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求签
“要抱抱吗？”卫绡蹲下身子，将小胖猫抱在怀里，手指揉了揉它软乎乎的肚子。
小胖橘识趣地用两只爪子环住女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拱在她肩上——当然要抱！
“我约了你主人一同去缘几堂求签，他怎的还没来？”卫绡单手托住小胖橘的身子，另一只手将它脖颈处有些歪了的鱼骨铃铛扶正。
“……”该怎么和你说他已经来了。
当然是不能说。成白玉低头用牙咬住卫绡的衣襟，努力向后仰，将她拖向缘几堂的方向。
“脏，别什么都咬。”卫绡将自己的衣襟轻轻从它口中拽出来，伸手点了点小胖球的毛绒额头，将那一小簇橘色的毛发搅得乱糟糟。
每个爱干净的小猫咪都有顺毛强迫症，成白玉“扑棱棱”甩了两下脑袋，舔了舔爪子，伸爪将额上的毛发理顺，然后气狠狠地用厚厚的肉垫拍了女人一下。
卫绡看着好笑，抱着它问：“难道你这只小胖球也想去求签？”
小橘猫使劲点了两下头，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它能听懂人话一样。
卫绡摸了摸它圆乎乎的脑袋，不知道未来究竟是成白玉忍不住了先同她坦诚，还是她出于安全考虑忍不住提点成白玉怎么做一只看起来比较像猫的猫，至少神情不要过于生动。
“七皇子许是还在睡觉，那我只好先带你去玩了。”卫绡装作为难地说道，余光果然瞧见小胖猫眯了眯眼睛，露出满意的神情。
她心中偷笑，抱着小胖球向缘几堂方向走去。
午时寺中香客不多，缘几堂中只有一个指点香客解签的小和尚支着手盘膝坐在蒲团上打瞌睡，卫绡进门一看，才发现这小和尚是明净。
卫绡踏门槛的声音大了些，明净迷迷糊糊地惊醒，下意识问道：“两位施主要求什么签？”再一看，却发现来的是熟人。
“卫施主，你这猫是从哪里抱来的，瞧着不像是寺里的猫。”明净一眼就看见了卫绡怀中的小橘猫，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的确不是寺中的野猫，这是七皇子养的猫，从京中带来的，叫‘穷穷’。”卫绡摸了摸小橘猫滑顺的背脊，替成白玉自我介绍道。
“我说嘛，寺中的猫到处乱跑，瞧着都干干瘦瘦的，不像这一只……”明净在自己有限的字词库中回想了片刻，最后勉强找到了一个足以表达自己意思的词，“心宽体胖的。”
“喵呜——”女人怀中的小胖橘炸了毛，冲着小和尚龇牙，一条尾巴悬在卫绡的手臂上，气得乱晃。
“成施主养的这猫，看起来好像有点凶。”明净挠了挠头，憨笑道。
“它生气了，”卫绡低头“吧嗒”一口亲在小胖橘的脑袋上，轻拍了拍它的背哄它，“我们穷穷才不胖，只是因为毛发养得好，看起来毛绒绒的。”
这话成白玉爱听，偃旗息鼓地将脑袋瓜靠在卫绡肩上蹭，尾巴也不摇了，手链一样在卫绡的腕骨上绕了一圈。
“华引大师说今日可以来求签，我们是来求签的。”卫绡对着明净说道。
“你们？它也要求签吗？”明净错愕地指着卫绡怀中的猫问。
卫绡泰然点头，“众生平等，人有烦恼，猫自然也有烦恼。”
“那它求什么签啊？”明净在蒲团上跪坐下来，看着面前的三个签筒犯了难。
“最左边的是‘姻缘签’，问人间情爱，男子多求此签。中间的这个是‘财签’，问升官发财，女子多求此签。靠右的这个，师父说叫‘问心签’，有的香客自己心中带了疑惑，前面两个都不求，就可以摇这个签筒……可猫怎么知道自己要求什么呢？它若推了中间的签筒，难不成是要去做官吗？”
“无妨，反正都是来玩的，就让它自己挑吧。”卫绡弯腰，将小胖橘搁在殿中的石板地上。
成白玉刚才听得仔细，早就下定了主意，四只山竹样的猫爪甫一落地，就急不可耐地奔向最左边的签筒，一脑袋瓜撞上去。
“这小猫居然想求姻缘吗？”明净看得惊奇，一想想竟也觉得合理，“也难怪，毕竟春天到了嘛！前几日寺中的野猫总是夜半在墙角下面叫，扰得人睡不着，后来管事师父去后山寻了几味草药，扔到墙根下面，猫嗅了就好些了。”
这小屁孩是在说他发春吗？成白玉咬牙，恶狠狠地瞪了明净一眼，冲他“喵呜喵呜”连叫了好几声，爪子尖在地上的青石板上留下一道划痕。
