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沈舒憬怼了何谅，免不了又挨了店长一顿训。
“沈舒憬你怎么能这么跟顾客说话！太没礼貌！赶紧跟人道歉！要是客户因为你态度恶劣投诉我们，那你就给我滚蛋！”
滚蛋是绝对不能滚蛋的。
沈舒憬还指望着在这里打工赚钱，来付房租和伙食费。
要是真滚蛋了，那自己和唐小楸就只能露宿街头，等着喝西北风。
仔细想想，自己对何谅的态度是很差。
说到底何谅并没有做错。
他是顾客，他想买下一整个店的蛋糕，那是他作为顾客的权利。
自己却因为他长得像顾谅就总是烦他，他也挺冤枉的。
沈舒憬心想，要不就跟他道个歉。
不想看他的脸，大不了我不跟他有眼神交流，然后道完歉就跑。
沈书憬做好了心理建设，便端着刚出炉的芝士蛋糕和刚煮好的咖啡，朝坐在角落里的何谅走了过去。
“你点的咖啡和芝士蛋糕好了，请慢用。”她将餐盘放在何谅面前的桌子上，全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何谅盯着沈舒憬躲闪的眼睛，抬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椅子，对她说：“坐。”
“啊？”沈舒憬愣住。
他叫我坐？
他要干什么？
“我还要忙，”沈舒憬委婉拒绝了何谅的邀请，又匆匆道了声歉，“对不起。”
“对不起？”何谅挑了下眉，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探究，“你哪里对不起我？你坐下来说给我听听。”
他今天来这里，就是想找沈舒憬好好聊聊。
想把这个沈舒憬究竟是不是自己那个沈舒憬了解清楚。
但沈舒憬却感觉到了压力。
她本就不太愿意接近何谅。
何谅却两次叫她坐在他的身边，这反而让她更想逃。
沈舒憬悄悄往后挪了挪脚步，解释说：“我刚才对你态度不好，被店长批评了。所以跟你道个歉。”
她话刚说完，飞快转过身要逃。
“沈舒憬，”何谅没让她逃，他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刚才我说想买下所有蛋糕，你就很不高兴。为什么？”
“……”沈舒憬一时语顿。
这要怎么回答？
说你长的像我讨厌的人，所以我讨厌你吗？
这话要是说出来，反倒显得我很无理取闹。
沈舒憬沉默，怔怔地望着何谅拦在自己身前的手臂。
大概是因为何谅个子很高的缘故，所以他的手臂也很修长。
衬衫袖口半卷在他的手肘处，露出的小臂线条紧实而流畅。
沈舒憬希望这手臂能知趣地自己收回去。
但何谅并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店里进来几个买奶茶的女生，她们看见校草何谅抬起手臂拦人的模样，都很显得很兴奋。
“校草何谅平时那么高冷，居然也有这么霸道的一面！”
“何谅把那个女生挡在他和他的手臂之间，动作好帅！”
“那个女生不会就是传闻中的沈舒憬吧，天呐，我好羡慕她！”
沈舒憬不觉得自己值得被人羡慕，她只觉得窘迫。
尤其是店里好几个人都在看着她和何谅，这让她更加不自在。
我最讨厌别人挡我的路，何谅真是过分！
沈舒憬垂眸望着何谅的手臂，心想我是该一把拍开它呢，还是一脚踢开它。
拍开它的话，免不了会与何谅有肢体接触。
但要是踢开它的话，又怕会吓到店里的客人。说不定还要再挨店长一顿训。
沈舒憬正犹豫，耳边再次响起何谅低沉的嗓音。
“沈舒憬，我想如果别的顾客要买走店里所有蛋糕，你应该会高兴。但面对我，你却不不开心。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没意见。”沈舒憬没说实话。
“对我没意见就好，”好在何谅没有继续追究。
他甚至缓和了态度，收回了手臂，不再拦着沈舒憬。
但他也不打算放沈舒憬走，依旧指着自己身旁的座位，要求沈舒憬坐下：“聊聊，我有话问你。”
“不聊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沈舒憬知道四周有好些人在打量自己。
若是自己当真坐在跟何谅大校草聊天，说不定又会被人捕风捉影，拿去学校里乱说。
何谅虽然没有再伸手拦住又想逃的沈舒憬。
但他身体前倾，投下的阴影笼罩住沈舒憬，极具压迫感。
他深沉的眼眸紧锁住沈舒憬的眼睛，问出了心底最深的困惑：“你一见到我就紧张。你还不敢看我。为什么？”
那个瞬间，何谅距离沈舒憬很近，像是在质问。
