们儿。我买了二斤酒,哥几个借这个机会喝几口,在一起亲热、亲热,热闹几分钟。看你,有话好好说。到底是咋的了,是谁跟谁呀?”
武媚娘听他这样说,看见室内室外放着打井的工具,还有两位陌生的男人,态度缓和了不少。她平静了一会儿,才说:“成君,你是明白人,你听我说。今天中午,不是,是晚饭前。我婆婆和我兄弟媳妇,我们三个人在一起说话唠嗑。那娘俩一个鼻孔出气,说许国民家养了一个还愿的老母猪,都三年了没有下一个崽儿,怎么还不杀了吃肉,还养它干啥呀。我听了真窝火,这不是指猪骂人吗?是暗里说我结婚三年了,还没有生孩子吗?”
尹成君一听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笑了,说:“这个事呀,很多人都在议论。国民也曾经与我说过,他们家养的老母猪不下崽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人说是因为太胖了吧。看看今年下不下崽儿,不下的话,杀了吃肉。这不是唠嗑吗?你想的也太多了。联想,大嫂的脑袋聪明,绝顶的聪明!”
武媚娘听了他这么说,也是一个理。但心里还是别着一个劲,说:“成君哪,你搬出来了,你是不知道呀?我那个兄弟媳妇姚茹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那小话儿可流利了。敲起边鼓来,那小声小韵地可烦人啦!”
张富听她说话,越说越没有边沿,就站了起来,说:“走吧,咱们还是回家去吧。尹老弟他们干了一天的活了,也该回去睡觉了。”张富前面走了,武媚娘随后跟了出来,两个人骑上自行车奔向伊岭屯的乡间土路上。
姚茹与武向合婚后,觉得丈夫跟平常人不一样,有些缺心眼。你跟他说话,他颠三倒四地东拉西扯、胡说八道,而且真假不分、里外不辨。说他错了,还不服气,总想较真、说个理儿。她哀叹自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她也没有办法,为了拯救母亲性命,只得委曲求全,自认命中注定。到了夏秋之交,他们的孩儿降生了,这给苦楚的姚茹增添了几分喜悦。
生孩子了,得给娘家送个信儿。姚茹让武向合去她娘家一趟,就说小孩儿生了,大人孩子都好。要问是男孩还是女孩,你就说是带把的。他按照妻子的吩咐,走着去了岳父家。
前几年,蛤蟆屯有去隆兴霍林三中读书的学生,从伊岭屯通过,走这条路。这几年大队办中学了,这条路,人来车往的渐渐地稀少了,道路都分不清沟台。道沟里、道台上都长草了,而且茂盛,同两边的草没什么两样。如果是黑天,根本区别不出来哪是路,哪不是路。
武向合奔走在这样的道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他怕忘记媳妇告诉的话,嘴里叨咕,生的孩子是带把的。叨咕、叨咕的,他的肚子里乱叫起来了。他东瞅瞅、西望望,看哪更好些。他怎么缺心眼也不能在道眼上大便。他往草原上走了几步。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才把裤带解开往下一蹲,没有想到,一根草尖扎到了屁股上。他急忙站了起来,自言自语:“草尖它都欺负人,扎哪不好,专扎屁股,这扎得这个疼。”他猫腰看,看哪一个地方的草矮一些。怎么看也没有矮的地方。他想平整一小块地方,提好裤子,蹲下来拔草。没有想到,离他拔草的近处盘着一条蛇。那蛇正在休息,闭目养神,忽然感到有人来攻击它,吱溜一下子穿了过来。他没有防备,把他吓得往后退了三步,魂飞魄散,把屎吓没了,把带把的那句话也吓忘了。他真后悔,拉什么屎哪?憋一会儿就到了屯子啦!
