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回 成君横渡霍林河 伊岭召开现场会
时间过得真快，半年的课程已经学完了，进入了期末复习阶段。在学生进入总复习时，任课教师很少来班级讲课，只是班主任有时来一趟看一看，但比平时少多了。
忽然间，尹成君心血来潮，想了一想，阎老师有两天没来班级了，甬路上来回走也没有发现她的影子。他感到很奇怪，就去了数学组看。见没有阎老师，金老师也不在，另外班级的实习老师也不在。他的心激灵一下，就问严智老师。严老师告诉他，都走两天了。学校领导和老师考虑临近期末，怕学生情绪波动，影响复习效果和学习成绩。事先商量好，由学校领导出头露面欢送实习老师回省城，不惊扰学生。
尹成君听了这样的话，心像被铁钳子夹住，紧紧地收缩。他带着惆怅的情绪从数学组回到了班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浮想联翩。阎老师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都在脑海中周旋。他手里拿着那瓶眼药水和那块手帕，泪水在眼睛里打着旋涡，骨碌、骨碌地向外涌。他抑制着感情的潮水，不能让他奔腾澎湃，无阻挡地咆哮轰鸣。但他还是沉浸在对阎老师的思念之中，没有一点心思去复习功课。
当邻桌黄维林碰了他一下，告诉他放学了，要吃晚饭了，他的游魂才从远方踅了回来。同学们陆续地离开了教室，有的回家，有的去饭厅，有的去了厕所。成君慢慢地走向窗前，透过玻璃望着省城的方向，默念阎老师。
考试很快就结束了，暑假生活开始了。成君回到了伊岭屯与同龄人欢笑在一起，
有时候，在霍林河边的湿地上，用夹子打麻雀。打麻雀得有引诱鸟的食物，最好的食物是小虫子，秫秸里的小虫子。找来一根有虫眼的秫秸，把秫秸劈开，活蹦乱跳的小虫子就出现在眼前。把小虫子轻轻捏起，把小虫子的尾巴夹在夹子上。可不能把小虫子夹死，得让它在夹子上面动弹，虫子死了鸟不啄。小虫子夹好，把夹子放到水边，用草或用土遮掩好，让鸟儿们只见小虫子在翻滚、挣扎，不见夹子。隐藏好了鸟夹，就躲到远处看着，只要看见有几只鸟或一群鸟在放夹子的地方惊飞起来，就去遛夹子。
遛了几天夹子，成君一个鸟也没有打着，这让他对打鸟没了兴趣也失去了信心。
打鸟能耐的得数尹成海，只要去一趟看夹子，他的几盘夹子准能夹住两三只鸟，最少也一只，没有空过手。
有的鸟被夹在脖子上，当即就死了。有的被夹子夹在了翅膀上，看见人去了，另一只翅膀使劲动，把夹子上的土，扇的不知去向，但夹子纹丝不动。活的鸟放到笼子里养起来，死了的鸟被扔到火堆里烧上。烧熟了，几个人有滋有味地吃起来。吃熟鸟，不管谁打了多少，一律平均分配。
鸟肉吃够了，有的人主张吃青蛙大腿。拿来一根木棍，越长越好。在木棍头上安上一根细铁条，发现了青蛙，对着青蛙一使劲就能穿上。把青蛙提到岸上，把腿拿下来，烧着吃。
尹成君不赞成烧青蛙腿吃。可是尹成海不听劝告，他说：“把没有腿的青蛙放到水里，还能长出腿来。再说了，你的老师讲青蛙有利于人类，那是你的老师，不是我的老师，我们不听你的老师的话。”
自从万才离开了人间以后，尹成海就成了伊岭屯的孩子王，尹成君只上学一年，说话就不灵了。尹成海不但不听，还一边嚼着烧熟了的青蛙腿，一边说真香气他。
尹成君瞪着眼睛看着他们，无计可施，只得扬长而去。尹成海看他真生气了，就和伙伴们商量，今后少吃几回吧，他上学走了咱再吃。
