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回 成君得风疹病危 易兰说偏方脱险
天有不测风云,马有转绳之病,人有旦夕祸福。
尹成君喜欢吃苞米楂子豆粥。豆是做菜用的豆角成熟了,把黄皮去掉的那种豆。豆角是一种常见的蔬菜,可以单种,也可以在玉米地里间种或叫套种。豆角的蔓子爬在玉米杆上,豆角结出来不挨地,挨地的豆角有斑痕,不好吃又不好看。单种的豆角,要搭架子。架子可以用秫秸、树枝、木棒做原料,就地取材,省时省钱。当然也可以用别的材料,能支起架子就行。但有的物质不能用,比如葵花杆。豆角的蔓子爬在架子上,充分利用空间,通风良好,日光充足,结的豆角又大又饱满。豆角青嫩时,可以把皮和豆做菜,吃起来味道很好,排骨炖豆角是一道名菜。等到秋天豆角的皮黄了,把黄皮去掉留下豆粒,豆粒晒干,储存好做来年的种子,多余的可以用来煮豆饭。著名的八宝粥里就有这种豆角粒。
因为尹成君喜欢吃这种豆粥,高玉兰每年都要在自留地里间种几垄豆角。自留地粪肥足,产地时产得深,地里没有一棵草,豆角颗粒饱满,年年丰收。
苞米楂子是苞米放在碾子上磨出来的。磨苞米时,先要把苞米放在清水里浸一下,再放到碾子上。水浸过的苞米皮软了,碾子轧过去,皮就轻松落下。皮掉了以后苞米粒被轧成两三半那样,再用专用的筛子来筛。筛子上面的粒大,再放到碾子上去轧,直到筛子都能筛下来为止。下来的苞米楂子里有些碎面和小颗粒,要用细一点的筛子再筛一遍,筛子上面的就是均匀的可以食用的苞米楂子了。
有一天,尹成君吃苞米楂子豆粥热了,出了一身的汗。他走到外面,把外衣脱下来散汗。根本没有想到这一散汗,竟散出了一身的疙瘩。疙瘩长满了一身,疙瘩上面又长疙瘩,层层叠叠隆起来。头上长、脚上长、脸上也长,遍身全是。眼皮都肿了起来,眼睛也睁不开。一摸身子像刚出锅的馒头。全身痒痒得钻心,晚上躺在炕上都睡不着觉。疙瘩折腾了尹成君一夜,那个痛苦很难形容。
第二天早晨该穿衣了,尹成君在炕上居然起不来了。坐不起来不算,头都抬不起来,眼睛全封上了。这下子,尹祥和高玉兰吓坏了,急忙跑到东院去告诉尹殿林。尹殿林年岁大,经历多,过来看了看说这叫风疙瘩,有起的,但没有看过这么重的。快去找医生。尹祥急忙去找徐兴邦,让他帮忙去大队卫生所找张大夫。他听了尹祥的叙说,换了一件干净衣服,骑上自行车向大队的方向飞去。
这当儿,尹成君有病而且病得很重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刮遍了东邻西舍、角角落落。尹荣、尹全、梅桂花、叶灵芝、张富、尹成海、许国民、许国军都来看望。不一会,又有几个妇女接连而至。
尹成君这时躺在炕上只能听别人的说话声,不能见其形体,想要说话都说不出来。头不能动了,手不能动了,腿也不能动了,只能直直的脸朝上躺着,像那膀肿的僵尸一般。大家看他一夜之间病成这个样子都很担心。
半个小时的样子,徐兴邦和张大夫飞一样地来到了家门口。张大夫背着诊包,快步走进屋来,掀开被看了看,说是出汗、见风过敏,学名叫荨麻疹,俗称风疙瘩。这孩子得的重,得的急。这么重、这么急的荨麻疹是比较少见的。这种病怕热,想法让他出汗,出了透汗就会好些。不用怕,没有生命危险。留给他三天的药,一天三次,每次两片,要是不见好的话就去县医院。听了张大夫这么一说,大伙的心像一块石头落了地。
尹祥对大家说:“现在正忙,都去生产队干活去吧。”尹荣、尹全、徐兴邦等人先后走出房间。他们几位刚走到当院,李天成风风火火地大步走来。“我在队里就听说咱的夜校老师有病了,看看分完了工,我就跑来了,怎么样啦?”李天成一到当院就开始说话,问刚到当院的几位。“病挺重,但张大夫说没有生命危险。”当院的几位回答。“没有生命危险就好,谁还不长点病哪,不要害怕。”有人问他:“我们几个干啥活啊?”“你们几个跟大帮去吧,干零活的都分完了。”尹荣他们远走了。
李天成来到了屋里,跟张大夫打个招呼。张大夫对他说:“这个孩子的病来得急,来得重,没大事的,吃点药,让出点汗就能好些。”李天成问成君:“怎么样?小尹老师,让病给拿倒了?”成君动了动眼皮,但睁不开;动了动嘴,话没有说出来。心里说话,不要紧的,病来得急,好得一定快,没事的。我可是学校的八百米运动员哪,这点病搬不倒的,请放心吧!
