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变故
李明暄端起酒杯的手顿住,他将酒杯放下,笑笑:“是我思虑不周。”
他站起身,朝前拱拱手:“事情因我国而起,我宸国自是要做补偿的,只是这丰江一直以来便是我们两国的分界,百姓们也都熟悉了国政和生活环境,贸然送出城池,百姓又怎能安居乐业呢?”
“我们两国的将士,守护的便是自国子民,王爷勤于政事鞠躬尽瘁也是为了让百姓过得更好,想必不忍心看到动乱,”他说着,拍了拍手,由殿外进来几名身姿曼妙的女子,“这五名女子是从宸国精挑细选送与王爷的美人,此外,以做赔偿的金石玉器停在驿馆内,王爷可随时派人去取。”
一听有美女,李澄宁立刻精神起来,她将进来的几名女子全扫过一遍,果然都楚楚……冻人。
殿中的五名女子都穿着薄薄的纱衣,堪堪遮住重点部位。
李澄宁不禁裹了裹身上的狐裘,这穿的也太少了吧,这么冷的天气穿这么点身体是要冻坏的。
冯凭烟早在那几名女子进来时便遮住小皇帝的眼睛,皱起好看的眉。
殿内空气一时间滞住,安静得可怕。
“红柳,”冯凭烟扭头吩咐身旁的宫女,“带这几位姑娘下去穿些厚衣裳。”
红柳应是,领着那几名女子离开。
谢喻这才抬眼看始终笑眯眯的李明暄,他拉过李澄宁的手举起:“御亲王您还是好生将那几位姑娘带回去,美人……一个就够了。”
李澄宁戏看得正开心,突然被谢喻拉过手,吓得手里的筷子都掉了。
她没听清谢喻说了什么,只知道谢喻话音一落,整个大殿的焦点就到了她身上。她不知道该不该应和,便只微笑着看其余人。
谢喻和李澄宁交握的手放下,李澄宁慢慢将手抽出来,却又被谢喻抓紧。他向她这一边侧过身,轻声在她耳边道:“你这皇兄不顾及你这个刚嫁过来的皇妹,还要给我塞人,对你也不怎么样嘛。”
他坐直身体,李澄宁看向他,发现他笑得恣意温柔,好像方才他在她耳边说的,是什么缠绵悱恻不可为外人道的情话。
外人看来也确实如此。主坐上的冯凭烟看着他们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若有所思。
李明暄见谢喻和李澄宁如此亲密,又举起一杯酒仰首下肚:“怪我,没思及皇妹,只是这人都带来了,也不好再带回去,王爷您看?”
他说着看了眼主桌,李澄宁心想成阳这奇葩哥哥总不至想将那几名女子塞给小皇帝做童养媳吧?
而此时的小皇帝眼前遮挡视线的手才离开,他对方才大人们的谈话一知半解,也不明白母后为何要遮住他的眼睛。
他神采奕奕看着阶下,扭头小声问冯凭烟:“母后他们为什么不说话了?”
冯凭烟揉揉他的头,往他碗中夹了只鸡翅:“无事,他们只是说累了。”
她说完抬起头,附和李明暄道:“送来的人,的确没有再跟着回去的道理。”
她一开口应和,李澄宁心跳都加快了,难不成女主要劝说谢喻接受往他王府送人,开始搞权谋了?
冯凭烟紧接着说道:“先皇的妃嫔中还有几位太妃住在宫外,之前走了批老人,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不如就让那几位姑娘暂时同太妃们同住吧。”
李澄宁听见谢喻的一声轻笑,她有些惊讶地看向冯凭烟,更加坚定了一定要帮她摆脱最终结局的信念。
冯凭烟本可以借此机会牵制谢喻,就算起不到绊住他的效果,将他恶心一下还是可以的。但她没有,她知道别国送的人万不能信,谢喻如今是大邺的支柱,不能因她的私心让国家受到侵害。
这时谢喻终于站起,举杯朝李明暄示意:“那便听太后的,至于其他,不若容后再议。”
“王爷说得是,”李明暄隔空对谢喻晃了晃酒杯算作回应,随后一饮而尽,“那便日后再谈,今日筵席,不提这些。”
谢喻坐下,杯中的酒却是没饮,又搁回桌上。
李澄宁午餐还没消化,这会儿又被他们一惊一乍地搞得心烦,便没了胃口。
她不吃饭,便开始悄悄观察起殿内的官员来。不过她本就认识的不多,这样四处观望就显得十分可疑。
手腕被箍住,李澄宁身子一歪,差点倒在谢喻身上。
“公主看什么呢,很有趣吗?”谢喻不急不缓的声音落在她耳边,李澄宁感觉自己靠近谢喻那边的耳朵麻麻的,像被电击了一下。
她长舒口气,心想谢喻这又是抽的什么风:“那王爷又为什么看我,很有趣吗?”