有的人看见他这个样子，就给他做了一首打油诗：春放风筝线绳断，水边打鸟夹不犯，去吃蛙腿不情愿，灯下捧书不动弹。
打油诗提到的春放风筝线绳断，是指有一年过了春节，阳气上升，大地转暖，是放风筝的好季节。他看到别人放风筝很开心，也做了个风筝。可是风筝做好了，却怎么摆弄都飞不起来。尹成海看到了就跑过来帮助他。风筝真的飞起来了，在空中飘扬，他高兴极了。正在这时，一股强大的旋风席卷而来，铺天盖地，把风筝线扯断了，把他花了好几天时间精心制作的风筝刮得无影无踪。
暑假正是最热的时候，有时一到午间热浪滚来，尹成君就去找同龄人去霍林河洗澡。万有岁数大些，但个头却是差不多，也参加到这个行列里。
霍林河水一到夏季，随着雨水的不断增加，河床里的水总是满满的，河道也增宽了许多，一般的地方都有四尺多深。当然了，这个深度，脚一蹬就会碰在河底上站起来，河水也只是到脖，在河水中游玩，一般不会发生危险，大人也不来管，也不束缚自己的孩子。
有一次，成君在河水中游泳，一股激情让他来了兴致。他呼唤万有大叔，去北边拐弯处去试一试。
尹成君与万有去的地方，就是霍林河从北边流过来，在土龙岭西的拐弯处。这个拐弯处，河道比较窄，水流急，打着旋涡，卷走了很多泥沙，年深日久卷出了深坑。大人们都说，那个地方是龙头伸进去的地方，那旋涡是龙吸水，喷吐而成。那个有旋涡的地方是万万去不得的。已经淹死了两个人。
在夏季水满的时候，很少有人去那里游泳，更没有人横渡过。谁不怕死呀，都心有余悸。
万有听见尹成君喊他就向北游去，两个人先游到西岸。尹成君站在西岸边上，向河中心望去，只见波涛汹涌、激流急下。他主张两个人互相帮助一同向东岸游去。万有不赞成，摇晃着脑袋阻挡着。
万有说：“听老人们说，有很多年了，在夏季水满的时候，谁也没从这里游过去。都怕到了旋涡处让龙舌头舔走了，一去不返。大上辈和上辈都分别卷进去一个人，就是不听邪的张大龙和王二凤，连尸首都没有找到，一定是让龙吞进了肚子里。”
对张大龙和王二凤的传说，尹成君早有耳闻，父母曾经告诉过，也曾叮嘱过。但他半信半疑。
尹成君对万有的话也不以为然，他说：“那可能是长辈们编出来的故事，是用来吓唬后人的。哪有什么龙呀。老师说，龙是根本不存在的。大叔，你要是害怕，我先过去，什么危险也没有了，你再过去。”
尹成君边说边往水里走去。他深深地呼吸了三口气，扑通一声向深处游去。万有想把他拦住，已经晚了。
万有很怕他出了事，不好向尹四哥交代，吓得浑身是汗，就不顾一切地高声喊叫起来。声嘶力竭的喊声向天空和四周传去。
屯中人也不知道河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听见喊声震天，声调特别，都涌了过来。李天成、李纯生、何勇奔出家门，跑在众人的前面。
李天成穿着背心，跑到河边一看，尹成君在河道虽窄但是最深的地方从西往东游过来，只见浪花飞溅，他的身体在河中时隐时现。李天成心里敬佩他的胆量，但也怕出事，因为他听祖上传说，这条土龙每隔二三十年就吞吃一个人，这个时间可真差不多啦。他想到这，头顶上渗出汗珠。他吩咐何勇，你快去寻找尹全，让他把船掉过来。
正说话间，就看见从南面有一只木船飞一般的直奔而来，尹全在船上。船上还有尹成海、张富、许国民、许国军，几个人都拿着浆，使出全身力气在划船。等船来到了成君的身边，他已经过了最深的地方。尹全划船来到了他面前，要求他上船，他摇晃着脑袋，继续向东游来。尹全划着船，尾随在他的身边，尹成海他们几个还给成君鼓掌加油。