明净两手攥着蒲团默不作声地向后蹿了蹿，听说猫发起情来都很凶的……
签筒被推倒，从里面掉出来一根细细的命签，小胖橘矫健地跳过去踩在上面，用爪子按住了凑近去看。
卫绡自己摇了第三个签筒，不知怎的，一下子掉出来两三支签。
“师父说这样求的签是不算的，要重摇。”明净尽职尽责地将掉落在地上的命签放回签筒，又递给了卫绡。
卫绡拿在手中，晃了晃签筒，再摇的第一下就有一支命签如同树叶脱落般跌落在她的脚下。
“倒是稀奇，寻常人摇签很难如此顺畅，总要磕磕绊绊晃上几晃才行。”明净从地上拾起跌落的命签倒扣着放到卫绡手中，笑得纯真，学华引大师捋须的模样说道，“看来卫施主的确与此签有缘。”
卫绡摸了摸小孩光溜溜的脑袋，握紧手中的命签，笑着向他道谢。
再一翻转手中的命签，捋着签尾摸上去，只见签首上端用端正小楷刻了三个字——“故人归”。
卫绡心中一颤，顷刻间连握着命签的手都发软。
成白玉卧在那看了半天，也不明白这签文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用爪子费劲地将它从地上扣起来，衔在口中，几个跃步回到卫绡身边，半直起身去扑她的衣摆。
卫绡回过神，弯腰将小胖橘抱进自己的怀中。
“又乱咬东西。”她将小猫口中衔着的签文拿出来，伸出手指点了点它的额心。
成白玉这下子没时间计较毛顺不顺的事了，一个劲用毛绒绒的脑袋去顶女人的下巴，急得喵喵叫。
——“快给本宫看命签啊！”
小猫喉咙里的“呼噜呼噜”声让卫绡的心安定了下来，她用鼻尖蹭了蹭小胖橘圆乎乎的脑袋，举起了手中的命签。
端正小楷，七个大字——“万水千山终成行”。
“万水千山”出现在姻缘签里总是不好的意思，但只有卫绡知道，这里的“万水千山”未必是有情人之间需历经的千万重磨难，而也许是她跨越了时间和地缘的两世。
她将“万水千山”存在心里，给小胖橘解释“终成行”三个字的意思：“若一件事能够做成便叫‘成行’，签文的意思是：你这只小猫心里想的事情最终都会如愿以偿。是大吉的签。”
真的吗？成白玉圆滚滚的猫瞳睁得大大的，又惊喜，又明亮。
明净年纪尚小，受师父的嘱托在此处帮助香客解签，对签文的意思也只是模模糊糊知晓个大概，听见卫绡如此说，面上也露出惊奇的表情，仰着脸童真地问道：“若猫求成了姻缘签，是不是很快就会生小猫？”
这孩子怎么什么都说！小胖橘藏在胡须后面的脸都臊红了，炸毛“喵呜”了两嗓子，一头扎进卫绡的怀里不出声，只剩下尾巴还露在外面极力抑制住自己，不矜持地上下摆动，像有自己的生命一样。
“猫猫要先成亲才能有小猫。”卫绡拍了拍大橘的背，笑着将手中的签文递还给明净，“寺中那位叫前尘的师父算得倒准，可惜不知何时有缘得见。”
“我也没见过前尘师父。”明净的小手攥着命签，又将它们仔细地放回签筒中，“前尘师父喜欢乱跑，在寺中时就行踪不定。有时赶上他在寺里，有香客来求签，他也不见，香客只能站在门外，他算好了便将签注写在纸上，揉成一团从半开的竹窗里扔出来，有时心情不好便一个命签也不算……总之，是个怪人。”
卫绡点点头，若这前尘大师当真如明净描述得这般，倒真像什么世外高人的样子。
卫绡心中揣着事，但这一时山也跑不了，寺也跑不了，人也跑不了，所以她便也没那么急。
今日午后阳光甚好，微风和煦，将树荫下露出的巨石晒得暖洋洋，来了云纪寺后小霸王便一直身体不适，如此幽远恬淡的好山景，她还未与他一起看过。
“想不想随我去个好地方看风景？”她捏了捏小胖球的肉垫，抱着它走出了缘几堂。
成白玉心中惦记着时间，又舍不得拒绝如此提议，便只想着，若一会儿快来不及了，从她怀中撒腿就跑便是。
“喵呜！”小胖猫从她怀中扬起头，用湿乎乎的鼻尖去贴她的脸。
这是默认了的意思？卫绡心中会意一笑，四处望了望，在看到某一处时停住了眼睛，快走了几步，一个旋身跳上了寺中的一棵古树。
古树枝干虬结粗壮，伸展出的树枝上刚好可以容人荡腿而坐，卫绡将小胖球抱在怀中，不顾它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的身子，就在此处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