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风平浪静
再睁眼时，天高云淡，艳阳高照，四周一片干净，雾气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成白玉枕在她小腹上酣睡，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侧，睡得很乖。卫绡起身，捏了捏他的脸，轻声唤他。
小霸王悠悠然睁眼，神色迷蒙，不知今夕何夕。
“看样子他们两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会儿我们见了面，什么都不要说。”卫绡帮他整了整凌乱的衣领，轻声叮嘱道。
成白玉这一觉睡得七荤八素，睁开眼睛自己都不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但见卫绡说了便听话地点点头，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在说雾的事，再一瞪眼睛才发觉山洞外艳阳高照，一切都清明得不真实。
“我们从雾里走出来了？”他扯扯卫绡的衣角，疑惑地问道。
“嗯。”卫绡点头，将他从地上牵起来，对于无名氏族老者的出现只字不提，“饿了没？卫伶应当备好了，我们走吧。”
对了，还要吃烤鱼！成白玉圆滚滚的猫瞳睁大，这时才觉得肚子是真的饿了，于是被女人牵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走出了山洞。
卫伶和离司一直在后山的林中拾柴、捕鱼，丝毫不知道方才山洞中出现了什么奇景。卫伶已经支好了火堆，离司刚煮了一壶煮茶的沸水，见二人从山洞中走出，急忙斟了两杯热茶。
“主子和小将军方才是走远了吗？我和卫伶站在这唤了许多声都没有回应，又不知您二人去了哪个山洞，只好在这等着。”离司蹲在火堆旁仔细看着火，间或仰头问了一句。
成白玉不会撒谎，手中握着茶杯，支支吾吾睁着大眼睛斜睨卫绡。卫绡淡淡颔首，寻了个“去了更远的山洞”的借口，将离司搪塞了过去。
几人在后山一直待到夕阳西下，火堆将熄未熄，成白玉吃空了食盒，回寺的路上早就不记得午间看过什么岩绘，心心念念着过几日还要再来一次。
将成白玉送回院落，卫绡原本想去一趟卷经阁，最后还是回了房间，祖父给她的那本关于无名氏族的书简，她想把剩下的看完。
翻阅完全书已是深夜，卫绡伸指捏了捏太阳穴，这时才恍然觉得今日所发生的种种如南柯一梦般虚幻。
书中记载，无名氏族自上古时期便掌握着一种独特的祭祀请神方法，兴许就是这样的氏族传统，才让今日所见的那位老者拥有助人改变命格的能力吧。
华引知晓她几人去了后山，但却什么都不问，第二日在膳堂见了卫绡也只是笑着颔首，与往日并无区分，晚间卫绡照旧去寻他喝茶聊天，他也对此只字不提，令她开始怀疑起无名氏族老者是否只是出现在自己记忆中的一场梦境。
不过先发现不对劲的是成白玉，具体体现在——他发现自己午时不会再变成猫了。
上午卫伶送过来一批信件和公文，卫绡离开的这一段日子，“豹军”先前遴选出的小队已经进行了一次考核轮换，这一次的重新选拔只换下了两个人，卫周命严枝将将士们的考核成绩誊抄了一份，卫绡正拿在手中过目。
雷顺性子稳，近来都没什么大的变动，倒是季挽尧，性子沉稳了许多，卫周对她赞赏有加……
卫绡正看着，房门突然被莽莽撞撞地推开，成白玉一溜烟跑进来，头顶还有两撮刚睡醒的呆毛随风舞动。
“我没有变成穷穷。”他站在卫绡面前，将手伸出来，自己转了个圈，兴高采烈地说道。
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卫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看来是凤后的祷祝起作用了。”她笑着牵起小霸王白白嫩嫩的手，将人带到桌旁坐下，命卫伶去准备热茶。
“我不要喝热茶，”成白玉蹙眉，“都快盛夏了，天热死了！”
“那我让卫伶给你拿些瓜果来吃。”卫绡从善如流，将人叫了回来重新吩咐道。
成白玉这才满意，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四处打量起卫绡的房间，口中又接起了先前的话头：“父后也是这样说的，一定是他年年都来云纪寺做功，心诚，才被菩萨听到了，让我做回了正常人。”
“瞎说，分明一直都是正常人。”卫绡不喜他妄自菲薄，将能变作猫当作压力，于是轻声呵斥他。
