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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男子的葵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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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曾记住一句?”读过阿难与佛陀的七处征心之论辩,卫绡放下书简,转头看向成白玉。

    成白玉神色有些怔忪,片刻才似回神一般从桌上直起身子,面上带了薄红,眼神飘忽不定地答道:“记住了。”

    “记住什么了?说来听听。”卫绡将书简卷好握在手中把玩,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道。

    “佛言……”成白玉抿嘴,滚圆的猫瞳左瞄右瞟,磕磕巴巴怎么也想不起来下一句。

    “佛言,不认真读经的小孩要被罚写大字。”卫绡伸手敲了一下小霸王的额头,放下书简,认命地帮他磨墨,“来既来了,总归要做点什么,既然不愿读经,临摹经书也是好的。”

    “你一个将军,怎么懂这么多笔墨,连经书都会读……”成白玉被她塞了一杆毛笔在手中,忍耐不住地问道,眼神中难免-流露出几分纯然的惊叹之意。

    “小时候听祖母念过。”卫绡顿了一下,寻了借口搪塞了过去,“你出身宫中,女帝和凤后也应当为你寻过教书的女官,怎地现在还在读白字?”

    “我……”成白玉语塞,脸颊羞红,转头看到一旁的明净和明初也读得磕磕绊绊,终于找到了底气,理直气壮地说道,“他们日日在寺中,还不是也不会读!”

    明净在一旁听见了,从伴读的僧人身前探出脑袋不服道:“我与明初阿姊今日也是第一次读《楞严经》,若是换了旁的经书,我可是能倒背如流的。”

    “那你背呀!”成白玉睨着他挑衅道。

    “我才不要浪费时间,一会儿华引师父检查功课该写不完了。”明净又将脑袋缩回去,认认真真地随一旁的僧人临摹经书字迹。

    成白玉讨了个没趣,瘪着嘴坐在蒲团上生闷气。

    卫绡在一旁看着好笑,这小猫好似到哪都能惹上一身小麻烦,正欲开口安慰两句,余光便扫到卫伶站在卷经阁门口张望,她在小几下面悄悄捏了捏成白玉的手,轻声哄道:“我先去处理些事情,你在这随意翻翻经书,等我回来教你摹字。”

    成白玉自然不想让她走,留自己和一屋子没趣的僧侣,但也知她公务繁忙,于是不情不愿地点了头,一只手拿了狼毫在纸上瞎画。

    卫绡刚出卷经阁,卫伶便递了两封信过来。

    “账本呢?”封口的火漆是卫家的“豹子头”图腾,卫绡心里有数,边拆信边问道。

    “一共没几个册子,放到您房中了。”卫伶恭谨答道。

    “我知道了。”卫绡快速扫了一眼,将信收好放进袖中,复又问道,“寺中夜晚巡逻的女卫安排好了?”

    “主子放心,一切妥当。”卫伶胸有成竹。

    卫绡再回到卷经阁中时,在门口远远看到华引大师正坐在成白玉对面的蒲团上,面容慈祥地同他说着什么,待她走近时,成白玉好似掩饰一般,突然止住了话头。

    桌上的宣纸上有一排用遒劲的字体誊写的经文,紧挨着的另一排则是如稚童般直率的歪扭大字,想来方才华引大师应当是在教小霸王识字。

    “学习得如何?”卫绡在成白玉身边盘膝坐下,笑问道。

    成白玉面上羞赧,急忙拿起镇纸,将最上面的一张团成一团扔到了一旁。

    “今日晚功所读的《楞严经》便是教人如何将心回归到本位上去,令心性自体展现出来。小施主本性率真可爱,不必拘着自己,做想做的事,令它自然流露出来就好。”华引大师手中捻着一串佛珠,笑眯眯地劝解道。

    “七皇子虽不擅笔墨,但作画功夫了得,大师若有闲暇,也可指点一二。”小霸王若真不愿习字,倒也不必非拘着他,卫绡随手翻阅案几上的经书,瞧见有些经书的扉页上有佛陀像的草绘,顺口说道。

    “如此更好。”华引大师停下手中捻珠的动作,从卷经阁的书架中抽出几幅卷轴,递给了成白玉,“寺中收藏了一些名画大家所作的佛陀像或观音像,成施主若感兴趣,也可临摹作画。大好时光,切莫虚度。”

