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处在险境的,不是我
别人都是客随主便,就咱凌宝独树一帜,这该死的魅力哦。
因果铺子门庭紧闭,里面传来一个人的哀嚎。
“仇逸凌,娘的没死过吧你,他丫的嚣张什么,我是来折磨你的,一边去啊,爷真服了,滚啊!”
:仲先生,请问什么牌子的枕头能做这么真实的白日梦啊?
铺内虚左以待,不细看真的以为仲爻是在迎宾。后期,麻烦给凳子靠背上的一堆钉子打个码,那不能播。
“那什么,你再裂开一次我看看呗,我觉得挺神奇的,仲仲爻先生?”
仇逸凌欺身上前,拽着仲爻的头发不放,还时不时向两侧拉伸。
“别扒拉我!你起开!!!”
阴阳瞳大开,黑白两色的光射入仇逸凌眼中,面前的景色瞬息万变,最终定格在一幅水墨画上,逐渐漫上了色彩。
三十万年前,天道一百七十万年。
池八洲百里家。
“家主,万万使不得啊!”
跪在百里家祠堂外跪着一众长老,他们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撼动绯衣女子的心。
“我池八洲百姓去得,你们这帮老东西去得,甚至刚刚及笄觉醒了灵力的稚童都可以去外围历练,怎的,偏偏我这一家之主竟是去不得了!”
她掌心聚力,无尽的愠怒将本应无暇的纯白色灵力染上一缕黑色,平日里无比敏锐的祠堂却在此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是完全没有发觉。
“别闹了阿荣,他们不懂你的急切,但到底是为了你好,先让他们散了吧,再这样下去恐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一位衣袂翩然的男子从祠堂后殿缓步上前,身后还跟着一只毛色上佳的六尾灵狐。
“谈翳乾,你也要阻我,会驭兽有什么了不起,别仗着我喜欢你就和那帮老家伙一样,我才不会听你的,”百里南荣双手叉腰,颇有一番不放我走就一闹到底的意味。
在谈翳乾沉默的注视中,百里南荣终是败下阵来。
“池六洲是你出生的地方,你一定偷偷去过了,你让我去看一看,我真的很想去看一看,求你了,阿乾。”
“池六洲那么脏,我生在池七洲长在池七洲,为什么要去令人恶心的地方呢。”他语气十分平静,没有丝毫掩饰的情绪,像是已经全盘接受了自己的说法。
一盆冷水浇下,百里南荣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池六洲一直是谈翳乾心里的一道坎,从未与百里南荣之外的第二个人说过。
“对不起阿乾,我”她呜咽着的不知是怜悯还是愧疚,放到谈翳乾耳中,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用道歉,没什么。”他抚上她的发丝装作释然,眸子却染上一层暗色。
一个月后。
“听说了吗,百里家的那张王牌驭兽师失踪了!”
“是吗,那这池八洲要步池六洲的后尘喽,啧啧。”
不远处传来轻笑,精纯的灵力毫无杀伤力地飘向方才发出讨论声的位置。
二人瞬间没了气息,殷红的血奇迹般地融在了这缕灵力中,当百里南荣尝试收回时,瞬间变成了黑色魔气钻入她眉间。
这是池八洲百里家家主,生平第一次大开杀戒。
说来好笑,百里家内部分权极其严重,却从未出过人命,所有长老都安于一隅,将百里南荣当做百里家的希望,倾注心血培养。
是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吗?没有半点野心吗?也许在百里家刚刚崭露头角的时候是的。
如今早就变了。
他们把前家主领养的女儿百里南荣养成了温室里的花朵,璀璨而无助,骄傲又无能。
当他们以为傀儡会一直听话的时候,谈翳乾出现了,一个能够与灵兽共识的驭兽师。
他教她识文习武,教她自立自强,帮她一步一步夺回权利,送她登上了那一洲之主的位置。
百里南荣至今都想不明白,像谈翳乾这样什么都不图的人在遇到自己之前怎么没有饿死。
好像有一句话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阿乾就是那个祸害吧,嘻嘻。
可是,当百里南荣终于知道利用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谈翳乾却不见了。
利用不就是帮忙嘛,我还没有帮到阿乾什么呢,阿乾怎么走了呢。
我愿意被阿乾利用的,阿乾帮了我那么多。
这一个月,百里南荣发了疯一样找他,找遍了整个九洲也没有找到,她强行破开各大洲主联手制作的封印,冲入被怨气笼罩的池六洲。
池六洲江家门前躺着无数尸体,没有一个是池六洲的百姓。
怀着对生命的敬畏和即将见到阿乾,不能不端庄的顾虑,她选择了缓步进入江家。
一路上,她听到无数谩骂。
“江家家主早死不死非要在这时候死,吃着我们的供奉到头来还护不住偌大一个池六洲,我呸!”