成白玉吐吐舌头，今日他心情好得很，才不想和女人拌嘴。
桌上几封信摊着，他随手拿起便看。
“这封是莲妹寄来的吗？”成白玉自己读起大字也半斤八两，但是丝毫不掩饰对莲妹狗爬小字的嘲笑。
“嗯，”卫绡正用袖间拿出的匕首给小霸王削苹果，闻言扫了一眼，“我离开之前，命冯虹着人将军营附近那片荒废的草场重新修理了一番，现下划出了一小片地做蹴鞠场，一些将士近两日已经在占来玩了。莲妹说她这几日都在学，正盼你早日回去同她一起。”
“那本宫以后岂不是可以经常去军营玩了？”卫绡削了一块苹果递到成白玉嘴边，他张口衔住，脆生生地嚼着，口中含含糊糊地兴奋道。
“不止，你还可以经常去将军府玩。”卫绡略带深意地睨他。
成白玉薄面一红，想起两人已经订了婚约，卫家的地盘他自然想去哪就去哪。
虽说他贵为皇子，从小到大都在京中横着走，但因为“准将军夫郎”这个名头而在京中多出来的特权还是让成白玉心里甜滋滋的。
云纪寺真是个好地方，他一边吃甜甜脆脆的苹果，一边在心里想道，那个前尘大师搞不好真是个世外高人，自从那日在缘几堂抽到了好签之后，好像一下子什么都变得很顺利了。
提到缘几堂，成白玉忽而想起件事来，他从腰间仔细取出今早华引大师给他的“姻缘符”，捏在手中，伸手便去抓女人的腰带。
“这个给你。”成白玉低头，认认真真将姻缘符在卫绡的腰间系好，再一看，却又瞧见她腰间系了另一个装了符的香囊，心下有些气恼，伸手便要去解下来。
“这是华引大师早前送予我的平安符，不可妄动。”卫绡手疾眼快，将作乱的小手握住，攥在掌心里阻止道。
平安符吗？成白玉愣住，想起四姐说过的卫家祠堂。
平安符还是要的，他也希望女人平平安安的，成白玉不再乱动，盯着卫绡腰间的两个香囊看了一会儿，又伸手将自己送的姻缘符压在上面。两个符都要，但他送的要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卫绡不动，任由他在自己的腰带上倒腾，心下有几分宠溺的无奈，又问他：“华引大师送的是平安符，你这是什么符？”
“我这是姻缘符，”成白玉也不遮不掩，仰着脸巴巴地看着卫绡，“你戴上了，这辈子就只能喜欢我一个人！”
不提便罢，这一提卫绡才突然想起来，在秣马朝，自己是可以纳妾的。前几日祖父便同她笑谈打趣小皇子为了求符日日早起做早功，今日卫绡才突然明白一向随着自己心意的小霸王这一次怎的如此乖顺急切。
“若我今生只爱你一个，是因为本将军品性忠贞，可同你这符没什么关系。”卫绡捏他手指，不满自己的美好品性被一张符纸抢了功。
“什么叫‘若’，你当真还想要纳妾？”成白玉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瞪大，气上三竿。
“不纳，只喜欢你一个。”卫绡俯身，轻啄他今日看起来格外红润好亲的嘴唇，轻声说道。
成白玉小脑袋瓜里依稀觉得面前的女人似乎已经掌握了让他心软的办法，但又不可否认自己的确吃这一套，卫绡那双潋滟的眼睛一软下来瞧他看，他便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猫崽一样毫无办法。
“我可是有母皇父后撑腰的人，你若哪一日变心了娶旁的男子进门，我定要到御前去撒泼告状，才不管丢不丢人！”成白玉瞪她，狠下心来说道。
“知晓了七皇子的能耐，我怕得很。”卫绡将他环在怀中笑着讨饶。
她知晓以成白玉敢爱敢恨的性子果真能做出这样的事，也知晓以卫家在秣马朝的身份，哪怕闹个满城风雨，恐怕朝中支持者也会站在她这边，反口讥笑成白玉是个拎不清事的妒夫。可她光是想着他一个人委屈地去御前诉状，便已觉得心中不好受了，她永远不希望他孤立无援至此。
更何况，小霸王看起来就没一个技能点点在“宅斗”上面，将军府现在这般内宅清明，最适合他不过了。
成白玉到底心性纯明，同她掰扯了几句便心满意足地不再追问下去，在一旁叽叽喳喳地扰着她批复完了全部的公文后才嚷着要去膳堂吃饭。
卫绡命卫伶安排将部分公文送回京，同成白玉并肩出门时才发觉今日黄昏寺中热闹非凡，众多香客说说笑笑往来于寺中，气氛浓烈甚于往常。
成白玉显然也发觉了，两人随口问了过路的僧人，这才知晓，姜瑜今日午间不知为何，忽然下令寺中摆七日善斋，还多捐了一年的香钱，山下村子里的村民闻讯都赶来凑热闹，寺中这才突然兴旺起来。
寺中的小僧不知为何，卫绡和成白玉却知道，想来如今成白玉脱离猫身，最高兴的当属做父亲的姜瑜了。
“走吧，去吃你的喜宴。”寺中人多眼杂，卫绡不便再与成白玉动手动脚，就只笑着，看着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