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哄猫2.0
浮槎并不算得木听则的心腹，只是他在春弄馆安的一颗“眼”，故而对于木听则这些年在京城做过的事不过一知半解。左凤清挑了近些年几件疑心的案子问了问，果不其然，有些是由木听则在幕后指使的，有些就连浮槎也了解得并不清楚。
该说的都说过了，卫绡临离开成白矜府上时留了几句话给浮槎，托他过几日将有关木听则的真相告知一直嚷着要寻师父的莲妹和清源，一来由他去说，莲妹更容易接受一些，二来兴许三人交谈后，还能想到什么新的线索。
夜幕渐垂，成白矜亲自送客到府门口，在卫绡将走之际，笑嘻嘻地揽过她的肩膀，将人带到一旁，语气中略带了丝恳求的意味说道：“我听出来，那个叫阿听的手下门客多着，李耳虽入狱了，浮槎的安危也难保，不知夜半女卫巡城时，可否多关照关照我这府邸？”
卫绡挑眉，眸中闪过戏谑，问她：“四皇女这是收了凡心预备安生过日子了？”
“我先前并不知浮槎为何愿意离开春弄馆嫁与我，今日才想通，他是想寻个庇护。”成白矜淡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扇子抖落开，“我着实喜欢他，若能护住，护一护也无妨。”
成家在感情上，果真一脉相承的坦率。
卫绡想到那一晚在成衣店，小霸王映着灯烛撒泼耍赖说要让她负责到底的场景，面上神色缓了缓，拍了拍成白矜的肩膀，“放心，我心里有数。”
成白玉踏上马车有一会儿了，见卫绡还不来，正撩开车帘探着脖子向这处瞧。
卫绡既然应允了，成白矜自然没什么放不下心的地方，笑着将她送下府门前的台阶，冲二人挥了挥手。
卫绡走到马车前，这时才想起自己还忘了件事，一回头，果真瞧见左凤清的马车车帘挂着，车窗后露出一张沉思的面孔。
“你怎么还不上来？”成白玉自车窗探出头，语气有些急，今日卫绡出门前应了他，晚间宴散了要带他去集市上玩，眼瞧着一会儿天便更黑了，恐怕逛不了多久就要回府了。
“莫急，我再去同左凤清说几句话。”卫绡见他气鼓鼓的，笑着自车窗中伸手过去，轻轻捏了捏他的脸，“放心，我记着要带你去逛集的。”
“天色都这样晚了，不能明日再说吗？”成白玉一巴掌拍掉她的手，心里老大不乐意，卫绡和那面瘫脸还爱说教的女人有什么急着要说的。
“确实是急事，说得晚了，左大人赶不上入宫了。”卫绡伸出一根手指，抵着小霸王的额头，将不情不愿的少年推进车厢中，见他圆滚猫瞳竖起，心中默默摇了摇头，恐怕一会儿还得再哄一哄。
跳上左凤清的马车，卫绡抖落了下衣摆，单刀直入地问道：“良九要找的人，是不是齐沅？”
左凤清直直地看着她，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
赶车的人是逢江，卫绡没什么好避讳的，直接问道：“所以木听则说的那个锻造兵器的方子现在在齐沅手上？”
左凤清眉头皱起又落，指尖在袖中摩挲着，“齐沅的娘亲的确是自吾县中一位远近闻名的铁匠，擅长打利刃，我幼时去铺子中寻他玩，常看到许多客人不远万里而来，只为定做一把称手的刀剑，但他娘亲已经去世多年，至于是否留下什么方子……虽还未问过沅儿，但我认为应当不在他手上。”
此事可大可小，这方子若不在齐沅手中倒还无事，但若齐沅怀此等和氏璧不报，被女帝知晓了，难免要起疑心。
卫绡未说得如此直白，只问道：“既然不能肯定，左姐姐不如回府与令夫郎确认清楚，如若需要禀报，届时再进宫也更妥当些。”
左凤清吐出一口气，默默颔首，她明白卫绡的未尽之意。
再回到马车上时，成白玉果然如所想般端坐其中，故意不看她，独自生着闷气。
卫绡心中暗笑，命车妇赶车去市集，一路上故意找话说，又去牵成白玉的手。
“一会儿想不想吃红豆饼？”
“再去玩个套环？”
“想去放河灯吗？”
“……”
成白玉哼了一声，“嗖”地一下将两只白嫩小手缩进袖子里，扭过头不看她，也不搭话。
到了市集，成白玉也不用她扶，面上挂了遮面的薄纱，自己握着离司的手跳下了马车。
卫绡纵着他的小性子，自己紧跟着下了马车，待进入闹市人多处时，却不顾他的小脾气，强硬地自袖口伸出手，攥住了他的手。
“你干嘛？”成白玉甩了两下没甩开，这才勉强开了金口，脸上的薄纱之后，一双圆滚滚的猫瞳怒瞪她。
“闹市人多，怕你丢了。”卫绡戏谑地说道，带着笑意的眼睛目视前方，并不看他，手中却将人攥得更紧了。
