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泥巴和那些女人们（99）

    送走了万仕林和贾守乾，韩永强迈着方步慢悠悠地回到办公室，就摸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机，让总机接通了圣城县人事局张治国的电话。打完电话，他就回家了。一见到老婆，脸色立马就阴沉下来，好像是谁欠了他多少钱似的。走进西间，看见韩宝华在她自己屋里待着，这才脸上有了点好看的表情。看得出，他在极力掩饰自己烦躁不安。

    韩宝华她娘端来了饭，他摸起来筷子就吃，但这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吃完饭筷子一扔，抹抹嘴儿就走人，而是径直去了西间。他告诉韩宝华，她的工作有着落了，过几天就可以去上班，叫她哪里都不能去，就在家待着等消息。临走，他给韩宝华她娘撂下话，下午去县城有事儿，晚上别等他吃饭了。

    韩永强一走两天，没有回家。其实，他一直在供销社待着，哪儿也没去，他想静静地待上几天，把韩宝华的婚姻大事尽早处理好。对于韩宝华和田诗云两个人谈朋友，他是今年春天才听韩宝华她娘提起的，他当时一听就炸毛了。老婆说得含含糊糊，吓得唯唯诺诺，连话都没敢说完。在他看来，韩宝华的婚事必须由他来安排。从古到今，家有千人，主事一个，千锤打锣，一锤定声，这么大的事，必须是他说了算！虎毒不食子，他能祸害自己亲生闺女吗？他摔摔打打，扔东西，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嫌他老婆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女儿，不都是为了女儿好吗？他老婆站在一旁，像个丫环，陪着不是，哄他开心。可她也是人啊，两个女儿都是她的心头肉，老大韩宝丽的婚姻不幸福，她知道，她不想再让二女儿也过那种日子，可她没有能耐来挽回这个局面。

    不知不觉韩宝华就毕业了，到了非要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他不得不把韩宝华的个人事情放在心头。其实，他心里头早就做好了打算，也早早地为二女儿的婚事谋篇布局了。韩宝华有时候出去大半天不着家，还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他的眼睛亮着呢，想瞒过他没那么容易。这使他突然之间有了一种危机感，再不出面管管，恐怕就会误大事了。现在更要紧的是，有一个人看上了他的二女儿，这个人已经托人几次找他了，而这个人掌握着县里面的人事大权。对他来说，这才正是他所需要的。

    知子女者，父母也，最了解孩子脾性的人，莫过于为人之父母。他知道，不能像对待韩宝丽那样来对待韩宝华，那种硬碰硬的高压式的做法，在二女儿身上根本不管用，还会适得其反，他只能想别的办法。韩宝华工作分配的事情，没用他搭一句话，对方已经安排妥当了，至于啥时候举办结婚大事，他心里也有大致眉目。可以这么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星期六下午下班后，陈秋水来喊田诗云，去李继强家吃饭。李继强邀请了他最得力的几名干将，有几个科长，也有几个科员，有的人田诗云还是第一次见面。因为局里经常有人下乡，他入职的时间短暂，人还都认不全。可惜的是上午大家一起照合影，有的人还是没能及时赶过来，不过晚上吃饭的时候是来了。

    临出门，田诗云问陈秋水，去李局长家里吃饭，就这么空着手去吃好吗？陈秋水说，你不知道李局长这个人，你带东西去他会生气的。一起去的还有其他几个人，反正买不买东西，怎么买东西，你也不用担心，只管听着就行。每个人也就花上几块钱，也就是买块玻璃牌匾或者高压暖瓶之类的做个纪念，太贵重了不行，李局长肯定不收，还会批评人。

    等到了李继强家，其他人都到了。田诗云给每个人都打过招呼，就忙着收拾桌子。李继强的夫人孔老师是县实验小学的校长，她亲手下厨做了几个菜。菜上齐以后，李继强开篇明义，今儿个谁都不谈工作，就一起乐呵乐呵。

    这个档口，局长邀请大家伙吃饭，谁都心知肚明，他这是给自己饯行。大家围坐在一起，都是老领导老部下，彼此知根知底儿，把酒言欢，小高潮不断。满桌子的人，田诗云还都不太熟悉，他本来在陌生人前不太能讲话，现在话自然就更少。他又不会喝酒，倒是一会儿端茶，一会儿倒酒，好生伺候着，倒也一刻闲不下来。

    众人都吃完了饭，坐在一旁扯闲篇儿，田诗云帮着收拾桌子，顺带着把地也拖了。孔老师也不客气，笑嘻嘻在一旁打下手。她不时地的拿眼睛瞟着田诗云，那样子真是一个喜欢。

    孔老师一边干活，一边和他拉家常，问他老家是哪里的，多大了，属什么的，哪个学校毕业的，他都进行了回答。孔老师还告诉田诗云，今年她们学校也分来学生了，一个叫陈桂芬，一个叫韩宝华，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报到，还问他认识不认识。他说，这两个人都认识，一个学校的。陈桂芬回老家探亲去了，她要到暑假开学后才来上班。至于韩宝华为什么没有去报到，他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他想，也许是真的调到了一个更好的地方去了。到底是去了那里，也许等明天见了面，问问她就会知道了。

    从李继强家出来，天色已经晚了。大家都喝了酒，陈秋水也醉意朦胧了。李继强交代田诗云务必把陈秋水送回家。他爽快地应着，和主人两口子道了别，就和陈秋水各自推着车子往回走。走了没多远，陈秋水回头看看路上没有人，便停稳了车子，拉着田诗云的手，兴奋得两眼直放光，然后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道：“小田，当年我也是李局长要过来的，我原先是民办教师，跟着他一步步地转正，提干，结婚，生子……，他爱才呀！你太幸运了，一毕业就遇到了这么好的领导，领导又是这么‘器重’你，……”

    “啊，是啊，是啊！”田诗云高兴地不得了，小声附和着，“领导是很‘器重’我，你咋知道的，陈叔？”

    “局长夫人的眼神，你难道没看出？你呀，小田同志，不是陈叔说你，真是傻啦吧唧的，局长可就一个宝贝闺女呦！”

    田诗云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心里只想笑：“陈叔，您可真会开玩笑，这哪跟哪呀，别乱联系了，我早就有女朋友了。”

    路灯下，陈秋水见了凉风，就更显酒了，他瞪着血红的眼珠子，脚底下像踩了块棉花，摇摇晃晃地站不稳。

    “嘿嘿，不是你陈叔老眼昏花，可看得准着呢！小田呀，不信咱走着瞧，到时候，你得多敬陈叔几杯酒！”

    陈秋水心里在想，孙猴子怪能，会七十二变，最终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儿。小田啊，小田，你毛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