    提到作画,成白玉提起了些兴趣,接过画轴在手中展开,从上到下细细地看了一遍。

    “云纪寺后山的几座石洞中还有前人留下的岩绘,倘若小施主想看,过几日可去山中探访一番。”华引大师见他看了画,模样便与先前的颓靡截然不同了,于是思忖后提议道。

    “什么是岩绘?刻在石头上的画吗?”成白玉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画。

    华引大师笑着颔首,惋惜道:“正因为少有,所以寺中着重保存,只定期派弟子前去打扫,避免毁坏遗迹。但刮风下雨也少不了侵蚀,今时靠近洞口的几面已经有些模糊了。”

    “那我们明日便去看吧。”成白玉听风便是雨,急忙拽住卫绡的袖子晃道。

    “山中有蛇虫,道路又崎岖难走,你不怕?”卫绡任他抓着自己的袖子,挑眉问道。

    “我……”成白玉咬唇,山中若是有蛇的话,那还是有点怕的。

    “明日我让卫伶先带几人上山清路,沿途洒些雄黄,待过两日再带你一同去,如何?”方才华引大师提到岩绘时,卫绡便想到了,以小霸王的性子是绝不会错过的,心中早有了主意。

    又转头问华引大师,“大师,寺中有雄黄吗?”

    华引颔首,“云纪寺位居深山,寺中常年备着,小将军若要用,自行去向采备常务的僧人取就是了。”

    成白玉心里虽急着看看画在石头上的画究竟是什么样的,但卫绡安排妥帖,他只好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说道:“那就过几日去,你可不许忘了!”

    “是,微臣明白。”卫绡假意严肃,故意逗他。

    晚功做了一个时辰,散时天色已晚,卫绡一路将成白玉送到住处,方才回了房。

    简陋的木桌上整整齐齐叠放了几本账本,卫绡抓在手中,将油灯移过来,和衣靠坐在床榻上翻阅。

    将军府有封邑,小将军名下还有几处庄子和商铺,卫锦兰不擅经商,多交由封邑的下属掌管,只按季拿部分收成,每年年末查一次账。

    卫绡是去凤林山的前一晚才想到这件事的,若非小霸王同她表白心迹,恐怕她也想不起来查查卫小将军手中有多少“老婆本”。

    卫绡起初没想着要账本,但据暗卫回查的消息,再加之她前世的工作经验和直觉,总觉得有些对不上,这才命各封邑的管事快马加鞭将账册送过来。

    如今拿到账本再看,果真有些问题。秣马朝虽不倡“重农抑商”,但在卫锦兰眼中,朝臣谋商仍是不务正业的表现,自然也不着重挂心在上面,是以将军府名下的商铺中,有很多在卫绡看来一眼明的烂账。

    先前不知道也便罢了,如今账本拿在手中,无论出于前世的职业素养,还是这一世的退休生活考虑,卫绡自然不可能只是看看。

    管理不善的管事要责换,封邑收成需综合核查当地今年的雨水收成进行比例调整,商铺的经营策略要依据收益及时调整……依照卫绡上一世的经商手段,有些事既然已经做了,便力图做到极致。

    看了两个时辰,脑中已有了许多想法,卫绡正想着明日应当去寺中管事那里要几支做朱批的笔时,房门被叩响了。

    卫绡眉头一跳,从床上起身去开门。

    “主子,七皇子的小侍离司方才私下里慌忙来寻属下,说小皇子身体不舒服,想请您去看看。”卫伶站在门外,声音有几分急切地说道。

    “寺中可有大夫?”卫绡将腰带系好,脚步登时变得匆忙。

    卫伶的神色变得有些犹豫,吞吞吐吐道:“离司嘱咐说不必寻大夫,只需要您过去就行了,应当是七皇子想见您。”

    不必寻大夫?卫绡忖度一番,心中松了口气。

    离司行事向来小心审慎,既然已说了不必寻大夫,想必是能够自己解决的病症,兴许是什么需要护理的宿疾……卫绡在心中想着,脚下步子更快了。

    按离司的意思,似乎不想大张旗鼓,卫绡走到男客落宿的院落附近,没有声张,示意卫伶在外面守着,自己查探一番后从后窗翻了进去。

    卫绡脚步很轻,但屋中突然出现一人,还是将离司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卫绡后方大松了一口气。

    成白玉躺在帷幔后,卫绡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只皱了眉头问离司:“他如何了?是什么病症?”

