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太子监国
“对了一半,是要推翻萧家,但不为光复前朝,而是建立一个新朝。一个天下一统、四方归宁的新朝,一个民心所向、河清海晏的新朝。待到那时,我便陪着你,两人一马,执剑走天涯,可好?”北辰渊说这话时身上仿佛能散出耀眼的光,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顾惜夕怔住了,似乎是受那光里勾勒出的愿景所感染,心潮涌动,一个新的天下?这才是他真正追求的。执剑走天涯?犹记得这句话是自己第一次来王府时随口说的,他都记得,顾惜夕眸光微动,“待到那时,你不是要……”
北辰渊失笑,笑得爽朗而明亮,“当皇帝?那时选一心怀天下之人出来即可,并非非得姓北辰,并非非得是我。茧中自缚半生,余生该换个活法了,余生……只许给你一人。”
鼻尖泛起酸意,空乏许久的心这一刻被填得满满的,顾惜夕嘴角微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再一把抹掉眼角的湿润,“好,建立新朝,算我一个;至于你的余生,本女侠会考虑看看,到时候行走江湖要不要带上你?”
“不是吧?这还要考虑?捕兽抓鱼,牵马守夜,我都擅长。”
“不需要,我也会。”
“夜晚寒凉,我还会暖被子,确定不带?”
“北辰渊……”
“别动手啊,我突然想到,师父是在元历十四年收你为徒的,算起来你拜师比我晚了五年,对吧?快,叫声师兄来听听。”
“……”
随着南乱势如破竹般往北席卷,时局越发动荡。御天殿内,关于如何平乱往往是吵吵嚷嚷一上午也未能有良策。萧瑾兴又气又急,时常大发雷霆,没几日身体便开始昏乏无力。这一日,萧瑾兴如常上朝,忽闻呈报青城渝兰皆已失守,气急攻心,当即晕倒在朝堂上,是以太子开始监国。
御书房内,萧离尘一身明黄色锦袍,金冠束发,眸色幽暗。他打量着四周的陈设,有一步没一步地走着,修长且骨感的指尖仿佛漫不经心般,时而拨弄一下笔架,时而轻抚过桌沿……四年,从下定决心复仇的那日算起,他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终于走到了这里。
“殿下,明熹殿那边……”松青出声问道。
“药可以停了,还有叮嘱太医院务必仔细调理好父皇的身体。”看出松青眼里的不解,萧离尘轻笑道:“谁都可以轻松地去死,唯独父皇不可以,他得长长久久地活着,这样才能慢慢体会本殿对他的心意,不是吗?”
“是。”饶是一直跟在萧离尘的身边,松青还是时常会感到心惊,最近殿下的戾气越发重了。
“宫中的布防该换一换了,你带着御前司的兄弟,这几日辛苦下。”语气毫无波澜,不带一丝温度。
这日夜里,宫中的侍卫统领突然暴毙,松青为太子安危着想,重设布防,各处重要位置均换成了御前司的人。于此同时,阖宫大洗牌,一面收编有用能用之人,一面暗暗除掉死忠于萧瑾兴的人。短短数日,监国太子便以雷霆之势将这宫中改换了天地。
但,明熹殿保持了原样,还是全武德在全权打理着。萧瑾兴偶尔精神头好些,看到一切如常倒也并未起疑。萧离尘还是一早一晚地问安,恭顺地呈禀着朝中的大小事务,心里默数着这样的戏码还会演上几日。
真正接手朝堂,萧离尘才发现一切远比预想的还要糟,萧瑾兴这些年一心都扑在提防着有谁会谋逆、有谁会害他,治朝理政上毫无章法,以至于国库空虚,吏治混乱,积弊时久的朝廷早已是沉疴顽疾,所谓的元盛王朝不过是强弩之末。
萧离尘心中冷笑,“萧瑾兴啊萧瑾兴,你自诩铲除了一切对你对萧家存有异心的人,想用此来保你萧家的江山固若金汤、千秋万代,真是笑话,就是我不出手,你萧家的江山也会改姓,只是到来的迟些罢了。”
下面一片嘈杂,大臣们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有说需即刻派兵平南乱的,有说当务之急要先整饬军队的,还有说要加强赋税的……似乎是太吵了,萧离尘的思绪被拉回了朝堂,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底下几个吵得最为热闹的臣子,那几人顿感脖子一寒立下安静了下来。
“几位大臣说的都在理,可无论是平乱调军,还是其它,都需筹措大笔钱银为先,所以充盈国库迫在眉睫,本殿拟了两条,诸位且看看如何?”
