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五十四回 违纪败露遭监禁 鼓励晓凤向前看
冼维山与张晓凤的暧昧关系越传越远、越传越深,但是谁也没有看见过。
有一天晚间,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赵懿本在白天碰上了闹心事,坐不稳、站不安,从屋里走了出来,鬼使神差地走到离大队部的不远处,就发现一个俏丽的身影在眼前的黑暗中很快地消失了。是谁,深更半夜的,难道真的碰见了鬼不成,他心惊肉跳、手脚发麻。冷静下来一想,他的脑海里对这个身影进行了分析判断,渐渐地靠近了人们传说的冼维山与张晓凤的风流韵事、桃色新闻。他内心酝酿新的计划。
赵懿本的职务是民兵营长,抓民兵工作。民兵年年都集中起来搞实枪实弹演习。集中演习有集体伙食,每天按六角钱补助。当时来说,六角钱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赵懿本与张兰香、柳翠花的关系始终没断。为了取得相好的欢心,每回去都要带些物品和现金。就因为这样,就别说柳翠花啦,就连张兰香也渐渐地对他产生了好感。俗话说,钱能通神,有钱能使鬼推磨。鬼见钱都眼开,何况人乎!
张兰香一开始是惧怕赵懿本的权势。她看出他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不达到目的不罢休。她怕他整死她的丈夫或整死自己,才顺从他的摆布。她根本没有把他当人看。他去啦,她就机械地本能地让他胡乱地瞎卖力气,吻那、摸呀,随他的便吧,她一点儿性情都没有。她内心把他看成是凶恶贪吃的饕餮,看成是饥饿多日的猪。那猪疯狂地舔那没有多少食物的槽子梆,拱翻了槽子,拱槽子底,渴望食物在槽子底出现。她厌恶他,她痛恨他,心里骂他,你奸尸吧!你夺去的只是皮肉,一点感觉、一点生气都没有的皮肉,只会喘气的、奄奄一息的、同尸体差不了多少的皮肉!
赵懿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是能感觉出来的。都说家花没有野花香,可这野花不但不香,反而有些心烦意乱。他觉得张兰香没有自己的媳妇温柔、动情而有魅力且舒服。但他对张兰香仍然不肯罢休,等待着温情融化寒冰,等待着春花绽放,等待着时来运转。
虽然如此,赵懿本还是说话算数。先拿出一百元钱,后来又拿出二百元钱,帮助张兰香接了一间房,添了不少物品。赵希有虽然心疼儿子,但见儿子的钱花得无影无踪,说不明道不清的,也产生了疑问,又听了一些风言风语,就开始限制儿子花钱。赵懿本要是说不出花钱的理由,就不给钱。说出来了花钱的理由,也得拿回真物验明正身。不然的话,以后拿钱,没门。赵懿本看见父亲真的拉下了包公脸,无计可施了,就在外面动了心眼。他就在每年的民兵训练伙食补助上打算盘,每年都在伙食费上节约二百来元钱。
但是,他也怕伙食标准降低了,产生意见和不良后果,就不辞辛苦到各个生产队的菜园子去化缘,这样就把买菜的钱省了出来。民兵们吃的伙食标准实际上也够六角钱的,也心满意足了,谁也没有什么意见。
天有不测风云。忽然有一天,赵懿本与具体管伙食的覃凤礼,因为一点小事,两个人吵了起来,各不相让,越吵越凶,赵懿本暴跳如雷,把覃凤礼辞退回家。覃凤礼也是一个要脸面的汉子,不甘心屈服于他。就去找李天成告了赵懿本一状。李天成一看事情闹大了,压不住了,迫不得已召开了支委会会议研究解决办法,会议决定以冼维山为首组成调查组,把事情查它一个水落石出。