    “回小将军,不是病症……”离司面色窘然,吞吐了半天,终于在卫绡耐心即将告罄前说道,“小主子来了葵水。”

    葵水是她知识体系里理解的那个葵水吗……卫绡愣住,旋即忽然想到,自重生到秣马朝以来,她似乎还未来过月事,只因小将军记忆中没有这遭,连带着她也习以为常,逐渐忽略了。

    “需要我帮你取什么?”卫绡很快反应过来,问道。

    “需要的东西奴已经备好了,您让卫伶带奴去寺中的小厨房煮些热的姜茶就好……是主子不舒服,喊着想见您。”离司犹豫道。

    历来都说男子来葵水时血气重,是不祥之兆,若为妻主,通常都要与来了葵水的夫侍分房睡,以免沾染秽气。主子来了月事还要将小将军往身边招,二人还未定亲,若是惹了嫌弃……离司心中忧虑,暗自观察卫绡的脸色。

    “你提灯笼从院门出去,向右走,过两间房舍,卫伶就在那个拐角的路口守着,有什么需要同她说,她会带你去找人。外面暗处都有卫府的女卫在守着,一个人走也不必害怕。”卫绡神色如常,同离司交待完便径自迈步走向床榻。

    离司松了口气,心里有些羡慕主子能遇到小将军这样的女子,又替主子感到欣慰,自去寻了灯笼提着出门,不再打搅二人。

    刚走近床榻,便听到小霸王哼哼唧唧的声音,卫绡伸手将帷幔撩开,蹲在床边,正对上他那张有些苍白的小脸。

    “肚子疼?”成白玉额前的碎发被汗微微浸湿,卫绡从袖中取出手帕帮他擦了擦,摸着他的头轻声问道。

    卫绡前世也不是会痛经的类型,后来因为工作劳累身体差了才开始在经期感到不舒服,但也远没到一些悲惨同袍痛到面色煞白需要吃药的地步。可是这种疼痛是能在心理上共鸣的,她能清楚地体会到这是生理结构带来的无妄之灾。

    成白玉腹痛如绞,连唇色都发白,睁眼看到是她,又听见她将话讲得那么温柔,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委屈地蜷起身子,向她怀里钻。

    “你抱抱我。”成白玉小声嗫嚅道,声音都轻飘飘的,软得像一团棉花。

    卫绡一下子就心疼了,脱鞋上了床,隔着被子将人抱在怀里,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亲他的额头和发顶,手在他背后轻轻拍着,哄道:“离司去煮姜茶了,一会儿回来喝上一点就好了。”

    又突然想到成白玉晚间在膳堂吃的那半个用泉水冰过的甜瓜,于是半哄半威胁地说道:“眼见着夏日要到了,下次记着日子,不许再吃冰了。”

    “你凶我。”成白玉泪眼汪汪,一句重话也听不得,在她怀里乱耍脾气。

    “我错了。”卫绡从善如流,心里盘算着先忍忍,等这几日过去了再同这小霸王好好算账。

    不多时,离司提着灯笼回来了,卫绡拍了拍成白玉的背,起身取了姜汤。

    “去门外守着,这里我来。”卫绡手中端着姜汤,又重声叮嘱了一句,“我来过的事情……”

    “奴明白。”离司行礼接道。

    小将军与主子这般虽极不合礼法,但二人你情我愿,俱是真心,他反倒不再替主子担心,只一心想着为二人守好秘密。

    卫绡颔首。她看人的眼光不算差,离司一门心思为小霸王好,她是信得过的。

    离司在外面将门阖上,屋中又只剩二人。

    卫绡一手端着热姜茶,走过去捏了捏成白玉的脸,哄道:“来,趁热喝一点,喝了肚子就不疼了。”

    腹痛一阵一阵的,成白玉这时好了些,盯着她手里的姜茶直摇头,“我不喝,姜茶好难喝。”

    “不难喝,离司放了许多糖在里面,都闻不到姜的味道。”光是端在手里都能嗅到辣味,卫绡抿唇,一副正经的样子骗人。

    成白玉才不信,将脸埋在被子里,死也不肯抬头。

    身体不舒服,脑子倒变聪明了。卫绡见这话不好使,又说道:“那我们一人一口怎么样,同甘共苦,我喝一口,你也要喝一口。”