谢喻哼笑一声:“有趣,有趣得紧。”
“哦……”李澄宁用另一只手狠狠掐了把谢喻攥着她的手掌,谢喻没料到她敢在大殿上掐他,立刻松了手,“是不是更有趣了,王爷?”
谢喻将手收回,按了按痛处,别过头并不言语。李澄宁突然觉得谢喻和小皇帝不愧是亲叔侄,连逃避的反应都一样。
之后席上谢喻再没理过李澄宁,一直在同一旁的丞相讲话。李澄宁难得清静,又稍微喝了些暖汤。
小皇帝年纪小,早早便困了,坐在主位上头一点一点的,其余人看着谢喻的意思,不敢提议说散了筵席让小皇帝去休息,冯凭烟只是冷眼漠视着阶下,一边用手托着小皇帝的头。
李澄宁看出其他人的犹豫,便想着直接同谢喻说,谢喻却自己站起来,说时候差不多,该散了。
他说完,垂头看了眼李澄宁,甩了衣袖坐下,等着下级官员拜别完离开。
谢喻叫人先送李澄宁去宫外的马车上等着,又在宫中多留了一会儿。
等他出来,李澄宁看见他身边还跟着一名官员,黄栌色的官服,应当是个文官。
他们到马车前,那名文官朝谢喻拱手:“王爷留步,丞相府的马车就在前面,臣自己过去便可。”
因为他们就在马车旁,李澄宁不好再明目张胆掀着帘子看,只听见声音。
他听着那文官声音年轻,却又提到丞相府。大邺丞相方敬鹤已年逾古稀,是三朝元老,两代帝师,席间李澄宁虽没听见他的声音,但也知道他声音不该如此。
想了半晌,她又觉得自己实在无聊,就不能是哪个年轻文官还想再和老丞相说说话吗?
谢喻过了不久便上来,见李澄宁靠在一旁发呆,没理她,叫来接人的车夫回府。
这个时辰的确是晚了,又因着这几日天气寒冷,街市上都不似以往热闹。
马车晃晃悠悠的,李澄宁困意上涌,“咚咚”磕了几下额头才清醒。她抬头就看见谢喻以手握拳挡在唇边,不用猜都知道是在嘲笑她。
但现在已经到了王府门口,李澄宁不想睡前还跟谢喻你来我往地置气,便和煦一笑,十分宽宏大量地下车。
夙无在门口候着,一见她下车就撑开伞过来。李澄宁脚踩上地面,才发现就这么一会儿竟下起了雪。
李澄宁身上倒是不冷,离宫前喝的暖汤还在胃中散发着热意。
她和夙无挤在伞下,夙无提着灯笼,谢喻有小厮接着,他们一同进来后,府门被两边的护卫关上,插好门闩。
李澄宁和夙无直接回了小院子,谢喻没有回房,而是去了书房。
夙无给李澄宁备好了热水,李澄宁洗漱完毕,脱去外衣,心满意足躺回床上,今日大多数时间都在谢喻身边,她累得不行。
室内的炉火烧得暖暖的,空气中都流动着热意,不多时李澄宁便睡着。
只是她这一觉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有人在叫她。
李澄宁费力地睁开眼,看见满面焦急的夙无。
她坐起身,抚了抚额头,看到屋内除了床头的蜡烛亮着,周围还一片漆黑:“怎么了?”
“公主,六皇子遇刺,伤在要害,现下在王府里,怕是不好!”
李澄宁本迷蒙着的大脑瞬间清醒:“你说谁?”
她急忙穿好衣服,叫夙无带路,立刻往主屋赶。
不对,哪里都不对,按照原书,来和谈的根本不是李明暄,和谈使臣也没有遇刺,这一场和谈很顺利,之后大邺和宸国相安无事多年。
李澄宁的确想要改变剧情,但她要的不是拿更多的死亡来换。难道只成阳不死这一条,就让剧情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她不敢想若是她以后真的直接影响到主角,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夜间雪已经下了厚厚的一层,也映得天色更亮。李澄宁一路奔至主屋,还没进门,就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屋里烛火通明,站了不少人,谢喻和秦弈都在,八喜也在,还有几名宸国的使臣。
一名大夫正蹲在榻前给李明暄止血,榻上的李明暄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看着已经失去了意识。
众人见她来了,让出一条道来。
李澄宁穿过人群蹲在榻前,她本身对李明暄是没有感情的,但她也没见过人受这样重的伤。
思绪混乱间,她又想起那日谢喻在帐中砍死的细作,骤然意识到自己究竟是在一个怎样的世界,纵使始终坚信自己一定能改变什么,却还是悲从中来。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李明暄若死了,那大邺和宸国就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