冼维山真就按照支委会会议的意见,动上了真格的。按照反映问题的线索,一个、一个的菜园子去调查,核实了赵懿本只拿菜不给钱,但在算账时又把菜钱支了出去,说菜是买来的。人证物证俱在,问题搞清了。
冼维山在支委会会议上建议退赔,只对经济,不看政治。可是退赔的数量多呀。不只是一年的,以他当民兵营长开始,一年、一年的算,五个整年,一年二百五十。就是让赵懿本退赔一千二百五十元现金。不退现金,就追究政治责任。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那时一般的公办教师一个月工资,三十元零五角,一年才挣三百六十六元钱,关士发是比较多的,每个月三十九,一年才挣四百六十八元钱。赵懿本听说后,吓了一身的冷汗,上哪去弄那么多的钱!他只得去央求父亲出面。赵希有舍着脸皮,去找李天成,去找李纯生,去找徐兴邦。都是一个屯住着,沾亲带故的,谁也不忍心整的那么狠。支委会会议第二次研究赵懿本的问题时,不追究政治责任,让其退赔两年的占多数。党内有规定,少说服从多数。冼维山的建议被否决,感到不痛快。
赵懿本由此痛恨冼维山,牙根都直,寻机找茬报复,但在表面上,还非常地恭维他。说这回的事情得感谢冼书记啦,要是追究政治责任,他这个营长就当不成了。当他发现那个俏丽的影子以后,就计上心头。他跑着去找基干民办排长张富。他对张富说:“接到上级指示,有阶级斗争新情况,务必提高警惕,严加防范。从今天起查夜巡逻,小心阶级敌人破坏。”
张富信以为真,急忙去找基干民兵许国军、鞠发,进行了交代。天天晚间几个人神出鬼没巡逻,蹲坑守候。过了五天,那个俏丽的身影在夜色中,闪现在大队办公室的门口。这一回不是出来而是进去。赵懿本看到这种情况喜上眉梢,心里说话,冼大副书记,对不起了!他立即布置查夜,挨家挨户的查,先从大队部开始,保护领导安全,保护大队部安全。
张富敲着大队办公室的门,说:“我是基干民兵排长张富,奉上级命令严防阶级敌人破坏,今天晚间查夜,请值班领导配合!”
冼维山与张晓凤正在你亲我爱、寻欢作乐,一听民兵查夜,吓得出了一身的汗,水洗一般,这可如何是好!大队办公室有一个大立柜,是公用的,平时也不锁。他急中生智,就把张晓凤藏到了里面,才出来开门。
赵懿本、张富、许国军、鞠礼进得了办公室,没有发现什么,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走了出去。
来到了外面,赵懿本放大了声音,说:“那个黑影眼睁睁地进了大队院,说不定是藏在哪里了,等咱们一走就会出来搞破坏。咱们要严阵以待,绝不能让阶级敌人的破坏阴谋得逞!我在这里与鞠礼守着,你们俩去查夜,看谁家是缺人还是多人,集体户也不能放过!”张富按照赵懿本的指示带着许国军消失在夜幕里。
黑夜说话,传得远,听得也真切。赵懿本的话,冼维山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他把她叫了出来,两个人轻声研究着。他乞求的语气对她说:“在关键的时刻就得豁出点什么来,要不然咱俩都得遭殃。”她没有明白他说话的意思,问:“豁出点什么来,咱俩能得救呀?”“就得豁出你呀。这个时刻是关键的时刻。赵懿本也是个馋猫,让他解解馋,就能把咱俩放过去。”她听她这样说话,满心地不高兴。跟了这么一个男人,关键的时刻,与他做爱的女人都往别人怀里推,这样的男人还是一个男人吗!她声音里含着伤心和期盼,说:“我不同意。我想嫁给你。你和你的老婆离婚。你要是答应我,你与你的老婆离婚。今天的事情,与其相关的事情,我都负责。你看怎么样?”