宣读完毕,所有人面面相觑,惊惧不已。有些臣子觉得这是大义之举连连称赞,更多的是在心中腹诽此乃大逆不道却又都不敢言,竟一时无人再吵嚷了。
“既然各位大臣都无异议,就照此办了,退朝。”
“……”
第一条便是肃清后宫,萧离尘命人将从未得沐圣恩的后妃们全都放了回去,三宫六院也缩成了一宫一院,还遣散了大部分的宫人,美其名曰节省宫里的开支。
第二条是叫停了修葺皇陵,并将萧瑾兴早已定好的陪葬珍宝尽数取回,还启封了先皇先皇后太后太妃等萧家皇室的祖陵,也将里面埋的无数奇珍异宝一并挖出,用以填补国库。
这两条一出,尤其是第二条根本就是在动萧家的根基,朝堂上不敢直言,可下朝之后,口诛笔伐的折子如同雪花片一样地递到了萧离尘的眼前,其中闹得最凶的自然是萧家的一些族亲们。萧离尘将这些活祖宗们都毕恭毕敬地请到了御书房,笑眯眯地听着他们将自己骂的是狗血淋头。
等他们都骂累了,萧离尘才浅笑道:“各位长辈们所说的本殿都听明白了,只是眼下大家都在气头上,难免会想不太清楚,不妨暂且搁置一个晚上,若是明日各位再过来还如今日这般所想,本殿自当顺从大家的意思。”
活祖宗们不明所以,还觉得这位太子殿下也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狠厉无常,甚至甚好说话,更是在出宫后纷纷相邀明日需得给殿下继续施压,不然等到他们百年后岂不是也要受此等折辱,要是那样还如何能安寝于皇陵?
可真到了第二日,大家都傻眼了,这些个平日里神气活现的老祖宗们皆是一脸的惴惴不安,因为就在半个时辰前他们之中有人突然横死在街头来不了了,横死的正是昨日指着萧离尘的鼻子骂得最难听的那位。
萧离尘脸上依然挂着笑,那笑与昨日的并无什么不同,“来人,先看茶,今日能再见到各位本殿心甚悦。都是一家人,大家也别拘着,还有什么要赐教的,本殿都听着。”
这大家哪里还敢像昨日那般肆意谩骂了,一个个缩着脖子谁也不肯再多言一句,那奉上的茶水也无人敢喝。更有胆子小点的耐受不住此刻的窒息氛围,转而直呼殿下此举英明,以死物救危局,不拘泥于小节,此等气魄,此等韬略,必能护住萧家的江山昌盛绵长。
风向变了,赞同附和者渐多,无人再敢置喙萧离尘这悖逆之举。
“父皇,儿臣等的这一天终于要来了。”萧离尘看着明熹殿的方向,双眼微眯,眸中如同淬了毒一般闪着幽深的光。
是夜,萧离尘身着玄色寝衣,墨发垂散着,整个人沉静如水,似乎在耐心地等待着什么事的发生。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萧瑾兴带着全武德和一众侍卫宫人,气势汹汹。
萧瑾兴现在是气急败坏,他这两日觉得身子大好,今晚刚准备去一个美人那里歇息,却发现他的后宫呢?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太子在节省宫中用度,好嘛,再一问连自己修建的皇陵都给停了,更有甚者,他竟敢连萧家祖陵都给刨了。萧瑾兴出离愤怒了,很好,这就是他精心培养出的好儿子。
“砰”的一声巨响,萧瑾兴一脚将寝殿门给踹开了,“混账东西,给朕滚出来。”
并无任何回应,萧瑾兴只好又气冲冲地进到里间,却看到萧离尘安静异常地坐在床榻上,两手随意地撑着床沿,眼里并无一丝波动,心里不禁咯噔一声,虽觉奇怪但因着怒火太盛也没多想,开口便骂道:“逆子,看看你都干了什么?朕让你监国,你倒好,都动到朕的头上了,真是岂有此理,朕看你这太子是不想当了。”
萧离尘低头嗤笑一声,再抬眸看向萧瑾兴,好像在看一只跳梁小丑,不禁笑道:“还真就不想再当太子了,所以,父皇是不是该让位了?”
萧瑾兴目瞪口呆地盯着萧离尘,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尘儿怎么敢这么跟自己说话?胸腔的怒火因太过吃惊瞬间熄灭了大半,“尘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萧离尘起身,极为缓慢地朝着萧瑾兴一步一步地走近,眼里不再是恭顺,取而代之的是阴冷彻骨的寒意。这迫人的冷意直逼得萧瑾兴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尘儿,你要干什么?”
“父皇也会怕吗?”萧离尘嘴角含着森然笑意,脚步停在了距离萧瑾兴约有两步远的位置,“好戏才刚刚开始,父皇莫怕,不管怎样,儿臣都不舍得要父皇的命的。”
“疯了,疯了,都还傻愣着干嘛?快,将太子拿下!”萧瑾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真的有些害怕了,这不可能,大不了再废一次太子,至于储君,以后在萧家族亲里再挑出一个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