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和谈
这男子将盛四喜饺子的碟子放在桌上,没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李澄宁望着他的背影,余光看到谢喻夹了不知什么东西放进她的碗里。她回过头,发现是一块排骨。
谢喻将盛好的热汤也放到她面前:“吃饭前先喝些汤暖暖胃。”
李明暄像是丝毫察觉不到他们之间的怪异气氛,也劝李澄宁:“皇妹,王爷说得对,你大病初愈,先喝些汤。”
李澄宁在两人的注视下端起小碗,浅尝了口,还有些烫,入口清香,汤汁中不知是加了蘑菇还是什么,十分弹牙。
她拿得稍远些吹了吹,又喝了一口,这才放下。
半晌,她终于有点承受不住他们二人的目光:“皇兄,王爷,别光顾着我,快吃呀,这味道不错,当真对得起它京都第一酒楼的招牌。”
她抬头看他们,却发现谢喻视线还在房门上,可门那边早就空了,方才那名男子也早不见了身影。
李澄宁高估了成阳这具身体的食量,也或许是因为病才好,她吃了没一会儿就七八分饱了。不过倒也还好,好歹每个菜式都尝过。
饭后还有糖蒸酥酪和芙蓉糕,李澄宁许久没这样安心吃过饭,还都是合心意的,她私下里决定,以后要多来这里,味道真的好。
饭后,李明暄要回驿馆,谢喻没多留他,虽然他自己也带了侍卫,谢喻还是又调派了些人随他回去。
说是保护,其实也是在监视和限制他的行动,只不过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罢了。
李澄宁在用餐时听他们二人谈话的意思,似是晚上宫中还有迎接使臣的宫宴。这么说,她就又能见到女主了?
皇帝虽小,但好歹是一国之君,定然会参与,冯凭烟始终不放心谢喻,又担心小皇帝,应当也会陪同。而使臣来自宸国,成阳这个公主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如此一合计,李澄宁便叫夙无将她第一次入宫拜见时穿的衣服取出来,这样的场面,应当是要正式些的吧?
待都收拾好,天色也渐晚,李澄宁是真信了古人尤其是达官显贵——每天的时间不是在梳洗就是在用餐。
谢喻那头派人来请,李澄宁没让夙无跟着,反正谢喻不会允许更多的人入宫。她叫夙无自己用饭,若是她回得晚了便先休息,不必等她。
夙无如今搬来和她同住,床就放在火炉另一侧,更靠近屏风,倒也不会冷。
李澄宁还是直接去王府侧门找谢喻,谢喻已经上了车,李澄宁掀帘子上去,发现马车里也铺了地毯。谢喻竟然还……挺会关心人?
她一进来,谢喻就扫了眼她的着装,随即垂下眼去,他们一路无话,抵达了皇城。
那日领李澄宁去凤璋宫的小福子等在宫门口,一见王府的马车便迎了上来:“王爷王妃万福。”
谢喻下车,叫车夫回府,转头问小福子:“宫里如何了?”
他们一道向前走,小福子一边回话:“回王爷,您和王妃来得早,大人们还没到呢,不过丞相府的小姐午后便来了,陪太后娘娘在凤璋宫说话呢。”
谢喻又问:“阿月呢?”
小福子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陛下正在重华殿听卢尚书讲学,王爷要过去看看吗?”
谢喻点头:“我自己过去,你送王妃去太后那里。”
小福子点头应是:“王妃请随奴来。”
谢喻一走,李澄宁感觉呼吸都畅快不少。去凤璋宫的路她都记得差不多了,路过那片人工湖时,她还特意看了一眼湖面结的冰。
如今湖面上还覆着薄雪,远看一片亮晶晶的。不知昨日冯凭烟有没有去那上面玩。
小福子还是将李澄宁送到凤璋宫门口,又回去办别的差事了。李澄宁被宫女领着进殿,才跨入殿中,就听见一阵欢笑声。
想必女主同丞相府的小姐相谈甚欢。
“王妃快坐。”冯凭烟叫人给李澄宁端了些云片糕和一盏热茶。
李澄宁行了礼,又受了丞相府小姐的礼,这才落座。
端坐好,李澄宁发觉这位丞相府小姐正有意无意打量着她,神情动作也拘谨了不少。
她忽得想起,原书中谢喻是有个未婚妻的,说来还是他父皇在世时指的婚,后来不知怎的又反悔了。
而谢喻这未婚妻,便是当今丞相的嫡女方写意,也就是现如今李澄宁眼前这位。
书中对方写意着墨不多,只说她是谢喻王妃的最好人选。方写意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温柔自持,饱读诗书,谢喻父皇当初旨意上的批语便是此女秀外慧中、贤淑稳重。
但这道旨意下达只三天,又被收了回去。帝王言语,本不可反复无常,可谢喻的父皇宁可不要国君权威也要将赐婚收回。
方写意看到李澄宁在她的打量之下坦然回以微笑,不由羞红了脸,垂下头去。
李澄宁收回视线,心道这方写意还挺容易害羞。她看向冯凭烟,见她一旁还放着袖筒,便问道:“不知昨日的手炉陛下用得可还满意?”