冼维山没有想到,在关键时刻,张晓凤又将他一军,这如何是好。他说:“与老婆离婚咋整呀!还有孩子哪,那孩子怎么办哪?”她说:“我这一辈子只能与一个男人睡觉,不能再找另一个男人啦。”两个人的意见不一样,各有各的算盘,僵持不下。天快亮了,冼维山显然是江郎才尽,不得不说:“我同意与老婆离婚,娶你为妻!”她气急败坏,说:“晚啦。现在我还不同意了哪!”说着、说着,两个人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外面完全可以听得到。
赵懿本和鞠礼都听见了,屋子里有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吵架,而且各不相让。赵懿本指挥鞠礼,说:“赶快,你去找李书记,这个场面,咱俩可处理不了,屋子里说话的女生可能是张晓凤!”鞠礼撒开两条腿,使足全身的力气向当街跑去。
这个时候,张富与许国军回来了,向赵懿本报告,没有发现更多的情况,只是发现集体户的女户长,现在当代课老师的张晓凤没有在宿舍。同室的齐淑荣说,张晓凤去学生家搞家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还没有回来。
三个人在那里说话,李天成来了。赵懿本把情况向李书记做了汇报。李书记一听,当时就把眼睛瞪得多大,那脸气得肿了起来。心里说话,你冼维山太他妈的,色胆包天!昏了头脑,搞女人竟然搞到大队办公室里。让赵懿本发现了能有你好吗?你们是对头冤家。李天成愤怒了,声严厉色地说:“赵营长,你去把门叫开!张富,你去找乐主任!”张富跑着出了大队院。
赵懿本走到大队办公室窗户前,说:“冼书记,金屋藏娇,时候也不早了,该起来了吧。李书记可来了,请开门谢罪吧!”话里含着嘲讽和幸灾乐祸。
冼维山被逼无奈,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像死了娘,把门开开,走了出来。李天成进了屋,看见张晓凤用手抱着脑袋,披头散发,看不见那脸,挡得溜严,坐在长椅子上呆若木鸡。他打了冼维山一拳,冼维山向后退了一步。他骂冼维山:“你他妈的混账。谁你都勾,畜牲不如的东西。你比晓凤大十多岁,快是你姑娘的年龄,你还忍心下得了手,是什么东西!”冼维山被骂得狗血喷头,耷拉着脸,也不敢吱声。
李天成对赵懿本说:“把青妇武办公室打开,让晓凤到那屋子去呆着。”赵懿本把合用的办公室开了锁,把张晓凤让到里面。妇女主任乐淑华被找到了大队部,李天成对她说:“你去问问晓凤,是怎么一回事,实话实说,不许撒谎。”她把办公室的门关上,问起了张晓凤。
赵懿本看着李天成,讨好的眼神,小声问:“是不是向公社报告一声?”李天成想了想,没有回答他。李天成问冼维山是怎么一回事?冼维山编造了不少理由:是张晓凤勾引他,他受不了女色的进攻,当了俘虏。张晓凤腐蚀拉拢领导干部,是女知识青年中的败类。反咬一口,恶人更会告状,往自己脸上贴金。
李书记长出一口气,告诉张富,把冼维山带到饭厅去呆一会儿。乐淑华走过来向李天成报告:张晓凤交代,是冼书记以职权勾引她,答应她当代课教师。跟着他让当,不跟着就不让当。还让她跟赵懿本睡觉。说赵懿本要是睡上了觉就会走人,不会再管这件事。她没有答应这件事,两个人吵了起来,越吵越凶。
李天成让许国军、鞠礼看一会儿张晓凤。他把赵懿本、乐淑华留在了办公室,把门关严。他问:“这件事发生得突然,我的头脑都开了锅,怎么办才好哪?”乐淑华说:“张晓凤是上山下乡知识青年,远离父母,来到咱们这个地方,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出了这样的事,咱们能处理得了吗?应该上报公社,派人来吧!”他又问:“张晓凤提什么要求没有?”“她说,冼维山是钻进革命队伍的一只狼,是披着羊皮的狼。是一个不称职的领导干部,以权谋色,要求上级严肃处理哪!”赵懿本很怕李天成不上报,接过话茬说:“冼维山是以权谋色的大混蛋!他勾引女知识青年是破坏毛主席的革命路线,破坏党的知识青年政策,应该报上级处理。乐主任说得对。”
李天成想了想,拿起手摇电话,握住摇把,摇了几下,电话把有些沉重,知道对方已经接上,拿起话筒。他说:“交换台吗?请接公社,我是伊岭大队书记李天成。”接话员传来声音,“等一会儿吧”。不到两分钟,电话就过来了。李天成一听是公社秘书张文东的声音,就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张文东在电话里说,请示一下领导,让倪万金和李良去了解情况。
