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苏母和苏国华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苏国华背着篮筐去地里摘新鲜蔬菜。苏母将先前准备的红豆糯米粑粑、黄豆腐、猪肉肠一一拿出来用袋子装好。还将自家喂的猪腌制的老火腿从楼上搬下来，用刀把中间最好的部分切出来，认真用报纸包了两层。
这些当地的土特产，都是苏母为女儿准备的。天光大亮，玉米饭和豆花的香甜味道弥漫小木楼时，女儿女婿，三个外孙才陆陆续续起床收拾。
女儿一家今日返程，这一去又得三五月甚至更久才能回来一趟，舍不得是自然的。但苏母并不会说些温情不舍的话，只是默默将一切心思表现于实际的行动中。
沐云深吃不惯玉米饭，外婆给她盛了满满一小碗，吃到一半就再也下不去肚了。筷子握在手里一粒一粒地往嘴里扒，却始终说不出“我吃不下了”这句话。
苏南芳瞄了眼腕表，催促女儿，“吃快点，差不多要出发了。”
沐云深感觉到自己再吃就要吐了，终于趁大人们不注意的时候将碗里余下的玉米饭塞一大口进嘴里含着，手里也抓了一把，快速地溜出屋外去了厕所。
乡村地方的露天厕所，沐云深刚一进去就将嘴巴里的饭吐了出来，拍拍手难受的干呕了两下。
不知道为什么，从“压岁钱丢失”事件之后，沐云深觉得自己和苏南芳有了隔阂，她不敢再像从前那般和母亲没大没小没上没下了。或许吃不下那半碗饭不是什么大事，但她害怕母亲又批评她。
这种隐形的隔阂，并不是母女之间失去了亲情和爱，而是她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个道理，哪怕是最亲密的家人，也没有义务去包容你犯下的所有错误。
所以，在家人面前，她也开始注意自己的言行了，尽量不去犯错。
那一巴掌没打在她脸上，但打在了她心里。
车子渐渐驶离梨花湾，沐云深透过车窗不断回望，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问，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乔柯呢？
恶心难受的感觉袭上心头，晕车又开始了。
坐在她身旁的沐梓琛看着她皱眉难受的样子，拍了拍自己小小的肩膀，“云深，难受的话靠着我闭眼休息会，睡着了会好些。”
她歪着小脑袋靠了过去，手捂着胸口。
午饭同来时一样，是在渔耿镇吃的。
但这一次，晕车狂人沐云深强打起精神，两只手撑着沉甸甸的小脑袋静静观察着小镇的一切。兴许是因为乔柯哥哥就读于渔耿一中，她对这产生了好奇。
渔耿镇较为出名的吃食，是当地特色的辣子鸡。车子从驶进小镇开始，目所能及之处是一家接一家的饭店，招牌上赫然都是“xx辣子鸡”的字样。
沐成军一向喜好清净，并不认为人多的就是好吃的，那些客满的饭店他都逐一掠过。在小镇绕了十多分钟后，车子在一家客人不多，看起来比较素净的小饭馆门口停了下来。
沐云深一路吐了好几次，脸色苍白，终于可以下车呼吸新鲜空气简直是莫大的幸福呢！
总之，她属于一坐车就晕的类型，每次坐长途都跟“受刑”一样，身体实在有些吃不消。
小饭馆叫做“梨花辣子鸡”，店门口有一棵树，树上是零星的白色花瓣。她盯着招牌上的“梨花”二字看了许久，乔柯和她讲的那个传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她捂着胸口蹲在树下，细细思忖着梨花辣子鸡和梨花湾的关联。
沐成军和苏南芳已经在店里点菜了，沐梓琛见妹妹迟迟没进去，出来找她，在店门口四处看了看，却不见人影。
沐梓琛突然就急了，但又不敢和爸妈说实话，只得撒谎沐云深去了厕所。
想着离上菜还有点时间，他抬眼看了看苏南芳，“妈，我去看一下云深，怕她找不到路。”
小饭馆旁边有一家小商店，沐梓琛跑进去，“叔叔，你看到一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吗？”他伸手在自己眉毛的位置比划，“有这么高。”
看商店的胖叔叔想了几秒，伸出食指指向不远处的一所学校，“好像往那边去了。”
沐梓琛跑得气喘吁吁，到了校门口一抬头，喃喃自语，“渔（yu）耿（huo）一中？”
“一中”两个字认识，一中前边两个字，眼熟但不知，好像是这的地名吧！那就不是什么“鱼火”，爸爸好像说这是渔耿镇！那就应该是…渔耿一中。
可是，云深到底在哪呢？
他站在校门口张望了半天，正发愁之际，却看到沐云深从校园里走了出来。
她脸色苍白，身上穿着一条白色的娃娃领百褶边连衣裙，“哥，你怎么在这？”
沐梓琛又惊又喜，拽了她的手就往饭馆跑，边跑边说，“来找你回去吃饭，记住了，待会妈妈要是问起，你就说上厕所去了。”
“哦！”沐云深讷讷地点头，跑得有气无力。
兄妹俩气喘吁吁跑回小饭馆的时候，菜正好上齐了。
