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步摇
李澄宁会知道这步摇,也是因为作者在后面有提到过。
几年后大邺和宸国再起战事,谢喻难得想起了多年前被自己射杀的宸国公主,想起她一直搁置的陪嫁,便心血来潮打开来看,不想却发现了一只和自己母后遗物相同的步摇。
要是这本书的作者能在写这段剧情时说明成阳的陪嫁放在何处就好了,李澄宁也不必漫无目的去找。
而且现在想来,这一段情节很是突兀,没头没尾,若说是想表示谢喻多年后后悔杀了新婚妻子想看看陪嫁追忆过去,可除此之外,谢喻也没再想起过成阳。
怎么都说不通,却又不像是心血来潮写下的,李澄宁总觉得书里还有作者没表达出来的东西。
李澄宁出了院子走了一路也没见到什么人,不应该,谢喻竟然没派人监视她的小院子。夙无在她身后默默跟着,没再阻止她。
而跟着李澄宁的夙无,此时也在打量着李澄宁。
夙无亦步亦趋走在李澄宁身后,眼前人的背影十分挺拔,即使身上带着伤,步伐也很轻快,完全没有以前怯懦的模样,也有些……没规矩。
曾经的成阳公主走路耳铛都只是轻轻颤动,她虽没有母妃庇护,在宫中如履薄冰,但为了在为数不多的见面时讨父皇开心,礼仪规矩学得十分认真。
她不会迈大步走路,也不会做很大的动作,女红尤其出色,恐怕整个宸国或是整片大陆,都找不到比她手艺更好的绣娘,她向来行动和她本人性格一样,矜持稳妥。
而现在,夙无望着李澄宁的背影——公主像是变了个人。
成阳的身体到底不如李澄宁原本的身体康健,也因昨日被吊了一个时辰,才走了一会儿,李澄宁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她实在没力气,看到几步远的亭子,便撑着快步走过去,想着先去里面歇歇才好。
谁知她一只脚刚踏上台阶,便被人叫住。又是谢喻,阴魂不散。
不过谢喻此时却不是孤身一人,他身后还跟着几名下属,大概是在边走边谈事情。谢喻看见她,挥手止住身旁正和他说话的年轻男子的话头。他这一挥手,李澄宁视线也落到那名男子身上。
书中说谢喻助力之一的秦弈,是个喜欢穿石青色长衫的俊朗青年,平日里腰间总坠着个雕成兔子的青玉,虽挂着玉兔,却是个玲珑心肠工于心计的狐狸。方才说话这人,恐怕就是秦弈、秦施然。
见李澄宁一见着他们一帮子人只肆无忌惮打量起秦弈来,谢喻心里没由来的不爽快,他眉头蹙起,冷声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谢喻说完,视线不经意扫过李澄宁的颈间,包扎伤口的白色细布几乎同狐裘领子上的白色绒毛融为一体,看不大真切。
想着与其自己找来找去,不如直接跟谢喻问清楚来得痛快,李澄宁浅笑着看向他,一点也不像刚才恶狠狠踹谢喻的人:"方才见王爷精神不济,想起我的陪嫁中有些滋补身体的良药,想找来为王爷补补身体。"
李澄宁向前一步,直视着谢喻的眸子不见丝毫畏惧:"听说我那些东西是秦总管帮忙安置的,所以便出来寻人了。"
成阳的陪嫁里有没有什么药品李澄宁不知道,不过她找来的东西,谢喻恐怕也不敢乱吃。只是见自己的陪嫁,谢喻应当不会阻她。
如李澄宁料想的一样,谢喻痛痛快快就答应了,只是在临走时停在她身侧,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见的声音说:"补药就不用了,公主想看自己的陪嫁,还要表现得对我关怀备至……何必扯谎?"