两个小时吧,公社组织委员赵德志,公社公安特派员倪万金,教育组组长李良,骑着自行车,风尘仆仆来到了伊岭大队办公室。李天成、赵懿本、乐淑华向三位领导做了全面汇报。赵德志很认真地听,用笔做着记录,听完了汇报,说:“我和李书记找冼维山谈谈,倪万金和乐淑华找张晓凤再了解一下,李老师你去学校一趟。”正说着,分校关士发主任闻讯赶到了大队办公室,与几位领导问好、说话。
几个人寒暄几句,入了正题。赵德志说:“关老师,你来得正好,不然的话,正要去找你。张晓凤是代课教师,行政上归你们管,怎么处理得听听你们的意见。赵懿本也加入你们的队伍,先到学校看看。我们这边再了解一下情况,找当事人谈谈。一个小时以后,你们就回来,共同研究处理办法。”
赵懿本、关士发陪着李良,出了大队办公室,向伊岭中学走去。赵德志、倪万金、李天成、乐淑华按照分工与冼维山、张晓凤谈话。一个小时真的就谈完了。
赵德志把李天成、倪万金、乐淑华汇集到一起,说:“事情都清楚了。李书记,你开支委会会议。远路的,不在家的,来不了就算了,支委超过半数以上就行。就是现在,听一听支委们对这件事的看法,对冼维山是什么处理意见。我同倪万金到中学去一趟,听听老师对这件事的看法,对张晓凤是什么处理意见。告诉基干民兵看好冼维山、张晓凤,不要出现一差二错。”
赵德志、倪万金来到了中学办公室。鲁老师的脸上,堆满了笑,迈着短腿张罗沏茶倒水。赵德志让赵懿本去参加支委会会议。赵懿本和几位中学老师打了几声招呼就走了。
赵德志让各位老师都坐好,才说:“发生了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赵营长可能都跟你们说了。对张晓凤怎么处理,想听听各位老师的意见。”
赵德志的话音刚落,李友信老师站了起来,说:“论年岁,冼维山的岁数大;论职位,他高;论社会经验,也是他丰富。他仗着职位以权谋色,破坏了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和党的知识青年政策,应该严肃处理。至于张晓凤,年青事浅,不知雨雪冰霜,应该宽容。但为了照顾脸面,应该给她改变环境,到新的地方去工作。”中学教师都赞同李友信老师的意见,只是用词有些差别。
大队办公室,支委会会议正开着。会议由李天成主持,他把基本情况向支委们做了介绍。赵懿本先发言,他说:“严防阶级敌人破坏,维护社会治安,基干民兵立了功。冼维山的行为是破坏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和党的知识青年政策。他用卑劣的手段勾引女知识青年,给广大的女知识青年的家长蒙上了阴影,给女知识青年的身心健康带来了损害,罪大恶极、罄竹难书。我们要依法正本清源、清除败类、挽回影响。我们要为毛主席知识青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指示鸣锣开道、摇旗呐喊。谁破坏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就打倒谁。我提议,撤掉冼维山的副书记职务,开除党籍,绳之以法,让他尝尝牢狱的滋味。”赵懿本的发言上纲上线,也不管词语用得恰当不恰当,认为有劲、震动人心就行。别说,这一番话把参加会议的支委都给说服了,都同意了他的意见,把冼维山绳之以法。这就形成了决议。
赵德志几个人从大队中学回来的时候,支委会会议也结束了。赵德志进了办公室,李天成向他说:“支委会会议开完了,形成了决议,一致通过,把冼维山绳之以法。下一步怎么办?”赵德志看了看支委们,发现其中有一位青年支委,感到陌生,就问:“这位怎么称呼?”李天成笑着说:“是团书记,参加支委会,叫许国民。他父亲参加过抗美援朝,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立过战功,耳朵都被震聋了。”
许国民在尹成君当上了民办教师之后,就被李天成提拔到大队当上了团书记。李天成把他作为接班人来培养。赵德志不经常来,当然就不认识了。他拍了许国民一下,笑着说:“年青有为、后生可畏。”
赵德志对李天成说:“咱们开个联席会议,在一起说说处理意见。”和会议有关的同志都坐好了,李天成代表伊岭大队支委会发言,说:“撤销冼维山的副书记职务,开除党籍,交给司法部门绳之以法。”李良说:“我代表教育组,把张晓凤调离伊岭,去外校教学,保留她的代课教师资格。”赵德志看了看倪万金。倪万金明白,是让他发表意见,他笑了笑,才说:“对张晓凤的处理,就按照李组长说的那样办吧。年青而不知事理,保留资格,外地教学,但要加强教育。对冼维山处理那是党的事情,由支部的名义报告上去,公社党委讨论批准。至于绳之以法,我要向县局报告,立案侦察,先可以把冼维山带走。我同意对他绳之以法。”赵德志说:“那就这样,把冼维山先交给公社党委讨论决定,再移交司法部门处理。张晓凤由教育组发调令,调到外地去教学。”有了结论,也到了饭时,其实已经过了饭时。