船为什么这么快哪？原来，在万有大声呐喊时，在南面游泳的尹成海听见了就说，得马上找六叔开船去，光人去了有什么用啊。成海去喊他六叔，这边张富、许国民、许国军推船下水。尹全听尹成海说尹成君去游最深的地方，忙得不得了，一路小跑，到了船上，驾着船飞快而来。船来得快，这是岸上的人们最希望看到的。
岸上的人们，都在为尹成君捏了一把汗，当看见船从南面飞来，才舒缓了一口气。
当尹成君上了东岸，人们蜂拥一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成君倒是潇洒，满面笑容回答着。
李天成拨开众人来到了成君身边问道：“你游到最深的地方有什么感觉？”“我是踩水过的。就觉着水比别的地方凉，腿和脚要抽筋，胸部有什么东西挤压，喘气费劲，脚和腿有什么东西向上缠，手在水面上划，有不听使唤的感觉。真好像龙须在水里搅和，我没有害怕。我想真的能进到龙的肚子里，看看龙的肚子里都长着什么，也长长见识。万大叔一喊，我觉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就是一条河吗，河中有个大深坑吗，水拐弯有旋涡吗？”他说得轻松而自然。
李天成拍了拍成君的肩膀，说：“有胆量，好小子，将来必有出息。”尹祥来到儿子身边，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高玉兰有些急，说：“你这当书记的，把人都吓破了胆，你还夸他哪！倒是当书记的真跟别人不一样啊！”
李天成望了望奔腾、咆哮，打着旋涡的霍林河水，看了看林木茂盛的土龙岭，又瞅了瞅前来观望的众多的大人和孩子，高声说道：“没有胆量的人什么也干不成。当然了，要有胆有识、智勇双全。胆字在先，有识就要多读书。今天，尹成君的表现是英雄壮举，这种精神值得大家学习。但我并不主张人人都尝试在这个地方过霍林河。可以把这种精神用到别的地方去。好了，没啥事了，都回家吧！”
人们都长出了一口气，一边往家走，一边思量着李天成的话。
成钢把外衣递给了成君。成君穿好了裤子，穿上了背心，把衬衫搭在了手臂上。成君看到叶灵芝也站在旁边，就说：“你也来了。”“惊天动地的，谁能不来呀！我以为是你哥哪。来这一看，是你。我真魂都出壳了。你怎么寻思在这个地方横渡这河哪？”成君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这不是很好吗，啥事也没有。”
叶灵芝闪动着美丽的睫毛，扬着笑脸，说：“你倒是啥事都没有了，可把大家伙儿都吓死了。”尹成钢看看左右无人，人们都已很远，就伸出手去摸她的前额。说：“还热乎哪，没凉。”她把他的手拉了下来，说：“你也是个乐天派，你弟弟干这样的险事，你都不愁。”他很自信地说：“小君那么高大，龙的嘴怎么能吞进去呀！”他微笑着，拉着她的手向土龙岭树林中走去。成君穿好了衣服向家走来。
俗话说：头伏萝卜，二伏菜，三伏种荞麦。到了种菜的时候，各家都忙着种白菜。
自从李天成当上了伊岭大队书记，他考虑到本大队的实际情况，对社员有些宽松政策。鼓励社员在工余时间开镐头荒种粮、种菜、种经济作物。补充生产队分粮分菜的不足，和解决有的农户人口多、欠款多这样的老大难问题，还可以解决人口增多而耕地不足的问题。
在春天的时候，尹祥就在屯西南开了一片镐头荒，约有三四分地，种上了糜子。糜子就是磨成面粉后能做粘豆包的那种谷物。那块镐头荒在路边，他有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到了种地的时候和趟地的时候，赶犁杖路过就种了、趟了。
