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小猫遇险
骨斋三楼堆放了许多掌柜亲自纳揽的奇珍异宝，成白玉一上楼梯便见左右两侧各自陈列着几座高大厚实的梨花木大柜子，将人走路的地方逼得极狭塞。
他随着跑堂走进两排木柜中间的空场里，浮槎走在他后面，知成白玉不喜自己，不敢靠得太近，再后面两名豹军的女卫因着前面拉开了距离，没处落脚，只能站在楼梯上把守。
“你们这最贵的花瓶什么样子？拿出来给我瞧瞧。”成白玉耐心有限，担心这跑堂的又拿什么随便的古董来糊弄他，索性直接开口说道。
“哎，得嘞！”大主顾发话了，跑堂的女子喜出望外，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用手拈着寻了其中一片，便引着成白玉向深处的木柜走去。
层层列列的柜子，迷宫一样，成白玉走着，忽而就感觉到一阵森冷，不知怎的，心里生出一股害怕来，他有些后悔方才先打发离司去隔壁街的铺子买小吃了。
“哎，你……你跟紧点。”成白玉回头瞧见浮槎就跟在他后面，忙厉声喝道。
细瘦少年面上露出一丝疑惑，但仍听从了命喝，向前面疾走了两步。
“小公子，您是有眼光的，这个花瓶，可是流传了好几代才到咱们掌柜的手里……”跑堂的将钥匙插进锁孔，一人高的立等柜子发出“咯噔”一声响，柜门缓缓打开。
成白玉圆滚滚的猫瞳一下子睁大，眸中流露出惊恐来——柜子里哪有什么花瓶，分明藏着一个面色凶煞的女人。
浮槎站在后面也看见了，脸色霎时变得一片惨白。
来不及出声，李耳和那跑堂的一人擒了一个，用早准备好的浸湿了蒙汗药的帕子捂住嘴，扛着顺三楼贴近巷子的窗子跳窗跑了。
屋中半晌没动静，候在楼梯上的女卫对视了一眼，狐疑地握紧腰间的佩刀向屋中走去，这才发现窗子敞着，屋中早已空无一人。
两名女卫心中大惊，在炎热的盛夏落下了一身冷汗，且不说将军的嘱托如何，那可是正得女帝盛宠的七皇子……
考核的进程比卫绡预想的快一些，她阖上本册，从高台的椅子上起身，不欲再做停留。
“少家主，小队的特训您可还满意？”卫周走过来，笑着问道。虽是问句，语气中却带着一股自信的肯定。
卫周带兵如神，这一阵子连卫绡自己都同她学到了不少，自然知道她此问不过是谦辞。原本小队中她最头疼季挽尧，今日比武阵上，就连季挽尧下手也有个轻重了，瞧着与其他将士的关系也融洽了许多。
“自然，我最信得过卫周姐姐。”卫绡将名册放下，也笑道，“近几日急训大家也累了，小队可休息几日养养精锐，过几日京中形势再紧些可有的忙了。我今日约了人，便不同姐姐多说了。”
“约的是我卫府尚未过门的主夫吗？”卫周揶揄她，“今早我出门前还听得老太君问裘喜‘踏门槛’的事，看来老将军也急得很。”
军营里的女人说话没顾忌，卫绡自订婚以来已经被熟识的将士调笑了个遍，对卫周的话早已免疫，一撑手从高台上跳下来，冲她摆摆手，“祖母这几日便见到了，不急。”
卫伶知道主子今日约了七皇子去骨斋，早在营帐中备好了干净的换洗衣服。卫绡边松两袖上的绑带边向营帐走，刚走出几步，就听到军营门口传来一阵疾蹄声。
早说了军营外跑马莫急……卫绡皱眉，回头去看，待看清从马上翻落急急跑过来的人是谁时，只觉得心头一跳，心中涌上了不好的预感。
是她今早派去保护成白玉的女卫之一。
“七皇子……七皇子被掳走了。”女卫在卫绡逼视的目光下头皮发麻，咽了几次口水才将话说完。
大脑中“轰”的一声，卫绡一时之间觉得耳边的声音都模糊了。她都知道李耳是一尾在京中环伺的蛇，今日就该自己亲自去陪着他……
卫周耳力佳，闻言心中也是一惊，急忙从高台上跑下去，见卫绡面色如灰土一般，旋即喊了一句：“少家主？”
“把豹军今日休沐的将士全都叫回来，全京城搜捕。”卫绡捏紧手中拆了一半的绑带，目光沉静似水，幽幽似深潭一般，命令道。
“是。”女卫自知犯了大错，见主子没有第一时间怪罪，急忙小跑着去传令，欲想将功补过。
“等等，”卫绡又在身后叫住她，“七皇子被虏前，身边可有什么可疑之人？”
那女卫脚步顿住，回过身将今日一早在宫门见到成白矜及在骨斋的种种行程事无巨细地复述了一遍。
“浮槎公子也一并被那贼人掳走了……”
卫绡手指攥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拆了一半的绑带随着动作耷在身体一侧，她早已无心去管。
“你先去传令。”她喝退女卫，回身吩咐卫伶，“备马，我要去见成白矜。”
