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掉牙垮起猫脸
次日陆昭昭睡了个大懒觉，温影承知她昨晚睡得晚，也没有叫她起床。她一觉睡到自然醒，习惯性地修炼一下，才跑出去找吃的填肚子。
她巳时才起，都快中午。温影承怕她过会儿吃不下午饭，给她塞了点点心垫肚子。陆昭昭坐在花园里吃点心、看蝴蝶，一抬头，看见一个大惊喜正悄然路过。
“北北——咳咳咳……”
她一个激动，就忘了还在吃花糕，差点呛死。谭冰北立刻闪身过来，给她喂茶，又顺顺脊背；等小姑娘缓过来劲，他又自动退几步，保持在一个离她有点远的距离。
陆昭昭好不容易顺过来气，又灌了两口茶，才看向谭冰北。她坐在花园的石桌旁，他都快挪到花圃那边去，两个人隔了有五六米，小女孩把嘴一撇，伤心了。
“你路过都不叫我。”她说：“你还站那么远，你是不是讨厌我？”
谭冰北立刻说：“并未……”
他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不晓得说什么才好。但是讨厌她？他当然不是讨厌她。谁会讨厌这样一个好看可爱的小姑娘呢？可谭冰北心里喜欢，却难说出口，更难靠近她。
他抬起手，有点不自在地摸一摸自己的脸，说：“离你太近，怕你吓到。”
谭冰北是温影承的大徒弟，外门弟子出身，根骨不好，面上更是生了一大片骇人的红色胎记。这胎记打小就有，爬了小半张右脸，人憎鬼厌，久而久之也对他的性格产生极大影响，叫他已习惯和人保持距离。
离远些，看得就没那样清楚，没那么让人厌恶。他的刘海和鬓发也都很长，几乎遮住半张脸，看起来不太清爽，但总比丑陋可怖要好一些。
实话说，陆昭昭第一次见他，是挺惊奇。胎记严重到这个地步，确实很少见，祛疤的丹药对他似乎也无效。要是人心大一点，倒是可以不放在心上，可谭冰北显然没那么豁达，总是会在意。
他出门都会佩戴面具，遮住自己的脸；也就在竹峰，在师父和师弟师妹的强烈要求下才不戴面具。但每次见陆昭昭，也总隔八丈远，怕吓到她，像现在离了五六米，在房间里，他也能站远七八步。
之前陆昭昭养病，她躺在里屋的床上，他可以坐在门口给她讲故事。竹峰的客房很大，分里外两间，陆昭昭抬头看，都差点看不到他人影。
就很怪。
总之，谭冰北喜欢陆昭昭，所以才不愿意吓到她。她还小小一个，也才养好病，受不得刺激。所以他路过不打招呼，不是不礼貌，恰恰是出自好心，才只是打算默默走过。
可陆昭昭其实不在乎的。
陆昭昭是颜狗，可颜狗不代表以貌取人，更不代表歧视。陆昭昭没仔细看清过谭冰北的脸，可她不讨厌他，还挺喜欢，他给她念故事时声音很温柔，以为她睡着了，还会悄悄过来，给她掖一下被子。
他沉默寡言，却其实是很温柔的人。
“我不怕你噢。”陆昭昭说，拿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神看他：“你过来嘛。”
谭冰北问：“有什么事？”
“你过来嘛。”
谭冰北犹豫一下，还是走近两步，显得不太自在。陆昭昭就跳下石凳，三两步跑过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把放在背包里的礼盒拿出来塞他手里。
青年的模样，显得有点怔愣：“这是？”
陆昭昭说：“是生辰礼物，生辰快乐噢……虽然有点晚。你可以拆开看看的。”
谭冰北低头看，纸盒上画一道歪歪扭扭的彩虹，一看就是手工制品。盒子不大，分量不重，可他拿着却沉甸甸又烫手，显得非常受宠若惊。