放暑假了，尹祥带领成君在屯西北，挨着霍林河西岸的一块空地上刨了有三分地。一分地种上了几垄晚烟，烟叶晒干了可以拿到市场上去卖。一分地种萝卜，一分地种白菜。萝卜、白菜留着自家吃。
种镐头荒，不能怕费时间，要精耕细作。尹祥用镐，成君用锹把草地翻过来。成君用四齿耙子搂两遍，把盘根错节的草根全部清除出去，扔到地边上。尹祥用镐打成垄，用筐挑来鸡粪、猪粪撒在刨出的坑里。成君在坑里撒上种子，用脚在垄上推土把坑填平。
过了三四天，成君去镐头荒地里看，小苗已经钻出地面，闪亮登场。他蹲在垄沟里仔细观察，那小苗放出嫩嫩的，叫人喜爱的两片叶片。叶片吸收太阳的光和热，吸收土里的水分和营养，渐渐地肥大起来。长到三四片叶子时，成君用小锄头给小苗松土，还要在每堆苗里，把两三棵居中且健壮的苗留下来。等到有五六片叶子时，他来到地里打单棵，也叫定苗。田地里垄台要平了，他就用镐去刨垄沟里的土，把土提到垄上。
成君留意地里小苗的生长，他经常到地里去看，有草就薅出去，垄不见了就拿镐往深刨。在他的精心管理下，小苗一天一个样，茁壮成长、丰收在望。
有一天，成君刚从镐头荒地里回来，手里满是泥土，李天成来找他。对他说：“咱们第一批夜校学员毕业了，准备开个毕业典礼，请你这个曾经帮助过夜校，当过夜校教师的初中生给讲几句话。”
尹成君感到为难。他说：“让我参加毕业典礼可以，应该以一个听众的身份。不能让我以讲过课，以老师的身份讲话。”他觉得自己年龄小不应受到高规格的待遇。
李天成说啥也不答应，说：“公社王书记都来参加，准备推广咱夜校的办学经验。其中有一项就是请高小的学生当小老师。你就是这个经验的代表人物。你这个发言其实是代表伊岭夜校介绍经验，不仅是你个人的荣誉。”
李天成一个劲地做他的思想工作。可他觉得没有做什么，就讲了那么几节课，有什么经验。但是拗不过李天成，只得答应了。他问：“毕业典礼的具体时间定了吗？”“咱们先准备着，等王书记定。那时公社干部，各大队、各小队的领导都来，以三级干部现场会的名义召开。规模这么大，你可不要轻视啊！”他听了这样的话，认真地准备起发言稿来。
现场会的时间是个星期天，地点是伊岭小学校院内，学生做操的领操台就成了主席台。主席台上面，横着两根木杆，木杆的上面飘扬着八面彩旗，彩旗下面挂着用红纸写的横幅：霍林公社农民夜校现场会暨伊岭屯首届毕业生毕业典礼 两侧各竖两根木杆，两杆中间也挂着用红纸写的大字。左边：磨刀不耽误切菜 右边：学好文化为后代 杆顶上悬挂着两个高音喇叭。公社广播站武孟图站长和播音员于婷婷忙着播音。
按照公社王书记的指示，伊岭大队停产一天，男女老少都来参加。上午开会，下午看戏。戏由县评剧团演，著名演员都来了。
农村哪见过这个阵势，彩旗迎风飘扬，高音喇叭声音响亮。把那些很少出门的老年人都吸引来了。年逾古稀的尹殿林拄着拐杖也来了。他捋了捋胡须笑着对何勇说：“活了七十多岁了，没有见过这个阵式，那彩旗真威风，真神气；那喇叭，真响亮，比一群人的喊声都高。”他站在何勇旁边赞不绝口。
何勇微笑着，提高了声音对尹殿林说：“一会还有你那孙子发言哪。能在千人大会上介绍经验，不简单哪！还有县里领导坐在那听哪！”“是县里哪位领导呀？”“县委书记白才！”
这时主席台上坐满了人，会场上开始静了下来。喇叭里传来李天成的声音：“现在我宣布，霍林人民公社夜校现场会，暨伊岭屯农民夜校首届毕业生毕业典礼，开始。”话音刚落，掌声雷动、鞭炮齐鸣。之后是播放“东方红”乐曲，乐曲奏完，由夜校校长何勇宣布毕业学生名单，发放由霍林中心小学校长何功伟签字盖章的毕业证书。接着由县委书记白才，公社党委书记王士良，给夜校优秀学员，优秀教师戴红花。