    “不喝不喝!”成白玉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就两人一口,你半口,我半口。”卫绡笑道。

    成白玉迷糊了半天才明白卫绡说的话什么意思,登时一张小脸绯红,小声啐了一句:“浪荡。”

    卫绡将姜茶搁在案几上,环臂将小霸王圈在怀里,凑近他耳边吓唬他:“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再不喝我便亲你了。”

    女人呼吸灼烫,成白玉害羞得扭着身子躲,不多时肚子又疼起来,咿咿呀呀地靠在她肩上哼唧,作势要咬她的肩膀。

    “好了,不闹你了,不喝便不喝罢。”卫绡心里也觉得姜汤没什么用,只是这时喝些热乎的,肚子能舒服些,不过既然小霸王不想喝,倒也不必强迫他。

    “已经很晚了,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睡着就不疼了。”卫绡亲亲他绯红的耳朵尖,柔声说道。

    “你不许走。”成白玉用手抓她的袖子,没什么气势地哼道。

    “好,你睡了我再走。”卫绡翻身过去,和成白玉并排躺在同一个玉枕上,从背后将他抱住。

    练武之人体温原本就高一些,成白玉窝在她怀里,感觉比抱十个汤婆子还暖和,好像和卫绡一比,汤婆子也变成了冷冰冰的东西。

    卫绡想用掌心帮他暖暖肚子,手刚伸进被子里,就被成白玉握住。

    “你……你要干嘛?”成白玉汗津津的小手紧紧攥着她,掌心在被子里捂得热乎乎的。

    “帮你捂捂肚子。”卫绡一身正气地说道。

    “哦。”原来臭女人是好意,成白玉攥着她,一张脸臊了个通红,还是觉得别扭,避重就轻地搪塞道,“我……我抱着汤婆子就行,不要你帮。”

    “汤婆子一会儿该凉了。”转移一些注意力之后,小霸王似乎没那么难受了,卫绡瞧出来,就势又逗他。

    “那也不要,你从我被子里出去……出去。”成白玉攥着她的手,嫌弃地从被子里扔出去,然后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将自己裹好。

    “好。”卫绡被小没良心的嫌弃了也不恼,从背后隔着被子环住他,帮他捋了捋散落在脸颊上的头发,将手搁在他的腰上,温声说道,“快睡吧。”

    折腾了半宿,成白玉也困极了,好像被卫绡抱着,肚子就没那么疼了,他在她怀中无意识地点点头,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成白玉睡得极快,卫绡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又等了一会儿,见他没什么不舒服的迹象,眉头也舒展了,这才起身,小心翼翼地翻身绕过他,坐在床边将鞋穿好。

    小霸王睡着的样子分明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少年,有点婴儿肥的脸蛋嘟着,一副纯然无害的模样,将完全的坦诚和信任交付在她面前,看了便教人心软。

    卫绡俯身在他微微张开的唇上亲了一口,轻手轻脚地从后窗翻了出去,在门口叮嘱守夜的离司帮小霸王换一副热的汤婆子后方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房眯了不到两个时辰,云纪寺的僧人就在山上敲响了早钟。

    拜灵敏的听觉所赐,卫绡躺在床上也能听到院落外面僧尼经过的脚步声。

    寻常这个时间,她也该起床预备去天霖院向卫锦兰行早茶了,生物钟战胜困倦的神经,卫绡又躺了一会儿,还是起身穿好了衣服。

    山上早间的空气微凉,但清新怡人,卫绡在院子里用打上来的井水洗了脸,冰凉的山泉水扑打在皮肤上,一瞬间就清醒了许多。

    居于山中虽无法像在校练场中一样习武,但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可以爬石阶解闷,也算是多了一种锻炼的方式。卫绡如此想着,又念及昨日成白玉说要去看岩绘,于是去寺庙管事处领了雄黄和一些驱虫的药粉,径自去了后山。

    后山并不似卫绡想象中那般荒芜,能看出临近寺庙的石阶上有洒扫过的痕迹,再向深处走去,入目皆是蔽日的参天巨树,卫绡站在一块长了青苔的山石上,一眼看到了华引大师所说的有岩绘的山洞,正待要去看看,忽而听到不远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若按路途的远近,先去看看山间的清涧也可。卫绡循着水声,一路向前走,待靠近河边时,却看到一道熟悉的背影——是华引大师。

