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回到青橙以后，沐成军夫妇又开始忙工程，整日不着家。
沐云深的头发比之前长了一些，但依旧还是男孩子头，她却已经不那么在意头发的长短了。
在去梨花湾集市的路上，当她一遍遍问乔柯“乔哥哥，我头发那么短是不是很像男孩子？”的时候，乔柯特别认真地告诉她：性别的差异不在于头发长短，而在于生理构造和心理认知。
她问乔柯什么是生理构造？什么是心理认知？
乔柯摸摸她的头，“这些等你长大了就会懂，但是你记住，你是女孩子，这是任何外在因素都改变不了的。”
乔柯怕她听不懂，又补充道：“简单来说，就是无论你头发长或者短，你都是女孩子，变不成男孩。”
虽然有些词她还听不懂，但她默默记在了心。或许正如乔柯哥哥说的那样，有些事长大自然就知道了。
“但自己是女孩子这个事实，并不会因为头发的长短而改变。”她很开心地接受了这个结论，也不再为大人们看到她刺猬一样的小寸头把她错认成男孩子而苦恼。
任何事情都有一个适应期，习惯了，接受了，想通了，也就不在乎了。
那顶掏空沐梓琛存钱罐买来的黄色假发，戴过几次后，早已被她遗忘在不知名的角落。
骨子里自由散漫的性子还在，每天沐成军夫妇一出门，她就往大院跑，混迹在一群小孩里，闹天闹地四处奔跑。
某日午后，周思思跑来家里找沐云深玩，俩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兴致盎然地看了一集聊斋。她们的小手紧紧牵在一起，看到稍微恐怖的情节，就握紧对方“哇哇”叫个不停。
一会笑一会叫，剧情却是看过就忘，大概是被妖魔鬼怪吓的。剧中的爱恨情仇她们也不是很懂，毕竟年纪还小。
但沐云深认为，她已经抓到了这部剧的重点：人死了会变成鬼，鬼魂是有法力的。可以隐身，可以变身，还能随心所欲的飞来飞去…
“思思，你等着。”片尾曲响起的时候，沐云深跑进爸妈的房间，翻了两条花花绿绿的长纱巾出来。
她递给周思思一条，“快，披上！”周思思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不知该如何下手。
沐云深从柜子里找出一床小凉席铺在地上，脱了鞋跳上去，朝周思思招手，“思思，快上来。”
两个小女孩别别扭扭地将长纱巾缠在身后，绕过手臂往后一溜，故作出一副仙飘飘的样子，“周小姐，好久不见啦！”
周思思轻轻弯了弯腰，“沐小姐，好久不见。”
“那我们一起赏花喝茶吧！”
她们一起翘着兰花指，肩并肩坐在了凉席上。两双小脚上颜色艳丽的卡通袜子格外显眼，脚指头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沐云深突然出戏，“可是…我们怎么才能变身呀！”
周思思摇摇头，“不知道。”
这时，苏南芳的声音突然从屋外传来，沐云深一个激灵，猛地从周思思手里夺过纱巾，飞毛腿似地跑进房间塞回了柜子里。
苏南芳踏进屋的时候，沐云深刚刚好把凉席给卷了起来。“作案”现场复原的不着痕迹。
“思思在啊，晚上留在我们家吃饭吧！”
周思思摇摇头，“不了，阿姨，我爸爸妈妈一会就下班回家了。”
苏南芳将提在手里的东西一样样搁置好，从其中一个塑料袋里拿出一板娃哈哈，拆出来一瓶递给周思思，“拿着喝。”剩下的都塞到了沐云深怀里。
沐云深笑眯眯地抱着娃哈哈进了房间，分给哥哥弟弟去了。
送周思思出小巷的时候，沐云深凑在她耳边小声说：“思思，你想拥有无边的法力吗？”
“当然想。”
“那咱们一起死吧！一起自杀怎么样？”
“什么？”周思思有些吃惊地瞪大眼睛。
“死了变成鬼魂，就有法力了呀！”
周思思思考了几秒，认同地点点头，“你说的对，有法力就无敌啦！”
“对啊，要想有法力，就得先成鬼魂。怎么成鬼魂？死…怎么死？自杀…”
自杀、死亡、鬼魂、法力、无敌。