李易兰代表首届毕业生发言。她很有讲演天才，有稿不看稿，那眼神，那身段所表现的形体语言更迷人，有好几次掌声打断了她的发言。听众的掌声鼓励，使她越讲越来劲，兴致勃勃、激情涌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振奋。
尹成君代表高小毕业生发言，他感情真挚、语言朴实。“我祝贺伊岭屯夜校的毕业生们，你们当中大多是中年人，也有几位老年人。由于历史的原因或其他方面的原因，文化程度很低或者根本不识字。大队李书记响应党中央毛主席的号召，教育农民从提高文化水平开始。我赞美李书记高瞻远瞩的眼光和胸怀。我是曾经给夜校讲过课，那是李书记给我的锻炼机会，是对我的关照，要感谢他。今天千人大会，来了这么多的领导，连公社党委书记、县委书记都来了，都来听经验介绍。李书记让我以高小毕业生的身份介绍经验。我的体会是：有了好领导，什么经验都不少；没有好领导，什么工作也干不好。关键在领导。我们伊岭屯农民夜校能办起来，我这个高小学生能发挥作用，全仗李书记领导得好！”全场一片热烈的掌声。
洪学以夜校教师的身份做介绍。他说：“我们当老师的给夜校上了几节课，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领导和群众给了我夜校优秀教师的光荣称号，这么高的荣誉，叫我心情非常激动，也觉得受之有愧。要说经验，我们知识分子不能辜负党的教育和培养，愿意把知识献给社会主义文化事业，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做出贡献！”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
县委书记白才讲话。他讲话震场，很有号召力。他说：“今天是现场会和毕业典礼合一。从霍林公社来说是现场会，通过这个形式推动各大队各小队的农民夜校蓬勃发展，提高农民的文化水平。毛主席说‘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军队没有文化不行，随着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向前发展，农民没有文化也不行。从伊岭屯夜校来说是毕业典礼，学员们通过两年的学习，达到了高小文化水平，通过毕业考试，得到了高小毕业证书，给予正式承认。从长远来看这次会议是学习文化的动员会，动员群众认识有文化的重要性。”讲到这，他停了下来，用手指了指主席台上方的横幅，又用手指了指两边的竖幅。
他继续说：“‘磨刀不耽误切菜’，这是俗语，是我们中华民族千百年来总结出来的。刀不快，切出来的菜不精也不细，速度也慢。‘学好文化为后代’，有的人说，这一条值得商榷，怎么说是为了后代哪？文化学到肚子里是自己的，哥们分家，啥都能分，就是肚子里的墨水不能拿出来分。咱们这一代其实就这样了，文化再高也是照垄沟找豆包。”
