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愉快之浴

    『我的梦想是成为职业棋手，而且最终要成为名人。如果这个梦想无法实现，我就想去管澡堂的柜台。因为站柜台可以把女人的裸体看个够！』

    八一从小起就一直以成为职业棋手为目标，心无杂念地投身于将棋的世界，但也在小学写题为《将来的梦想》的作文时写下了如此洋洋洒洒的肺腑之言。

    作文受到了师父的狂热称赞。不过银子因此很久都没搭理他。真是活该。

    『我的梦想……终于……！』

    第一次知道要在柜台换班的时候，八一偷偷地洒下了热泪——连在成为职业棋手的时候都未曾挥洒过的热泪……

    然而饱含喜悦的泪水很快就充满了哀伤。

    八一朝着我发出惊恐的求助信号，而小爱则是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作为同门师兄弟，我们是相互呵护的。

    但是作为将棋界的长辈，我却不应该对小爱撒谎。

    这两种矛盾让我陷入了为难。

    然而伟大的棋圣是不会被这样的困难打倒的，在深思熟虑之后，我以凝重的表情回应着爱。

    『爱。』

    『是！师伯！』

    『八一他刚才其实在用涩涩的眼神打量顾客呢。』

    『！才、才没那回事……呢！』

    『……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呢。』

    抱歉了八一，但是如果编一个听上去更加离谱的事情的话反而会引起小爱的警觉的。

    比起这种高风险的行动，倒不如用一个虽然也会让爱生气但是却会迅速结束爱的怀疑的“真相”更加好。

    一切正如同我的预料，爱看向师傅的眼神虽然变得恶劣了，但是却没有上升到不可饶恕的地步，就连一向把八一视为人渣的天衣此时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不是对八一的行为而失望，而是居然没有吃到大瓜。

    嗯当着爱的面还是不要说出真话好一点，私下再和天衣说罢，按照她的脾气应该不至于外传。

    总而言之，算是帮助八一把这件事情瞒了下来。

    但因为爱的监督，八一原本快乐的柜台生涯并没有传达给他相应的情绪。

    到了晚上，飞鸟就会身着学校指定的体操服和运动短裤，带着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出现在澡堂——明明这里是你家开的啊。

    『辛、辛苦了……柜台就……换我来管……吧。』

    『唉飞鸟你没有放假啊？』

    下午的时候道场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我也只有在飞鸟过来叫停我们休息的时候才能搭上一句话。

    『嗯我们学校在上一周放的。那个……请和小爱、天酱一起去稍作休息……我烧好了晚饭……过来……』

    高中一放学，飞鸟就会先回家做好家务，然后马上赶来管柜台。跟在梅田附近瞎闹的辣妹们比简直是天壤之别。真的是个好女孩啊。

    『哼！便宜你们几个了。』

    生石先生抽着烟不满地巡视完一圈道场后把我们带到了餐厅里。

    『那、那个……晚饭……就做了这点简单的……不好意思……』

    看到了飞鸟带来的饭菜八一欢呼起来：

    『哦哦！是豚平烧啊！』

    『豚平烧？』

    爱听到了不熟悉的名称一脸问号，天衣也是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就是任意烧的表兄弟啦。把猪肉和蔬菜炒过以后像蛋包饭那样用蛋液包起来，然后用酱汁、海苔和柴鱼碎调味的。』

    『还有这种食物啊！大阪太厉害了！』

    『豚、豚平烧……原来不是……全日本都有……的啊……！』

    飞鸟震惊了。这个可是关西特产啊。不是小爱和天衣因为年纪未达到了解的程度，制作了豚平烧的你为什么会不知道啊？

    在品尝的过程中，我注意到了天衣在尝第一口之后眼神瞬间焕发出光芒。

    我不动声色地将我的那一份切开一半放到了天衣的碗里，然后也拿起筷子细细品尝。

    『！嗯？这、这个……超级好吃啊！味道跟任意烧差不多……可是口感完全不一样！蛋皮又松又软，不过分量又足……这种料理太犯规了！实在太棒了！』

    兴奋的小爱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我加大了调味口味会不会太重了一点？』

    『不会啊飞鸟！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豚平烧了。』

    『八一我会和桂香姐说的哦。』

    『啊桂香姐做的是任意烧吧桂香姐的任意烧是很好吃，不过飞鸟姐的豚平烧也超好吃啊！』

    两个小孩子对豚平烧这种第一次吃到的新鲜事物表达了高度的热情，桌面上热腾腾的豚平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说到底豚平烧确实是比较受小孩子欢迎的食物，就连我学校门口都会在学校放学之后浮现几个卖豚平烧的摊贩。我也曾经吃过几次，但是味道远远没有飞鸟做的好吃。