    华引大师一个人坐在清涧边横倒的枯树上,手中拿了一尾钓竿,正在垂钓,模样悠闲自得,若非身上披了袈裟,看起来就好似隐居深山的老翁一般。

    “大师垂钓既不带木桶,又不带鱼饵,这是在钓什么?”卫绡在他身后不远处站了一会儿,观察到有些奇怪,这才上前搭话。

    华引转过头,见是卫绡,面上露出慈祥的笑意,伸手一甩,将坠入溪间的渔线捞出来,用手捋着缠在竿上,方回答道:“老僧并不是在垂钓,只是借着清晨万象更新的气候,坐在这里修习禅定。”

    卫绡点点头,应和道:“山中早间的空气的确宜人。”

    “进山寻岩绘的山洞?”华引大师将鱼竿放到一旁,和善地问道。

    “也并不只是为了寻山洞,今日早起想偷个懒不练武,于是进山随便走走。”与华引大师交谈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卫绡站在原处抻了个懒腰,笑着回道。

    “老僧虽常年居于山中,可也早早地听说了小将军的威名,昨日得见,果然如传闻中一般英姿飒爽,想来小将军平日勤学苦练,只是偷懒一日,不碍事的。”华引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宽慰道。

    “大师过奖了。”卫绡应和。

    华引想了想,又问道:“山上消息闭塞,也不知山下今时如何,近来没有流民入山寻求庇佑,想来应当是安稳的。小将军知晓时局,可知北戎和南荻如今有什么动静?”

    “目前还没有什么动静。南荻一向安稳,自愿与秣马朝通商,只是北戎常有一些小动作,今后不知会如何。”卫绡如实答道。

    华引大师凝望远处的山涧,幽幽叹了口气。片刻后,他从袖口取出一枚缀着玉佩的宝蓝色荷包样式的东西,交到卫绡手中。

    “这是寺中的平安符,卫小施主收下吧。虽说老衲不是什么法力通天的神人,但这符也被我压在佛珠下熏过了寺里的檀香,听我念过了几千遍经文,随身佩戴着,总归有些用处。”

    卫绡顺着荷包的封口看过去,果然瞧见了深黄色的符纸一角。

    “那就谢过大师了。”卫绡心中有几分感动,向华引大师拱手行礼,将护身符系在了腰带上。

    “小将军客气了。战场刀剑无眼,若真有一日战火四起,请小将军务必保重,珍重自己的性命。”华引大师手中攥着佛珠,眸色真挚,谆谆叮嘱道。

    华引大师的面色过于凝重,卫绡不禁猜想他是否曾有家人在某场战争中去世,只是佛家似乎忌讳问出家前的事,更何况这些是别人的隐私,也不便随意张口询问,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

    与华引大师分别后,卫绡也无心去山洞中看岩绘,想着小霸王这两日身体不适,应当一时半会也不会闹着出来,于是又在山中随意逛了逛,这才返回寺中。

    成白玉一觉睡醒,天光已大亮,虽然浑身乏得无力,但总算没有昨晚那样难受了,月事带上有些黏腻的感觉,他烦得很,躺在床上不想动。

    身后的床榻空荡荡的,卫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成白玉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暗悄悄地向旁边挪了挪。

    床榻上还残留着女人衣服上清冷的熏香味道,他津着鼻子凑过去闻了闻,想到自己昨夜被女人牢牢抱在怀中的情形,忍不住将头埋进被子里。

    若是能日日被她哄着睡觉便好了,成白玉一双猫瞳睁得大大的,忍不住想道。

    又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肚子开始叫了起来,成白玉这才裹着被起身,靠坐在床榻上,懒洋洋地唤离司。

    “父后呢?”成白玉换了一条月事带,这才觉得清爽多了,一边由离司服侍着换上常服,一边问道。

    “凤后正随着华引大师在大殿上诵经祈福呢。”离司帮他理了理领口,应道,“早间君阳哥哥过来问了,我便同他讲您身子不爽利,凤后知道后又派人来传话,说这几日不拘着您,待月事走了再同他们一道去殿前诵经。”

    “我才不去念什么经呢。”成白玉嘟嘟囔囔地说道,再一打眼瞧见窗子旁放了一束山中的野花,梗叶上还有露珠,看起来像是今早新摘的。

    “云纪寺今年负责洒扫的小僧倒有心。”他将花束拿过来握在手里,嗅了嗅后说道。

    离司一转头看见了,失笑道:“主子,这是小将军一早着人悄悄送过来的,哪是什么洒扫的僧人呐!”