会场鸦雀无声，都感到这位县委书记出语惊人，别开生面。只听他又提高了嗓音，看来是心情激动了。“下一代怎么办，都跟咱一样吗？回答是肯定的，不能。老一代有文化可以影响孩子，影响孩子的成长！刚才，初中学生尹成君在介绍经验时提到他很喜欢读书，是受他姥爷的影响。他看到他姥爷半夜起来读毛泽东选集第四卷，就跟着学，也读起毛主席的书。当然也读起别人的书。我这里绝不是节外生枝。为什么是他姥爷影响了他，而不是他的父母影响了他。是因为在文化上，他的父母起不到影响他的作用。为什么哪？因为他的父母没有文化或文化很低。说到这，在座的可能明白了，‘学好文化为后代’的用意了吧。当然还有更远的，我这里就不说了。”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公社书记王士良作总结。他说：“今天在这里召开现场会，促进各大队、各小队都要把农民夜校办起来，还要办好，要借鉴伊岭屯夜校的经验。各大队回去以后要开好大队党支委会议，指定一名副书记专门负责夜校工作。各小队队长就是夜校校长，又抓生产又抓文化。以后检查工作、汇报工作都要把夜校工作列为重要内容之一。要把县委白书记的讲话落到实处，要作为办好夜校的指南。磨刀不耽误切菜，学好文化为后代！”热烈的掌声，表明王书记的讲话深得人心、鼓舞斗志。
最后李天成以东道主的身份讲话，他说：“欢迎各位来伊岭做客，也希望听到各兄弟大队办好夜校的好消息、好经验。大会结束。”一片掌声响了起来。
喇叭里传来《东方红》乐曲的声音。
下午是看戏，上演的剧名叫《夺印》。霍林县剧团著名女演员黎宝华演地主婆，著名男演员曾来福演大队何书记。
给尹成君印象最深刻的有三个场面。一个是何书记上场的场面。演员上场是薅草动作，台词有“水稻”，看来这出戏是以南方水稻产地为背景。
何勇说：“看这个书记对生产，对地里的活计挺关心，能是个好书记。”徐兴邦不同意他的看法，说：“说不定是给群众装个样子。”
第二个场面时间是正月十五，地主婆寻找，寻找何书记吃元宵。演员装扮成中年妇女的模样，娇声娇气地走街串巷地喊：“何书记，吃元宵了！”她在台上转了几圈，有几句唱词，有几个造型就下场了。
何勇评头品足，他说“这个地主婆长得够精神的，虽半老徐娘，丰韵尚存哪。”徐兴邦站在旁边，接上话头说：“看那风骚样，前任大队书记准是跟上了。当官的难过美人关，这个何书记也是很难抵挡得住。这样的女人一个笑脸就上道了。”“戏不能那样演了。你看地下党员都能过美人关。”“地下党员的事，已经是历史了。现在都变成地上党员了。”
第三个场面是一个青年走上台的场面。那个青年来到地主家的窗外，看到何书记在屋里坐着，就甩出一句：“走了个孙悟空，又来个猴！”何书记听到这句话无限感慨，唱腔激昂，走出地主的家门。
晚间演出的戏叫《窦娥冤》，给尹成君的印象最深刻的也有三个场面。
一个场面是窦娥孝敬婆婆。婆婆想喝羊肚汤，她去市场上买来羊肚给婆婆熬汤。
另一个场面是张驴儿上场，扮个大花脸逗人。他说的顺口溜很逗乐：初一、初二、初三四，初五、初六到了初七，初八初九到了三十。年三十，一家人儿，坐在炕上包饺子。新媳妇、没留神儿、放个屁，害臊跑到外面去儿。丈夫说，放个屁，算个啥，外面冷，回屋去儿。婆婆说，有屁就放才是好样的。公公说，就是难找年三十的屁，又值房子又值地儿。一家人，说屁事，你说还能有啥出息。听到这，全场观众大笑起来。
再一个场面就是斩窦娥时，六月的天气大雪纷飞，三声追魂炮响，窦娥的父亲金榜高中，做官还乡，救了窦娥，惩罚了张驴儿，全家团聚。
斩窦娥这出戏与原著相比，有些改动。窦娥得救了，全场观众一片欢呼。人们很愿意看大团圆的戏。演戏结束了，人流向四面八方涌动。
夜里的路，越走越黑，可能是刚离开灯光的缘故。叶灵芝似乎有些害怕，紧紧地靠着尹成钢。两个人杨柳依依、依依不舍，走在人群后面。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