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成白矜生辰
成白矜生辰前一天，特意派人送帖到将军府，正巧碰上卫伶值守回来，顺手接了预备给主子送到书房，快走到的时候，忽而听到书房中传来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她心中一惊，急走了两步叩响了门。
“不碍事，我失手打碎了一个花瓶，你先将帖子送到卧房去，晚些着人过来收拾。”卫绡平稳的声音隔着房门传出来。
卫伶一颗心放了下来，拱手领命离去了。
书房中，一人一猫正对视着，成白玉瞪大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无辜中带着几分心虚。
“这花瓶是去年祖母过寿时一位翰林院的女官送的，祖母爱不释手，只是暂时存放在我的书房中。”卫绡睨着这两日逐渐活泼且美其名曰“练习控制能力”实则越发喜爱变成猫身在她身边四处闯祸的小胖橘，凉凉地说道。
两分钟前，她亲眼看见这只小猫在两具摆放花瓶的木柜上跳来跳去，犹豫了半晌，最后一伸爪子将其中一只花瓶推到了地上，见她看过来这才老老实实地耷着耳朵端坐在架子上不敢看她。
“喵呜——”
成白玉主动将两只爪子搭在女人的肩上，用毛绒绒的橘色小脑壳讨好地蹭女人的下巴，叫声绵软可爱。
他发誓，如果他是人身，那只花瓶他看都不会看上一眼，但变了猫身之后……
“变回来让我亲一下，祖母那边我自去说。”卫绡伸出一根手指抵住成白玉的额头，心硬如铁地拒绝了小猫的撒娇把戏。
毛绒绒的尾巴在书桌上扫了一圈，“不经意”地卷落了一根沾了墨的狼毫，成白玉伸出舌头舔舔爪子，“喵”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但他忘了自己现在同卫绡的姿势，若是猫身亲昵些自然无妨，可若重新幻回人形却是一下子跨坐在了女人的双腿上，距离暧昧得让他身子发颤，白嫩的娃娃脸倏地一下红了。
卫绡眼睛里露出笑意，并不为难他，只是俯身按住他的脑后，飞快地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然后将人抱起来稳妥地放在地上，为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摆。
“正巧成白矜的帖子来了，裘叔一早说从卫府名下的成衣铺子里给你要了几件新款式，我带你去瞧瞧。”
裘喜正带着清源在账房点账。原本按卫府以往的规矩，只有年终岁尾的时候才将各处庄子铺子的账本收过来一并查点，但前一阵少家主看过一次账本后规矩便改了，改为三月一查，这样一来果然有问题的都暴露出来了，效率也变高了。
“你们在做什么？”成白玉拿起一旁摆在桌子上的算筹，好奇地拨弄上面的珠子。
“回七皇子，奴正带着清源在清账。”裘喜起身行礼，又温声问道，“可是来瞧新衣服的？”
卫绡点头，随手拿起账本翻了翻。成白玉踮脚凑头看过来，只见上面又是横杠又是朱批，数字也一大堆，如天书一般，简直让人瞧了便头晕。
“可看得懂？”卫绡举到他面前，笑着问道。
成白玉诚实地摇了摇头。
“日后你要掌府中中馈，看账本是万万要学的。”卫绡将账本塞进他手中，教诲他。
成白玉手中握着账本，想到先前在云纪寺时，父后也和他说过同样的话。父后还说，若是他瞧不懂账本，日后便是卫绡在外养小夫郎他都不知道。
清澈的猫瞳突然凝肃起来，成白玉摇了摇女人的衣袖，“我要学。”
“行啊，我让裘叔教你，另外清源也学一阵子了，你若有疑问，问他也好。”卫绡倒没想到一向懒散的小霸王这次答应得这么快，眸中有些惊奇。
铺子送来的成衣都是近些日子京中时兴的款式，成白玉挑得花了眼，一手拽一件，实在难以抉择，又翻来翻去，忽然觉得有一件瞧起来十分熟悉，他停下来细想了想，一下子记起这是那日浮槎穿的样式。
这几日卫绡未再问过他一句有关被掳那两日的事，只是陪着他吃喝玩乐，那股被绑走的梦魇劲儿过去，成白玉才想起忘记和女人讲那日浮槎和脸上带刀疤的女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卫绡，我有事要和你说。”他怀中捧着衣服，挪了挪屁股下的圆凳，坐到了卫绡身边。
小霸王正儿八经的模样意外的严肃，卫绡放下手中正看着的账本，正襟危坐道：“说吧。”