明明风马牛不相及毫无关联的事物，小孩子无厘头的天马行空，在彼时的沐云深看来，却是她认真“思考+推理”得出的“真理”。
她觉得自己说的头头是道，很有“道理”。
周思思有些犹豫，“可是…自杀很疼吧！我怕疼。”
沐云深拍拍她的肩膀，“别怕，我觉得不会疼，就算真的疼，疼完就能拥有法力啦，不也挺好的么！”
“那…好吧！”
沐云深朝周思思挥挥手，“你快回家吃饭吧！晚饭后，咱们老地方见！”
“老地方，石榴林吗？”
“嗯，就是那，不见不散啊！”
不知道为什么，小脑瓜会想到通过自杀来获得法力。至于为什么想要拥有法力，不过是因为她想成为无所不能的人。
心里揣着这样奇怪的想法，沐云深一顿饭吃得异常忐忑，生怕被大人看出了自己的那点心思。
吃过饭，她鬼鬼祟祟地将一把橘黄色的塑料水果刀装进了书包里。
背着书包出门的时候，沐成军有些好笑地叫住她，“云深，幼儿园下周才开学，你这背着书包是要去哪？”
“那个…”她以为沐成军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突然有点慌神，支支吾吾道：“我…去思思家看书。”
沐成军笑着摆摆手，“去吧，早点回来。”
女儿这…莫不是真想考渔耿一中了吧！可她开没开始念小学呀！就她那几本小人书，翻来翻去都快翻烂了，还能从里面看出朵花来不成？
沐成军细细琢磨了一会，得出结论：是该抽个时间带着闺女去书店挑几本有用的书了。
沐云深背着小书包走到石榴林的时候，周思思已经到那了。俩人盘腿坐在一颗石榴树下，呆呆地望着那把橘黄色的塑料刀。
真的要死吗？沐云深不寒而栗，脑子突然有点糊了！
原本信誓旦旦的她，此刻心底居然生出了一些害怕的感觉。
她摇了摇头，轻轻摁住自己手腕上细细的血管，“思思，就像电视上那样，割手腕！”
周思思摇摇头，“会流血，我怕！”
“那，插胸口？”沐云深猛地摁住自己胸口的部位，表情很是狰狞。
周思思继续摇头，“也会流血吧！”
沐云深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那掐死自己算了！”
“这个…好像可以。”周思思也将手伸到自己脖颈处。
两个小女孩傻傻地看着对方，白嫩的小手开始使劲，没坚持多久却一齐松开了，双双咳嗽起来。
嗷！不能呼吸真难受！看来…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沐云深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嗫嚅道：“思思，要不我们不死了？好像…不是很好玩呢？”
周思思松了一口气，“我也这么觉得，刚刚掐着脖子不能呼吸，真太难受了！”
沐云深小心翼翼地将橘黄色塑料刀装进书包的隔层，认真地拉上拉链，喃喃道：“要获得法力，可能不一定非得死吧！”
周思思脱口而出，“修炼，去山上修炼，说不定也可以！我看电视上是这样讲的。”
“山上？这哪有山？”沐云深左右看看，“那太远了，我们也找不到，还是以后再说吧！”
她们从石榴林出来，正准备各自回家，却看到不远处路灯下有三个小孩在你追我赶。
沐云深有些好奇，拉着周思思的手跑过去，问：“你们在玩什么？”
为首的小男孩停住脚步，“不告诉你。”
“什么？”沐云深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却看到小男孩朝她吐舌头。
“你！”沐云深懒得再搭理他，拉着周思思的手转身走了。
额…以为会继续纠缠不休，不料对方根本不睬他，还硬气地说走就走。这…根本不在他的预期内…小男孩觉得没趣，追了上去，一把抓住沐云深的书包，“想走啊！和我们一起玩呗？”
沐云深以牙还牙，不客气地朝小男孩做了个鬼脸，“哼！不稀罕！”
见对方还死死抓着自己的书包不放，她突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放手，信不信我包里有刀。”
