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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津南水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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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绡在府中绕了一圈,再回到阁中时,成白矜还未回来,她站在窗边向外看,瞧见成白矜仍在庭院里与一众小姐少爷嬉戏打趣,想来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

    该见的人见到了,该说的话也说清了,再在此处待着也只是消磨时间,于是卫绡向阁外守着的小侍留了口信,嘱咐他告知成白矜一声,就自行离去了。

    身上一身酒气,卫绡不打算再回军营了,卫府的马车在街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大理寺官衙的门口。

    进去时左凤清正在升堂判案,卫绡也不急,坐在一侧的偏殿中一边喝热茶醒酒一边等她,待喝到第三盏茶时,一身官袍的左大人撩着衣摆从偏殿正门走了进来。

    “来问凤林山的事?”左凤清坐下喝了口茶润了润方才说了许久的嗓子,说出口的话一如既往地开门见山。

    “也许我只是顺道路过进门来看看左大人呢。”卫绡笑着回道。

    左凤清嗤笑一声,“昨日听说凤林山的匪资已经清点了大半,我就想着你这两日许是该来了……派出去搜寻周演瑜的人手还没有消息?”

    卫绡摇了摇头。

    “当晚我就派人凿穿了周演瑜逃出的密道入口,密道通往后山,但后山山势复杂,再加之入了夜山中奇冷,路途难走,派出去的女卫搜寻了整夜,一无所获。第二日再去寻时,周演瑜早已逃出了凤林山。眼下若要找人,恐怕得看你这边的消息。”

    左凤清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抬手唤逢江去将她要的东西取过来。

    “你先前不是派人传消息来问津南水患一事吗?”左凤清将逢江拿回来的卷宗递给卫绡,“我查了当年的案卷,果然查到些东西。”

    卫绡伸手接过卷宗,在面前的桌上摊开。

    “津南水患……准确说来,是八年前发生的事。”左凤清亲自将殿门掩了,又左右探看了一番,确认没人后方娓娓道来,“津南是关山县县属,地处山脚下,地势平坦,又兼之在两河交界处,是故每逢夏秋多雨水的季节,就常常出现河水倒灌的情形。”

    “当地百姓常年居住于此,早已习惯天老爷的喜怒无常,每年算着日子,快到洪涝期时便提前收麦谷,早早退回山腰上的安全处所避灾,年复一年,都是如此……直到八年前,太女刚过豆蔻,按照礼法,要在成为储君前到各地巡游,体察民情。”

    卫绡皱眉听着,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好的直觉。

    “太女去到关山县时,正赶上还有七日左右就要到汛期了。”左凤清喝了口茶,眼眸沉沉的,继续说道,“百姓搬迁到山腰上是劳烦事,常常拖家带口,拿着行李,声势浩大,不知情者看上去就好似流民迁徙一般。当地太守虚荣心重,为了加官进爵,蠢到极致,提前派官兵堵死百姓上山的路,下令待太女一行人走后才可上山避险……结果那一年的洪水来得异常猛烈。”

    “一大半津南百姓被硬生生留在原地,哭天喊地,求救无门,只能眼睁睁看着洪水到来,在惶恐中等待死亡。”

    “……津南水患之后,当地人口锐减,活下来的人都成了流民,津南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了无人垦伐的荒地。”

    左凤清说完最后一句,卫绡也刚好看完卷宗上的最后一行字,她抬眸和左凤清对视,双眉紧皱着,一双黑黢黢的眼睛沉如净水寒潭。

    ——原本只是常规避险就能躲开的天灾,竟因为当地官员的愚蠢和冷漠变成了一场草菅人命的人祸!

    “水患后是如何处理的?”卫绡手指握着卷宗,沉声问道。

    “水患后当地太守知晓捅了娄子,第一反应是捂嘴百姓,暗中派人清剿流民,待女帝知晓此事时,已经过去了快一年。”左凤清叹气,“女帝大怒,派人追查到底,诛了那太守九族,可早已于事无补,又因此事多少牵涉到太女,于是命人毁了一些记载的卷宗,导致现在能查到的真相寥寥无几,我今日所知还是四处打听了几位故交拼凑出来的。”

    卫绡听后,只觉心中沉甸甸的犹如坠了一块石头,又不禁想起在凤林山那晚周演瑜对她说的话,沉默半晌后方才问道:“周演瑜是津南人?”

