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龙勿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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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痛苦痛苦！
无数的声响在脑海里回荡。
在走廊上奔走的记者和相关人员的足音。
如洪水般涌入的摄影师们的快门音。
还有此起彼伏的提问声，延绵不绝地大脑里游荡着。
但离开对局室后，能够听见的只有大脑向我传递出来的痛苦呻吟。
回到休息室后，思绪依旧沉浸在先前的对局中。就连工作人员递交给我的午饭都视而不见。
碓冰先生在对战时所说的一切话语如地震时低沉的地鸣声一般在我的脑海里久久回荡。
『哈哈，简直就是折磨啊。』
坐在休息室的窗边仰望着天空，炽热的太阳传递给我的不是让我温暖的阳光，而是几乎要烧尽自己的火辣。
虽然说明白了碓冰先生的想法，但是手臂依旧在颤抖着。
为自己可能无法回应碓冰先生的期待而颤抖。
尽管自己的研究已经具备和碓冰系统奋力抗争的能力，但是此时此刻我却在怀疑着自己。
看到了碓冰系统这样的棋，正常人都无法带着笑容去面对吧。
封棋之后到底孰胜孰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谁能思考更远、计算更深。
一屁股坐在床上，咬着指甲开始默默地计算着。
碓冰系统本身就是连放在电脑上都会使得ai无法理解从而崩溃的超凡战法，想要攻破又何其困难。
『不行，找不到有效的进攻手段。』
时间毫无意义地溜走了半个小时。
我想与我隔了一个房间的碓冰先生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如同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无论是我还是碓冰先生都无法在封棋的局面下形成有效的进攻手段。
越是想要找到有效的进攻手段，越是感觉无法推进下去。
我的视力越来越差，因为思考而使得眼皮几乎无法睁开。
真该死，不想继续思考了。还是找点别的东西放松一下吧。
自己的思绪几乎全部都在对局上，不仅仅连饭也不想吃，甚至都差点忘记观看弟子的结果。
我拿出酒店配备的电脑，进入了nico生放送。
真是惭愧，师傅观看弟子的比赛，原因却是为了逃避思考。
好巧不巧地，赶上了直播。
『嗯？第三回才结束吗？比想象的要晚一点。我还以为按照今年的效率会快一点呢。』
现在正在进行的是四强战之前的赛前采访，结束了这场采访后，四强赛才算正式开始。
『我看看，唉？大家居然都晋级了！』
居然没有那个祭神雷？这，这不对吧。
那家伙的本性我再清楚不过了，用恶劣来形容这个家伙再合适不过了，而且她还有肆意妄为的本金——强大无比的实力。
这样的家伙居然没有挺进四强？
我诧异地打开了对战表。
『天、天衣打败了那家伙？』
得到了令人震惊的事实哦。
虽然说我对自己弟子的实力有着自信，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带着难以置信的翻看了对局的详情。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无语到啼笑是非，逆天的对局情况甚至冲淡了对局给我带来的紧张感。
『还真是很有雷那家伙的输棋风格啊。』
这才对嘛，就算我很有自信天衣能够在未来成为最强大的女流棋手之一，但是也没道理在这个时间段在棋盘上战胜祭神雷才对。
在我搞明白了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的时候，我可爱的弟子也开始接受着采访。
在小爱之后天衣走向了舞台。
然后响起了数量惊人的拍手声以及闪光灯。这是何等等级不同的人气。完完全全就是将棋界的新晋偶像。