李天成看他说不出话来,知道病得不轻,就安慰他,说:“你好好养病,夜校还等着你给上课哪。不过在有病期间,你可不要着急,有洪老师哪。我有事,忙,晚间再来看你。”李天成又安慰了几句尹祥和高玉兰,就匆匆忙忙地向队部走去。
尹祥对尹成海他们几个说:“快到上学时间了,你们几个快去上学吧,到了学校后,别忘了给成君请个假。”几个人答应着,含着眼泪走出了房门,满腹心思地走向当街。他们几个低着头走了,一边走一边小声说话。
张大夫说了几句话,说前街上有个病人等着哪,就往出走。尹祥送出门外,走出很远,张大夫看他还在后面跟着,停下了脚步,说:“孩子病很危险,去哪看也没有特效药,就看孩子的命运和造化了。”说完,上了自行车,匆匆离之而去。尹祥听了这话,浑身冒汗。他急忙去了东院找父亲商议。尹殿林张罗招呼人,去招呼尹荣、尹全,说孩子病重,快点。
屋里剩下梅桂花、李易兰、姬秀英、乐淑华、尹六婶几个妇女。李易兰说:“我老家那边有得过这个病的,烧开水,蒙上被,用谷草水熏。”梅桂花有些怀疑,问:“能行吗?”李易兰又说:“这事是我经过的,我说的那个病人就是我舅的儿子,就是用热气熏的。我还能把生命当儿戏。来,咱们几个动起来。乐淑华你年轻,你烧一盆开水,我去队里去取谷草。”梅桂花小声对李易兰说:“你都问问你尹四姐呀,看人家愿意不。”李易兰说:“你没看吗,有点事都傻了吗,快点动弹吧,看孩子都啥样了,保证没事,我经过的!”她的话斩钉截铁,不容置辩。说着,她一路小跑从生产队那拿来一捆谷草。等水烧开了,把谷草折了一折,用剪子铰断放到了热水盆里。李易兰来到了炕上,掀开被,脱光了尹成君身上的衣服,把热水盆放到被窝里。
熏了有半个多小时的光景,成君浑身是汗,身体像水洗的一样。李易兰并不满足也不罢休,还是一个劲地搬弄他,让其翻身,把身体熏了一个遍。他感到身体有些舒服,但是有点受不了,因为太热了。他说:“等一会再熏吧,太热了。”虽然声音很低,却像一声春雷响在了地中间。几个妇女欢呼雀跃,把个高玉兰惊喜地高喊起来:“我儿能说话了,我儿能说话了!他姨妈这招显灵了,谢天谢地,谢谢他姨妈,谢谢大家都来帮忙。苍天保佑,苍天保佑啊!”她拉着李易兰的手久久没有松开。满屋的人都替高玉兰高兴,都说,把我们吓坏了,这孩子有个好歹的可咋整,这两口子咋活呀!