    左凤清无声颔首。

    “那她当年怎么活下来的?”卫绡眸间闪过一丝疑惑。

    “这就不知道了,库中自然不可能有周演瑜的个人志,但我已拜托几位故友帮忙探查,不过一时半会儿恐怕不能有什么消息,毕竟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左凤清叹了口气,想来也为这事苦恼了几日。

    要寻到周演瑜可能的藏身之所,有关她这几年的经历就必不可缺,卫绡伸出指尖揉了揉太阳穴,心知此事急也急不得。

    “对了,还有一件事。”卫绡突然记起上次去春弄馆遇到的那位浮槎公子,“齐沅反杀的那个女人查出身份了吗?卫璇打探到她常去春弄馆,我前几日恰巧也去了一次,春弄馆中似乎有北戎人。”

    “暂时还没,四处报的走失人口中并无能与这女人体貌相匹配的人选,因着周演瑜这事,我斗胆猜测她可能也是当年津南的流民,这两天正派了人去查……不过,北戎人?”左凤清皱眉,“我对春弄馆还不够了解,但想来烟花之地鱼龙混杂也是合理之事。”

    合理吗?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被凤林山剿匪一事扰的,卫绡总易将一切向复杂方向去想,不过眼下没证据,再多想也只是猜测,“算了,此事暂且搁置,待我去云纪寺回来再说。”

    “你要去云纪寺?”左凤清面上浮现一丝讶然。

    “今年去祈福的人多,凤后点了名让将军府出人护送,正巧我还未去过,索性一并出去走走。”转移了话题,卫绡感觉头脑和心情都轻松了一些。

    左凤清了然地点点头,“去走一遭也好,听说云纪寺有一位叫前尘大师的和尚,人虽疯癫些,但卜卦极准,能知前世今生,只不过他外出云游多年,不知如今还在不在寺中了。我虽不信这等玄学之言,但若能见上一面听上一听,想必也有趣得紧。”

    “那不如左大人一并告假同我们一起去?”卫绡将卷宗收好,笑着打趣她。

    左凤清冷脸摆手,“罢了,云游这等事,还是待我致仕后再提吧,京中事务庞杂,一日不知多少箩烂,想来我今日去,明日女皇便要下旨将我宣回。”

    “的确,左大人可是狴犴再世,要留在京中镇压这一方水土的。”卫绡早想到左凤清这副“工作狂”的心肠,一本正经地“严肃”说道。

    左凤清懒得理她,见她没别的要说,就唤了逢江出来送客,府衙还积压了百十条官司,她哪有时间在这闲聊。

    卫绡随逢江走出大理寺府衙时,天色已近黄昏,大理寺前两尊獬豸石像在夕阳中端正坐着,双目怒目圆睁,仿佛能窥清世间一切罪状。

    卫绡与石像对视了一眼,想到左凤清方才说的津南水患一事,心中又弥漫上一股郁结。

    祖父曾与她说过,这世间的事,只有百分之一是非黑即白,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无从辨别的灰。这灰,她上一世已见过不少,如今再见,仍觉难以保持一颗平常心去看待。难怪周演瑜那一晚逃跑前回首望向寨子里的眼神中有一丝痛惜,想来以她的经历,凤林山当是第二个家的存在了。

    “我自行走着回去,你们不必跟了。”卫绡想一个人走走,于是打发了卫伶和车妇,独自沿着晚间热闹的京中大街向卫府走去。

    走了一半,恍然想起午间在水榭答应了小霸王晚间去成白矜府上接他,于是又中途易辙,改换了方向。

    到达先前约定好的巷口时,时间还早,卫绡也不急,倚着冰冷的巷墙靠了一会儿,正想着事,忽听得一阵喧嚷声,原来是宴这时才散。

    各家公子三三两两上了马车,向城中驶去,唯独有一辆朝着她的方向驶过来。

    临近巷子口,马车停了,离司还没来得及下车,成白玉就撩开车窗的挡帘,一张小脸薄红着唤她,圆滚猫瞳中尽是期盼之色。

    “下午我不在,遇到什么高兴事了?”卫绡三两步跳上车,坐在他对面,含笑问道。

    原以为午间的事过,小霸王又要气着不理她,却不成想他今日竟如此主动。

    “我要送你一样礼物。”成白玉怀里鼓鼓囊囊抱着个什么物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自得的狡黠。