到了姚起富家的当院,罗翠花看他来了,扬着笑脸出来迎接他到屋子里。武向合对她说:“小孩生下来了,大人孩子都好。”“是男孩还是女孩呀?”“她没说是男孩,还是女孩。说了,可我忘了。对了,想起来了,是吱溜一下子。”“什么吱溜一下子?”罗翠花有些不理解,问他。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就是在草里爬的,这么长的,一跑,吱溜一下子。”“那不是蛇吗?”“对啦,我看也是蛇,这么长哪,可把我给吓坏了。把那个啥都吓没了。”
罗翠花听说女儿生了一条蛇,魂不附体,张牙舞爪地去找姚起富。姚起富听了她的叙述,感到很奇怪,不会吧,人哪能生出蛇来?为了弄个究竟,姚起富借了一台自行车,飞奔伊岭屯。进了女儿家,一看女儿生的是一个男孩,虚惊一场。他对姚茹说:“爹对不起你呀,委屈你啦。谁能想到,还有男孩、女孩都说不明白的人。把孩子说成了吱溜一下子,与那草里的蛇混淆在一起。天底下能有几个这样的人,让咱摊上了!”说完这句话,他仰天长叹一声。
姚起富从伊岭屯回来,把真实情况向罗翠花一说。她拍了一下大腿,说:“可吓死了我啦!我想啊,咱闺女命不好呀,可怎么又生出来一个妖怪来,雪上加霜啊!”
武向合说差了事,脸上也是挂不住劲,起身要回家。姚起富、罗翠花送他到大门外,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几分惆怅,几丝挂念涌上心头。
两个人看不见武向合的影子了,回到了屋子,抱头痛哭一场。
时间很快,一转眼的功夫,又一个夏秋之交来临了。武向合夫妻抱着孩子来到了蛤蟆屯。在家的时候,姚茹千叮咛万嘱咐,说:“你去我家吃饭的时候,讲点文明,我敲一下碗,你吃一口饭。你学一学尹成君,文质彬彬的样子,不要狼吞虎咽的样子,挽回点影响。”他满口应承下来,并且保证让媳妇心满意足。
到了吃饭的时刻,姚茹在外面当院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哄孩子。拿来一个饭碗盛点小米饭,装作给孩子喂饭的样子,敲着饭碗哄孩子。她一下、一下地敲,武向合在屋子里的饭桌上,一口、一口地吃饭吃菜,确实给人的感觉很好。姚起富心想,都说我女儿找了一个傻女婿,看吃饭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傻。可能是记忆力不好,好忘事而已。俗话说,贵人多忘事吗。他在给自己打圆盘。
在家安排的事,按预定进行得很顺利。忽然间,孩子拉了一堆屎。姚茹忘了敲碗这件事,去收拾屎。这时候,有几个小鸡窥探碗中的小米饭已久,看见那碗饭前没了人,张着翅膀扑过来,抢着吃那碗里的饭。小鸡鹐饭会碰到碗的,那声音一下接一下,传到了屋子里。武向合想跟上敲碗的节奏,就忙着一口接着一口地吃,噎得他一个劲的伸脖子。姚起富看他吃饭有了变化,由慢变快,就劝了一句:“不要着忙,慢点吃。”他说:“在家定的,她敲一下碗,我就吃一口饭。这怨不着我,得怨她。她在外面敲得也太快了,我这样吃,还跟不上点哪?”他还有了理由,振振有词。
姚起富一听是这么一回事,就急忙走到外面想去问女儿。到外面一看,是几只小鸡在争先恐后地鹐碗里的饭。怪不得敲碗声,一声连一声,都听不出个数来啦。他随手捡起一块土块,扔了过去,小鸡们惊慌失措地跑了。他找着了姚茹,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姚茹气得把孩子给了父亲,疯了一样,跑进屋子里,她大声喊叫起来:“武向合,说你傻,你真傻。是人在敲碗,还是小鸡鹐碗,你都分不出来吗?你是一个人、鸡不分的东西。”他看见她暴跳如雷,真还不服气,说:“你说谁,你说谁人鸡不分,你才人鸡不分哪,你半夜摸人鸡。”把一个姚茹气得五雷轰顶、头顶冒烟。上炕拿起笤帚,劈头盖脑一顿猛揍。一边打一边喊:“我让你胡说八道,我让你胡说八道,打死你这个王八羔子!”他看见媳妇气急了,真打呀,就哀求说:“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我的小奶奶。”