正在这时,尹殿林、尹祥、尹荣、尹全,先后进屋。李易兰迎了上去,说:“有救了,好多了,刚才还说话了哪。”进来的爷四个,听了这样的话,吊起来的心平静了下来。
李易兰对尹祥和高玉兰说:“一天熏他两遍,早晚各一遍,不好利索也能去掉一大半。”又过了一会,汗出透了,被窝内慢慢地凉了下来。李易兰伸手进去,摸了摸,把被子掀开一些。大伙都过来看,疙瘩比原来小多了,叠起的地方,峰峦起伏的地方少多了。有的地方已经平了,只是还在肿。尹祥和高玉兰两个人的脸上有了笑容,大家也都跟着高兴,都夸李易兰,说她立了大功。把李易兰夸得那个乐呀,从心里一直乐到脑袋顶上,连头发丝里都露出来了笑模样。高玉兰说:“这招真的怪灵的。易兰哪,晚间再帮着来给熏熏,你的手法好,换个人也许就不一样了。现在要是忙就都忙去吧,我和他爹就行了。”尹殿林、尹荣、尹全和几个妇女说着话,先后走出了房门。
李易兰走了不远又跑了回来,问:“大夫给留的药吃了吗?”高玉兰说:“那阵子孩子也不说话,头也肿、脸也肿的,浑身都是大疙瘩,都吓坏了,脑袋里像打雷一样,轰轰的,都忘了。现在也没有想起来,得回你回来提醒。易兰哪,你可真好。”说着,把眼泪都说了出来。李易兰把药包找着,拿出来两片,端来凉开水,扶起尹成君把药吃了进去。尹成君的眼睛消多了,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李易兰,不胜感激地说:“李姨妈,你真好。我感觉好多了。等我的病好了以后,多教你几个生字,多给你说几段书。”李易兰说:“尹四姐,你看这孩子多会说话。你病好了,姨妈心里呀就高兴了,还说什么教字说书的。孩子,你好好养病,别想别的。四姐呀,我走了,晚间我再来,看这个样子再熏两回三回的就能差不多。不能好利索的话,再上县医院看一看。”高玉兰点着头,随声附和,送李易兰一直到当街才回来。
下午,到了日头有一竿子多高的时候,张富他们几个又都来了。看到尹成君脸上的疙瘩少多了,眼睛也能睁开了一条缝,也能说几句话了,虽然声音很微弱,都很高兴。尹成君自己也感觉好多了。但是脸还是涨的乎的难受,脑袋上和身上的大部分还有疙瘩,疙瘩去了一茬长一茬。浑身痒痒得厉害,挺不住就伸手去挠,有时得使劲两下,才解痒痒,有的地方都让他挠出了血。痒痒得心都难受,他想可能是心脏也起疙瘩了,不然怎么能这么重哪?是不是这样,那时也没有先进仪器是检查不出来的。
尹成海看到尹成君与早上相比判若两人,满面笑容地说:“你可把我们几个吓坏了,你说你眼不睁、头不抬、话也说不出来,多急人哪!”张富说:“早晨来的那阵子,你可真吓人。脸是肿的,有那么多的大疙瘩,瞅着都麻人,像长虫在身上爬。”许国民说:“他俩说得一点都不差,真吓人。脑袋像个大倭瓜,眼睛睁不开,紧紧地闭着,躺着僵直。我们瞅着心惊肉跳。你的病可真急,可真快,咋整的呀?”尹成君说:“昨天晚饭,喝豆粥,喝热了,出了汗,到外面脱光了上衣晾晾汗,就来了这场病。以后咱们可都注意点,出汗见风可了不得。给我请假了吗?”许国军说:“请了,我们四个一起请的。老师还说一会来看你来哪。早晨我们几个往学校走,提心吊胆的,都议论着。张兰兰貌美天仙,你哪,聪明过人,都要先离而去。天公不作美,好人无长寿。没想到,你还挺过来了。我们几个是手里捏着一把汗来的,可真怕你还是早晨那个样子。”
几个同学正说话间,常禄、洪学、屈胜金三位老师来了。这几个学生起来向老师问好,给老师让座。尹祥和三位老师热情地打招呼,高玉兰忙着给每位老师沏了一杯白糖水,端到他们面前。几个人说了一些关于病情的话,养病、看病的话,也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常话。
坐了一会,李易兰来了。她一进屋就问病怎么样。看到有几个老师在场,又与其说些打招呼的话,也问了一些关于张富在学校的表现,让老师对张富严加管教。严师出高徒,老百姓都认这个理儿。