“少家主，先前女卫全城搜捕也未见李耳踪影，如今如此兴师动众，恐怕更易打草惊蛇。”卫周思虑道。
“我就是要打草惊蛇。”卫绡冷声，“李耳此番决不是无故出现在京中，京中一定有她想要的东西，我要逼得她无路可走，只得将成白玉交出来与我做谈判。”
卫周颔首，这也的确是破局之道，看来少家主还算理智。
又拱手说道：“皇子在京中被掳不是小事，我派人入宫同女帝知会一声吧。”
“还请卫周姐姐亲自去，先不要惊动凤后。”卫绡谨慎吩咐道，心中却是急得一刻也等不了，即刻翻身上马，向骨斋的方向疾驰而去。
骨斋周围已被女卫封锁，禁止闲杂人等进入。
卫绡一路高声喊着“官府办案，闲杂人等回避”，手中握着缰绳没有降速，打马从京城中的坊市飞快掠过。
成白矜正在骨斋一楼的四方桌前坐着，听见马蹄声，急忙站起身，攥着手中的折扇，走到门外等着，远远见到卫绡身影，心中又是悔过又仿若看见救星一般松了一口气。
正午空气闷热，幽玄硬是在路上跑出一阵风来。
卫绡下了马，看也没看成白矜，先是上了三楼，巡视成白玉被掳的地点。
一人高的立等柜空着，想必那贼人一开始就藏在这柜子里，敞开的窗子外是一条细巷，一面通向南街的岔路，另一面……卫绡抬头看了一眼北面巷口正对着的酒楼。
酒楼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车妇正在遮阳处嗑瓜子躲阴凉，看样子停了有一会儿了。
“卫伶，”卫绡唤人，凝眉道，“去问问马车的主人是谁，刚才可否看见有可疑之人离开，离开去了哪个方向？”
“还有这南北巷口的摊贩，都带人去问，一下子掳走两个男子，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成白矜站在骨斋三楼楼梯口，知晓今日之事她也有罪责，心中后悔难当，见卫伶领命出来，这才敢走进去。
“我已将手中所有暗卫都派出去寻人了。”她手中握着闭合的折扇，声音晦涩地说道。
卫绡知晓李耳若真想掳人，恐怕就是成白矜寸步不离地跟在玉儿身后也没有用，但若成白矜能在这，至少可以拖延时间或是呼叫招来女卫，何至于让两个弱男子如此顺利地被劫走。于是忍不住唇舌反讥道：“去寻谁？寻四皇女新纳入府中的宠侍吗？”
成白矜自己心里也急得很，“浮槎与旁人不同，我今日带他出来，是真心想让他与小七好好相识一番，哪成想，哪成想……”
说话间，骨斋的掌柜拄着拐杖，步赶着步被女卫提着从楼梯走上来了。掌柜年纪已过五旬，头发花白，但口齿伶俐，只是腿脚有些不利索。
“说说店中那个跑堂的，什么人？”卫绡没理会成白矜，转过头看向掌柜，一双桃花眼凌厉地咄咄逼人。
“回将军，”掌柜一辈子走南闯北，经营骨斋，什么人没见过，虽被卫绡盯得身上泠泠冒着冷汗，但仍能维持住体面，不过于失态地回道，“那跑堂的姓赵，在小的店中干了五年多的活，手脚麻利会看人，小的也没想到……”
“说有用的，废话少点。”卫绡打断她，厉声问道，“跑堂的家住哪？家中可有亲人？”
掌柜的报了一串地名，卫绡余光正巧扫到在府中听到消息立刻赶来的卫璇，于是向她使了个眼色。卫璇领会，带着几个女卫折返下楼，去那跑堂的家里搜查。
“没听她说过有什么亲人，听说是十年前独身来京城闯荡的，现在也没娶妻生女，是个孤寡之人……”掌柜回忆道。
“之前她可说过自己习过武？”卫绡问道。她感觉自己正在逐渐逼近一种空洞的冷静，头脑一片飞速旋转，心却是空白的。
骨斋虽然只是一座小楼，但能带着一名男子从三楼跳下去，若说不会武功，恐怕不太可能。
“没说过，平日里也只是手脚麻利些……”掌柜的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叹了口气说道。她一直自诩看人很准，却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精明可靠的跑堂一下子给她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这跑堂和李耳到底怎么勾结上的，只是花钱买通的关系吗？卫绡皱眉，忍不住将事情向更复杂的方向去想。
“主子，”门外传来声音，卫伶跑着从楼梯上来，额际淌下两绺汗珠，气喘吁吁地说道，“北面巷子口那辆马车的主人查到了，是尚书家的小公子余袅袅。”
“属下问了，余公子说方才他正在酒楼中随友人用膳，什么也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