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劫援大捷
卫绡自喉间“嗯”出一声,俯身亲了亲他蓬乱的发顶。
女人的怀抱泛着冷意,成白玉被抱得不舒服,扭了扭身子想要躲开,却被更紧地抱进怀里。
卫绡泛着湿气的额际贴在他的后颈边,另一只手探过他的腰际,寻到了他的手,修长的手指穿过指缝,牢牢地将他的手扣住。
“唔……”成白玉似睡非醒,被这样充满占有欲地禁锢在怀中,微微皱了皱眉头,喉间哼出一声,就想变成猫躲藏。
“别动。”卫绡觉察,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微微沙哑的嗓音在他耳后响起,似与往日不同。
成白玉恍然惊醒。
再一睁眼,天光已经大亮。
身侧的床榻空无一人,他疑惑地揉了揉眼睛,分不清昨晚是自己做梦还是卫绡真的回来了。
离司听见声响,端了洗漱的东西,和山竹说说笑笑地进来。
山竹性子活泼爱笑,又嘴甜惯会哄人,因着被文婆收养前一直随戏班子流浪,练了皮毛的唱曲和讲故事本领。永城本就荒僻,吃的玩的寥寥无几,这几日便是靠着山竹哄着才不至于让成白玉觉着无聊,再加之山竹偶尔又能从妻主那知晓些军中之事,所以三个人很快打得火热。
“‘豹军’昨夜奇袭北戎粮仓大获全胜,少家主夜半回来睡了会儿,天亮又走了。”山竹将手中托盘上的食物一样样摆到桌子上,笑着为成白玉解释道。
打赢了吗?可为什么感觉卫绡好像并没有那么开心……成白玉想到昨夜她抱住自己时说话的语气,圆滚滚的猫瞳中闪过疑惑,随即又抛到了脑后——兴许是自己听错了吧,一个将军打赢了仗怎么会不开心。
他赤着脚跳下床,还未洗漱,先伸手从盘子上拈了块切好的梨子吃。
梨子雪白的果肉又甜又多汁,成白玉眯了眯眼睛,夸了一句买得好。
“回小主子,这可不是买的。”山竹掩嘴笑道,“这梨是王婆自己家里种的,前几日听说将军回来了,特意跑了一里路送来的,可甜哩。”
其实卫绡给自己的那把匕首根本没有必要,成白玉吃着梨子,不由想道。
卫家在永城的地位犹如守护神一般,成白玉住进府中的这几日,常有百姓叩门,送些吃的用的过来,偶尔他和山竹出门,沿街的百姓认出他都会笑着问礼。成白玉先前还有些拘谨,后来出门嫌麻烦索性连面纱都不戴了,街上的人见了也不说什么,还笑眯眯地提一串鱼干让他带回府上吃。
永城的生活同京城比起来算是寥落,家家户户闭门早,玩的地方也只有东头的小土隍庙和城边百姓用来捕鱼的河,但成白玉待起来舒服,这才不嚷着要回京。
几人正说着,房门被叩响,成白玉抻头望去,瞧见莲妹半倚在门边露出半个脑袋。
“你怎么今日来了?”圆滚滚的猫瞳露出惊喜,成白玉冲她招了招手。
前几日他闲得无聊,同卫绡说想让莲妹没事回府上和他玩一玩说说话,倒没想到她今日就来了。
“今夜起军营戒严,恐怕这几日就要有战事,正巧将军说府上需得有个会功夫的人守着,所以师父就让我今日回来了。”莲妹在桌边坐下,一口气喝光了山竹给她倒的水,用袖子抹了抹嘴角,干脆说道。
“戒严了?”成白玉的头发被离司握在手中挽髻,他闻言不由皱了下眉头。
“嗯。”莲妹点点头,“听卫周将军说,‘豹军’这几日就要开始分批阻挠驰援北戎王城的援军了,不出七日,待木听则一行人休整好,就要一并攻入北戎王城。”
口中的梨子霎时变得不甜了,成白玉平日只知吃喝玩乐的小猫脑袋难得因她人而漫上一丝焦虑。
卫绡给他的那把豹头匕首就静静地在梳妆台的抽屉中躺着,成白玉想了想,伸手将它取了出来。
“我今日不想出去玩了,”成白玉摸了摸匕首上光滑冰冷的豹子头,一双清澈澄净的眸子看着离司和山竹说道,“我要学打络子。”
离司知主子心中惦念小将军,一时既同为卫绡担忧,同时心头又浮上一丝酸涩的欣慰。
自京城出发前,凤后曾私下再三叮嘱过他要好好照顾成白玉,离司也明白凤后为何突然松口应允让主子来永城,不仅是因为小将军的允诺,还因为姜瑜知道,成白玉选择嫁到卫家,就迟早会有这样长大的一天——在无尽的等待中学会惦念,在有可能到来的危险中学会勇敢和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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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间是避风处,卫绡屏息伏在秋日已显疏落的树丛后,身后跟着卫璇及一众秣马朝的士兵,在她的对面,严枝和季挽尧另带了一路人蹲伏。
