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婚期推迟
“近几日都没怎么见到将军，卫伶也不在。”天气酷热，莲妹和成白玉坐在草场附近的树下乘凉，远处还有几个不怕热的将士，乘着休沐在这边玩蹴鞠，远远能听到她们互相叫喊的玩闹声。
成白玉手中捏着一柄竹签，正将从井水中捞出的冰果子向口中送，闻言眨了眨水一样的猫瞳，不好意思和莲妹说他天天晚上都能见到卫绡。
不过说起来女人最近的确有点忙，好几次他都伏在她膝头睡了一觉了，再睁眼她竟然还在看劳什子公文，那日他好奇用爪子翻了翻，瞧见有几封信上盖了永城驿站的印章……
想到永城就想到冷昌鱼干，成白玉咂咂嘴，放下手中的竹签。
他和莲妹踢起蹴鞠来都是半吊子，玩着玩着就累了，最后都变成坐在树荫下说小话。成白玉撑腮想了一会儿，忽而想到那日浮槎说的话，他转头看了一眼正闲得拔身侧杂草玩的少女，犹豫地问道：“你师父……”
“我知道了。”莲妹正拔着草的手顿了一下，闷闷地接过话头，“浮槎哥哥来找过我了……前几日小将军也又同我说了一遍，客栈铁定回不去了，问我与清源日后如何打算。”
“那你如何打算的？”成白玉挺直了身子，瞪大一双清冽的猫瞳，“你该不会要离开京城吧？”
莲妹原本还沉闷着，见成白玉露出这副表情，反倒一下子笑了，轻轻摇了摇头。
“我问过清源哥哥，他支支吾吾的，嘴上虽说着听我的，其实我知道他不想走，裘叔、小将军、卫伶师父，就连卫府的下人都待我们很好，他不想离开是应该的。”
“况且……”莲妹抿了抿唇，眼睛闪烁地向周围看了看，仿佛在下什么决心一般。
——她有一个没和卫府任何人说起过的秘密。
清源虽细心却性子怯懦，莲妹与他依偎着长大，二人之间的关系，相比于无话不谈的挚友，倒更像是不可或缺的亲人。来了京城后，反倒是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便嚣张跋扈的皇子更合她的眼缘，算起来，成白玉是她人生意义上第一个好朋友，所以她觉得这秘密告诉成白玉也无妨。
“我同你说……”莲妹微微探过身子，用手掩着，附在成白玉耳旁轻声说了几句话。
“……所以即便现在不需要去找师父了，我还是决定留在卫府，若能在这里安身，也免去了漂泊的流离。”
成白玉听着听着，一双清澈的猫瞳倏而瞪得极大，小嘴微微张开，一副天塌了一样的惊叹表情。
“你……你……”他伸出手指指了她半晌，“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下一个字。
这秘密是关乎莲妹自己的，成白玉听时大吃一惊，过会儿又觉得有些欢喜，随即又有几分感动和纠结——自他每夜去卫府报到之后，卫绡瞧他不如以前那般谨慎，几次三番耳提面命，因着女人提点他时脸色过于凝肃可怖，是故虽然莲妹与他交心，他却不能将自己最大的秘密也告诉她。
莲妹没注意到成白玉有些心虚的表情，既已将秘密说出口，她心中轻松了许多。
虽然阿听师父是外邦人，也为了自己的利益做了一些错事，但的确是他将自己和清源从乱坟岗上捡回来的，她不会为了师父做有损于秣马朝的事，但也做不到因他骗了自己而嫉恨于心，只是有些难过，日后无法再将他全心全意当作自己的师父了。
“我不会说出去的。”成白玉向她举手发誓保证，一脸信誓旦旦。
莲妹自然信他，两个人因为这个突如其来被说出口的秘密而变得更加亲密，又一起玩了一会儿，方各自散去。
晚间，成白玉照例变成猫身轻车熟路地翻墙跳进卫府栖梧院。
爪子落地时，他特意回过身，好好瞧了一眼刚跃过的高墙。
放在以前，哪怕是猫身，这么高的墙他却是看都不敢看的，更别提借着树枝跃上去了，可现在他不仅轻松自如地翻墙，还觉得好玩得很——很多遇见臭女人之前的记忆，如果不刻意回想，有时他都觉得自己已经忘了。
窗棂处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卫绡已经习以为常了，眼角甚至不自觉地流泻出一抹笑意，她放下手中的狼毫，走到窗边，按流程接收了一枚莽莽撞撞扑进她怀里的小猫。
“用过晚膳了吗？”书房内早备好了湿帕子，卫绡擦了擦小胖橘四只圆乎乎的小爪子，问道。
成白玉原本想点头，结果一扭头看到了书案上摆好的桃酥，急忙改了动作，飞速晃了晃脑袋。