苏南芳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儿，关切道：“云深，很难受吗？”
沐云深点点头，在沐梓皓旁边的空椅子上坐了下来。
苏南芳盛了一碗热汤递给她，“先喝点暖暖胃。”
这时，老板娘笑眯眯地将一个大碗白米饭端上桌，“趁热吃，还缺啥再喊我！”
苏南芳问：“老板，看你这店名叫梨花辣子鸡，你是梨花湾人吗？”
“我是本地人，不是梨花湾的。”老板娘明了苏南芳的疑惑，手指向店门口开满白花的树，“因为那棵梨花树，才取了这个店名。”
苏南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沐成军啧啧称赞，“你们家辣子鸡味道不错，油而不腻，辣味也合适，还有丝丝香甜。”
听到赞许，老板娘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们家辣子鸡和别家做法不同，里面加了我自个做的梨花酿，将辣味做了调和，你要是觉得好吃，以后常来呀！”
沐云深细细咀嚼着嘴里的菜，心底却笑出了声，为自己先前的“胡思乱想”。
大约二十分钟前，她难受地蹲在店门口的梨花树下，觉得这梨花辣子鸡可能和梨花湾甚至和梨花湾小河有关系，又或者和许愿河灯还有乔柯也都有关系。
原本毫不相关的事物，就因为相同的“梨花”二字，被她强行牵扯到一起，赋予了关联，各种版本的故事在脑海沸腾。
站起身准备进店的时候，却看到不远处有个学校，校园里高高的五星红旗正迎风飘扬。
没做任何多想，她就迈步朝着学校走了过去。
结果，真如她所料，这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情，这学校正是乔柯就读的“渔耿一中”。
现在的她，无限期望早日成为一名小学生，对于中学更是蜜汁神往。
每次在街上看到那些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中学生，她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在她当时的思维里，主观地觉得，只要迈入中学的门槛，就是大人了！
她期待，早点成为一个“大人”。
乔柯是她所羡慕和佩服的人，一个总是救她于“危难”的中学生大哥哥，她心里的“大人”。
走进这陌生却让她向往的校园，身体的不适被此刻的惊喜掠走，她无比兴奋地在渔耿一中逛了一圈。
直到想起家人可能在等她吃饭，才意犹未尽地出了校门。
沐云深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眼神充满期待，“爸，渔耿一中是不是很难考？”
沐成军笑了起来，“小姑娘，还没开始上小学，就想着考中学的事了？”
苏南芳用手肘碰了碰沐成军，“女儿懂得提前想那是好事，认真点说。”
渔耿一中虽然只是一所小镇中学，但在省内知名度极高，是省属重点中学。
历年来，其中高考成绩均名列前茅，尤其是高考，在全省排名里从未掉出过前三，位列第一的次数是最多的。每年输入到清华北大的学生数量及其可观，省高考文理科状元也基本出自这里。
因此，年年复年年，渔耿一中无形中成了小镇的标签，这的人们均以这所学校为荣。学霸小镇，说的就是这里。
在省内，一提到“渔耿”两个字，下一句话大概就是：知道渔耿一中吗？
很多名校毕业，有志做老师的大学生，也都纷纷来到这里，师资力量那是没得说的。至于其独特的教育理念，那就是代代年年一届届传下来的秘诀法宝了。
和渔耿一中知名度相匹配的，是它每年高到吓人的录取分数线，总而言之，全省拔尖的学生才可进入这里学习。
多年来，一直流传的一句话是：考进渔耿一中，一只脚就迈入了清华北大的门槛。
沐云深听得一愣一愣，眨巴着眼睛消化沐成军的话。
苏南芳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别听你爸吓唬你，他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告诉你，只要你付出足够的努力，将来也可以考进渔耿一中。”
沐云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苏南芳说的，好像更通俗易懂一些。只要努力就可以，那她就好好努力呗！不，拼尽全力！
她抬眸瞟了眼店门口的梨花树，突然伸出小手拍拍胸脯，声音里带着莫名的笃定，“妈，我决定了，以后我要考渔耿一中。”
现在的她，还不知道，母亲口中的“努力”究竟该怎么去做。或许，“努力”的具象化她还不懂得，但是她有榜样呀！乔柯哥哥能考上的学校，她也可以。
沐梓琛眯着眼睛笑起来，“妈，我也要考渔耿一中。”
一无所知的沐梓皓看着哥哥姐姐的信誓旦旦，觉得好像自己也该说点啥，“妈妈，我也要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