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你知道什么是假死吗？”女人问。
冯睿想了想:“大概就是看起来像死了，但又没有真的死，一会儿会活过来。”
他阅读面很广，村子里小书库的中每一本书他都细细的研读过。
“大致对了，但是还不准确。”女人补充道，“假死又叫深度昏迷，这种情况下，人的呼吸和心跳都会极其微弱，如果不仔细检查根本看不出来。但是，很微弱并不代表不存在，这种伎俩，根本瞒不住当时村子里医术出神入化的郎中。还有，假死应用的条件非常苛刻，如果半个时辰内没有进行积极地救治，那就弄假成真了。好在郎中心地善良，肯帮助我瞒天过海。”
一下子听了了许多他从未听过的古怪名词，片刻，冯睿才大致理解了女人说的意思。
“可是，我从话本中经常读到，假死的人被埋进棺材里，一天后自己就能醒来，还能推开棺材刨开土。”
女人好笑地摇摇头，嘟囔道:“要是全信话本，那活该死得不明不白。在外面，重度昏迷到这种程度早就被拉进重症监护室了。到了这种地步，不经治疗，一天后还能在自己坟头活蹦乱跳，那肯定是回光返照。”
冯睿当时并不清楚重症监护室是干什么的，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唐雪音话里的大意。
冯睿好奇地问：“这么说来，假死很危险啊，你干嘛要冒这个险呢？在村子里好好待着不好吗？”
女人说：“我在村子里受排挤，连吃饭都饥一顿，饱一顿，与其活得像条狗，不如放手一搏。”
其实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只不过，唐雪音知道这么说最能引得冯睿的共鸣，以便为她接下来的计划做铺垫。
唐雪音唯一的目标就是火神珠。为此，她闯入神塔，不幸被村民们捉住，严加看管起来。
她依旧没有死心。
只有诈死，才能让村里人彻底放松警惕，才能让她有可乘之机。
年少的冯睿正是做垫脚石的上好原料。
“听说你是外来人？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在冯睿看来，村子里人人都固守着老掉牙的信念，简直愚蠢而荒唐。
整个桃花源村都宛如一潭逐渐腐烂的淤泥，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味道。
那外面呢？外面是怎样一副光景？
唐雪音开始打磨这块垫脚石。
她把外界描述得年年五谷丰登，日日歌舞升平。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
但是，冯睿也不是那么好骗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别人口中的话，他从来不会全信。
唐雪音并不担心，只是说:“你以后每天这个时候来找我，我会把外面的知识教给你。”
冯睿瞬间又警惕了起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女人就这么好为人师吗？
“别紧张。”女人轻松地笑了笑，“我确实有所图谋。但是这是一个双赢的合作，何乐而不为呢？”
“你到底要干什么？”冯睿越来越摸不透这个女人了。
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摸透过。
“实话告诉你，我想得到火神珠。”唐雪音目光炯炯，看着冯睿。
冯睿摇摇头：“想要你就去拿，怎么还跟我扯上关系了？”
他对桃花源村没有半点归属感，对魔神这一套东西也没有半点敬意。
唐雪音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敢把真相如实相告。
“火神珠就藏在神塔里面，只有祭司，才能得到火神珠的守护权。我就是要你成为祭司。”
冯睿你觉得唐雪英简直是异想天开，嗤笑道：“祭司想当就当的吗？当选祭司要征得全村人的意见。村子里的人见了我，就像看见一条流浪的哈巴狗。心情好了就给点肉骨头，心情不好就赶得远远的。”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教会你外界的知识呀。别人不懂的，你懂；别人不能做的，你能做。你应该知道，村里人都信仰超自然的力量。只要你表现出‘神力’，他们自然不会把你当成凡俗之辈。”
冯睿思索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对当祭司不感兴趣。”
祭司看起来光鲜，实际上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受到了严格的约束。冯睿觉得，站在祭坛上颤抖地仰天长啸，活像一个傻子。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女人依旧很有耐心。
“既然外面的知识那么厉害，那你肯定能想出办法，让我出去咯？”
“可以。只要你能拿到火神珠，我就告诉你如何离开这里。”
