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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巴和那些女人们(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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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成走了好几天了,自从回了杨家峪就一直没有过来。他领来的那个女人名字叫巧珍。巧珍模样虽算不上算俊俏,也算不上丑,但出落得恬静利落,乌黑的剪发头,扎了个红头绳,淡绿色的格子褂和浅蓝色的裤子往身上一穿,凸显出了优美的线条,那双黑色带襻的宽口鞋给人质朴无华的感觉。

    田诗云白天上坡,她就躲到东屋里,晚上田诗云回来了,她就去了堂屋西间。泥巴娘给她找了几件秀菊穿过的旧衣服替换着穿,也不敢在大白天换洗自己的衣裳。白天,她手不拾闲,关上门,把田诗云铺的盖的都拆了个遍,在屋里搓揉好了,到了晚上,再拿出去漂洗。泥巴娘说广成有福气,寻了个好媳妇。真是应了“男人娶妻,娶贤不娶色;女人嫁夫,嫁心不嫁财”这句老话。

    这两天,院墙外边一直有两个陌生人走动,偷偷往院里窥看。泥巴娘觉察到异常,索性就把家里的房门全都打开,拿了盛放针线活的箩筐,坐在大门口阴凉处纳鞋底儿。

    这两个人凑过来搭话,说去云山营赶集路过这里,口渴了,讨点水喝。泥巴娘装着耳聋大声咋呼,把两人带到家里。巧珍听见外面来了人,赶快躲藏到了席筒里。这两个人一个给泥巴娘打着马虎眼拉家常,另一个假装去厕所解手,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挨个地方都瞅了个遍。泥巴娘当作看不见,热情地给他们倒了水。两个人喝了水,站了一会儿就走了,打哪就没再来过。这两人是巧珍的哥哥,猜疑是广成拐跑了巧珍,落脚在了这里,专门过来寻找他妹妹。

    巧珍和广成是自由恋爱,广成比巧珍大十三岁。广成家成分高,是个富农。家里有四口人,他娘是个病秧子,整天离不开拐棍儿,他爹年龄大了,每天都得下坡干活,他还有一个小妹妹,早就下了学,帮着家里挣公分。他大妹妹因为换亲跳河死了,他的婚事就被耽误下来,一直没能说上媳妇。巧珍父母还都建在,两个哥哥都有了媳妇。她爹把她许配给了邻村一个年轻后生,小伙子老实憨厚,家境也不错,到她家送过几次节礼,巧珍却打心里不待见他。巧珍和广成好上了,有了自己的心上人,打死都不同意这门亲事,家里却一万个不答应。她爹拿擀面杖打她,她一动不动擎着,打得再疼都不掉眼泪。最后没办法了,锁进屋子里关了几个月,吃喝拉撒都在里头,逼着她死了这份心。她假装妥协了,才被放了出来。刚出来没几天,就瞅准了机会,跟着广成偷偷跑了出来。

    田诗云上午去螳螂山找牛,在回来的路上,买了几斤鲜苹果,回到家里放在堂屋桌子上,只留下了几个,剩下的都给可心送去了。牛找到了,今天他也很高兴,心里终于松口气。

    下午社员们都去倒腾地,割秧子的割秧子,拉秧子的拉秧子,推粪的推粪,撒粪的撒粪,耕地的耕地,干得热火朝天。活干到差不多有一半了,队长喊,歇息一会儿啦!大家伙儿撂下农具,三五成群地坐到了堰坝子上歇息。一条蜥蜴从田存锁跟前经过,他一伸手就捉住了,拿着它玩。

    郭桂花纳鞋底儿,看见田存锁玩蜥蜴,不屑一顾地说:“恁看看,连锁闲得蛋疼了!”

    “先生”凑到连锁跟前:“你喂它点烟油,它就不动弹了!”

    田存锁不信:“打赌不?”

    “先生”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连锁,这可是恁说的,恁说吧,怎么赌?”

    田存锁怕上当吃亏,不敢吱声。

    “哎呦呦,就看恁那个熊样!还像个站着尿尿的大老爷们吗?”郭桂花在一旁说风凉话。

    “打赌,就打赌!”田存锁被激火了,“‘先生’这可是恁说的,喂它烟油它就不动弹了。要是不动弹,我吃了它;要是动弹了,怎么办?”

    “那俺把它吃了呗!”

    “行!”

    凑过来几个人,围在一起看热闹。

    “先生”从别的社员那里要来了点烟油,抹进蜥蜴嘴里,田存锁放在了地上。说来也神奇,蜥蜴睁着眼睛趴在那里,无论怎么挑拨摆弄,它都一动不动了。

    田存锁傻了眼,大家伙跟着起哄,非叫他吃了它不可。郭桂花在一边叫得最响亮:“长了个逼嘴干嘛吃的,还要脸不?还不赶快撒泡尿沁死!”

    田存锁红着脸,也不搭话,用西瓜秧梗子逗着,蜥蜴任其折腾,就是一动不动。

    “别吃它了,认熊了也行!”“先生”让了一步。

    “哈哈,孬种了吧!”郭桂花一边把针尖往头皮上抹一下脑油,一边继续继续纳鞋底,她不是煽风点火,就是加油添醋,“也不是晾他们,满嘴放屁话,还不如个老娘们儿!”

    田存锁心里确实服了输,但抹不过面子,嘴上却不啃承认,正难为情,听见了郭桂花在一旁说风凉话,就想惩罚一下这贱嘴的娘们儿。他盘算着吓唬吓唬郭桂花,就捏着蜥蜴尾巴,对着郭桂花的脖子扔了过去,没想到郭桂花早有防备,拿手轻轻一挑,蜥蜴在空中转了个弯儿,落到了可心头上。

    可心吓得大声喊叫,田诗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急忙地跑过来,问可心怎么了?可心吓得躲到田诗云身后,指着蜥蜴说,俺怕‘蛇虫蜴子’。

    “哎呦呦,俺兄弟还真会疼媳妇呀!哎呦呦,这还没过门的,就知道疼,哪天过了来门,看恁怎么疼!哎呦呦……”郭桂花调侃起了田诗云。

    田诗云尴尬地笑了一声,就远远地躲到一边去了。可心的脸一下子红的像一块大红布,她装着没听到,羞答答地把眼睛转向别处。

    “先生”走过去,把蜥蜴从地上捡起来,放到手心,来到田存锁跟前,“还真叫恁吃了它吗?”

    田存锁不明白“先生”壶里装的什么药,蹲在那里不说话。“先生”蹲到他跟前,退掉了一只鞋子,又把手伸进鞋帮子最前面,从鞋底扣了一点臭鞋泥,填进蜥蜴嘴里。不一会儿,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蜥蜴慢慢爬着走了。

    “俺就说嘛,它死不了。它死了,俺吃它!”田存锁看见蜥蜴又恢复了原样,眼睛瞅着郭桂花,就又来劲了,“熊娘们儿,恁啥时能站着尿尿啊,俺倒是想看看!”。

    郭桂花“嚯”地一下子站起来,立刻沉下脸来,假装真的生了气:“连锁,恁再说一句屁话,俺这就去拧烂恁的狗耳朵,用针缝上恁的逼嘴!恁信不?”

    田存锁看到郭桂花就要过来揍他,很怕再给他来个“头顶裤”,就慌慌忙忙地站起来跑,没想到脚下有东西,被西瓜秧子绊住了脚脖子,一下子摔了个嘴啃地!

    大家高兴地不得了,一片欢腾叫好。

    收工时候,贾守乾觉得田诗云没有拖家带口的,能守住窝子,就喊住了他,派他和大傻去“蛤蟆湾”看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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