成白玉眨眨眼睛，将那日浮槎和刀疤女人在破庙中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同卫绡说了一遍。
“她用手掐着浮槎的脖子……”
卫绡原本眉头皱着，可见面前的小霸王越发绘声绘色，眼睛里不免露出笑意。
那个叫阿听的人究竟是谁，她想她已经清楚了。
先前二当家说周演瑜经常夜半出凤林山，不久便回，她派女卫到凤林山山脚周围查探，几乎没有有人烟的地方了，再回头推测，以周演瑜的脚程来算，她能去的地方，恐怕只有山脚下的那间客栈了。
卫周又查出她从客栈里抱回的那坛酒中有山丁子。那客栈中不过几个人，思来想去，只有阿听是北戎人这个结论算是合理。莲妹说她师父是因为脸受伤了才一直戴着面具，如今想来恐怕也并非如此，阿听应当是为了掩饰自己过于突出的北戎人样貌，才不敢在众人面前露出真容。
先前从左凤清那里借的那卷有关北戎的记载，她这几日已经读过一遍，若未猜错，这个叫阿听的，就是北戎的大皇子——木听则。
只是关于木听则的身份和他这些年的轨迹，还需再派人去查。
“我晓得了，”卫绡摸摸成白玉的头，“去挑漂亮衣服吧，此事不要再想了，我来处理。”
“那个带刀疤的女人是北戎人吗？”成白玉凑近她，悄悄地问道，圆润的猫瞳中带着一丝好奇。
卫绡摇摇头，“她只是在为北戎人做事。”
成白玉失望地收回目光，他长这么大还未见到过北戎人呢。
卫绡失笑，想到此次让小霸王感到害怕的可能并非是李耳，而是那个跑堂。不过不论何都过去了，小猫好奇一些也总比不安好。
“那就这件吧。”成白玉犹豫再三，最终挑了一件月牙白带坠饰和缨络的长衫。
“我记得你有一件差不多的。”他举着衣服看向卫绡。
卫绡的衣裳样式都简单些，只是在版型上挑剔一点，只要是颜色相仿，哪一件都差不多。不过既然小霸王如此说，她自然从善如流，命卫伶去将自己那一件月牙白长衫找出来，明日一起穿。
成白矜的生辰宴卫锦兰自然不会去，第二日出卫府的马车上，只有卫绡和成白玉二人。因着怕人说闲话，卫绡又特地命人假扮成白玉乘马车出宫门，假装二人是在路上碰见的。
成白矜府上今日人声鼎沸，是四皇女一贯以来秉承的气派场面，往来宾客众多，府中的侍子和女卫个个穿得喜庆，站在府门外向内看去，隐约能瞧见里面宴饮的欢乐场面。
刚有女卫大声宣报“卫将军、七皇子到”，卫绡就眼尖地瞧见成白矜穿一袭赭色长衫急匆匆地走了出来，折扇合着握在手中，见到她二人方松了口气。
“四姐生辰吉祥。”成白玉将手中的贺礼递给她，滚圆的眼瞳弯着说了句吉祥话。
——贺礼是昨日裘喜帮忙备置的。
“多谢小七，你没事我才是真的吉祥。”成白矜又打量了他一番，暗暗吁了口气，瞧他面色红润，模样也与先前无差，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那日……”
“不碍事，”卫绡截过成白矜的话头，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是开心的日子，过去的不必再想了。”
成白矜点点头，也意识到现在不是个叙说此事的好时机，面上瞬间露出惯常的笑容，引着她二人向府中走，招呼道：“今日的厨子是从微雨楼请的，前后院都设了把戏场，想投壶还是想射箭，随便玩个痛快……我还命人备置了彩头，七弟瞧上了哪个，让你天眉哥哥单独给你拿一份。”
又没有金箭筒，成白玉对玩投壶倒没什么兴趣，不过听到厨子是微雨楼来的，他眼睛亮了亮，牵着卫绡便向府中走去。
卫小将军和七皇子订了亲的事满城皆知，两人一路上听到不少恭喜声。男眷都在后院，卫绡谢拒了几位朝中同僚相邀喝酒的邀请，亲自将成白玉送到了地方。
天眉和浮槎都在，离司和清源跟在成白玉后面做侍从，卫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卫璇和卫伶，二人会意，各自寻了个能瞧见成白玉的暗处盯着。
“你先随他们玩着，这里都是男眷，我在不方便。晚点宴散了我来接你回家。”卫绡捏了捏成白玉的手，低声叮嘱道，“若有事，清源和卫伶他们都在，随便使唤人去找我，我就在府中不走。”
“嗯嗯。”成白玉乖巧点头，一挥手欢快地和浮槎打招呼。
卫绡隔着人群看了一眼端坐在长桌前的细瘦少年，正巧瞧见浮槎也在看向自己。她知道，宴散之后，他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