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你想哪里去了?”郑千秋很无奈,把自己来到此地的来龙去脉都交代了一遍,重点描述了白大橘其人,看这些人对于这个名字会有什么反应。
果然,郑千秋的鱼饵没有白费。抱孩子的女人听到“白大橘”这个名字,宁静的眼睛泛起了波澜,似是有了一层水光。
她柔柔地说:“他怎么样了?”
“他很好,是挖掘机租的组长。你是他的什么人?”
“是我们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们。”凶神恶煞的男子又说。
女人却环顾周围人,道:“我觉得他不是坏人,放他走吧。”
周围的人都议论纷纷,拿不定主意。一方面,他们担心郑千秋是罗陀派出来的探子;另一方面,他们又觉得郑千秋态度诚恳,并不像是在说假话。
“万一他在撒谎可怎么办?谁知道到时候那些人会怎么处置我们。”
“可是,如果我们滥杀无辜,视人命为草芥,那么我们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女人说。
半晌,这些人终于决定了:“放你走可以,但是你要向我们保证,绝对不向任何人透露我们的存在。”
郑千秋看向女人:“包括白大橘?”
女人沉默了,望着怀里酣睡的孩子,最终还是艰难地点点头:“就让他以为我已经走了,这样对我们彼此都好。”
郑千秋说:“好,我保证,将今天见到你们这件事彻彻底底忘掉。不过,在此之前,能不能让我再找一辆车?我这车轮胎都被你们打爆了。”
“你随意。”没有人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郑千秋用皮管子抽了几大桶油,又选了一辆车,降低了轮胎的气压,用同样的方法点了火,然后向着沙漠的方向驶去。
正值午后,太阳炙烤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和广阔沙漠中一辆孤零零的出租车。
车里没有空调,狭小闷热的空间内,空气很快便接近四十摄氏度。
郑千秋一边擦汗一边开车,不时喝几口水——机场有独立供水,这些水都是他用空瓶子在洗手间里接的。
这车子性能一般,在沙地上也走不快,郑千秋眼见太阳从头顶偏南的位置,一点一点挪移到了西南边,可是那骇人的温度却丝毫没有削减。
他肚子饿了,便拿出了两个生鸡蛋,下了车,把鸡蛋的一头插在了沙子里。仅仅是这么一会儿,脚底就传来了灼热感,郑千秋立刻又跳上了车。
十几分钟后,他下了车,剥开壳,溏心鸡蛋甚是美味。
他看了看仪表盘,差不多等天空中的星星刚探出头,就可以抵达第四区了。
车子又走了两个小时,郑千秋听到了机械轰鸣的声音。远远望去,到处都是挖掘机和运沙车。他看了看仪表盘,路程才走了一大半,按理说没有到目的地啊?
有一个扎着大马尾辫的女人,看到郑千秋的出租车,走过来敲敲玻璃。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粗哑:“找谁?”
“这里是第四区吗?”郑千秋问。
“这里是第二区,第四区在那边。”女人指了指西南方向。
“谢谢。”郑千秋开着车,继续向西南方向驶去。
夕阳落在了层层沙丘的尽头,撒下一片金辉,留下一片红霞。
浅浅的月牙挂在天空中,夜色越来越深,已经能够看见或明或暗的繁星。
跃过某一条地平线,无数辆挖掘机倏然出现在眼前。
履带印子深深浅浅,机械轰鸣声此起彼伏。
一辆辆挖掘机将沙子铲起,运送到了卡车上。
无数灯光互相交错,让整片沙漠沐浴在一片光编织成的网中。
飞沙扬起,让原本银白的灯光变成黯淡的昏黄。
这是郑千秋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到了。
愚公移山?精卫填海?
真是疯子的想法,疯子的行径。
有些开挖掘机的一看就是菜鸟,铲子颤颤巍巍,挖了一整勺沙子,等到抬起来时,大半勺已经漏掉了。
这个菜鸟挖掘机忽然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机身朝着郑千秋的方向转了过来,整条机械臂最大限度高高举起在空中,铲斗在最高处不停地上翻下翻。
这是在干嘛?
郑千秋看了三四遍,才明白这挖掘机是在对自己的小出租车招手。
哪里来的二愣子?
他下了出租车,向着那辆挖掘机招手示意。
挖掘机司机探出头来,对郑千秋挥挥手,喊话:“大哥啊,你这车是从市里偷来的吧?胆儿肥啊!”
郑千秋走了过去,看见司机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额头上架着墨迹镜,看上去是一张年轻的脸庞。
“捡来的,不算偷。”
那人了撇了撇嘴:“还说不是偷的。放心啦,我不会告密。”
“你是新来的吗?”郑千秋站在下面,仰头问。
“我刚学挖掘机不到俩小时,还别说,这玩意儿可带劲,比我那辆布加迪威龙好玩多了。坐在这上面的视角简直酷毙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操纵着挖掘机上了一道最高的沙坡,在沙坡顶上,又将机械臂高高举起。
郑千秋脸色顿时一变:“快下来,危险!”