沈舒憬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何谅的强大气场包围。
她有些不知所措：“……”
何谅却还在追问：“是不是因为你之前就认识我？”
啪的一下，沈舒憬脑中的弦断了，她脱口而出：“不是的！”
不是的，我不是之前就认识你！
你是何谅。
你又不是顾谅。
我怎么可能之前就认识你！
沈舒憬莫名地慌了，慌得满脑子只剩下“逃跑”这一个念头。
她转过身的时候，恍惚间好像看见何谅好像又抬起了手。
但她顾不上何谅是不是又想拦住自己。
她只知道自己十分莽撞地撞开了何谅的手臂，落荒而逃。
等一路逃回收银台后，沈舒憬才心有余悸地往何谅的方向看了看。
幸好，他没有追过来。
他还好好地坐在他的座位上，手里端起了咖啡，低头抿了一口咖啡之后，又重新抬头看向自己。
何谅投过来的目光里似乎有些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但他的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
沈舒憬移开了眼睛，避开与何谅的对视。
她低下头在心里琢磨，刚才是我太敏感了吗？
何谅真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有没有可能，因为何谅是全校瞩目的校草，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全校女生都很倾慕他。
他想知道我是不是也像其他女生一样，之前就关注过他甚至暗恋他，所以他才问了我刚才那个问题？
嗯，校草自恋一点，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么一想，沈舒憬终于稍稍安了心。
而甜品店角落的座位上，何谅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
他望着前台忙碌的沈舒憬陷入沉思。
如果这个沈舒憬只是不认识我，她又为什么一见到我就逃？
一定有哪里不对……
沈舒憬打完工回到家的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唐小楸做好了满满一大盆蛋炒饭摆在餐桌上。
一见沈舒憬回到家，她就给沈舒憬盛了一大碗蛋炒饭，给自己盛了一小碗。
唐小楸捧着小碗，凑在沈舒憬身旁，边吃边说：“舒憬姐，我之前已经吃过一些饭了，我没有饿着肚子等你。我是看你吃得香，所以想再吃一碗。”
“那你多吃点。”沈舒憬心里很暖。
她知道唐小楸其实是想等自己回来一起吃饭，又怕自己会怪她饿着肚子等，所以才来了这么一出。
正吃着饭，沈舒憬的手机响了，是资助她和唐小楸读书的公益组织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边说：“是沈舒憬吗？你这周五放学后有没有空？我们公益组织的负责人想约你了解一下你在沪滨私立中学的学习情况。”
“周五可以，”沈舒憬决定把这周五打工的时间往后挪一小时，等见完了公益负责人再去甜品店打工，她问对方，“请问唐小楸也要和我一起去吗？小楸她也是被资助的学生，在沪滨中学初中部读初二。”
“不必带上她了，关于唐小楸的学习情况，我们负责人到时候跟你了解就可以了。”
沈舒憬挂完电话后，唐小楸好奇地问她：“舒憬姐，你要去见谁呀？为什么还提到我了呢？”
“是资助咱们读书的公益组织找我，”沈舒憬回答，“他们想了解我们在这里的读书情况，所以小楸，你把你最近考试的卷子拿来我看看，到时候他们要是问起我，我好跟他们说。”
唐小楸脸上的笑容僵住：“……要不，你还是别跟他们提起我。”
“考试没考好是吗？拿来我看看。”
在沈舒憬的强烈要求下，唐小楸只得扭扭捏捏地从书包里掏出了几份试卷。
沈舒憬一边看一边叹气：“你数学和英语都没有及格，语文也才考了这么点……小楸，你是不是跟不上这里的进度？”
唐小楸点点头，愁眉苦脸：“这里老师讲的课太难了，我听不懂。舒憬姐，我考成这样，要是被赞助我们的人知道了，他们会不会取消我在这里读书的资格？”
沈舒憬也苦着脸：“我也不知道。”
其实她自己考得也不好，功课本来就跟不太上，平时又要忙着打工，所以也只考了中游水平。
当初她和唐小楸能被选上送来这里读书，是因为她们俩分别是锦兰镇中学的高中和初中成绩最好的两名学生。
可现在唐小楸两门考试不及格，沈舒憬考得也不理想。
公益组织知道后，大概会很失望吧。
“小楸，”沈舒憬忽然想到了个办法，“我听说有同学课后会找私教辅导功课，你去问问你同学有没有好的私教老师推荐，要是负担得起的话，我帮你请一个。”