在清一色的喝彩中我还听到了诸如“抖s萝莉赛高”之类可疑的话语，甚至能够很明显地听出来不同的声色，喂，在大会聚集的萝莉控比例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天衣让运营方准备好了话筒架后，便带着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开始进行演讲。
其内容——完全让我深感意外。
『我本来是不应该站在这个地方的。』
一上来就是出乎意料的内容。
『和祭神雷女流帝位的战斗中，我想大家都明白，真正输的人是我。』
天衣大小姐坦坦荡荡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但是却把额头高高扬起。
『但是，输掉的仅仅是尚且不能够完全驾驭师傅手把手指导我的战法的我，而不是战法本身。』
屏幕上的弟子在我祭出棋兵八阵的同时也让这样的战法进一步被众人所知。
『虽然接受祭神雷的施舍很不甘心，甚至产生了自己很“无能”的想法，但是我还是厚颜无耻地站在了这里，和堂堂正正取得了胜利的棋手们竞争。』
天衣像是不情愿一样顿了顿后继续说道。
『我是为了自己而下的将棋。并不是为了其他的任何人，而是仅仅为了自己。至今如此，未来亦是如此。』
『如果是原先的我的话，或许会干脆直接弃权好了，反正四强这样的名额本来就是捡来的便宜，君子不齿嗟来之食。』
用不乐意的口调这样说之后，天衣将视线转移到摄像机的镜头上。
在我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时候，主办方适时地提出了问题。
『但夜叉神小姐依旧留在了这里，是想要将今天的胜利当做对某人的礼物，对吧？』
天衣缓缓点了点头。
『但是，今天为了你而下了哦。我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你搞出来的东西被人看轻了。如果说就这样草草离场的话，那不是会被大家小瞧了吗？』
坐在床上的我瞬间因为这句话面临着眼泪决堤的风险。
天衣一撩秀发，如展开了漆黑的羽翼，心烦意乱地骂骂咧咧起来。
『只，只有今天哦！？我会用你教会我的东西，夺下冠军的。虽然说现在还打不过祭神雷甚至还要依靠对方的施舍才能站在这里但是，我终有一日会用你教给我的东西把她揍个落花流水的。』
『所所以不管你有没有在看，我都抛弃了自己的尊严在战斗了，你也不许祭出这样的东西之后还输哦。我的师傅只能是最强大的棋圣！如果你的头衔丢了的话我就要签下离退出师门的协议书！』
这样说之后便一下子把头转向了其他方向的天衣，非常可爱让人难以把持。
隔着屏幕，弟子向师傅送出了礼物。
拼命忍耐着的泪水再也没法阻拦。
这个孩子，在经过了与祭神雷的对局之后，心智得到了磨砺，比起以往绽放出了更为美丽的色彩。
为了让最喜欢的师傅高兴。
为了让世界上最喜欢的师傅，安心下来如果只有我只身一人在思考的话，很有可能会因为碓冰先生近四十年的将棋经验而输掉。
所以尽管已经被祭神雷摧残到心力交瘁，尽管因为自己的尊严甚至不打算继续参赛。
但是却还是因为我而选择了继续战斗。
因为如果只有师傅用这样的战法去面对对方的话，会感受到孤独，所以哪怕自己尚且不能掌握这样的技术，也要用自己的那股蛮劲去击败对手，让自己的师傅感到心安。
原本一直觉得还小的弟子，不知何时已经学会了关心他人的感受
在我感受到雏鸟离巢时的寂寞感的时候，也感受到了鸦有反哺之义。
咽喉完全堵塞，唯有『谢谢』二字不断地从口中说出来。
真想现在离开这里，跑到会场拥抱着天衣。
就算会被说是萝莉控也无所谓。
我只想要将与最好的礼物相对的感谢之情传达出来。
这样小的弟子，为了我，与成人女流棋士战斗了。拼尽全力将所有的勇气拿出，为了我而拼命地想要变强。
我想要回复这份坚强而又纯粹的感情。
去赢下来吧。
不管谁出现。无论遇见怎样的强敌。
为了这个为了我而战斗的孩子。
