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丑貌无盐
两柱香后，镇北侯府。
董明玉好奇顺手掀开一角的帘子，侯府朱门前两座石狮林立，威严无比。
看来传言不虚，皇帝很重视萧衡。
她忽然想起来，以前她在苍山养病、学艺的时候，她与萧衡偷偷下山到镇子里去看花灯的路上，有一个算命的江湖骗子自称术士，说萧衡有封侯之相。
如今，她不得不承认，术士的话成为了现实。
萧衡文武双全，更是一个年事天才，每一场战役，几乎百战百胜，称一声“常胜将年”也不为过。
皇帝论功行赏，封他为镇北侯，更加对他委以重任，深信不疑。
想想也是，大夏王朝在中原南方鼎盛了数百年，却在先帝时期渐渐势弱，皇帝需要像萧衡一样的人替他守住大夏山河。
以前以大夏为尊的小国开始挑衅，也不再定期向大夏朝贡。
最可怕的是，原本与大夏分庭抗礼的其余三国，看到大夏年年与北戎征战，国库空虚的情况下，居然提出了皇室朕姻，将公主许配给对方的皇亲宗亲，远离故土。
可想而知，这对于一个强盛了几百年的大夏是何等的耻辱。
皇帝即位，根基不稳，不仅要面对外敌在边疆强取豪夺，还要应付朝野动荡，时时抵防强大的大臣、宗室、藩镇。
所以萧衡的出现，他打的每一场战役，都在无形中震慑了它们，替他巩固皇位，挽回了一点皇家尊严。
下人分列两队排排站立，见到侯府马车所有人跪下，众口同声道：“恭贺侯爷回府！”
萧衡从马车上下来，抬手示意起身。
“谢侯爷。”丫鬟奴仆从稀稀疏疏的地上起来。
萧衡眼神巡视了一圈，“张叔！赵嬷嬷怎么没在？”
“赵嬷嬷儿子染了风寒，告了假，侯爷有何吩咐？”被称作张叔的张总管的人走至上前行礼，并朝候爷解释道。
张总管虽年近四十，脸上风尘仆仆，却依旧身体挺拨。
他毕恭毕敬的等着侯爷的下文。
“本侯在路上带了一个的奴婢回来，你找个差事给她做。”萧衡看向马车，凉薄的道：“等着本侯去请你下来吗？”
董明玉亮晶晶的眼眸向上微挑，麻利的跳下马车。
张总管低着头，应了声，“是！”
“以后还望张总管照佛！奴婢叫……叫……”董明玉弯腰朝他行了一个礼，可说着却突然支吾起来。
她是罪臣之女，本该流放岭南，萧衡虽然救下了她，可董府的罪名还在，陛下也没有涉免她。
若叫人知道，她一个流放岭南的罪奴却堂而皇之的在帝都活的好好的，免不得在将来给自己和董府带来事端，牵连家人。
还不如多一事少一事，于是她遂干脆的跪在地上，“奴婢无名，还请侯爷给奴赐名。”
萧衡闻言，也不揭穿她。他凤眸微挑，略微思索后说出两个字。
“往后你就叫，青儿。”
董明玉起身应下，面上带着欣喜，“谢侯爷赐名之恩，青儿很喜欢。”
“你真的喜欢本侯取的名字吗？”
萧衡脸色稍霁，好整已暇等着她的回答。
董明玉没算到萧衡会反问她，她头低的更下了。
也不知道萧衡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迟疑了一下，“真的喜欢啊！”
“张叔，外头给她请一个大夫，看一下身上的伤，半柱香后，把军师和行舟叫到书房里来，本侯有要事相商。”萧衡轻咳了一声，吩咐完事情就回了自己的“松山院”。
等侯爷走了，丫鬟们窃窃私语，打量起来这名被侯爷亲手带进府的青儿。
董明玉始终低着头，所有人伸着头看不清这个新来的丫鬟长什么样子。
“这个青儿到底什么来头，居然不是张总管和赵嬷嬷从奴市买来的，而是侯爷亲自带来的。”
“唉呀……你刚没看到吗，她不仅是侯爷带来的，她还是坐着侯爷的马车来的。”
“对啊对啊！侯爷可是出了名的有洁癖，也不喜人近身，可是你看这个青儿那么脏，身上不是血水就是雪渍，侯爷居然没有生气，真是奇怪。”
“你看她一直低着个头不晓得要作哪样。”
“许是自知丑貌无盐，不敢抬头见人了。”
张总管本不想理会的，可是一听这话，他的表情便古怪了起来，似乎侯爷还没有跟一个女子处的这般近过。
张总管不免对这个青儿产生了好奇，于是朝一直低头不作声的青儿说道：“青儿，你抬起头来，让府里认识认识。”
董明玉弯身，知道自己躲不过，忍着不适应声，“是！”
她大大方方的抬起头，露出善意的笑容，任由别人打量。
小姑娘脸上虽有点脏，但是皮肤很白，长相明艳秀丽，轻盈灵动。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清澈无比。
这下轮道张总管和所有人惊呆愣住了，一时所有人噤声。
