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出发云纪寺

    凤后一行出发去云纪寺祈福，在京中百姓眼里是件罕见的热闹事，一早，宫中的轿辇还未出发，离京的城门口已经站了许多驻足翘首以盼的百姓。

    卫绡今日起得更早，天还未亮人就已在军营了。她出发去云纪寺的这段日子，军中的军纪暂由卫周代管，还有一些需要交代的未尽事宜，趁着还没出发一并同严枝两人说了。

    在营中简单吃了些早点，换上将军的战铠，再出发去宫门处接驾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包括余袅袅在内，几位同行的官家公子已经早早地等在宫门处，又等了许久，才见凤后和皇子的轿辇从宫门中抬行出来。

    到了宫门口，轿辇换马车，凤后等人下轿，宫门口登时呼呼啦啦跪了一片。卫绡起身时，一眼瞧见被扶上马车的成白玉一副睡眼惺忪的倦怠模样，便知道一群人在这等了半天，等的就是这好吃懒做的小霸王起床。

    “劳烦卫将军了。”凤后撩开车窗的帘子，含笑同卫绡客套了一句。

    “您客气了，平戎的职责所在。”卫绡拱手行礼，又说道，“待微臣视察一圈车驾，若无碍便即刻启程。”

    凤后颔首，一旁的小侍将车窗的帘子撂了下去。

    成白玉原本正闹着觉，将双肘支在膝上昏昏欲睡，忽而什么东西打着帘子落进马车里，将他吓了一跳。

    正欲骂上几句，忽然发现外面包着的红色布巾看着有几分熟悉，好像是前几日四姐宴上用来包彩头的红布。成白玉眨了眨眼睛，解开系在外面的结，红布抖落开，露出里面包着的蜜饯果、红豆饼、干花生和炸小鱼。

    炸小鱼还热乎着，捧在手里散发着香喷喷的油炸味道，成白玉抿唇，悄悄掀开车帘，瞧见不远处身着戎装的女人若无其事走过去的背影。

    卫绡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注目，侧首回头，却见车帘一角“嗖”地缩了回去，她眼里露出笑意，走到队伍前方，回身上马，高喝了一声“出发”。

    一众车马行至城门，沿途的百姓接二连三跪倒行礼又再起身好奇张望，队伍中也有凑热闹的男儿郎，蒙着面纱，踮脚去望队伍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女将军，视线在触及那一身铠甲戎装时，面上不禁露出欣喜羞涩的神情。

    成白玉嘴里叼着半根小炸鱼，用小指挑开一点车帘，透过车窗的缝隙瞧见路上的男子眺望卫绡的眼神。

    “不守男德，看什么看！”他恶狠狠地咬下一口香嫩酥脆的鱼肉，嘟嘟囔囔地说道。

    出了城，四周逐渐安静，只能听到滚滚的车轮声和马蹄声响。

    日头接近正午，卫绡派卫伶等人寻了歇息的落脚点。

    众位公子马车内都存着食盒，是早间出发前在府中早早备好的。歇息处有几处巨石，见凤后不拘着，便由余袅袅提议，几位官家少爷吵吵闹闹，纷纷着小侍提了食盒，在巨石上铺了干净的布料，如同游玩一般聚在一起用午膳，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凤后的车辇就在一旁，无人敢来问成白玉是否要一起，再加之午时快到了，成白玉也只敢待在马车中不敢出去。早间吃了卫绡送的小吃，现在也还不饿，离司拿出备好的食盒，他只草草吃了两口，就恹恹地蜷坐在车座上等待午时的到来。

    若他不是这般身子就好了，成白玉倚着车身闷闷不乐，今日便也可同他们一样，去寻卫绡，郊游一般在此处吃一场午膳。

    “小将军，要同我们一起用膳吗？”成白玉正想着，忽而耳尖地听到马车外有人笑着远远问道，好像是余袅袅的声音。

    成白玉心里酸溜溜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悄悄掀开车窗帘，探出眼睛去望。

    “不必了，诸位也请快些动作，我们即刻便要启程，不能误了入山的时机。”卫绡手中提着食盒，客套而疏离地谢绝了远处几位公子的召唤，再回首时，眼尖地瞧见小霸王躲在马车中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

    君阳站在凤后的车辇前，轻声说凤后正在休息，卫绡于是点点头，提着食盒径自去到成白玉的车辇旁，隔着车窗将食盒递了进去。

    离司伸手要来取，却被卫绡躲开了，她将食盒递到成白玉手上，又暗中将一物一同塞进他的掌心。

    成白玉原本还自顾自地怄气，感受到掌心中的硬物忽然有些错愕，他低首看，是一个青色的小瓷瓶。

    “府中厨子做的一些甜点小食，七皇子午后可以尝尝。”卫绡站在马车外，克己守礼地说道，好似只是在履行臣子的职责一般，话说过，人便走了。

    成白玉愣愣地盯着她的背影，将食盒递给离司，伸出手好奇地打开青色瓷瓶闻了闻，是一瓶樱花香味的香膏。

    【过两日带你去东街的胭脂铺买涂手的香膏好不好？】

    他想起成白矜摆宴那晚卫绡在马车上吻着他的手心时说过的话，白嫩的小脸不禁一红，悄悄将瓷瓶藏进袖口，想了想又取了出来，倒出一些在手背上，双手蹭着将两只手都涂满了，顿时一股甜美的花香萦绕在马车中。