“人家可早就说过了,咱们供的可不是江家人,是神明,没有眼力劲,一会儿人家突然诈尸骂你一句不敬神尊。”
“还诈尸呢,一个个孬货,也就那灵根魔元啥的有点用,再挖几个去巩固结界,可不能把外头乌烟瘴气的东西放进来,”
“人不够了,没有几天了,那个新认回来的少家主到底想出办法没有,废物一个不如挖了他的灵根,”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废物觉醒的是兽元,一根兽元最起码能撑一个月,别不信,俺可学过驭兽,就是那群畜牲忒不知好歹了,疙瘩汤都不吃,让我一棍子打死了,浪费呃”
还在思考着下一句话说什么更能吸引目光的那个人,缓缓低下头,看见一根棍子穿过自己的腹部,瞪大了双眼,直挺挺的倒进这片肮脏之中。
百里南荣的灵力显色又深了一分。
她眼神木讷,好似忘记了到此的目的。
从小长在暖房的她,从未如此直面黑暗。
她已经忘记是怎么回到池八洲的了,只记得倒下之前,一位黑衣男子从一片血泊中冲过来捂住了她的眼睛。
那双手,她不会记错的,是那个领着自己走出温室的手,是教她握笔写下前路锦绣的手,是她的阿乾。
那天之后,百里南荣的灵力又恢复了纯白,池六洲的怨气好似一夜之间被吸食殆尽,当她醒来之时,面前守着的是谈翳乾的本命灵兽,那只六尾灵狐。
它说百里家家主,池八洲洲主大人的血脉之力拯救了池六洲的危机,池六洲百姓都无比兴奋,希望百里家可以划出一个分支来掌管池六洲事物,最好是九长老。
百里南荣坚决不相信众人奉到她跟前的“真相”,哪怕这真相可保她一生无虞还能享尽尊崇。
可她努力在为调查奔波,终于找到江家遗孤准备好生培养再将权利归还的时候,那只六尾狐为完成主人遗愿生生闯入百里家,众目睽睽之下将圣名在外的九长老杀死,最终爆体而亡。
残骸处遗留下了部分池六洲怨气,各大洲主合力才将其清除。
自此九洲乱象彻底平息。
同时也传出了比二百万年前更具恶意的天道诅咒。
灵狐一脉,天命孤煞,见者不屠,必受其害。
如果说曾经的灵狐一脉仅仅是自身短命厄体,可供赏玩但过于短暂。
那么在这之后,灵狐一脉彻底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契约灵兽不可违背主人意愿,本命灵兽却可以。
那六尾灵狐已经是圣兽的范畴了,应当生来就具有灵智,更别说刺杀百里家九长老的时候已经修炼到了天级。
池八洲百里家祠堂门口,百里南荣背对着先辈们的排位垂下头,一下一下地抓着空气。
“阿乾,我又欠了你和你的灵兽两个人情,你教过我我记得,但我特别讨厌推杯换盏,也讨厌人情往来,”
灵力在她周身盘旋,没有一丝躁动,
“其实我更喜欢喝茶,沁人心脾嘛但我学过喝酒了,以后你不用躲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喝酒了,嘿嘿,”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对了,记得有一次我想要吃魔糖,那群老家伙说我的灵力精纯不应该沾染一丝一毫的魔气,会变脏。”
“但是魔糖好好吃,我哭着跑去找你,你说,”
不会,阿荣一直都很干净,阿荣的灵力也会一直一直,干干净净。
坏阿乾,见到我的时候都没有打招呼,我已经很生气了,你还要捂住我的眼睛,简直不容原谅!
她如此想着,脸上划过两道温热,顺流而下滴落到地面上。
乍然惊慌下,她连忙用灵力框住这滴泪,像是害怕被谈翳乾发现,又像是害怕其逆风而反冲撞了祠堂中的牌位。
从池六洲会来之后,她再也没有进过祠堂,修炼也停滞不前再没有精进,始终突破不了皇境之上的极乐。
她总是不明白,江家人明明随便扔出来一个灵师就能让所有无知凡众的污言秽语消失。
可他们还是一个一个去赴死,护着这些没有半分真诚的神明信徒。他们又在期待着哪位神明的慈悲呢。
任何不堪入目的罪恶都被藏起来了,即使是神明也会被遮住眼睛的吧。
怎么会没有怪呢,九洲供奉了这么久的神明,下来一个也好。
没有,一个也没有。
——
画面到这里就结束了,仲爻闭上了眼睛,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似是等待着什么回答。
仇逸凌垂眸,加重的呼吸成了唯一能够证明她的情绪起伏的东西。
“时间不等人啊老妹,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你求我,我就把你的小男友和那个谁送回来,怎么样啊(”
都说经历抉择的时候才会知道自己有多么弱小,她并不这么认为,相反,听到仲爻的话,她更加确认了内心的推断,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可是,处在险境的,”
“不是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