几位老师说还有些事情要做,起身告辞向外面走去。高玉兰、尹祥挡着,让三位老师吃完晚饭再走。三位老师坚持不肯留下吃饭,说些明天中心校领导要来检查工作,得回学校准备准备的话就离开了。
尹成君想从炕上坐起来,起了两下没有起来。尹祥急忙过去扶他起来。他看着走到外面的老师,充满信心地使出全身的力气说:“老师,我的病很快就会好的。病好了,我就去上学。”他虽然使出全身的力气说话,但声音还是很微弱。走在外面的三位老师似乎听到了他的说话声,向他招手点头微笑。常禄往回走了几步,来到窗前对他说:“你要好好养病,把病养好是你的第一个任务。”他露出笑容,点了两下头,向老师保证。三个老师的身影渐渐地远去了。
李易兰说:“现在开始给他熏,尹四姐,你看好多了,扶着能坐了起来,能说话了,眼睛也能睁开了。早晨那阵子,我的心都进了冰窟窿里,快凉透了。”
尹成海、许国民、许国军要回家去吃饭,相继离开了。在离开前都嘱咐尹成君要好好养病,他们会天天来看他。他说:“没啥事了,病都好多了,你们放心吧。天天都有学习任务,学习很忙,家里还有些啥活啥的,就不要天天看我来了。”
李易兰把烧开的水放进了盆里,把谷草搁进去,掀开尹成君的被,把水盆放到了被窝里。
尹成君望着一直呆呆瞅他的张富,淡淡地一笑,说:“我不能学习功课,只有说话的力气,坐起来都费劲,就别说下地走路了。”张富说:“我没有跟他们三个一起走,不是给你补习功课,而是多陪你一会,怕你寂寞。再说,我妈给你熏的时候,可以帮一下忙。”
熏了一会,李易兰对尹成君说:“你能不能两只手扶在炕上,腿跪着,把水盆放到胸脯下面。”他说:“试试看吧。”高玉兰怕他起不来,上炕去扶他。他在母亲的帮助下,慢慢支撑起来,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慢慢地达到李易兰的要求。
怕尹成君把水盆弄翻,李易兰和张富两个人掀着被,李易兰还用一只手把着水盆。这时的他全身一丝不挂,可以看到全身的任何一个部位。等到他的身体达到要求以后,李易兰把水盆放到了他的胸前,热浪滚滚直扑他的前胸。李易兰在他的右边,张富在他的左边,两个人一只手把着被,一只手扶他。两个人把被向中间合拢让被无缝,让水盆里的热量、热气全在被窝里释放。高玉兰看张富力小难支替换了他。大约有十多分钟,尹成君的身体有些颤抖,支持不住了。他说:“行了吧,太热了,也支不动了,把水盆拿出去吧。”李易兰把被掀开一些,把水盆撤了出去。他慢慢地躺下,浑身大汗淋漓,感到舒服了很多。他掀开被看了看,发现疙瘩又成片地鼓了起来,比没有熏前严重多了,内心不禁涌起一股惆怅。
疙瘩又起来了,痒痒得难受极了,他不敢去挠,因为越挠越多,越挠越肿,他咬着牙,脸上呈现着痛苦的表情。张富眼看着他的脸和脑袋又开始一点点地肿大,眼睛刚能睁开一条缝, 内心似乎刮起一阵冷风,浑身瑟瑟发抖,上牙磕打着下牙的声音都能听得到。尹成君看到张富紧张害怕的样子,知道自己病得不轻。他安慰张富:“明天可以和同学们说,我没啥事了。比一开始好多了,就是浑身有点痒痒,不要替我担惊受怕的。”张富眼里含着泪水,没有说什么。
李易兰信心十足地说:“这样熏法一定会见好,你得的重,毒大,得慢慢地随着汗水跑出来。毒往出跑时,疙瘩必然会比原来多,这个不要害怕。等到凉快一些,就又会下去不少。一回比一回少,慢慢地就好了。得病如炸雷,去病像抽丝。”
又过了一会,尹成君感到浑身不那么痒痒了,舒服多了。身体折腾乏累了,他慢慢地睡着了。这一夜他睡得很安稳,尹祥与高玉兰紧张的心开始有些放松。
