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你知道他？他在哪里？”郑千秋一听见冯睿的名字，原本沉寂冷静的眸子里都带了某种洛思源看不懂的光彩。
洛思源说：“他被押过来以后，还是贼心不死。他假装妥协，认真学挖掘机，结果学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趁着别人不注意，开着挖掘机跑掉了。”
郑千秋表情古怪，该说错过就是命运吗？
他来找冯睿，冯睿也来找他，可惜谁也没有遇见谁。
洛思源继续说：“第四区的管理者们很快发现他逃跑了，于是赶紧派人去追。”
“追到了吗？”
“嘶”洛思源似乎是压到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后来，他们在距离这里四十多公里的沙漠中发现了被冯睿偷走的挖掘机。当时挖掘机已经一滴油没有了。但是，没有发现他的人。”
“什么？”郑千秋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半晌才追赶上担架上的洛思源，抓住担架的边缘，“人呢？”
“我不是说还没找见吗？谁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没有带什么东西吗？比如说水和食物？”郑千秋又问。
“我怎么知道？第四区的水和食物都是严格分配的，他上哪里去找多余的啊？不过说不定呢，谁知道他有什么手段。”
“那你有关于他在哪儿的线索吗？”郑千秋语速很快。
“没有。唯一的线索你也知道，他想去驼峰市，应该是往那个方向走。还有，他没有逃走之前我和他聊过一阵子，我感觉他情绪有些激动有些压抑。”
疯子！
真是个个都是疯子！
三百公里的沙漠说走就走？
冯睿平时明明那么聪明，可是这一回是犯了什么毛病？
郑千秋又气又急，可是又一筹莫展。
“谢谢，我去找他了。”郑千秋对洛思源说。
这个混蛋！
郑千秋心里骂道。
茫茫沙漠，找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冯睿为了躲避来自第四区的追捕，必然不会在这两点之间走直线，因此他可能会选择从这里抵达驼峰市无数条道路中的其中一条。
这也是郑千秋一路上根本没有碰见冯睿的原因。
那么，他会选择哪一条呢？
郑千秋来到了第四区的管理站，见到了第四区的区长苏幕。
“我来帮你们找回冯睿。”郑千秋看门见山地阐明来意。
所谓管理站，就是一排排临时搭建起来的彩钢房，苏幕裹着头纱，在彩钢房里煮着茶，回过头，轻笑着：“你是他想要留在驼峰市的原因？”
“是。”郑千秋说。
她为郑千秋斟了一小杯茶，然而郑千秋此时根本没有喝茶的心思。
“嗯，”她颔首嗅了嗅茶香，热气氤氲了她的面容，像是一层轻纱，“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知道冯睿临走前带了什么东西，以及你们是在哪里发现那辆被他偷走的挖掘机。”
“这个简单。我们后厨发现少了两箱啤酒，一共二十四瓶。后来，我们还发现丢了三个空油罐子，旁边还有一堆空酒瓶子。他应该是把酒瓶子里的酒转移到塑料油罐里了，这样方便携带。”
她放下了茶杯，拿出了一张地图，用笔标出了发现挖掘机的位置，然后张地图递给了郑千秋。
郑千秋无论怎么算，都认为冯睿很难依靠二十四瓶啤酒在沙漠中行走三百公里。
若是职业冒险家，凭着丰富的经验和强健的体魄，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冯睿郑千秋心想，这家伙虽然野外生存能力比自己略胜一筹，但是身体素质远没有自己好，这么玩简直是作死。
“你们能不能派直升机或者是无人机去找他？”郑千秋问。
苏幕摇摇头：“我们没有只有一架直升机，而且一直有任务，不能派给你找人。不过，我们可以协调一下，多给你三天。现在是周一，你可以周六再去驼峰市上班。三四天已经是极限了，再多给你几天也没有意义。”
郑千秋明白这话的意思。如果三四天内冯睿都没有走到驼峰市，那么死亡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郑千秋经过苏幕的允许后，在地图上写写画画。他在思考，假如自己是冯睿，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走？
首先，得假设冯睿是在理智的情况下进行规划路线，否则，能猜透一个疯子的行事逻辑的只能是疯子。
其次，无论冯睿怎么规划路线，都不可能与最短路线偏差太大，如果他还想活命的话。
再次，这条路线并不会太复杂，比如说拧成一条麻花，也是不大可能的。