李天成说:“食堂的饭菜已经做好了。小米饭、土豆块、大葱大酱、鱼肉罐头。”他把乐淑华拉到了一边,说:“你陪张晓凤吃饭,让她想开一些,把处理意见告诉她,让她明白组织上对她的宽厚。对冼维山的处理意见要保密,不要告诉她。她要是问,就说得由公社党委决定,自己先管好自己吧。”他又找来赵懿本,说:“你让张富给冼维山盛点饭、拿点菜,让他也得有一个饱肚子。告诉张富啥也不要说,守口如瓶。”
赵德志几个人,在李天成的陪同下来到了食堂。坐好了,饭菜端上来了。李天成拿过来一瓶草原白酒,说:“喝几杯酒,提提精神。”赵德志摇着头,说啥也不喝。他要是不喝酒,谁还能喝了。酒当然就省下了。一会儿的功夫,吃完了饭,回到了办公室。许国民沏茶倒水,给吸烟的拿烟点烟,赵懿本也过来帮忙。
赵德志喝了几杯水,对李天成说:“我们这就走,你们也休息、休息。派两个基干民兵把冼维山送到公社。”
赵懿本派张富、许国军赶了一辆毛驴车去送冼维山。冼维山坐在毛驴车中间,低着头、捂着脸,往日的威风一扫而光。张富在前面赶着车,许国军坐在了车后面。只见张富一扬那鞭子,毛驴车就出了大队院。
赵德志看见毛驴车走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李天成、李纯生、赵懿本、乐淑华、许国民、关士发,都从大队办公室里出来送赵德志和倪万金。两个人推着自行车前面走,这些人跟在后面往出送。走出了大队院的门外,赵德志停下脚步,说:“千里送行,终有一别。你们回去吧。要不然,我们俩还得推着自行车走。张晓凤要很好地安慰一下,姑娘小,年青,别想不开,多做点思想工作,让她回家呆一阵子,再去外地上班。回家的时候,跟一位女教师去,送到家再回来。稳妥些好,可不要出了什么意外。这可涉及到毛主席上山下乡知识青年的路线和党的知识青年政策,弄不好,上级责怪下来,可就不好办哪!李老师,你留在这,可要把这件事处理好,李书记帮着点。”李良、李天成笑着脸、答应着。看赵德志走远了,送行的人才回来。
乐淑华陪着张晓凤,一直都没有离开。吃饭在一起,睡觉在一起,就连去厕所都是一起去一起回来,两个人形影不离。乐淑华就像一位老大姐似的陪着她,耐心而细致地做她的思想工作。在乐淑华的劝导下,她的心理受到了慰藉,冰冷的心开始有了温暖。没有脸见人,一死了之的想法开始渐渐地消退。当她看见冼维山坐在毛驴车上由张富、许国军押送,真是解恨,罪有应得。什么男子大丈夫,自己喜欢的女人到了危机关头都往别的男人怀里推,她感到伤心和耻辱。这是她对冼维山恨之入骨的真正原因。
一天早晨,乐淑华陪着张晓凤,向汽车站这边走来。公共汽车一天只有一次班车,时间基本固定。公路在伊岭屯的中间穿过,齐淑荣正在汽车站等着,她的身边站着尹成君和尹成钢。尹成君是代表关士发和全分校教师来这里送张晓凤的。尹成钢是早晨上班路过,看到弟弟站在路边不知为何,是前来打招呼的。尹成钢从弟弟的嘴里知道了张晓凤今天离开伊岭回家。就等在这里,想同她说几句话,给她鼓劲,让她振作精神。
看见乐淑华陪着张晓凤走了过来,尹成钢就迎了上去。他望着张晓凤憔悴的面容,惺忪的眼睛,打不起精神的两条腿。腰部的灵气,臀部的风采,已经无影无踪了。他说:“张老师,你好,齐老师陪你回去,祝你一路顺风。我想给你提两条建议。事情已经过去了,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这样的路谁也不想走,但我们却走了,只能走一次,而绝不能走第二次。当然了,这也是教训。只是这个教训太深刻了,太让人刻骨铭心了。你千万不要把这一段历程当成沉重的包袱,压在自己的肩上而直不起腰来,抬不起头来。而是应该作为一种特殊的动力,激励自己重新选择、重新振作。什么事情都是靠自我认识,只要你正确对待,别人说什么无所谓。说多了,还是说建议吧。一是建议你,不要在咱这个公社其它大队去任教。让教育组领导跟县局说说,调到外公社去教学,越边远越好。二是建议你,把名字改喽。就说户口本丢失了,托人到派出所换一个。在换的时候,把名字一改。只有伊岭大队的人,认识你张晓凤,到别的地方用新名,张晓凤从此就消失了。你要以新的名字、新的面容、新的风采、新的工作态度,展现在陌生人的面前。”说到这,尹成钢把手一挥,提高了声音,“让那不愉快的过去,就全丢在伊岭大队的天空和土地上吧!”