谢喻带着其余人离开,只剩下秦弈留在原地。秦弈总是一副笑面,他向前微微躬身,视线停留在她头上一瞬,随即朝李澄宁点头道:"殿下请随我来。"
李澄宁点点头:"有劳。"
……
秦弈引着李澄宁穿过花园的偏门,往西苑走去,一入西苑,便是满目的红梅,像繁星点点,梅瓣上覆着细白的雪,想必昨日成阳和谢喻用的梅枝便是从这里折的。
"殿下,我们到了。"秦弈上前打开仓库的门,立在门边,请李澄宁进去。
李澄宁刚要迈脚,又停下来,她望着光线昏暗的仓库内:"这仓库内应当没什么要紧物件吧。"
比如看到了会被灭口那种。
秦弈笑笑:"自是没有的,您请。"
李澄宁放心,抬脚走进去,一直跟随她的夙无帮秦弈一起点起蜡烛。待室内存放的物品都可看清了,李澄宁尴尬发现这里就只放了成阳系着大红绸缎的陪嫁和堆成小山形状规则的……木头。
秦弈点好蜡烛,便回到门边,给李澄宁足够的空间翻找陪嫁,许是怕见到什么女儿家不便给外人看的东西。
李澄宁回头望了他一眼,心道秦弈这种进退有度倒是方便了她,谁知道秦弈有没有见过谢喻母后的步摇,书里谢喻可是一直随身携带的,万一先被秦弈认出来,她还怎么靠步摇长久保命。若这是个游戏,这只步摇大概就是sss级的法宝。
这些个陪嫁总共十二抬,红旗雕花的箱子,都坠着红绸。李澄宁从最前面一抬开始找,一边腹诽成阳那当了皇帝的大皇兄的小气。
以前她偶然了解到,古时嫁女的嫁妆全抬是六十四抬,出不起全抬的也会尽力出半抬以让女儿面上有光,到了婆家不至受欺负。
成阳一个公主,嫁妆竟只有十二抬,当真是不受重视的,恐怕她的故国也是觉得她必死无疑,所以只象征性准备了一点出嫁物品。
不知成阳生前有没有注意到她亲族的凉薄,或许,她当时早全心全意都在谢喻身上了吧。
李澄宁开到第三抬,终于找到了妆奁。她将妆奁取出放在一旁的箱子上,拉开抽屉翻找那只雕了蝴蝶的金镶玉步摇。
没有,妆奁哪里都没有。不应当,既是首饰,为何不在这里?难不成因为太过贵重被成阳放在了别处?
想到什么,李澄宁招呼来夙无,她指着这些箱子,试探道:"我来的时候往箱子里放过东西……"
夙无恍然大悟般走到一个箱子前,蹲下身:"公主要找到可是这一个,公主把一些喜爱之物放进了这里,这箱子上的喜节特意用了不通的系法。"
李澄宁赶忙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些布偶绣品,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还有几件小婴儿的衣物,想来是成阳出生前她母亲做给她的。成阳果然将难以割舍的旧物和一些重要物品一并带了来。
终于,李澄宁在箱子的最底下找到了一个用锦布袋装起来的匣子,她将盖子打开,里面赫然是那步摇。她原以为那步摇上只有一只蝴蝶,却没想是几只精致小巧的蝴蝶正落在绽开的海棠花上。
做这步摇的人的确手巧,能让一件死物如此生动,想必也是废了不少功夫。
李澄宁将步摇收好,又拿了两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玩偶和一方绣着丁香花的帕子,光取个包装细致的盒子难免惹人怀疑,不如就让人觉得她是思念故土,想取些旧物以抵愁思,谢喻现在虽不管她,但难保哪天突然过问此事。
她拿好东西,将已经打开的箱子合上,避开夙无伸过来想要帮她拿的手,她看向秦弈:"我已拿好,麻烦秦总管了。"
"殿下哪里的话,既如此,我就先将仓库锁上了,您若是之后还有吩咐,差人寻我便是。"
待秦弈锁了门,三人一齐朝东苑走。谢喻的书房卧房都在东苑,他们的婚房也在,只是离谢喻卧房甚远,中间隔了一个大花园,在整个宅邸的东北角。
他们到了相遇的凉亭,秦弈同她道别,顺着谢喻跟其余人离开的路走了,那边许是谢喻书房的方向,李澄宁想起来,是她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李澄宁回自己住的院子后叫夙无将那些挂起的红绸都收起来,她自己也没闲着,将燃尽的红烛都清理掉,大红喜字也拆下来,桌上摆的喜饼叫她吃了两个,味道一般,但多少抵了些饥饿。
夙无一开始不大愿意干活的样子,但看着李澄宁在收拾,便也动起来。
李澄宁虽干着别的,却也注意着夙无的动静。想来成阳在宸国宫里日子的确不好,随她过来的就一个夙无,还是她二皇兄的人,这也就罢了,夙无还不拿她当回事,可见成阳以往在宫里就不被重视,或许老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她过得稍好一点,可如今她异母嫡出的大皇兄登上皇位,哪里还有人会在意她。
李澄宁撑着身上的不适将能卸下的婚房布置都收起来,被子和床幔是无法了,总不能不盖被子睡觉。她总觉得自己还在受成阳情绪的影响,将那些碍眼的红都收好后她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些。
身上实在没力气,李澄宁叫夙无饿了也吃些喜饼,累了就去休息,便自己回床上又睡了一觉。昨日被带回放在床上她全无知觉,这会儿倒是觉出床板硬了,很不舒服。但她太过疲惫,还是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澄宁被人摇醒,她睁开眼,身上酸疼更甚,屋内光线昏暗,已点起了蜡烛。
夙无俯身叫她道:"公主,方才王爷差人来,请您去前厅用晚膳呢。"
这下李澄宁立刻精神了,她还在想着用什么理由去谢喻眼前晃悠,谢喻自己倒送上门了。她赶紧起身穿好衣物,拿来自己睡前一并放在床榻靠里的锦布袋,将步摇取出来。
"快,"李澄宁坐到镜子前,转身对夙无道,"帮我把它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