    提到桂香姐，我的心中产生了一丝担忧。

    当然一直在担心着她……但是在桂香姐说不定陷入痛苦的训练的时候，我们却在这里胡吃海喝，这让我的心中产生了愧疚感。

    当我还在独自烦恼不已的时候，爱已经和飞鸟亲密地聊了起来。

    『飞鸟姐飞鸟姐！请把豚平烧的做法教给我吧！』

    非常外向的小爱迫不及待地找怕生的飞鸟探讨起了厨艺。

    『嗯、好、好啊……小爱、也会烧菜吗……？才小学四年级啊……？』

    『请务必教给我！』

    『嗯好小爱真厉害啊，棋下的又好，还会下厨。』

    虽然说还是很怕生，但是还是点头答应了小爱的请求。

    『小爱的话毕竟是作为温泉酒店家的女儿，厨艺也是相当的好，我的三餐几乎都是小爱安排的呢。』

    八一恬不知耻的在一旁吹嘘着自己的人渣行为，我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同时心中不知为何泛着酸。

    啊可恶啊，为什么这个废物龙王的弟子能帮他做饭，而我这边却还要自掏腰包请吃饭啊。

    趁着小爱和飞鸟莫名其妙电波对上开始交流的时候，我用右腿在饭桌底下稍稍碰了碰天衣的左腿，然后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看了她一眼后又看向小爱。

    『同样是弟子怎么你就不会做饭。』

    这就是我的眼神所要表达的涵义，聪慧的天衣瞬间理解，宛如炸毛一样的猫龇牙咧嘴的看着我。

    『怎么，你有意见哦？』

    『大小姐不会连做饭都不会吧？』

    『吵死了，那肯定是会的。』

    『我不信，除非让我看看。』

    『哈？你个人渣师傅凭什么品尝我做的饭啊？』

    『其实你就是不会吧这不丢人的没必要勉强自己。』

    『闭嘴吧你！到时候做给你看。』

    『那我很期待大小姐的作品。』

    师徒之间的眼神交流到此结束，虽然在饭桌底下被天衣踩了一脚，但是我的心情瞬间变得很好。

    难得能够用小爱来鞭策一下天衣，以往完全不上当的激将法在此刻瞬间生效。

    飞鸟用双手拨弄着刘海把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自己的脸，急匆匆地把吃完的饭碗推了出去。

    『哎？八一，刚才你们聊了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刚才不是还挺好的氛围吗？怎么在我和天衣眼神交流的功夫气氛就变得有些危险。

    『那、那个！……没、没什么……』

    八一心虚地看着我，我大概明白了，这家伙又无意中戳人痛处了。

    『八一啊吃完饭之后过来我房间吧，我要亲自指导你振飞车。』

    『等一下，师兄呢？』

    『他不需要我的特别辅导呢，毕竟啊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我的特别指导的，不是吗？不尊重厨师的饭桶。』

    我轻轻哼着《易水歌》为八一饯别，生石先生不由分说带着残忍的笑容抓起八一就往他的房间直奔。

    生石先生可是出了名的女儿奴，八一刚才的话语肯定是在某种程度上惹恼了生石先生，对此我也只能说好似喵。

    晚上的时间，因为八一被生石先生抓走了，所以由我来负责检验两个小家伙今天所学。

    『生石先生今天教了你们什么啊？』

    『师伯师伯！振飞车真厉害啊！』

    爱兴奋地把手举的高高，完全变成了振飞车的迷妹了啊。她掰着手指一点一点的说着今天生石先生教会她们的技术。

    『生石先生给我们介绍了好多东西呢。原来振飞车还有着好多种模式啊！中飞车、四间飞车、三间飞车、向飞车，然后每一种振飞车的模式都能够配合好几种围玉方式，真是灵活多变的战法啊。』