为了回报她赠予我的礼物。
用手臂擦拭干净留下的泪水。
一直以来堵塞在大脑的思路被弟子的礼物打通了。
大脑再度复现封棋后的棋局，现在的我的计算力比以往都要更为强大。
如同盘蜷在洞窟里的眠龙一样的才能彻底爆发出来。
因为深度思考而几乎睁不开的眼睛再度清明起来。
经历了数小时正坐而充血的大腿仿佛再度得到了生命力。
疲劳的身躯再度获得了战斗续行的能力。
弟子的演讲远比任何灵丹妙药都好用。名为js的秘药，赐予了我超越极限的力量。
弟子已经从摄像机的镜头下消失了。
『抱歉了，碓冰尊先生。你惊扰了我的弟子。』
如果说你的碓冰系统就是让我的弟子担忧着我的原因的话，那我就打败它。
刺眼的阳光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积雨云在湛蓝的青空中汇聚力量。
盘蜷在脑海里的眠龙正式苏醒，开始向打扰了自己安眠的敌手发出龙吼。
接下来，还有一个小时。
本来觉得压根不够的时间，此时此刻居然显得有几分充裕起来。
如同彻底苏醒的魔术回路，大脑的思路简直清晰到我都要惊讶的地步。
『这里，嗯，可以』
先前在我眼中还无懈可击的碓冰系统，此时我居然能够找出不少的破绽。
尽管说那样的破绽微乎其微，但是一旦将这些破绽串联起来，便会形成不可思议的突破口。
『气焰万丈！』
多亏了天衣的演讲，现在的我处于最佳的状态！
先前我的目标仅仅是“对峙”，不管何方取胜，这一局都会被深深镌刻在将棋史册之中吧。
但是现在我的目标变了。
『完胜！』
用棋兵八阵完胜碓冰尊！
先前完全不敢想的事情，此时此刻却有着真正能够办得到的自信。
这并非大话，而是此时此刻我真的觉得自己办得到的事情。
下哪一手？事到如今，感觉自己下哪一手都没问题。
感觉通过刚才的演讲，我已经攀登到了一个之前未曾踏足的高度，这种俯视着棋盘的陶醉感至今仍在持续。
能感觉到所有棋子之间的关联。
棋盘显得无比狭小，但同时又感受到了它惊人的深邃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
如果说先前的我，仅仅是取得了能够在将棋星上呼吸的资格。
那么现在的我则是有着支配这颗星球的部分空间的权能。
让浮现于心头的棋从指尖自然地倾泻而出。
想在棋盘上描绘出年幼弟子那真诚而又率直的身姿。让弟子纯粹的形象浮现于心头。
剩余的一小时，或许是我这辈子头一次计算的那么顺畅。
没有任何的阻塞，一切的计算都是那样的水到渠成。
浮现在脑海里的棋路实在太多！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读棋的速度。
而且纵使是面对着这样斑驳的棋路，我也能从中迅速找到正确的棋路，一气呵成。
就连碓冰尊的任何反扑，甚至都被我猜测出一二来。
如果说用动漫的术语来形容的话，毫无疑问我处于爆种状态，现在的我凌驾于碓冰尊之上！
完全丧失了时间的感觉，在一秒的时间内仿佛就能读到趋近无限的变化，而一小时却反而如同一瞬般短暂。
『原来如此，这就是大军师的究极阵地。』
大口呼吸着空气，直到工作人员提醒我即将开始对局，我才从这样的状态脱离。
就如同天衣没有发挥出棋兵八阵的真正实力来，在最佳状态下的我，也发现了自己先前的布局是如此的稚嫩。
传说中，诸葛孔明曾在自军战败撤退时布下的奇阵。
此阵以巨大岩石构成，能令入侵者陷入迷途，置之于死地。
而我居然将以此为原型的战法用于防守，简直就是奢侈。能用这样不成型的战法走到这个地步可谓奇迹。
但是没有关系！
现在还来得及，在所有人都尚且无法发现的时候，将缺失的那部分补足，给仅仅作为防守的战型的齿轮上好机油。
我的嘴角浮现出了隐约的微笑。
吃饭这样的事情几乎被我抛到了一边，仅仅是拿起葡萄糖水一饮而尽，补充着失去的能量。
迈着前所未有的自信步伐，我踏上了征途。
来吧，继续我们的战斗吧！碓冰尊先生！
让你感受一下吧，来自深渊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