    “什么礼物?”卫绡瞧着他按捺不住的雀跃面色,被勾起兴致,心中也不禁期盼起来。

    “喏,你自己打开看。”成白玉将怀中抱着的东西放到她手里。

    将东西拿在手里时,卫绡才突然发觉包裹“礼物”的红布看起来有些眼熟,她解开礼物外侧用红布系成的结,红布被剥落,露出一个崭新精巧的金丝镂空箭筒。

    好像一瞬间被什么东西捏住了心脏,心跳停了一下后又开始更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日那么努力地在军营练习射箭,就为了赢这个彩头送给我?”卫绡将金箭筒握在手中,微凉的金属擦过掌心,她沉着声音问道。

    “是啊,不过我只是稍微努力了一点点就拿到了头筹。”成白玉收着下巴,笑得很得意,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令人感动的事,满脸都写着“快夸我天赋异禀聪明绝顶”。

    “当然,七皇子是我见过在射箭上最有天赋的男子。”卫绡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哑着嗓子,如他所想般说了一箩筐赞美的话。

    成白玉听得开心了,这时才想起邀功来,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到她面前,一边偷瞧着她的面色,一边瘪着嘴说道:“你瞧,我的手掌这两日都被弓箭磨得粗糙了。”

    卫绡伸出手掌,自下托住他的手,用拇指指尖摩挲他掌心指根处的软肉。

    骗人小猫,掌心肉呼呼白嫩嫩,连一点薄茧都没有。

    但尽管如此,卫绡还是捏住他的手指,低下头,在他的掌心轻轻落下一吻,柔声哄道:“过两日带你去东街的胭脂铺买涂手的香膏好不好?”

    嘴唇擦过掌心的感觉有点痒,成白玉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女人紧攥住手掌强硬地握在掌心与她十指相扣。

    女人的手指修长有力,自己的手被她紧紧握住时,既充满安全感,又有一种好似永远无法逃开的感觉,成白玉舔了舔干燥的唇,面上一片绯色,迷迷糊糊地应了句“好”。

    他点头应了,卫绡却仍用一双潋滟深邃的桃花眼望着他,眼神中好像有一些他看不明白的东西。

    成白玉愣了下神,然后惊慌失措地用另一只手急急地捂住她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是不是又想骗我亲你!”

    卫绡失笑,任由他暖呼呼的掌心盖在自己的眼睫上,“真当我是话本中的狐狸精了,盯着谁便能将谁骗得听话?”

    “你就是,这么会哄骗人!”成白玉嘟囔道。

    片刻后又想起话本中的狐狸精总是爱在破庙中拦住清俊女子做些不好的事,想来若是个女狐狸精也应当是如此,于是又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若真是个狐狸精,也只准勾引我一个,不许去瞧别的男子!”

    “好。”卫绡笑着应了,拉下他捂住自己眼睛的手,也一并攥进掌心中。

    马车向皇宫中驶去,路过某个无人的街口时,卫绡让车妇停了下来,自己下了车——快到皇宫了,若被宫中人见到她与成白玉同乘马车,该被说不合礼法了。

    “过几日我要去军营寻莲妹踢蹴鞠,你替我告诉她一声。”成白玉依依不舍地从车窗探出个小脑袋,同她嘱咐道。

    “好,我会让卫伶提前在军营中备好蹴鞠。”卫绡怀中抱着金箭筒,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又很快想到什么,“过几日不是要去云纪寺吗?”

    “啊……”成白玉瞪大了眼睛,他怎么把这事忘了!