第二天早晨,太阳出来了,阳光和煦射进了屋子里,尹成君被阳光催醒了。他睁开眼睛一看,张富、尹成海、许国民、许国军都在头上站着,像一排小杨树直挺而立。他有些惊诧,忙问:“你们是啥时候来的?”尹成海嘴快:“就是张富早,我们三个刚到屋,你就醒了。”尹成君看了看身体,只有腰间和大腿里子有疙瘩痒痒,别的地方基本没有了。摸了摸脸和眼睛,好多了,没有什么异样。摸摸脑袋,脑袋顶上还是有疙瘩,一摸就发痒痒,看来脑袋比身上重。可能是脑袋没有熏的缘故,脑袋可不能熏。
尹成君说:“我好多了。你们不用惦记我了。就是坐不起来,还不能下地行走。得回张富他妈了。看今天的样子,明天去县城看病就能挺得住。你们几个还没有吃饭吧,快点回家吃饭准备上学去吧。不用天天来我这边,多耽误时间哪。把时间花在这上面不值得,要用在学习上。”张富说:“看你说的,把时间花在你身上有什么不值的。咱们可都是一小帮,是光腚娃娃,是朋友、是同学。有病不来看看,我们心里放不下呀!”说着就要哭。许国民说:“谁像你,追着日头看书,一边吃饭一边看书。”尹成海说:“课堂上学习就不错了,要是总聚精会神,还不得累坏呀。”许国军说:“来看看你,看你好好的,我们心里就踏实了,不然的话,老师讲课也听不进去。人在课堂上,心早都飞到你身边来了。”
尹成君看了看这几位同学加朋友,心中感到无比的欢欣和鼓舞,身体顿时来了力量,说:“说一说这一天班级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富看到他今天精神状态这样地好,心里异常兴奋,满面笑容地说:“真还有个好故事。在课堂上,咱老师出了一道数学题,全班没有一个学生能做上。你猜老师说啥?”张富瞅着尹成君问。他笑了,说:“我在家躺着,眼看着去摸阎王爷的鼻子,老师说啥我能知道?”“不是让你猜吗?”“我可猜不着,我又不是诸葛孔明,如何能猜得着?你就直说吧。”“常老师一开始看谁也不举手,就喊柳桂清回答,没答上。又招呼许秀琴,也没有答上。老师有些生气,看着全班低着头的学生。说,你瞅你们,尹成君一不来,你们就像霜打的茄子全蔫了。他一来你们就像苦麻菜沾凉水全支棱起来。我们几个树起大拇指偷着来回比画,让那柳桂清斜着眼发现了,气得直向我翻白眼。”“那道题,要是你在的话,准能答上,”成海接过话茬说,“她俩有啥不服气的。”许国民说:“咱老师说话的意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谁都听得出来。你要是在,一定能做上,全班同学没有一个能赶上你。”“是一道什么题,说说看。”许国民的记忆力好,就把那道题的基本内容说了一遍。尹成君说:“算术书上没有这道题。”“你猜对了。老师也说这道题是他自己编出来的。”张富有了疑问,问他:“你怎么知道书上没有这道题?”“不信,你们去翻,算术书里根本没有。”许国民也有些惊奇,问:“你也没有翻,怎么知道的?”他没有正面回答,说:“快去上学吧。有时间再说这个问题。”四个人看到尹成君精神这样好,能和他们说这么长时间的话,都笑逐颜开地走了。他想坐起来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一翻身却没有起来。
过了一会。李易兰来了,看了看尹成君的身子,就说;“好多了,昨天早晨浑身抬,全身都是疹块,眼睛睁不开,话也不能说,脑袋都是疙瘩。”她停了停,看着高玉兰有些忧郁的脸,说:“今天再熏两次,明天去县医院看看去,要是再不好的话,也要减少次数,还要相隔天数,天天浑身出那么多的汗,神仙也受不了,那还了得。”尹祥和高玉兰都说:“听你的,今天再熏两回,明天去县医院,看大医院的医生怎么一个治法。”
这一天又熏了两次,尹成君感觉一次比一次好。可就是身上的疙瘩换着地方起,痒痒得他还是一阵一阵闹心,就是不那么强烈了。吃饭也吃不了,喝水也很少,可能胃肠也过敏了,都起了肿块,要不然怎么饭都吃不下,水也喝得少哪!他躺在炕上怀疑这又怀疑那。
第三天,尹祥找李天成请示了马车去县城医院。王节约赶车一路紧跑。到了县医院后,因为农活紧手,忙得很,只让牲口歇一歇,吃了几口草,王节约就赶车照原路返回了。