“这……”他结结巴巴：“不过是生辰，况且早已过了，何须劳你费心……”
其实他刘海很长，遮掩些许神情，陆昭昭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看得出他的紧张。明明好高一个大男人，捏着那小小的礼盒，像只不知所措的小狗狗，陆昭昭真觉得可爱。
“你看看嘛，我很费心准备的喔，你要是不收下，我的苦心就白费啦。”
她劝了好久，谭冰北才犹豫着拆开。里边倒是没什么玄机，大大方方的一个小水晶瓶，木塞子塞住瓶口，附近打一条丝带蝴蝶结，水晶瓶里赤橙黄绿青蓝紫，好漂亮的一条星星填满的彩虹。
谭冰北第一次见这种纸星星，难免新奇，指节抚摸一下小瓶子：“这是……”
“是幸运星！在我的家乡，据说可以为人带来幸运。”
陆昭昭说：“我还没入道，送不了你什么好东西。可这个是我亲手一个个叠出来的。我不知道你今年几岁，就叠了365颗，一年有365天，一天一颗幸运星，你把这个放在屋子里，每天就都会幸幸运运、开开心心的。”
谭冰北真不知说什么好，小小一个瓶子拿在手里，也像有千钧重。自然，师父、师弟妹对他很好，年年也都有祝福礼物，可来自陆昭昭的又不太一样，她小小一个，还没入道，要什么没什么，病还没养好，准备的礼物却这样用心。
她本没那个义务和必要去做这样一件事，谭冰北也不觉得这样的小女孩会喜欢自己：她不被他吓跑已经够不错。可这都已经不是惊喜，沉甸甸的一瓶心意化作的彩虹，将他的心底都一点点温暖起来。
谭冰北有一会儿没说话，只是拿拇指一下下摩挲水晶瓶，隔着水晶抚摸那些可爱的、绚丽的小星星。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小师叔……”
“昭昭。”陆昭昭说：“私下没人的时候，你就可以叫我昭昭喔。”
谭冰北犹豫一下，还是：“……小师叔。”
到底是大师兄，就没他师弟师妹那么灵活，崔玄麒就私下“昭昭昭昭”喊得飞起。谭冰北就不改口：“多谢小师叔，这份礼物……我定会用心珍藏。”
他看起来是挺珍惜这份礼物，陆昭昭也挺高兴：但凡送礼的人，都想收礼的人能高兴。她没留谭冰北太久，他还有事，不好耽误，反正礼物送出去，一桩事了，她也能放下心。
送走了谭冰北，陆昭昭又开始吃点心。吃着忽然顿住，做贼心虚地看看四周，叫一声：“师父父？”
没反应，看来秦令雪不在。她松了口气，拍拍小胸口。
夭寿喔，刚才都忘了先侦查一下。她昨天才送了秦令雪“星星”，今天就送谭冰北“星星”，秦令雪个小心眼子，要是看见，够她和谭冰北喝一壶。
还好他不在。
陆昭昭美滋滋地吃，吃着脑子里又想：
之前她已经顺便问过温影承，竹峰五人和秦令雪的生日，除了已经过去的谭冰北都没人在最近过生辰。倒是还没问几个小伙伴，不知道他们的生日，又在什么时候？
陆昭昭把病养好的时候，都已经快八月了。她在竹峰赖了快一个月，也有自己拖延的原因，怕病好了就要回梅峰继续加练；不过意外的是，哪怕她都已经不用再吃丹喝药了，秦令雪好像还是没打算带她回去。
陆昭昭也不敢说，也不敢问，怕他只是一时没想到，她一提反而坏事。难得糊涂，她就不追究，但是她又闲不住，好了伤疤忘了疼，小周天打通了十三个穴窍，眼看着胜利近在眼前，她又想学剑法，这样以后就可以御剑。
她要扎马步，秦令雪不让她扎。温影承检查过她的身体，倒是同意她扎马步，不过一天只能扎二十息，让陆昭昭目瞪口呆。