“他开心得很,今日换了新碳,还抱着去听学了。”
“手炉?”方写意不知她们所指为何,开口询问。
冯凭烟招来红柳,叫她把学着李澄宁的方法弄出来的手炉给方写意看:“昨日王妃还画了图,我叫器物坊多做了些,成品还未出来,按照王妃的意思,应当比现在的更好用。”
“等做好了,我叫人往你们各自府中送些可好?”
方写意起身谢过,李澄宁想着自己不谢恩是不是不好,也想起身,被冯凭烟制止:“在我这儿不必拘礼,况且这法子本就是你想的。”
李澄宁汗颜,她也不知这法子是谁想的。
过了不久,天色渐渐暗下来,接待使臣的晚宴已经准备好,谢喻一直没来找她,李澄宁便直接随冯凭烟一道去举办晚宴的宫殿。
大邺倒是没有男女不同桌的风俗,也没有遮遮掩掩的帘子将男女隔开,等李澄宁进来的时候,谢喻已经在主坐右手边的首桌坐下,旁边的位置空着。
她坐过去,谢喻只是看了她一眼。
方写意刚还跟着,这会儿不知去哪儿了,整个殿中都瞧不见她的身影。
李澄宁发现,今日来的大臣还不少。
大邺的官服有颜色之分,武官是深琥珀色,文官是黄栌色,丞相、太傅之类是檀色,如今殿内放眼望去,文官武官都在,丞相就坐在她和谢喻的旁桌,李明暄和他带来的宸国臣子坐在对面。
这架势简直是要开餐桌会议,李澄宁真怕自己吃着饭便被他们说得睡过去。
桌上前菜已经上好,小皇帝不知为何迟迟不来。
半晌,等席间稍稍安静,小皇帝才迈着小步子往主坐走,卢琼文跟在他身后,到文官这边给他预留的空位前站好。
殿中所有人起身朝小皇帝行了礼,这才开席。
李澄宁默不作声听着众人往来寒暄,怪不得说宫宴上都吃不饱,光说话哪能好好吃饭。
她才不管这个,正要动筷,谢喻靠近她:“公主和我换下位置。”
李澄宁转头疑惑地看着他,在同一桌什么夹不着,干嘛非要换位子,是坐在她这里能吃得更香吗?
随即她看见与自己隔了个小过道的丞相,便明白过来,谢喻是要跟丞相大人说悄悄话。
他们换了位置,李澄宁坐好一抬眼,正撞上小皇帝的视线,小皇帝看见她,立刻将头别过去。李澄宁内心发笑,这小皇帝还挺记仇。
那边李明暄站起来,执着酒杯:“宸国与大邺比邻而居,本应相互扶持,丰江淮塘一役着实不该。”
“事情因我二皇兄看岔了旨意而起,他回去后已受责罚,伤重不便前来,明暄在此向陛下和王爷赔个不是,”李明暄仰首将酒一饮而下,继续道,“此次明暄前来,希望我们两国能重修旧好,以后宸国定会始终遵守当初的合约。”
他刚说完,宋衡站起来,举杯向众人晃了晃,也一饮而下,开口道:“御亲王说重修旧好,是好事,只是您这话说的,只继续遵守合约便完了?”
李明暄下首的一名文官打扮的中年男子站起来,朝前一拱手:“这合约是我国先皇和大邺先皇钦定的,还定下了成阳公主和谢小王爷的婚事,谢小王爷当初也在场,将军的意思,难不成是要将约定作废?”
“这位……”宋衡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那名宸国大臣,“使臣?你何必曲解我的意思,还给我扣一顶违抗先皇的帽子?”
“阿衡。”谢喻叫了宋衡一声,宋衡朝他眨了眨眼,示意他先不要开口,他继续道:“无论原因是什么,都是你们宸国违背约定在先,此次一战的损失总不能就这样轻巧揭过吧?”
那使臣又问:“你待如何?”
“还能如何,若是贵国当真有诚意,就应该同我们商讨战后的赔偿事宜,毕竟错在你们,”宋衡离开座位向前,朝那使臣一拱手,“你们既然如此为难,我有个提议,不如就将临近淮塘、丰江以南的三座城池作为赔偿好了。”
谢喻用手蘸着酒水在桌案上写写涂涂,仿若置身事外。
那名使臣脸都要绿了,气得指着宋衡连说了好几个“你”。
谢喻看他们要吵起来,又见李明暄不欲言语,便将问题抛给他,笑问:“不知御亲王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