冯睿年纪小小，头脑却很清醒：“万一你骗我怎么办？万一我好不容易拿到了神塔，你却不信守诺言，我到时候该上哪儿喊冤？”
“正所谓高风险，高回报。你不赌一把，又怎么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呢？”
“既然能出去，那你为何还待在这穷乡僻壤？”
“我要得到火神珠。如果得不到，我就一辈子都留在这里。”
“火神珠火神珠你到底要它做什么？”
“这是我的秘密，没有必要告诉你。”女人的语气很坚决。
冯睿耸耸肩，最终还是答应了和女人之间的交易。无论如何，当上祭司能填饱肚子。这点才是最重要的。
——————————
“理所当然的，我也曾经想过直接潜入神塔，将火神珠给偷出来，一劳永逸。”冯睿说。
郑千秋说：“我明白了，你偷偷去过神塔两次。第一次进入神塔，是为了给你所谓的‘神力’编造一个来源，顺便还可以寻找火神珠。第二次是在章白进入神塔之后，你跟在后面偷偷溜进去。结果两次都没有找到。”
“对啊。”冯睿有些苦恼，“鬼知道藏在了哪里。”
得知了这个消息，郑千秋还是有些激动：“所以说，唐雪音直到现在还活着？”
“是啊。”
“我能见见她吗？”郑千秋很急切。
冯睿怜惜地看着郑千秋，想去摸摸他的头发，不过自知一定会被嫌弃，想想也就算了：“她不肯认你这个儿子。”
郑千秋愕然：“你全部都知道了？”
冯睿说：“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我认得唐雪音的笔迹。”
郑千秋问：“她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我不知道，不过我特别希望她是你妈。”
“关你哪门子事？”
冯睿突然又兴高采烈了起来，望向郑千秋的眼睛闪闪发亮：“你想想，如果你是他的儿子，我是她的徒弟，这就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缘分啊！”
郑千秋态度冷漠：“我跟你没有缘分，不要胡乱拉郎配。”
冯睿耸耸肩：“那我继续讲正事儿了。”
——————————
这天，唐雪音给冯睿讲完了原子的结构。
冯睿闲暇之余，随口问了一句:“当年你在村里生了一个孩子？”
“是啊。”唐雪音不知道冯睿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在冯睿看来，他和唐雪音的关系顶多是相互利用，谈不上什么感情，更别提什么尊师重教、老幼尊卑了，说起话来也像是在和哥们儿聊天：“哎，你实话实说告诉我，那个孩子真的被村里人淹死了吗？”
“没有。”
“那他现在还活着？”冯睿侧过头。本就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得到了这样的答案。
“我不知道。”
不知道？冯睿脑子活络，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你把孩子送到外界去了？”
“对。”唐雪音忽然怔了怔，改口道，“不是我，是郎中。当时我被铁链锁着，关在家里，哪里都去不了。李大壮虽然要杀了那孩子，但也怕造孽，不敢亲自动手，差两个仆从去淹死那个孩子。郎中知道了以后，花钱买通了两个仆从，悄悄把孩子送了出去。”
“那郎中也知道出去的路？”冯睿问。
“是我告诉她的。”
“郎中会不会逃到外面去，再也不回来了？”冯睿向来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在学习上，这是好事；在生活上，唐雪音就感到头疼了。
冯睿话一出口，就立刻发现了自己问得傻。
孩子“死”在前，唐雪音“死”在后。若是郎中在送孩子的时候就跑了，那么后来还怎么帮助唐雪音假死呢？
“我在这里，她为什么要跑到外面去？”
冯睿微微偏头，看着唐雪音，暂时还不甚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眼见唐雪音眼里藏着若有若无的悲伤，一副不想再说话的样子，恐怕再追问，也追问不出什么来了。
——————————
郑千秋听完以后，问道:“那个郎中呢？现在还活着吗？”
如果还活着，说不定能从郎中的嘴里知道出去的路。
“死了。”
这并没有出乎郑千秋的预料。他能想到的事，冯睿大概也想到了。
“唐雪音现在还好吗？”郑千秋轻声问。
冯睿手上编草茎动作顿了顿。郑千秋微微低头，刚好能看到冯睿眼中复杂的神色。
“还活着，不过现在已经到了日薄西山的地步了。”冯睿答到。
“我想去见见她。”郑千秋又说了一遍，语气很严肃，很认真。
冯睿摇摇头，轻轻说：“其实，杀你是她的意思，我本来不想对你动手的。你又何必去见一个要杀你的人？”
“可你最后还是动手了，不要把错误全都推到她身上。”
“唉，行，谁叫你是我的秋千哥哥呢。既然你坚持要见，那我就帮你去问问唐雪音。如果她实在不肯见你，那我也没辙。”
“谢谢。”
听到这一声礼貌又疏离的“谢谢”，冯睿唯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