    往年他最开心的事就是去云纪寺了,云纪寺在山中,春日去可看到清涧的溪流和半山腰雾霭般的流云,他在后山单独住一间客房,午间可以跳到大石头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摇着尾巴睡懒觉,醒来时能听到远处和尚的撞钟声,再不紧不慢地回房吃好吃的斋饭,可比在宫中散漫快活多了。

    可今年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卫绡的缘故,仔细想想,也不觉得云纪寺有什么好了,一想到要在山中待上月余,心中居然生出丝丝烦闷和抗拒。

    成白玉苦着脸,有些闷闷不乐。

    “凤后今年钦点将军府做护卫队,过几日我也同你一起去云纪寺。”原本想再逗弄几句,但碍于离司在一旁,卫绡还是收敛了,规规矩矩地同他说道。

    “真的?”成白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你便同莲妹说,待我们回来,我再与她一起踢蹴鞠。”

    “莲妹近几日日日与卫伶一同练武,待你回来,恐怕就踢不过人家了。”卫绡笑道。

    “大不了在云纪寺你也教我练武嘛。”小皇子嘟嘟囔囔,又很快想起了什么,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再说,上次在军营你都说好了,若是踢蹴鞠,你要帮我的……”

    “我什么时候同你说好了?”卫绡促狭地笑着问他。

    “你……你!”成白玉怒目而视。那日她骗自己亲她,便是为了这踢蹴鞠一事,她怎么转头就忘了!

    “把箭筒还我,我不给你了。”成白玉从车窗中探出半个身子,伸手便要去抓卫绡怀中的箭筒。

    “不还。”卫绡一只手将箭筒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勾住小霸王的腰带将他送回车里。

    “逗你的,”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炸毛小猫的额心,柔声说道,“莲妹若是欺负你,我自是帮你的……天色不早了,快回宫吧,过几日见。”

    离司已经扶着车妇跳上了马车,成白玉伸手拍掉她的手,揉了揉额心,傲娇地“哼”了一声,随即又趁着马车还没驶离前飞快地和她说了一句:“过几日见。”

    卫绡怀中抱着箭筒,目送着马车驶离,恍然间忽觉黄昏从大理寺衙走出时的那股郁气散了不少,心中似乎还充盈着淡淡的轻松和愉悦。

    胸腔中的心脏还在欢实地跳动,身体的表征比头脑更清晰地知晓自己的心意,卫绡手指摩挲着箭筒上的金色坠饰,转身向卫府的方向走去。

    兴许是该好好和祖母谈一谈了。

    回府的路上遇到卖蜜饯果的摊子,卫绡脚步顿了一下,想到莲妹和清源来了后家里也算是添了两个孩子,于是随手买了些拎了回去,又想着若好吃的话,过两日出发去云纪寺前可以再买些给小霸王带着。

    回府时,正巧看见莲妹坐在书房前的檐下,好像是在等她。

    “刚好没睡,拿去吃。”卫绡从后面走过去拍了拍莲妹的头,将手中的蜜饯果塞进她怀里。

    “将军……”莲妹吓了一跳,抱紧了手中的蜜饯果,抬头见是卫绡回来了,面上方露出笑意,跟着她亦步亦趋地进了书房。

    “有事?”卫绡小心翼翼地将书架上的书挪开位置,把金箭筒仔细放在了从春日宴上带回的那幅画的旁边,转头问道。

    “我师父有消息了吗?”莲妹咽了口口水,眼神中充满期盼。

    卫绡摇了摇头,“我今日刚与大理寺左大人见过面,我们派出去的人暂时都没有消息。”

    莲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抿了抿唇,不再说话了。

    “莲妹,”卫绡在书桌前坐下,认真同她说道,“像周演瑜那般名声显赫的人,如今搜寻起来都极为困难,想找你师父和师娘这样寂寂无名的人就更难了,也许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但是坚持找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找到的,你不要急,既然已经跟着卫伶学武便好好坚持下去,倘若真的一直寻不到你师父,未来有一天你还可以靠自己继续去找。”

    莲妹垂首,半晌后挺直身子重重点了点头。

    “回去睡吧,不早了。”卫绡赶人回房。

    莲妹行了一礼,脚步迈出去半步,又退了回来,期期艾艾地对卫绡说:“七皇子过两日还来军营玩蹴鞠吗?”

    卫绡面上露出笑意,向她转达成白玉今晚说过的话:“他过几日要去云纪寺祈福,月余才能回来,他说回来再寻你一同玩。”

    莲妹眼睛亮了亮,站在门边扶着门框说道:“太好了,这个月我一定好好锻炼,踢蹴鞠肯定能超过他!”

    卫绡挑眉,看着小孩欢快跑开的背影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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