姚茹扯起他,说:“别给这丢人现眼了,走,跟我回家!”她走到外面从父亲手里抢过孩子,向院外走去。他低着头,迈着小步,像一条驯从的狗,随在后面。姚起富夫妻俩,送出去老远,一个劲地劝说姚茹。姚茹头也不回,话也不说,径直奔大道。
姚起富夫妻俩,流着伤心的泪水,回到了屋子里。
姚茹非常生气地从娘家出来,走了一段路有些累了,就把孩子给了武向合。一路上,她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她觉得武向合居然能傻到这种程度,两口子睡觉的事都能说出口,而且是在娘家。她内心窝囊透了,不要说跟他说话了,就是瞅都不想瞅他一眼。
回到了家,一连几个晚上,姚茹都不搭理武向合。他有些受不了啦。有一天夜里,他爬到她的被窝里,向她哀求。她连推带打,不让他在她被窝里呆。她厌恶他,从心理上的厌恶,到生理上的厌恶。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武向合实在忍受不住,缠着她非要男女生活一回不可。她无可奈何,也只得应允了。她躺在了那里,像过年时杀死的猪,退掉了毛,雪白的肌肤露着,一点儿生气都没有。哭丧着脸,丢了十五吊钱一样。他虽然傻,也感觉出这个她不是一个活人,倒像一具死尸。而且不是死了一天,已经是三天或者五天。僵硬的身体,冰冷的肌肤,股股寒气向他袭来。他不禁打了几个寒战。他拿出来力气,就像那吃饺子前,拿起擀面杖在捣蒜缸里的大蒜,出来进去的空洞洞的,什么滋味都尝不出来。他只能是孤芳自赏、自寻其乐,发泄着男人应有的力气。力气使尽了,托着疲惫的身体倒向一边,睡去了。她扯起被子,盖在了冷冰冰的身上,两行泪水饱含着辛酸苦楚滴落在枕头上。她翻了一个身,把脊背给了他,胡思乱想起来。这日子真的难过,真的不想与他再过下去了。
八月中秋节是喜庆的日子。每年的十三或者十四,何勇都满脸笑容地张罗杀猪宰羊。今年谁也不知道他抽什么斜风,十五那天的早晨才发出号令,杀猪、宰羊,分菜。午间吃饺子是不能赶趟了,各家各户都推迟到晚饭吃饺子。何勇又发了慈悲,下午社员都放假,过节了,大家伙都高兴、高兴,饮酒赏月。
武媚娘忙着切馅,张富忙着和面。她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没有了记性,丢三落四的。往饺子馅里放了一遍盐,就以为没有放,又放了第二遍盐。馅子里放了两遍盐,你说那馅,能不咸吗?在吃饺子时就吃出来了。张富也没有多想,随便地叨咕一句:“可能放盐放多了,馅有点咸。”她听见了他挑起毛病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火气,就冲他喊了起来:“咸了,你就别囔了!”这样的话,够难听的,谁听了都会受不了。
张富从来也没有说过武媚娘一个不字。她个性强,不让说,好耍一个小脾气,这个他是知道的。但也没有想到今天因为说了一个咸,发了这么大的火。他不以为然,笑哈哈地说:“你看你,没有说别的吗,随感而发、随口而出,你就火了。囔、囔的,多难听。”她一听平时的小绵羊,今天来了牛劲了,顶撞起她来了。她暴跳如雷,喊道:“她们气我,你也气我,你们都是合计好了的!”“就这点小事,不要东拉西扯的!”他又回她一句。
武媚娘听了他的话,感觉到他今天不让份儿啦。眼泪就来了,不知道为何那么伤心,大声嚎叫起来了。这一哭不要紧,惊动了街坊邻居,不一会儿的功夫,从西头传到了东头。
伊岭屯是一个比较文明的屯落,清朝时期屯中张家读书人中过举人,有光荣的历史和传统。举家过日子,夫妻吵骂打仗的特少。打媳妇的就有一个,这个人还不是当地户。男的叫方显荣,女的叫郑玉兰。他们都是霍林县城里人。大炼钢铁那年,随着一帮人去了富拉尔基。后来两个人在那里结婚落户、生儿育女。六二年国家有精简下放政策,本来没有他们的名额。方显荣有文化、有口才,已经干到了五级工。工厂对他这个工人中的骨干舍不得。但他非要回老家这边务农,说在农村能吃饱饭,住在城里,那点供应量够谁吃的,决心像泰山一样不可动摇。工厂领导登门相劝,也没有成功,就勉强同意了,把他列入精简下放的名单里。