那人却笑骂:“胆小鬼,看小爷的!”他将挖掘机的大臂、小臂、铲斗摆成了一个s形,高呼:“iamt-rex(霸王龙)!”与此同时,他疯狂地按着喇叭,以此来模仿霸王龙的嘶吼。
挖掘机本来就晃晃悠悠,高高举起的机械臂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重心彻底失衡。
挖掘机摇摇欲坠,最终抖了两下,向后翻了下去,一头栽进沙子里。
机械臂被机身压断,正巧横穿过机身,而那位作死的仁兄,在机身的驾驶室内,生死未卜。
郑千秋离他最近,三步并作两步跃上沙坡顶上,双臂展开,顺着沙坡滑下来,被已经成为一堆废铁的挖掘机截住。
驾驶室一半埋在沙子里,一半露出来。郑千秋拿着手电筒往里照,只能看见他的下半身,上半身被机械臂挡住了,完全看不见。
郑千秋举着手电筒,朝里面大声喊话:“怎么样!还活着吗?”
里面传来沉闷的声音:“这不是废话吗?小爷我命多大还用你问!”
“能出来吗?”
这回多了半分钟才有回答:“出不来,被卡的死死的。”
巨大的声音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大家都扔下手中的活,下了自己的挖掘机,跑过来查看情况。
“埋下面的是谁啊?”有人问。
“今天才新来的,听说好像姓洛。”
郑千秋把情况简要地向他们说明。大家一起刨开覆盖在机身上的沙子,整个驾驶室的情况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
情况有一些复杂,他的身体被座位、机械臂、夹在一起,胳膊又被变形的门和其他的东西压住了。
郑千秋问:“有没有人以前是消防员?或者知道谁是消防员?”
郑千秋一连问了好几遍,众人都摇摇头。大家都刚来没几天,有的人才到这里几个小时,对彼此都不熟悉。
“快点想办法把我弄出去!”被困在车里的那个奇葩似乎并没有受伤,至少受伤并不严重,语气还中气十足。他自己也扑腾着,试图摆脱困境。
郑千秋忽然朝着出租车的方向跑去,拿出了那把电锯,然后迅速跑了回来。
洛姓奇葩听见了电锯的嗡鸣声,吓得哇哇大叫:“你丫悠着点,别把我锯成两段了!”
“你别乱动,一点问题都没有。”说完,郑千秋拿起了电锯,小心翼翼地锯断了机械臂,周围的人立刻将切下来的钢铁拾到一边去。
郑千秋动作很慢很稳,他其实也担心电锯一不小心会伤到这姓洛的奇葩。
一旁的群众早就通知了临时医务室,医务室的医生抬着担架,守候在旁边,就等着郑千秋锯下那些禁锢洛姓奇葩的钢铁。
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郑千秋终于将洛姓奇葩身上所有的障碍物移开了,不少钢铁碎片上沾染着新鲜的血迹。
此人已经完完全全呈现在郑千秋面前。他浑身的衣物几乎都要被鲜血浸透了。
不少沙子入侵了驾驶室,他的半个身子埋在了沙子中。当医务人员将从驾驶室内救出来时,郑千秋看到血红的沙粒埋藏在他右手撕裂的伤口之内,整只右手红肿得宛如红烧猪蹄。
郑千秋光是看着都觉得疼,然而这家伙看上去却精神饱满,对郑千秋埋怨着:“都怪你,你要是早点提醒我,我还会成这副模样吗?”
医护人员正驾着他往临时医务室小跑去,郑千秋跟在旁边,只觉得他这句话简直是无理取闹:“我明明提醒过你。”
“你那哪叫提醒?我当时以为你是在大惊小怪。”
郑千秋不想再进行这个无聊的话题:“你知道不知道,如果刚才机械臂再偏上十几厘米,铁钉会戳爆你的脑袋。”
“所以说,我命好啊。小爷我不想死,阎王都不敢来抓我。反正我每次作死,都是险而又险,从来都死不了。”这家伙这时候还顾得上嬉皮笑脸。
“你若死了,也说不出这句话了。”
郑千秋不明白,为什么这世上竟有脑子如此缺弦的人?
“我还没问你,开个出租车来这里是要做什么?”他不是不疼,而是以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所以才一直在和郑千秋闲谈。
“找人。”
“你要找谁?”
“他不想到第四区,今天上午被保安押送过来”
郑千秋还没有说完,洛奇葩就打断了他的话:“是不是叫冯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