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攻心1
霁月宫里。
这会儿下人们大多已经睡去了。
只有姜梓兮还独坐于书桌前,时而冥思苦想,时而奋笔疾书着什么。
她是个夜猫子
正常情况,不到子时,她是不会去就寝的。
前世的她是个网文作者,职业习惯就是熬夜,也因此猝死。
今生,虽没有果腹上的压力,而且有了上一世猝死的经验,她断然不会再允许自己熬通宵之类的,但也习惯了要子时以后才能入睡,她感觉那时候入睡,她才是入睡最快,且睡得最香的。
而且晚膳之后,到入睡之前这段时间,是她思维活跃的黄金期,她可舍不得浪费。
平常,她就是利用这段时间,写出来她那许多脍炙人口的话本子。
虽然,有些她是“借鉴”了前世别人的成功经验,但毕竟落于纸上,还是需要夜深人静时,才好组织语言的……
再则,今夜,她不睡,还有另一层原因。
樱桃去了沁澜宫,而刚好皇帝也去了沁澜宫。
不知那边,是否会有动作,如若有,又会是生出怎样的幺蛾子呢?
预感到接下来将有一场不小风波,这会儿,叫她又如何安然入睡?
柯曜疾步行至霁月宫门口,霁月宫此时宫门紧闭,只从缝隙里透出丝丝微弱的光线来。
他示意王德福前去拍门。
王德福内心焦急,心想,也不知道万岁爷是怎么了,也来不及通知这姜小主,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可控之事。
就在一小会儿之前,他还以为这两位不日就要和好了呢,这反转来得太快,真令人头大啊……
手脚上却是一丝也不敢怠慢的,都不敲门了,改为拍门,那拍门声细细密密,透着拍门人心里的焦急。
守门的小太监来得倒是快,揉着眼睛就开了门,一看是万岁爷,立马恭敬行礼,又担心惊着里面的主子,声音倒是极低的。
柯曜也不等人通传,一个健步迈了进去,自是没空搭理下人们的诚惶诚恐。
王德福跟在后面,凭感觉,这时候皇上应该不想要太多人在旁边围观。
便用手示意着闲杂人等无事赶紧先退下。
“吱呀”一声,柯曜推开了殿门,由于内心太过激动愤怒,全然没了往日的温柔,力气很大,门砸在门框的声音,震耳欲聋。
殿内,本来姜梓兮这会儿正坐于灯下,一片沉静祥和之气。
可柯曜快步迈进殿来,脸上的肃杀之气,打破了这份沉静。
姜梓兮猛地抬头,看是柯曜,好似非常意外,毫无心理准备……
慌忙起身,将桌上的什么东西藏至背后,只愣愣地抬眼打量着面前怒气冲冲的男人,唇瓣微张,一双眼睛跟小兔子似的乱颤,显是害怕极了。
咽了一口口水后,她才敢颤着声地唤了声“皇上……,这么晚了……,您怎么来霁月宫了?”
慌乱之间,竟忘了行礼。
见她如此情形,柯曜被愤怒冲走了的理智,好似又回来了一丝。
小丫头不经吓,有事慢慢说,万一……
他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翻江倒海,将手心早被揉成一团的字条,再缓缓掰开……
这一刻,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姜梓兮看到字条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该来的,总算来了。
此刻,她只默默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置一言。
柯曜将展开的字条,推至姜梓兮身边,黯然开口道“兮儿,你可认得这个东西?”
姜梓兮定定地瞧着他的眼睛,之后,颤着手拿起桌上的字条,正面反面都看了看,又咽了口口水,不答反问:“陛下这东西是哪来的?”
柯曜愣了愣“孙才人说在御花园捡到的……”
姜梓兮:竟是孙才人?姚贵妃竟是跟孙才人合谋了!
用脚趾头一想,也就很明白,为什么孙才人会急着要做掉曹锦绣肚里的孩子了。
“认得” 姜梓兮一边答着,一边将字条又轻轻放回了桌面。
答案既是柯曜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她竟一丝狡辩也无吗?平时她的机灵劲儿呢?都跑哪儿去了?
此刻,他倒希望她能充分发挥她的三寸不烂之舌。
“那,它可是你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发抖,他凝望着她的脸。
姜梓兮正要开口回答,柯曜阻止了她“等等,兮儿,你再仔细辨认一下,笔迹,纸张是否有异?是否有心之人故意模仿陷害你?”
虽然希望渺茫,但他内心深处,这会儿比谁都希翼,这不是她的,而是别人陷害她的,是模仿她的字迹。
是假的。
甚至,只要她摇头否认,不管她能不能证明,不管真相到底如何,他都愿意相信:这不是真的……
可姜梓兮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心声,她只郑重地点了下头:“嗯,确实是嫔妾的,没错。
可……这是嫔妾进宫前,为了尽早熟悉宫内生活,做的功课?有什么问题吗?”
她问得坦率,好似一切都理所应当,无有一丝愧疚之色。
闻言,柯曜后退半步。
有什么问题?
都到这会儿了,她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问出这样天真的问题
果然,她没有心!
“有什么问题?”柯曜往前两步,屹立于她身前,烛灯将他的阴影投到她身上,将她整个照在了黑暗之中,一种巨大的压迫感袭来。
“那你告诉朕,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伸出手指,指向那八个醒目的字,手指微颤,语气里,带着山雨欲来前的震怒……
姜梓兮是知道的,整张字条,若干的信息,他都可以不在乎,只是那八个字,却是挑战了他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国君的尊严。
在大荣这男尊女卑的国度,帝王的深宫后院,皇帝作为天下之主,他自己可以游戏花丛,只随心意来采撷自己中意的花朵。
可以始乱终弃,也可以肆意掠夺。
即使不喜欢某个妃嫔,哪怕将她晾在这四方天地之间,一辈子孤独终老,别人也不应有半句怨言。
但是,这后宫的女人,不管愿不愿意,身心却都只能属于他,必须只属于他!
如若有一丝一毫的游移,那就是彻底的背叛,是不被允许的,是对他帝王权威和尊严的亵渎!
此种场景,在得知樱桃偷走了她字条后,姜梓兮就在脑海中演练过千遍万遍……
“什么意思?”姜梓兮好似被他的目光刺痛,低头沉默了一瞬。
这一瞬,很静,很长,直到柯曜凝视她的眼睛,泛出了一丝血红,她才缓缓抬起了头。
此刻,却早已泪盈于睫:“陛下您觉得,会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