张晓凤被他的一番话感动了,把头抬了起来,用那美丽的眼睛看着他,那睫毛闪动着,好像在说,谢谢你的鼓励,我一定要像你说的那样,以新的名字、新的面容、新的风采、新的工作态度,展现在陌生人面前!
尹成君听他哥哥的话说完了,才向前走了几步,面带笑容,对张晓凤说:“张老师,咱们关主任今天起早去了公社教育组开会,委托我代表他,前来送你一程,祝你从头开始、工作顺利!”张晓凤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客车开过来了。公路是土面,行走在公路上的汽车像跛脚的老人,一瘸一拐地蹒跚而来。客车停了下来,齐淑荣、张晓凤先后上了车。张晓凤刚上到车上,又从车里走了下来。她来到了尹成钢的面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热泪盈眶。她说:“再见了,后会有期!”
尹成钢看到车上的人都看着他俩,就急忙松开手,说:“好,后会有期!快上车吧,旅客们都等着哪!”张晓凤走到车上,车就启动了,车门慢慢地关上了。透过车门的玻璃,张晓凤挥舞着手,向送她的人们表示致意。尹成钢、尹成君、乐淑华望着远去的汽车,都松了一口气,陷入了沉思之中。
尹成君送走了张晓凤,在学校忙了一天,日头快要落山了,才回到了家。齐东华看他进了屋子,就问他:“今天,咱家屋内多了什么东西?”他转了一周,仔细地寻找,最后把眼睛停留在,挂在檩子下面的电灯泡上。他高兴的说:“是啥时候安上的电灯,说没说,啥时候给送电哪?”“刚安上一会儿,到晚间就给电。”他拍了一下手,心里想,这回可好啦,晚间看书不用点蜡烛了,眼睛可省劲了!
六九年以来,春季干旱严重,霍林河水到了春天就干涸,真正的成为了季节河。春季无雨或少雨,需要浇水种田保苗,可没有水怎么办?县里提出打井办电的口号。伊岭大队从伊岭屯开始,今年轮到了段家屯。打了两眼井,打到七十多米深。通上电用六吋水泵抽水。给地里修上水渠,水顺着渠道流到地里。到了春天浇水种地可方便多了。到了夏季田地里旱了,还能顺着垄沟灌。年年丰收的说法,不是口号,已经成为现实,靠天吃饭成为了历史。农民们乐得编成了顺口溜:共产党就是行,送来了电灯,送来了龙,龙能浇水,电灯照明,从此不会穷,电灯电话、楼上楼下,向那好日子冲。
有电了,生产队买来了磨米磨面的机器,减轻了劳动强度,也增加了劳动效率。毛驴也都闲起来了。昔日的碾坊、磨坊都成了历史文物,再也没有人想起来使用它。尹成君感受最深的就是磨面粉。把小麦用脱皮的机器脱两遍皮之后,就把小麦倒进磨面粉机器的漏斗里,电动机开动起来,面粉从漏口中像水一样淌出来。预备好装面粉的袋子,把流出来的面粉装上就行了。他想,姥爷要是赶上这个时候,就不会因为在碾坊围着碾子转,发晕摔倒且一病不起,还能多活几年,那该多好啊!他想着这一情景,眼睛有些湿润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尹成君自从当上了段家屯小学校的负责人,把心思都放在了学校工作上。之前,学校师生用水,要到屯里去抬,惊扰百姓不算,也不方便。他就张罗打一眼井。打井需要木板做帮。花钱买木板请木匠做,学校没有钱,还有外债哪。有四百多元的外债,别人还敢借给你钱吗?怎么办?有人提议,公路道班房拆了,那屋子里原来有一眼井,那井的木板帮还在里面哪。他就领着本班学生去挖。挖了一半,用绳子把井帮捆住,利用杠杆原理往出拽。真就拽了出来。检查了一下,这个井帮还能用。他又领着学生挖井。挖了有两个人那样深了。有个学生叫王权的在井底下挖。他说他害怕,听见了地底下有人喊的声音。尹成君不信,哪有这种事,无中生有、大惊小怪。可是,他的话学生们信那,都面面相觑,显出非常害怕的样子。他就进到井里去挖。可是井上的学生往上提土,多提土提不动,少提土挖井的速度又太慢。他怕耽误课程多了,会影响学生的成绩,就到段家屯去找古队长帮忙。
古队长支持学校工作,派来了两个硬劳力来协助。要想知道尹成君挖井是否成功,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