李天成的弟弟李天刚是郑玉兰的姐夫。方显荣靠着李天刚就来到了伊岭屯安家落户。伊岭屯的田地土质好,人心齐,加上李天成、何勇领导有方,年年丰收,户户分钱,对方显荣形成了吸引力。
有一天因为一点毛皮小事,方显荣与郑玉兰吵了起来,各不相让,矛盾激化,从屋子里打到了外面。正好是生产队社员下工的时候。尹成君听到了哭喊声,赶了过来。他看到了方显荣正在踢郑玉兰。郑玉兰在地上滚着嚎啕大哭,目不忍睹。他赶忙跑了几步,站在了两个人的中间,也不说话,只用眼睛看着方显荣,眼光说话,你也太过了!方显荣知道尹成君仗着力气和口才好打抱不平。他要是拉架,轻轻碰你一下,你都得趴下。方显荣只得就此罢休,回到了屋子里。有的人看见尹成君把架拉开了,就把郑玉兰劝到她姐姐家。
尹成君看见别人把郑玉兰劝走了,进到了方家屋子。这个时候,他看见方显荣把一堆书扔进了灶坑里,放上柴草点着了用火烧书。尹成君是爱书如命的人,看见书让火烧了,心疼起来了,就推了方显荣一把,把他推出很远。尹成君把火扑灭,用手把书拿了出来。有的书烧掉了皮,有的书面目全非,有的书完好无缺。他认真地翻着,把能看的书放到一边,把不能看的书放到了另一边。他看了看书名,有列宁的《哲学笔记》,有小说《迎春花》、《朝阳花》、《牛虻》,还有普希金的诗等书,共有二十多本。他如获至宝,对方显荣说:“这些还是能看的书。你烧也是烧了,给我吧。那些是不能看的书啦,全完了。一会儿我走了,把那些不能看的书烧了吧!古有焚书坑儒,今有烧书赌气。”他拿着书往出走,边走边想,没有想到他这还有这么多的书,要不是随着进来,这些书就变成灰烬了,那该有多么可惜呀!我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多的书哪?他一厢情愿,没有得到人家的应允,拿着书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家中。
过了一些日子,方显荣来找尹成君,问:“那些书都看完了吗?”“小说都看完了。看小说可以一目十行、不求甚解。可那《哲学笔记》就要慢多了。”“《哲学笔记》给你吧。剩下的”说到这,他停了下来。尹成君一听是来要书的,还不好意思说出来。就接茬说:“书是您的。我这是趁火打劫,理应完璧归赵。不过也没有白救一次书,得了一本。”方显荣的脸绷着,一点笑模样都没有,捧着那些书走了。尹成君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想,我什么时候能有那么多书哪?
方显荣与媳妇那一回打仗,遭到了大家的批评。老的、少的,当面的、背后的,没有说好听的。人要脸,树要皮,以后再也没有打仗。方显荣觉得,让大伙说三道四的批评,真犯不上。
屯中夫妻打仗的少,有打仗的了,就是新鲜事,一传就传到了武媚娘的娘家。武大娘急忙过来劝说,姚茹也过来劝说。武媚娘一看娘家人来了,更长了威风,哭天喊地、手刨脚蹬,那动静都瘆人。武大娘见姑娘这个样子,这成了什么事了。就指挥几个人把武媚娘往娘家拉。武媚娘大声喊道:“你张富,说咸道淡的,这一回,我让你好好地闲着!”喊声渐渐地远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姚茹、张富了,她一个劲地劝说张富,对待武媚娘要好些,不要欺人太甚。他借着灯光看着她,越看越觉得她那脸像一朵花,娇艳美丽。那眼睛就像雨后的山杏,水灵动人。那胸脯随着说话一起一伏风采诱人。那腰部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就连那两条腿都像两根粗甘蔗充满了甜汁,馋人。她这时也觉得他那笑眯眯的眼睛是那么可爱,那身体那骨架透着阳刚之气。她想,要是张富是她的丈夫该多么好啊!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眉来眼去的,春波荡漾起来。他心领神会,熄了灯,走到了他的身边,把她抱了起来。她没有躲闪他,而是积极地拥到了他的怀里。两个人亲吻起来。两人的身体终于合在了一起,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姚茹自从与那张富有那么一回之后,不知不觉地就把感情的赌注压到了他那里。他来了,就是坐在那里,说几句话,多看几眼,心里都像喝了蜜,甜滋滋的。要是拥抱起来,感情激荡,是那样的舒服而奇妙。要是一天不见面,坐立不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真有一日三秋之感。