二十息，那只有一分钟哎！她觉得这太短能练出个啥啊，玩家耐造得很，不用怜惜！可惜温影承该坚持的时候绝不妥协，她非要扎久一点，他就把她抱到石凳上休息，再塞一盘点心。
陆昭昭：“……”
好吧，看在有点心的份上，她就原谅他。
她就每天扎一小会儿马步，然后拿着秦令雪给她做的木剑挥挥。秦令雪本想等她练好身法再教剑术，现在也不管那么多，从最简单的直击教起，不指望她一下子学会招式，先练练挥剑，熟悉一下拿剑的手感。
剑法有许多，不讨论法术和剑诀的情况，只基本剑法，大致上能分为击、刺、格、洗几种。直击最基础，指的是从上至下斩下的动作，别看简单，罗马不是一日建成，慢慢的打好地基，今后才能筑起高楼。
陆昭昭每天挥剑一百下，自律得很。温影承一边夸她，一边懂了为什么她之前会累病：其实他和秦令雪都对她没什么要求，结果她自己决定要挥剑一百下，每天就一点不少，光看外表，真看不出她是个这样刻苦的小孩。
秦令雪真是会捡徒弟，就是最听话的蔡阳漫，小时候也没有这么自律。温影承觉得秦令雪捡到宝，哪怕是五灵根，今后未必没有大出息，要是秦令雪能更靠谱一点，那更皆大欢喜。
他不晓得陆昭昭是玩家，这点运动量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而且挥剑也有成就奖励。陆昭昭像只小仓鼠，每天数一遍天命点，她现在天命点突破四位数，整天美滋滋，不过还没想好要买什么，又或是攒起来再等等。
《寻仙录》的商城物品，最贵要36500天命点，最便宜100天命点，不过论坛攻略指出，1000天命点和10000天命点价位的物品，性价比最高。陆昭昭现在有四位数，是可以买一点好东西，她也看中几个，但还得纠结几天才能决定。
而秦令雪也没那么不靠谱，最近的表现还挺让温影承欣慰。为了小徒弟，他开始跟温影承学习怎么照顾小孩，了解小孩的知识，还跟他学做饭。
今天陆昭昭的饭就是……呃，炒菜对他来说太高端，至少米是他煮的。
秦令雪和温影承都没说，陆昭昭也不知道。但她吃饭的时候红衣少年就盯着看，看她吃米，就眼神更热切一点。
陆昭昭觉得有点怪，但米又不太可能蒸出什么个人风格，她真没吃出来，就是觉得今天的米好像有一点点点夹生……呃！
秦令雪紧张地盯着她，看到小孩嚼着嚼着，忽然面色一变，木愣愣地僵了一会儿，吐出一颗混着些许米粒的……牙。
秦令雪大震惊。
“我煮的米能把牙硌掉？？？”
陆昭昭也大震惊：“这是你煮的米？？？”
她看看自己的牙，摸了摸空空的牙床，人也傻了。温影承过来看了看她的牙床，又捏起那颗牙，明白了：
“小师妹这是要换牙了。”
一大一小，痴呆地看着他。温影承忍俊不禁，只好解释：“儿童六七岁会开始换牙，乳牙换新牙，牙齿会更健壮，是正常现象。小师妹现在才开始换牙，其实还晚了一些。”
秦令雪真是不可置信：“牙还可以换！”
他小时候一定也换过牙，但他现在一千七百岁，早就不记得六七岁的事。
而陆昭昭虽然知道小孩会换牙，可是：“我居然还会换牙？！”
搞什么，神都风行在这种地方也要追求真实度么！
陆昭昭恍恍惚惚，吃完饭，按照惯例，把牙扔到房顶上：据说儿童换牙，上面的牙齿掉落要扔到地上，下面的牙齿掉落要扔到房顶，陆昭昭掉的是下牙，就要往上扔，这样牙齿才会长得好。
这习俗当然没什么科学道理，但反正照做也不妨事。陆昭昭摸一摸自己的牙床，垮起个小猫批脸。
呜呜……嘴里漏风……