    看着居飞车一门的弟子对振飞车发出赞美，我不禁苦笑了两下，这孩子不会真的变成了振飞车党吧，要真这样师傅说不定会气得亲自跑到生石先生的澡堂里撒尿的。

    『不过！师傅教导的居飞车也很厉害啊！如果两者都能够运用的好的话，真的很厉害！』

    爱用夸张的语气做着总结，也让我松了一口气，好歹没有变成振飞车的狂信徒。

    我又将头偏移了三十度，看向一旁的天衣。

    『啧感觉也就那样都是你之前给我讲的东西而已，最多也就是稍稍深化了那么一点。』

    『有用吗？』

    『姑且是有。』

    『那就挺好。』

    我又陪她们下了两局进行感想战，在第二局结束后，八一颤抖着身躯走了出来。

    『完……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啊……』

    生石先生还是和中午看到的那样，不过换了一身下棋用的和服。

    『当然了。我可是只有滚烫洗澡水这一个卖点的澡堂振飞车啊，怎么能输给你这种大言不惭说要做全能棋手的超级澡堂振飞车啊？』

    根本听不懂你在说啥啊生石！

    『想要习得厘子的精髓，最必不可缺的练习……就是清扫浴池！』

    『……骗谁呢大叔！』

    『少废话八一！我就是洗着浴池变强的。用拖布擦瓷砖的手法和厘子的手法是相通的你懂不？！等下顾客也散了，过来跟我进去打扫！』

    谁信啊……不过能和巨匠对话的机会实属难得。

    说完这句话的生石先生扬长而去，我估计这家伙是真的去准备清洗工具了。

    八一的脸上毫无血色，瘫在我们中央的地面上，若不是腹部在微微的起伏，我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要挂了。

    『什么情况哦？』

    『要死了啊各种被教训。』

    他痛苦地朝着我们诉苦。不管下多少局两面棋，八一都没能赢一次。在实战中被杀得片甲不留，在感想战中又会被再次教训得鼻青脸肿。

    『别依赖定迹！把从指尖盈溢出来的感情表现在棋盘上才是振飞车的要义！愉快中就是爵士乐的感觉啊！别思考！去感受！』

    被教训。

    『别死护着角！角对于振飞车而言就是只会受到别人狙击的累赘啊！这种棋子趁早给我厘掉送给对手！』

    被教训。

    『』太笨重了啊你的攻势！厘得再轻快一些！别在意驹损那种事！棋子尽管让对方吃去，自己的防御阵型变得七零八落都无所谓，以此为代价将死对方才是终极的厘子啊！』

    被教训。

    『太温和了！更加热情一点！给我下出滚烫的振飞车来！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在澡堂修行的啊？用热水去洗个头再回来！』

    还是被教训。

    小爱已经蹲在角落瑟瑟发抖了，发出呜呜的声音。原先对振飞车的敬意瞬间消失殆尽。

    『原、原来振飞车这么可怕啊』

    哪有这么夸张八一骗小孩的套路真是熟练啊，就连一向很有理智的天衣看向我的眼神都不是那么坚定了。为了让小爱打消成为振飞车党你也是下了血本了。

    『你的声音为什么要颤抖，小爱！』

    『因为因为』

    八一艰难地在榻榻米上站起来。

    『我可是，第29期龙王，九头龙八一啊，这点疲惫感不算什么的。』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保护弟子是师傅的使命啊！作为居飞车党我不能在生石先生面前低头，不然他也会瞧不起你的。』

    『但是！！』

    『好了，快点继续下棋吧，研修会的大家还在等着你们。』

    『而且，师傅，我终于明白了。』

    八一踉踉跄跄的在榻榻米上走动，一边说着意义不明的话语，我轻声哼起了“漂う宇宙のどこか遠く”。

    小爱被八一的模样吓到了，捂着嘴巴惊愕地看着他。

    『居飞车还是振飞车根本不重要，只要继续前进就好了。只要不停下脚步，道路就会不断延伸！』

    『我是不会停下来的，小爱，只要你们不停下来，那前面就一定有我！！！』

    小爱的脸上已经哭出了泪痕。而我也将歌曲哼到了高潮部分。

    “希望のはな（kibo no hana）~”

    八一倒在了榻榻米上，还用手指在前面向写遗书一样伸着。

    『所以，小爱，不要停下来啊……（指学习振飞车和居飞车）』

    不要停下来啊

    看着我们的闹剧，天衣终于绷不住了。

    『你们几个白痴赶紧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