小男孩不甘示弱，“你要是有刀，我还有宝剑呢！天下无敌的尚方宝剑！”
三个孩子中唯一的小女孩叫道：“阿凡，你还玩不玩了？快点过来呀！”
“玩！马上。”说话间，小男孩想去拽沐云深的手，却捞了个空。
小女孩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和一伙的另外一个小男孩一起走了上来，目光在沐云深和周思思脸上来回打量了一会，说：“阿凡，她俩好像和我们是一个幼儿园的。”
叫做阿凡的小男孩挠挠头，似乎想不起来，看向和她说话的女孩，“陈雨涵，你确定？”
女孩又认真地看了看沐云深和周思思，突然很肯定地笑了起来，“我确定。”她手指向周思思，“这不是那次被姚老师批评尿床的周思思吗？”
一直站在她身旁没说话的小男孩认同地点点头，“是的，我想起来了。”
只一瞬间，周思思的脸刷地红了，头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沐云深握紧周思思的手，发现她的手心出了很多汗。
“闭嘴！”沐云深的目光像一道利剑，直直地刺向陈雨涵，“你别跟我说，你从来没尿过床？”
陈雨涵一点都没被沐云深厉害的气势给吓到：“谁上大班还尿床呀！不害臊。”
下一秒，她就将目光移到自己的同伴身上，试图寻求支持，“张宇凡、李天，你们说是不是？”
李天一脸狗腿子的模样，拼命地点头，“就是…就是！”
张宇凡没说话，陈雨涵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阿凡，你说呢？”
沐云深的火气燃烧到嗓子眼了，她生气地吼道：“陈雨涵是吧，你最好给我闭嘴，再胡说八道，别怪我动手。”
“你你你…”陈雨涵的食指刚伸出去，就被沐云深一把抓住。
陈雨涵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指头，却是徒劳无功。她腹诽道：“什么鬼？这女孩是大力士吗？”
张宇凡见势以为两人要打架，赶忙奔过去拉陈雨涵。
结果，沐云深手一松，把紧紧拽在掌心的那根手指放开，张宇凡和陈雨涵却因为太用力，齐刷刷往后摔在了地上，一副狼狈样！
“哈哈哈…”沐云深捧着肚子大笑起来，拉了拉身边好朋友的手，“思思，别怕，一群打肿脸充胖子的，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
一直气焰嚣张的陈雨涵坐在地上抹眼泪，不肯站起来。张宇凡安慰了她两句没起作用，有些尴尬地撇撇嘴不再说话。
李天往前一步，突然握着拳头朝沐云深挥了过去，“我让你欺负雨涵。”
沐云深看着这小胖子肉嘟嘟的拳头，想必力气不小，敏捷地往旁边移开，拉着周思思兔子一般跑了，只留下满地的笑声。
李天身上挂着一堆肥肉，自然是跑不动的，只得无奈地摊摊手，转身去看还坐在地上抹眼泪的陈雨涵。
把周思思送到家门口，沐云深才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地回了自己家。
趁着爸妈不注意，她将藏在书包里的橘黄色水果刀归回原处。
五分钟后，她听到苏南芳惊喜的声音，“成军，我找了一晚上的水果刀，没想到就放桌子上呢！我这眼睛，真的是…”
正在看电视剧的沐成军笑着调侃，“睁眼瞎？”
苏南芳一边削水果，一边答：“你老婆要是睁眼瞎，我看你还笑得出来吗？”
沐云深轻轻溜进房间，嘴角勾起浅浅的笑。
她想，还好没割腕，也没有将刀子插进胸口，不然此刻就看不到爸爸妈妈甜甜的笑容了。
“死了变成鬼，就会有法力？”这…究竟是…什么鬼想法…
她无解地拍了拍自己小脑瓜子，真搞不懂当时怎么想的，被电视剧糊了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