    “喵呜——”

    下一秒，白嫩的小手变成一双毛绒绒的爪子，小瓷瓶咕噜噜地从座位上滚落，掉在了地上。

    小橘猫翕动着粉嫩的鼻翼，凑近自己圆乎乎的爪子闻了闻，什么香味也不见了，他垂着头，不开心地跳下座位，伸爪去扒拉静静搁在地上的小瓷瓶，却将它越推越远，怎么也捡不起来。

    离司见状，偷笑着将瓷瓶拾起，端端正正地摆在成白玉的面前，成白玉用琥珀色的猫瞳睨了一眼，冷哼了一声，转身跳到座位上离司早已准备好的毯子中，将半只圆滚滚胖乎乎的身子钻进去，怄气地闭上了眼睛。

    离司心中觉得好笑，伸手替他将毯子掩好，这才跳下马车机警地守在车旁。

    预想到天越晚山路越难行，是故午间并没有休憩太久，卫绡自己吃了些干粮，又喂幽玄饮了几口水吃了些粮草，便召唤启程了。

    云纪寺坐落于驼峰山上，上到半山腰便能看到山中盎然的绿意，再入得深些，便能远远望见山间烧香飘散出的青烟，鼻尖能嗅到幽幽檀香。

    马车上到寺门口便交由寺庙的小僧看管，以凤后为首，一行人步行入寺。

    入寺时，卫绡站在前方，装作不经意地侧头看了一眼，见成白玉无甚反应，只是面色看起来有些倦意，似乎是舟车劳顿过于疲惫导致的，于是稍稍放下心来，同卫伶交代了几句寺内护卫的人手排布，由她安排下去。

    又走了几步，前面远远迎过来一个慈眉善目的僧人，僧人披着一件洗得有些褪了色的袈裟，身后还跟着两个一脸懵懂的小沙弥。

    “姜施主，许久未见。”那僧人约莫知天命的年纪，眉须稀疏，见到凤后只笑着如常般行了个佛礼，令人无端生出一股亲切。

    凤后也不拘泥，同大师颔首点头，又寒暄了几句，方命成白玉行礼，又为初次来到云纪寺的卫绡介绍道：“这位是云纪寺的住持华引大师，自前些年老住持圆寂后，这几年都是大师在照料云纪寺。”

    “我见卫小施主倒觉有几分眼缘。”华引大师笑着同卫绡问候道。

    卫绡礼貌颔首，一抬头正巧与华引那双澄明温蔼的眼睛对上，只觉心中平静，竟莫名油然而生一股可望而不可及的崇敬。

    “我见大师也有几分亲切。”她不由自主地呢喃道。

    “京中的官家主夫生产时，常会请云纪寺的僧人来府中祈福，为初生的婴儿点化开智，兴许小将军不知事时曾与大师有过一面的机缘。”姜瑜笑着说道。

    “凤后所言极是，人与人的机缘常自暗处起，多年后经事的人忘了，但冥冥间的缘分还在。”华引大师认可地点头，复又伸手迎客，“诸位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我已嘱咐寺中的小僧打扫了客房，可前去休憩片刻，寺中三餐循法，再有一个时辰才可用晚膳。”

    姜瑜颔首，众人由寺中的小僧引着，回到各自的客房休整。

    卫绡的住处与一众男眷方向相反，待众人都被引着走了，华引大师方轻轻拍了拍身侧小沙弥的脑袋，让他为卫绡引路。

    “在下听一位友人说，寺中有位叫前尘的大师，卜卦极准，能看到人的前世今生，不知大师如今还在寺中吗？”卫绡忽而想到左凤清那日说的话，于是转头问道。

    华引摇了摇头，慈祥地笑道：“前尘师弟性子活泼，不受这天地约束，早几年下山云游，早已没了音讯。不过，师弟下山前留下了一些批文，著成了庙中的签注，小施主若好奇，可去缘几堂求一注。”

    华引放下手中一直捏着的佛珠，伸手指了指缘几堂的方向，卫绡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见远处有一间僻静独立的禅房。

    她点点头，谢过华引大师，随小沙弥走出了几步，待站到石阶上时，又回头望，隐约能在掩映的树影中瞧见华引大师离去的背影。

    非常熟悉的感觉……卫绡皱眉，一时有些说不清，莫非是小将军有什么记忆被她遗漏了？

    小沙弥见她不动，脆泠泠地张口唤她，卫绡这才回过神来，随他回了自己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