小孩一般六岁开始换牙，陆昭昭七岁多才开始换，一开始就刹不住车。几天时间，掉了三颗牙，都是中切牙，就是门牙上下四颗。现在她只剩一颗还顽强地留在嘴里，一张嘴就漏风，特别滑稽。
陆昭昭爱美，看了真想哭，这几天都不要跟人说话，把嘴闭得严严实实，像修闭口禅。而秦令雪一开始吓了一跳，等弄明白是正常的现象，就开始很爱逗她，又想办法让她开口，又说她掉牙像小老太太。
陆昭昭大怒，拿王八拳打他，在他脚上蹦迪。秦令雪笑得肚子痛，把她抱起来，伸手就举老高。
“你别气，这才掉了三颗。”他说：“还有十几颗能掉，慢慢来啊。”
陆昭昭一拳砸他眼眶上。
不过也不是没发生好事。八月初，在陆昭昭的勤奋刻苦，当然还有【玲珑仙体】特质的加持下，她终于度过了漫长的凡人期，正式成为练气一段的修士了！
温影承给她做了一桌好菜，以资鼓励，师侄们也都在。饭菜考虑到她换牙期，门牙差点没掉光，都做了好咀嚼的，陆昭昭闷声吃吃，拿果汁跟大家干杯。
她也说话，但她现在说话都要先拿小手捂住嘴，瓮声瓮气：
“我现在入道了，是不是要学心法？”
秦令雪拿筷子敲敲她头：“想太多。炼气期还用不着心法。”
温影承给她解释：“感知灵气，并以灵气打通任督二脉十六个穴窍后就踏入练气，整个炼气期都是要保持小周天循环，拓宽任督二脉，以灵气洗刷身体，为之后做好准备……每个宗门都是如此，心法是筑基之后才会接触的东西。”
陆昭昭大失所望，本来以为有什么神功，结果没那回事。而且也没什么洗精伐髓，灵气冲刷身体是个漫长渐进的过程，像她印象里那种一下子身上出一层黑乎乎的……嗯，至少在这个游戏里没这种设定。
而且炼气期也不加寿命，除了有那么一丢丢丢灵力能用，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陆昭昭真失望：“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御剑飞行？”
崔玄麒说：“金丹吧，你还要先找到足够好的剑。其实你有土灵根，也可以跟我们学土遁，不过那个也是金丹才能有点效果……”
崔崧瑶点点头：“加油啊，小师叔。”
小师叔·陆昭昭：“……”
炼气期小修士不配。
不过入道和没入道还是大不一样，有了灵力，陆昭昭打开储物袋更方便了，开始能用一些低阶法器，其中最有用的就是灵犀玉牌。
修仙界传递消息，有几种方式。大能们爱用飞鸢传信，一点灵力凝成鹤型，或依托于特殊介质，传讯距离可达数万里不止；但更普及的方式是灵犀玉牌，就像修仙界的手机，契约之后，修士们只需要互相对接一下，只要距离不太远，便可随时通讯了。
一般来说，一个宗门包括其周边内，灵犀玉牌的功能都绰绰有余。除了玉牌之外，还有各种型号的传讯符，不过那个造价比较高不说，还多半是一次性用品，宗门内通常不用这个。
陆昭昭也有玉牌，是宗主给她的。可她之前没有灵力，用不了。现在好不容易进入练气，连忙契约一下，用灵识完成对接，有点像现代的指纹锁。
然后就到处加好友。第一个当然是秦令雪，他真霸道，非要当第一，为此还把扔角落吃灰的灵犀玉牌又找出来。然后是温师兄和几个师侄，再然后就是小伙伴们。
灵犀玉牌在宗门内还约等于一张身份证，所以小伙伴们也都有。崔玄麒如约带陆昭昭去灵兽园，又带她去找小伙伴。陆昭昭把他们都加上，抿着嘴嘿嘿笑，跑远两米就捂着嘴：
“喂喂喂？”
孟锦迎：“……”
孟锦迎无语地拿着玉牌：“……你就是不用玉牌，我也听得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