秋风吹落树叶沙沙作响,但卫绡置若罔闻,面色平静专注地盯着下方空无一人的山路——她们在等一小队前往北戎王城的援军。
奇袭粮仓像一根被点着的引线,彻底点燃了木听则这么多年埋在北戎的暗雷。
自那日后又过了几日,周演瑜传来消息,木喀尔获救,北戎境内的旧部已经高举起了反新王迎旧王的大旗,木听则借助木喀尔旧王的声势,暗中招兵买马,竟又斩获了一批跟随者,现正欲完成整顿,只待与内应疏通完毕,便可一举攻占王城。
起兵前的等待令人心惊胆战又血液澎湃,但卫绡等人都明白这等待的意义。
主帐中挂着北戎王城的地形图和兵力分布图,卫周、严枝等人日日与她一同待在营帐中,借助各地传来的消息,判断北戎援军可能会来的方向。
木听则的人攻破王城已足矣,“豹军”所需要做的,就是在王城四周拦截随时可能会出现的援军。
北戎新王可用的人不多,大概近几年无战事,磨灭了新王居安思危的意志,唯二可堪警惕的是北戎第一将军呼尔勒和新王的亲妹妹——木听则和木喀尔的九妹,当今亲王木萧阳。
“我对木萧阳不熟,但和呼尔勒可是老朋友了,那女人剽悍得很。”卫周分析情势的神色说不上轻松。
二人如今都不在北戎王城内,一个被派到北部收剿散落的外族人,另一个几年前被赐了北戎西侧的高地,在那封地成候——不过想必如今都已经在集结军队向王城逼近了。
这二人的人马非破城时不可正面相迎,但其余集合的散落兵力却可提前伏击,以绝后患。
山谷中逐渐响起一阵渐强的马蹄声,卫绡同卫璇对视了一眼,右手攥紧了银白的枪身。
“嘶——”战马长啸,前蹄被故意设下的绳子绊倒,上面坐着的将领被摔下马,这一小队北戎援军登时乱作一团,持刀盾四处张望。
“杀。”卫绡口吐利落的指令,率先从草丛后跃出,一柄泛着冷光的银枪直指摔在地上那人的咽喉。
倒地那人口中大骂了一句,侧身一躲,卫绡的枪尖刺在地上,划破一地砂砾。
周围,“豹军”的人马已经同援军打作一团,卫璇手持长剑,一剑刺穿敌方二人的胸膛,季挽尧跟在她身后,身法利落地斩掉一人首级。
这几日接连劫破北戎多个小团队援军,卫绡内心已镇定从容许多,她握紧手中长-枪,三两跨步追至敌方将领身旁,一枪-刺向她脖颈。
那人反应很快,手持大刀当即遮挡。北戎人身形彪悍,负有蛮力,这一振让卫绡退后了一步,眸间也渐起杀意。
她手挽枪花,又急又快地刺向女人的胸腹,进攻之意逐渐变得凌厉,脚下步伐也渐快,女人被她逼得步步退后,手上持刀抵挡的动作逐渐慌乱,卫绡耳听目明,心知敌方已阵法全乱,手中的银枪越发游刃有余,终于瞅见个破绽,一枪-刺穿了女人的胸口。
女人健硕的身躯轰然倒地,敌军群龙无首,越发如一盘散沙,严枝等人趁机问降,又刺杀了满口污言的不平之辈。
“这人应是呼尔勒的部下。”季挽尧自敌将腰间摸出一块标有北戎符号的腰牌,在干净的衣摆处擦了擦上面的血迹,递给卫绡。
腰牌上的文字有几分熟悉,是前些日子卫周画在宣纸上演示给她们看的“呼”字。
“看来呼尔勒的援军越逼越近了。”卫绡将腰牌收到胸前,淡淡道。
“木听则那边什么消息?”她翻身上马,坐在马上勒紧缰绳问严枝。
“木听则说再给他三日。他买通了北戎王宫内的女卫统领花勒做内应,三日后正值花勒晚班巡防,便于里应外合。”严枝抿唇应道。
卫绡颔首。
近来随着“豹军”劫援的行动越发密集,北戎王宫内风声很紧,新王下令将城内所有可调之兵派入王宫加强警戒,若没有内应,恐怕木听则等人很难破局。
“收兵,回城!”见战场已清理完毕,卫绡双腿夹紧马腹,单臂一挥,大喝一声。
回到军营时,卫周和卫伶正在清点军备,卫周抬头瞧了眼卫绡,不需多言就知此番劫援又是大获全胜。
“看来老将军的名头可以传下去了,”她放下手中的战铠,笑着拍了拍卫绡的肩膀,“平戎可改名叫‘常胜将军’了,如何?”
卫绡拿起水囊喝了一大口水,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如叫‘不战将军’,我不希望有那么多仗可以打。”
卫周佯装嗔怒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话若让老家主听见了,非治你个动摇军心的罪不可!”
卫绡面上露出笑意,将染了血的外袍脱下扔给卫伶,转身进了营帐。
“三日后就要动手了,你将莲妹那丫头送回去了,自己不回府看看?”卫周随着卫绡一同走进营帐,戏谑地看向面色岿然不动的少家主,问道。
卫绡摘下北戎王城兵防图的手一顿,继而摇了摇头,面色平淡道:“这一仗早晚会赢,打赢了回去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