这姑娘身上的气质，由内而外从容还迫，这哪里像个奴才，分明像是个高门小姐。
“这、这长得哪里丑貌无盐了。”人群有人惊呼，“好美，简直宛如天仙也不为过。”
“哼，长得好看又怎样，还不是一个奴婢，连我都不如。”
“就是，说不定是从那个勾栏里的小娘子，做取悦男人的那种事。”
说这话的人是一名穿紫衣的侍女和绿衣丫鬟，这名紫衣的侍女穿着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头戴朱花，身材高挑，模样也长得极好。
董明玉猜测她应是这府里的一等侍女，她身旁的绿衣丫鬟想来也是她的小跟班。
董明玉微微皱紧眉头，眼神冷淡的看着她们，小小年纪的姑娘，对别人的清白落井下石，毁人名誉，好生歹毒的心肠。
同为处境，为人奴婢反而以此为荣，生性高傲，她竟不知，这是她的悲还是可怜。
人群里七嘴八舌的对她品头论足，好像她做了杀人放火的事情般，她知道别人或许会不待见她，可是没想到，这些人对她的恶意竟如此大。
董明玉看向嘲讽她的人，“心脏，看什么都是脏的。”
她们的眼神全部打在董明玉身上，董明玉顿时有种被人公开处刑的感觉。
不可否认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她早就在宰相府见识到了，这种争风吃醋的大宅院。
后宅里的手段她见多了，母亲怀明景的时候被人下毒药，生产时被妾室所害。
她才明白，捧高踩低算是轻的了，重则伤人性命，歹毒之极。
幸好张总管出声，打破了这让她不自在的处境。
“所有人都散了，各自去忙事儿去。”张管家高呼，遣散了闹哄哄的人，“赵灵，你带着青儿给她找一个住的地方顺便带她熟悉一下咱们侯府，阿七去找大夫。”
没等董明玉如释重负的松一口气，那名紫衣侍女先走了出来。
“放心吧张叔，我带青儿去，这府里我最熟。”赵灵饶有兴趣的看着董明玉。
董明玉一边不动声的观察起赵灵，一边温声道：“那青儿就劳烦你了。”
原来她的名字叫赵灵。姓赵，莫非她就是赵嬷嬷的女儿。
怪不得如此嚣张跋扈，这便也说得通了。
那赵嬷嬷嬷虽然告假了，但她应该是侯府里的老人，跟张叔一样的地位，否则她的穿戴也不会像个小姐一样。
赵灵跨过侯府朱门，快步走在前面。
董明玉向张叔行了礼，便跟了上去。
侯府大的惊人，阁楼林立，假山鱼池遍布，各种名贵的花草在冬天的季节还在娇艳的盛开。
赵灵带着她把侯府逛了一大圈，就是不停的绕，也不说话不解释。
明知道赵灵是故意的，她还是咬牙走了很久。
到了下午，见赵灵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董明玉终于忍无可忍了。
董明玉咳嗽了一声，再不阻止她，自己就先被冻死了，身上的伤也由不得她胡闹。
“赵灵，你不冷不累吗，我走不动了，先带我去住的地方吧。”
赵灵双手交叉，摇了摇头冷笑着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张叔说了让我带你熟悉侯府，咱们侯府家大业大，这才到一半你就走不动了？”
“但是张叔并没有说让你今天之内带我熟悉完整个侯府，我说的不对吗？”
“还敢置疑张叔的话，青儿，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有那当小姐的命吧？”赵灵不屑的嘟囔道：“呸！白日做梦，你也不撒波尿照一照自己配不配？”
“赵灵！我今日才到侯府，印象里从未见过你。自问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百般刁难我一个奴婢作何？”
听到这幅话，赵灵笑了起来，“是无冤无仇，可是谁叫你有一张勾人心魅的面孔呢。”
自青儿坐着侯爷的马车，被侯爷亲自领回府，赵灵的内心就一直在叫嚣。
看着她靠着极美的容貌，在人群中格外的耀眼夺目时，她突然想，这个青儿的到来打破了她的地位。
原本，这个青儿没来之前，侯府里，一众丫鬟待女中，她是最漂亮的那一个。
也是仗着自己母亲赵嬷嬷在府里成为了一等侍女，千辛万苦才得以接近侯爷，看见侯爷。
可是方才当她看到青儿的那一刻，看见侯爷给赐名，听着别人对她美貌的惊呼，她恨不得打死她。
董明玉眼眸里闪过一丝嘲讽，看着赵灵嘴角向上弯起，“你喜欢上了侯爷，所以嫉妒我的容貌，怕我抢了你的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