冯睿的酒量也就是一般般，简而言之，喝多了会变傻。对此冯睿也是心知肚明的，他当时应该会考虑到自己喝醉后的思考能力，不会设置过于复杂的行走路线。
郑千秋忽然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那时候他趁着冯睿喝醉，把冯睿的各种白痴言行记录下来，然后在他酒醒后两人一起拿着视频吐槽。
平时，郑千秋觉得冯睿喝醉以后脱下了精明的外壳，看上去傻乎乎的甚是可爱，但是他现在宁可冯睿喝醉后仍然像平时那样头脑清醒。
等等，郑千秋忽然想起来，背着二十四瓶啤酒勇闯三百公里沙漠，可不就是冯睿清醒时的决定吗？又想起这事儿了，真是来气。
“沙漠这么广阔，又没有什么地标，他会不会迷路？”苏幕问。
“冯睿方向感相当好，而且手表内嵌迷你指南针，迷不了路。他最大的问题在于缺乏物资。”郑千秋说。
“行，你去找他吧。我们会提供足够两个人坚持四天的物资。”苏幕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等等，你们这儿有没有多余的大喇叭或者是音响？”郑千秋问。
“有。”苏幕点头，也没有问郑千秋要这个做什么。
“谢谢。”郑千秋由衷地感谢她。
“不谢，毕竟我也不想看见一条鲜活的生命陨落在沙漠里。”
十几分钟后，郑千秋开着满载物资的出租车，驶向了沙漠。
混账、笨蛋、疯子、蠢货郑千秋在心里把冯睿骂了一万遍，如果见面了他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沙漠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唯有月牙儿将冷冷的余晖洒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上。
天地如此辽阔，辽阔得郑千秋以为这片看似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的沙漠就是全世界。
仿佛整个世界中一片死寂，只有他一个活物；又仿佛这片土地上生机勃勃，只是所有的生灵都被掩埋在了沙子里，你知道它们的存在，可是却又看不见又摸不着。
本来平时这时候郑千秋已经快进入了梦乡，眼前重复而又单调了景色有一种催眠的效果，更是让他感到精神疲惫。
他停了车，把苏幕给的高音喇叭安装在出租车顶，播放起了冯睿平日里最喜欢的歌。
这个喇叭还是从原来某个村子口扒下来的，据苏幕说，村喇叭可比普通的大音响响亮多了。
果然，郑千秋一打开大喇叭，震耳欲聋的歌声响彻了整片沙漠。
晚风卷过沙丘，沙浪像是再伴随着歌声在空中飞舞，黄沙盘旋，视野一片模糊，半晌，沙浪消弭在月色中。
郑千秋之所以放音乐，是考虑到了冯睿发现出租车之后的反应。
不出意外，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把自己藏起来，这样郑千秋想要找到他真是难上加难。
而播放他最喜欢的音乐，是对自己身份的一种证明。
冯睿喜欢的歌曲一向很小众，其他人碰巧播放并且还被冯睿听到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音乐让郑千秋强行提起了精神，他盯着指南针和里程表，一刻也不敢松懈。
他根据冯睿可能的行走路线和行走速度，规划了几条最有可能遇见冯睿的路线，期盼自己所有的努力能取得最圆满的结局。
已经接近早晨七点，东方的墨蓝色像是掺杂了牛奶，不知过了多久，又像是倒入了浓郁的红茶，让东方泛着淡淡的橙红色。
偶尔几缕未尽的云丝宛如牛奶，在橙红色中扩散游走。
上帝如果真的存在，那么他一定是一位伟大的奶茶师。
郑千秋实在是坚持不住，趴下方向盘上休息了四个小时，然后继续爬起来，揉揉因为进了沙子而发红的眼睛，继续向着前方前进。
冯睿啊，假如我最后发现的是你的尸体，我一定会恨你一辈子，郑千秋心想。
如果说此时郑千秋对冯睿没有一丝埋怨，那是假的。
突然，他看见前面有一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风将他的白色衣衫吹得时而鼓起，时而落下。
鼓起时，郑千秋看见白衣上有大片大片黑褐色的污渍。
隔的距离有点远，郑千秋看不清那是不是干涸的血迹。
白衣！
冯睿走时穿的正是白衣！
郑千秋打了一个寒颤，头脑有一瞬间眩晕。
不，不要！
他跌跌撞撞地撞开车门，向着那个人跑去。
郑千秋这下看清了，白衣上的的确确是已经结成快的血。
血渍将白衣的半边染成了黑褐色，宛如黑暗中大片大片盛开的红色牡丹花。
当郑千秋将那人翻过来时，他的呼吸都几乎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