卫绡看在眼中，暗笑却不声张，又问他：“要喂还是自己吃？”
当然是要喂！成白玉用毛绒绒的大脑袋将盛着桃酥的点心盒子顶到卫绡手边，用动作说明一切。
卫绡从善如流，在铜盆中洗干净手，将桃酥掰成小块摊在掌心，一块块送到小懒猫嘴边。
成白玉爱吃，但吃起东西来却并不狼吞虎咽，总是慢悠悠地吃很多东西。
小胖猫一只爪子搭在女人的手腕上，像在给她问诊一般，但实际上全部注意力都在她掌心的桃酥上，衔起一口又一口，吃得津津有味，带着毛刺的舌尖偶尔擦过女人的掌心，自己却浑然不觉。
卫绡案上堆了几册今日加急送到卫府的公文，其中便包含着一封木听则托人送来的书信——李耳用自己的方法联络到了他，只是木听则性情谨慎多疑，始终不肯露面，反倒送了书信来试探。
若要扶持木喀尔上位，从边防兵力部署到粮草配置，需要顾虑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步步都要思虑周全，是件着实很费心神的事。
卫绡看着小胖橘舔舐她掌心的桃酥渣，此刻将公务上的事尽数抛诸脑后，伸出另一只手摸他毛绒绒的小脑壳——她很享受每晚和成白玉单独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有时候觉得辛苦一整天就为了这一刻的宁静和温暖。
粉嫩的猫舌舔舐掌心，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受，卫绡眼神暗了暗，旋即在心中叹了口气。
“玉儿。”卫绡搔了搔小胖猫的下巴，唤了他一声。
成白玉吃完点心正在回味似的舔嘴巴，听见女人唤他，一脸不知所以地抬起头，一双圆滚滚的猫瞳清亮亮的。
“北戎局势有变，过一阵我要去一趟永城，不知何时能回来，婚期若因此推迟……”
今日入宫，女帝特意留她在御书房谈此事。
边关气候寒冷，若出兵助木喀尔，这一仗必速战速决，倘若拖到深冬，局势将对她们不利。
一来，北戎人常年居于严寒之地，相比秣马朝的将士，身子更耐寒，更擅长隆冬作战；二来，若深冬前不能制胜，战事很容易拖到来年，战线长，对军备和士兵都是损耗。故而依女帝的意思，要尽快和木听则谈妥，聚拢北戎境内的兵力。
不过这样一来，她同成白玉的婚事，恐怕就要向后拖上一段时日了。
成书和问她，这事是由她这个做娘亲的开口，还是卫绡自己说。卫绡想都没想，婉拒了她的好意。
“婚期推迟？”成白玉脑袋一激灵，一瞬间从猫身变成人，坐在书案上，俯身看向她，圆滚滚的猫瞳中急出了水光。
成白玉的反应在卫绡意料之中，她伸手攥住他的手，罔顾秣马朝男子不议政的规矩，细细将这几日要同木听则合作的消息说给他听。
但凡有别的法子，她也不愿在婚事上出岔子，可相比于在头上悬着一把利剑的情况下成婚，卫绡更想安安稳稳地娶小霸王进门。
什么家国利害，成白玉听到一半便觉不耐烦，可一时又不知该反驳些什么，只瞪圆了一双快要急哭了的眼睛，忿忿地看向她。
卫绡知晓这套正经的说辞在小霸王面前没用，也正是因此她才拒绝了成书和的提议决定自己亲自来哄。
“玉儿，你还记得先前在云纪寺你问过我永城是什么样的吗？”卫绡捏捏他的手指，温声问道，不等他回答，便又说：“永城秋日也好玩，天高云淡，冷昌鱼渐肥……若你愿意，可以同我一起去。”
一起去永城吗？成白玉眸色动了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哭闹出来一般的神色一顿。
“你是我未过门的夫郎，又贵为皇子。按秣马朝礼制，我可向女皇请命，任你做‘豹军’监军。”
这场战事并不算太凶险，至少永城城池之内是安全的，卫绡综合这几日从各方得来的消息，在心底逐渐想出这么个折中的主意。
卫家在永城中有府邸，“豹军”军营又驻扎在永城城外，将成白玉安置在府邸中，出不了差池。
成白玉低头望向女人勾住自己手指的手，心思微微有些动摇。
战事凶险与否向来不在他的思虑范围内，他那个小脑瓜里想得就是自己的那点事。除了云纪寺，他从未去过京城之外的地方，况且，若真去了永城，他没准能见到沙场点兵的真正大场面……
成白玉想到春日宴上女人舞动长枪的身姿，舔了舔嘴唇，心底竟渐渐升起一丝惊奇的兴奋。
“不若你再想想？”卫绡观察他的脸色，试探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