张富也想姚茹啊,她真是迷人。那身体像一块吸铁石,他像铁块,被她牢牢地吸住。在她的身上,他感到自己是英雄,是一名真正的战斗英雄。炮火轰鸣、枪林弹雨,他架着机关枪向敌人点射,每一粒子弹都准确无误地击中目标。敌人碉堡的枪眼喷不出火舌,被打得嗷嗷直叫,举起双手,扛起白旗。后续部队冲上去,敌人当了俘虏,战斗胜利了。在颁奖大会上,立功奖章挂在了胸前,把那立功喜报寄回了家中。张富是多么的喜悦,多么的疯狂,满脸都是胜利者的微笑。他是一位英雄,是获得另外一个女人灵魂的英雄;他是胜利者,是享受到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肉体的胜利者。人世间就是有一些这样的英雄,这样一些胜利者,才洋溢着丰富多彩、斑驳陆离。也留下了无穷无尽的故事,留下了流传千古的笑料,更留下了耐人寻味的辛酸和苦辣。
有一天,尹成君下班回到了家。妻子笑着问他:“你猜今天谁来了,是干什么来了?”“我也不是算命先生,哪能知道?”“是张大嫂来了,那个武媚娘,张富媳妇。她说要用你点那个。说她结婚三、四年了,准是张富不好使。你看看,这是她给拿来的小瓶。”他拿过来看那个小瓶,是装打针用的青霉素的小瓶。她说:“用你的,养的孩子一定好,你看你家大闺女,又好看又聪明,多招人喜欢哪。”
尹成君已经给自己的大女儿起了名字,叫尹秀萍。
他看了妻子一眼,感到她真是实在大劲了,哪有把那个随便给人的道理。他笑了,说:“谁的孩子像谁。”他看了看满地跑的女儿。女儿不懂得父母说着什么,看爸爸看她,就张开两只小手让抱她。他弯腰亲热地把女儿抱了起来,贴了一下脸。女儿捏住他的鼻子乐,乐得都出了声,那声音清脆悦耳。
他对妻子说:“前几天,你忘了?是我弟弟赶着毛驴车,拉着你和女儿去前屯公社医院,看看女儿是不是有病了。我小学时候的同学柳香杰,根本不认识你,也不认识咱女儿。就当着你的面说,这是谁家的孩子,咋这么像尹成君!你说,像啥呀,就是尹成君的孩子。柳香杰脸红了,说自己冒失,这要是说差了可怎么办?这是你回来跟我说的。你要是把什么给了她,生的孩子像我怎么办吧?那样的风要是刮起来,还不得吹翻了房盖!到了那个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个人字怎么写呀!”“那就不给她,坚决不能给她了。”
第二天,尹成君下班回家,女儿跑到当院来迎接他。他抱起女儿,贴着脸,走到了屋子里。妻子笑着说:“武媚娘来了,听说不给她那个,满脸的不高兴,生气了。还说,不给拉倒,就你家有男的,别人家没有啊!我去找别人。赌气冒烟地就走了,连头都没有回。”“她走了就完事了。跟她做这样的事,咱纠缠不起呀。这样的女人没事找事,要是让张富知道了,两个人非得闹翻了不可。哪有清天白日的,东家西家的,要那个的。她的脸盘可真大,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后来武媚娘也不知是从哪里弄到的,或者根本不是别人的,就是张富的,怀了孕,生了一个男孩。
人有当日之灾。那个男孩两岁的时候,因为感冒发烧得了肺炎,只要住上七天医院,肺炎就能治好。可是,武媚娘给孩子治病怕花钱,给医院回来后,就东家借青霉素,西家借链霉素。谁家能有那么多,都凑到了一起也不够三天用的。药少达不到效果,好端端的孩子就离开了人世。张富与武媚娘抱着孩子一顿大哭,可是晚了。这件事,张富不但埋怨武媚娘,也结下了他对她的怨恨。
张富与武媚娘的怨恨,能不能解开,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