成白玉不是傻子，自然而然地想到女人这般动作是被他前几日在骨斋丢了那回搞怕了，原本还想故意气她，心中却一时怎么也生不起气来，于是悄悄别过脸，看似别别扭扭，实则眼带笑意地被女人牵着走。
在街边买了红豆饼，成白玉带着卫绡一路蹦蹦跳跳地逛着沿街的小摊，待一路逛尽正要回走之时，忽而遇上几个迎面嬉嬉笑笑走来的穿豹军服制的年轻将士，领头那个眉眼飞亮的正是季挽尧。
卫绡还记得军营第一次比武时季挽尧浑一副别人欠她五百万的怪样子，严枝查过她的家世，贵胄之家中一个不受宠的私生庶女。
季挽尧一身傲骨还偏混在豹军营里，不过想在这混个出人头地，卫绡作为将军，自然不吝啬于给自己的下属发展的机会。前一阵子凤林山事过，她给季挽尧和雷顺都请了功，季挽尧升了一小阶，又整日同小队里那几个志同道合的姐妹混在一起，性子驯顺了很多。
季挽尧眼尖，远远看见将军带着一个男子走过来，心中明镜似的知道那男子是谁。
不过见了面得先和将军打招呼，几人一同躬身抱拳，道了句：“属下见过将军。”又互相挤眼睛，大声嬉笑道：“见过主夫大人。”
“什……什么主夫啊，我还没过门呢！”成白玉面皮心胸已比秣马朝寻常男子宽厚些，不过就在闹市的大街上被人逮着这样起哄，也难免有些脸热，他攥紧卫绡的手，不自觉地向她身后躲了躲。
“行了行了，有这哄闹的功夫，不若洞房那日替我多挡几杯酒。”卫绡睨着几人，“今日值守不是还要去换班吗？快去快去，少在我在捣乱。”
见人走了，成白玉才悄悄掐了一下女人的手臂，红着脸低声说道：“好端端的你提什么洞房啊！”
“还不是她们先起的哄。”卫绡也很无辜，但见他方才在成白矜府门前升起的那点小性子全都散了，眼睛里忍不住漫起笑意。
木听则这件事若再追查下去，保不齐要牵涉到北戎的政事，今日浮槎一说，卫绡心中就凛然有了预感，她现在越发盼着能将眼前这个心事潦草随便就能猜到的小霸王早点娶回家。
成白玉脸更红了，藏在薄纱之后，连吐出的气都被羞赧烫熟了，又掐了女人一下，气呼呼地兀自向前走不看她。
又行了十几步，路过一家卖干果果脯的干货店，卫绡站立，将仍要向前走的人截住——这里才是她今晚要带成白玉来的目的地。
铺子是新开的，若不是女人将他拉住，成白玉都没有察觉这里何时开了一家新店。
“客官想买点什么？想买哪种果脯可以先尝尝。”迎客的小二是个年岁不大的男孩子，瞧着只比莲妹大了几岁，待客时还很青涩羞赧，但吐字清晰也不扭捏。
还能先尝？成白玉眼睛亮了亮，松开卫绡的手，自顾自在店中逡巡了一圈。
一旁货架上摆的桃脯鲜鲜亮亮的，散发着诱人的甜气，成白玉命那小二捡两块给他尝尝。
“客官好眼光，这桃子是我姑姑家种的，熟成后摘下清洗，泡进桂花蜜里——桂花蜜也是我爹自己用落桂花制的，用料足着哩！”少年见成白玉尝了一口，面上露出惊艳的神色，脸上也露出质朴的笑，不是为了推销，仿佛真的开心有人喜欢他家手制的干果。
“确实不错，帮我称半斤。”成白玉咀嚼着口中与别家不同滋味的蜜饯，眼睛亮亮的，笑眯眯地说道，又将少年捡出来给他试吃的剩下一块塞进卫绡口中。
两人等待称货间，铺子掌柜——那少年的娘亲，正巧掀开挡帘从后院端着一簸箕刚炒制出来的瓜子走出来，见了卫绡，面上一惊，急急忙忙将簸箕放下，有些局促地问道：“家主今日怎么来了？”又急忙唤了正在称货的少年过来唤人。
“这间铺子是你的？”成白玉不敢置信，惊讶地转过头看向面色平淡的女人。
卫绡笑着颔首，“你前几日不是嚷着要学管账吗？正好，就从这间铺子的账本开始看起吧。这间铺子是我用自己的私钱盘的，来往账目不经将军府，正好拿来给你练手。”
成白玉眼睛瞪得溜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急忙又重新打量起这间铺子，半晌才问道：“这么繁华的地段，你何时盘下的？”
“大概是从云纪寺回来后不久吧。”
卫绡早有意在京城中操持前世的老本行做些生意，在云纪寺看过卫家的账目后更是坚定了这个决心，只不过先前想着开个成衣铺或是绸缎庄一类的大买卖，遇见小霸王之后才改了主意。
成白玉对迎客的少年印象颇为不错，与铺中掌柜也谈得来，临走时卫绡要了近两月的账目给他，让他拿回去看着学。
“你这铺子还许人试吃，倘若有爱贪小便宜的人来了怎么办？”在回府的马车上，成白玉睁着一双眼睛，疑惑地问卫绡。
“贪小便宜前她得先问问京巡女卫的刀。”卫绡笑道。
豹军中的心腹都已知晓那间铺子是她的，往来巡守时自会多加关照，一个干货铺子而已，哪来那么多纠纷，别被不长眼的缠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