尹成君不能走路,尹祥背着他。只见他靠在父亲的背上,挺着精神,眼睛半睁半闭。县医院也有些变化,红砖瓦房,宽敞明亮了很多。来到内科诊室看了看,大夫只说了些没有啥大事,休息一段时间,注意别再过敏,没有什么特效药之类的话。在尹祥的强烈要求下,给开了点药,在病房打了一针。几天的折腾,打针时尹成君都没有感到疼。
尹成君感到医护人员待人热情,态度很好,心里热乎乎的,精神又上来许多。
尹祥背着尹成君在县城的大街上走。走了一段路,尹祥问他:“想吃点什么,进商店买点?”他确实有点饿,这几天都没有吃饭,只喝点水。听到父亲问他,就说:“买点吧,要甜的。”尹祥背着他来到第二百货商店。二百商店是县城货品最全,售货面积最大,服务态度最好的。进到店里,靠东面是食品类专柜。售货员看见一个中年男子,背着一个似乎有病的孩子走了过来,就问想买点什么好吃的。尹成君说,要甜的。售货员帮着挑选。最后选择了一种比鸡蛋黄大些的,外面似乎滚了糖浆的食品。食品是红黄色,颜色鲜艳晶明发亮,吃起来很甜、很软,还很香。他感到很对胃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胃内有了食物,他感到精神焕发,头也能抬了起来。走在大街上,放开二目观赏来往的车辆和行人,对大街两旁的事物感上了兴趣。
高玉芬的家在县城南面。从一百商店南北大街往南走,走到护城壕北,东西走向的从南数第一条街,顺着这条街往东走,快走到另一条南北大街时,就到了。房屋在东西大街的南面,紧挨着大街。房屋坐北朝南,南面开门。临街面是房屋后墙,没有开门,那时还没有开北门的习惯。她家西侧有个胡同,这个胡同在几家房屋的前面。顺着胡同往东走,走到胡同尽头就到了。来到她家时,尹祥已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看样子再走几米的路,力所难支了。
尹成君当时已经十四岁,读小学六年级。他在同龄孩子中长得比较高大,身体结实饱满。虽然有了病,不思饮食,又发了几回汗,身体瘦些,身体也是很重的。可尹祥背着他从县医院到二百商店,又从二百商店到高玉芬家,足有五华里的路程,一歇未歇,一步未停。儿子有病,已经不能行走,只能背,亲情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的。
尹祥进到高玉芬家,把成君放在炕上歇着。高玉芬见到尹祥背着孩子惊讶异常,等拿了枕头、被、褥,让成君躺下休息之后,才仔细打听具体情况。她说:“他长得这么大,你背了这么远,一步没歇,可把你给累坏了吧,你可真行!”尹祥擦了擦汗水,笑了,什么也没说。
在高玉芬家呆了一宿,尹祥与儿子到大车店,找了个顺路车回到了家。有病乱投医,又走了几个乡医院,又找几个老中医看,有的老中医说,吃点中成药吧,痒痒就让他挠。有时半夜痒痒得不行,尹成君就坐起来挠,尹祥也起来陪着儿子,坐在儿子的身边看着他挠,够不着的地方就帮着挠,轻轻地慢慢地挠,很怕伤了皮肤。
在李易兰的指导下,隔个一两天就熏一次。得病快,去掉病可真慢。病缠人又折磨人。好了犯,犯了好,熏了就好,凉一点就犯,但是一次比一次好点,一直接近两个月才基本痊愈。
这两个月来,同学、老师、亲戚、长辈没少来看望尹成君。这对他来说是极大的心灵安慰,也给他战胜病魔增添了无穷的力量。这两个来月由于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心绪有时还很糟糕,所以没看一页书,也没算一道题,而是一心一意在养病。要知尹成君病好后有何事发生,有什么事在等待着他,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