    成白玉的眼睛里倏然盛满笑意,又低头嗅了嗅,将花握在手中不肯撒手。

    “小将军早间还着人来问您的身体,我同她说好些了。”离司将食盒中温着的饭菜一一摆放到桌上,然后如实向主子汇报了早间的消息。

    “你同她说我好些了?”成白玉皱眉,圆滚滚的猫瞳中闪过一丝娇蛮,“下回若卫绡再派人来问,你便说我肚子又痛了,一点也不好,教她多来看我。”

    离司知他小孩子脾气,无奈地笑了笑,满口应了,成白玉这才执箸开始吃今日的早膳。

    成白玉一来葵水便不愿出门,吃过饭也只待在屋中,教离司去卷经阁寻经书和笔墨来。

    “主子今日怎恁地好学?”离司心中虽纳闷,却还是听话地去寻了,回来将纸笔放在案几前,不由得问道。

    “为了求符呗。”成白玉用狼毫笔杆敲了敲墨砚,吩咐道,“快过来给本宫磨墨。”

    “可云纪寺的符不是要去殿前诵经叩拜才能求到吗?”离司一边磨墨一边好奇地问道,不知主子在打什么主意。

    “我求的这符可和他们不一样!”成白玉挺起胸膛,面上有几分骄傲,神秘兮兮地说道,“昨晚华引大师答应我了,若是下山前我能抄完半本经书,他便送我一张姻缘符。”

    “姻缘符?”离司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您要送给小将军?”

    “自然。”成白玉学了卫绡挑眉的样子。

    “那这符送给小将军之后呢,有什么灵妙之处吗?”离司有些好奇地问道。

    成白玉梗住,忽然想到昨晚在卷经阁光顾着兴奋了,竟忘了问这姻缘符给出去有什么妙处……

    “既然叫作‘姻缘符’,自然是能够促成我与她二人姻缘的,说不定将符给卫绡后她便能做个对我百依百顺的好妻主。”成白玉信口胡诌道。

    小将军已经对您百依百顺了啊,离司在心里偷偷想,不过这符若送出去后,能后尽快促成主子和小将军的婚事,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因为是初次做抄经书的事,再加之有这么个姻缘符在前面肉骨头似的吊着,成白玉一开始还干劲十足,兴头正盛,但很快就觉得枯燥起来,厚厚的经书就算只抄一半也仍有很多页,光是翻着就觉得看不到头。

    只抄了不过四五页,成白玉就放下了狼毫,一时觉得握笔的掌心也痛,指节也痛,连带着肚子也痛了起来,他撇撇嘴,将脸搁在书卷上哀叹。

    “又在叹什么气呢?”一道熟悉的声音从窗口传来,卫绡手里捧着一个小木箱一跃而进,对翻窗这件事早已无师自通地娴熟。

    成白玉一惊,急忙将桌案上抄写的经书掩住。

    卫绡眼尖,瞧见他偷偷将什么盖住了,也没拆穿他,只从小木匣中掏出一个毛绒绒的活物,捧在掌心里,送到成白玉面前。

    “早晨那会儿,管事说寺中的野猫前几日生了一窝崽子,僧尼们轮流帮忙照料,最后也只活下来了两只,我怕你这几日在屋中待得无聊,便借来一只让你看养几日。”

    小猫吗?成白玉眼睛瞪大,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双手悬在空中却不敢接。

    “怕什么?”卫绡看出了他的犹豫,一手握住他的手,将毛绒绒的小家伙安安稳稳地放进他的掌心中。

    这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猫,才刚刚能睁开眼睛不久,连叫声都是细细弱弱的,在成白玉掌心中可怜兮兮地发颤。

    成白玉双手捧着它不敢乱动,一双圆滚滚的猫瞳好奇地与它对望。

    “那只母猫生下它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寺中的僧人日日从山脚的村子里买羊奶喂它,我已经嘱咐让他们明日将羊奶送到你这了。”卫绡见他一脸稀罕地瞧着小猫,补充道。

    她观察了有一段日子,无论是成白矜设宴那日,还是来云纪寺的这一路,成白玉似乎都没有什么朋友,同他玩得最好的竟是她不久前才带回来的莲妹。

    ——若不喜和人做朋友,不如试试和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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