至于她自己，那还是算了，沈舒憬舍不得花钱再请一个。
咬咬牙能给小楸请一个私教已经相当奢侈。
一晃就到了周五，为了放学后去见公益组织负责人，沈舒憬跟甜品店说好今天会晚一个小时去打工。
早晨，沈舒憬来到学校。为了抄近路，她打算穿过一个较为偏僻的长廊。
走着走着，她忽然瞥见长廊拐角处似乎有个阴影。
沈舒憬一开始没有在意。
等走近了之后，那个阴影突然朝她扑了过来，把她逼进角落里。
那是一个身材有些微胖的男生，沈舒憬并不认识。
沈舒憬绕开他。
男生却故意堵着不让她走。
“沈舒憬。”那男生喊了她的名字，说话时紧张又兴奋地搓着手。
“找我有事？”沈舒憬对这人没有什么好感。
男生看向她的眼里放着光：“我叫刘藤，就在你隔壁班。你一转学过来我就注意到你了。你长得真漂亮。”
沈舒憬皱眉。
记得以前在偏远的锦兰小镇读书的时候，学校生源差，混混很多。
那时候就经常会有混混会堵她，不仅夸她长得漂亮，还喜欢对她说诨话。
沈舒憬最讨厌这种人。
她现在来到大城市读书，以为大城市的学生应该很有礼貌。
却没想到今天又遇到这种无礼的人。
沈舒憬连话都不想同对方说，只想绕开这人赶紧走。
然而沈舒憬一挪动脚步，这个叫刘藤的男生也跟着挪动脚步，摆明了态度要堵着她。
沈舒憬对此反感至极，态度冰冷：“抱歉，我要去上课，请你让一下。”
刘藤还不罢休：“沈舒憬你是害羞了？”
他甚至动手去拉沈舒憬的手腕：“我听人说你每天放学都打工，你是不是缺钱？你做我女朋友的话我给你钱花。”
沈舒憬听出了这人言语里对自己的不尊重。
更不能忍的是，这人还试图对自己动手动脚。
沈舒憬直接甩了他一巴掌，清脆响亮。
若是换做以前的沈舒憬，她绝不会只是甩对方一个巴掌这么简单……
以前在锦兰镇读中学时，沈舒憬已经是个令人过目难忘的美人胚子。
她长得很甜美，十分招人。
她才开始上初中就已经被很多人盯上。
小镇中学的混混又多，打她主意的大有人在。
不过那时候顾谅还在她身边。
顾谅很护着沈舒憬，每天寸步不离地陪着她上下学。
有一段时间，沈舒憬被中学的校霸混混盯上。
校霸拼命缠着沈舒憬，要求交往。
顾谅知道后，找校霸打了一架，身旁的人拉都拉不住。
他当时跟不要命似的，自己受了伤也不觉得疼。
却豁出去了一样把校霸往死里揍，哑着嗓子低吼说沈舒憬是他的谁也不准碰。
最终校霸被顾谅打服了，躺在地上起不来，也不敢再去骚扰沈舒憬。
其他人也都知道了顾谅为了沈舒憬有多不要命，自然不敢再打沈舒憬的主意。
当然，那是顾谅还在的时候。沈舒憬被他保护得很好。
后来顾谅突然离开了福利院，也离开了锦兰镇，生生地抛下了沈舒憬一个人。
那些曾经盯上过沈舒憬的人，再也不用忌惮顾谅，开始变本加厉地跟踪她骚扰她。
那段日子对沈舒憬来说，特别难熬。
都怪自己以前被顾谅保护得太好。
被保护成了温室花朵一样，太过漂亮得招人，又太过较小柔弱。
以至于谁见了她都想欺负一下。
但沈舒憬知道，顾谅走了，不会再有人来帮她了。
也不会再有人来爱护她了。
她只有自己。
她开始用柔弱的手，紧紧握住一把美工刀。
她甚至模仿当初顾谅护着她的样子。谁来招惹她，她就跟谁拼命。
那段日子里，上学放学的路上，只要有人不怀好意地接近她，她都会举起美工刀发疯一样地拼命挥舞，跟不要命一样。
反正对她来说，自己已经被抛下，世界一片灰暗。
早就失望又绝望。
不要命就不要命了。
之后的沈舒憬，渐渐地像换了个人。
原本胆小娇气的她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谁都招惹她不起的沈舒憬。
也大概因为如此，那些想欺负沈舒憬的人发现她并不好欺负，都渐渐换了目标，去欺负更弱小的人了。
……
而此刻在这长廊里，刘藤挨了沈舒憬一巴掌后，又气又恼，伸手就要去揪沈舒憬的衣领。
他还没得手，突然“哎呦”一声惨叫，身上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斜斜摔倒在地。
事情发生得太快，沈书憬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她的手腕就被人拉住，她被人带出了这偏僻狭小的长廊。
沈舒憬抬头后，才发现拉住自己的人竟是何谅。
何谅脚步不停地带她走出了长廊，一路上询问了她好几次：“你没事吧？”
“没……我没事。”
恍惚间，沈舒憬觉得自己仿佛是回到了从前。
回到了那段顾谅陪着自己上下学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