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训练

    『你昨天都经历了什么？怎么感觉你异常憔悴啊？』

    天衣吸了一口气对我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刚一见面就满脸诧异地抛出了这句话。

    『我已经……不行了……再也撑不下去了……』

    『啊？』

    『天酱别提了那个床板真的硬还有那个该死的家伙，亏我还把他当做前辈尊敬。』

    我带着浓厚的黑眼圈阻止了弟子进一步询问。

    至于天酱这个名字是小爱告诉我的，据说是所谓的js研为了区分名字叫法完全一样的爱和天衣起的名字，我觉得这名字很不错，听上去很可爱，所以就韩了。

    果不其然，天衣瞬间暴跳如雷。

    『啊？！我、我都允许你直呼其名了，你居然还拒绝？！还给我起了这么奇怪的名字！！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个人渣！人渣人渣人渣人渣人渣！！！』

    看着弟子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反而打起了几分精神。

    虽然说我和八一睡觉都不认床，但是生石先生给我们的仓库床板简直硬到离谱，几乎和在地板上睡觉没区别。

    如果是这样那还好说，关键就在于——生石先生在我们泡澡结束之后给我们递来了饮品。

    给小爱和天衣的是水果牛奶。而递给我和八一的则是一瓶浓厚的普洱茶。

    隔着不透明的杯子，我们没有任何怀疑便落入了生石先生的陷阱，即使我们品了第一口之后立刻吐了出来，但是茶多酚已经渗入了我们的血液当中。

    我们俩躺在床上大约是躺了两个小时都没有睡着，棋手睡不着的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在脑海的棋盘思考一些奇奇怪怪的战术。

    『师兄啊，我想到了一个新的振飞车的下法。』

    『巧了，我也是。』

    睡不着的我们干脆起来下棋交流彼此的想法，对于职业棋手而言这可比数羊要更好催眠。

    『对生石先生的振飞车有什么感想？』

    『好厉害！就像魔法一样，完全猜不到下一手是什么！飞车和角冷不防地就会‘噌’地一声飞过来，不知不觉间局面就大变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么夸张？之前我们不是以他为假想敌做过不少模拟战吗？』

    『模拟战连生石先生百分之一的实力都模拟不出来。啊不是说师兄你的模拟不好，只是模拟和真人对战的时候能够看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啊。』

    八一斩钉截铁地得出了生石先生很强的结论。

    『仔细说说吧，有什么区别。』

    『如果说居飞车是以不变应万变的话，那么振飞车党因为云子空间比居飞车党要广，所以他们也会更依赖敏锐的感觉而非坚实的理论下棋。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总而言之就是另外一种视角吧。给你如今贫乏的居飞车理论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

    我将自己的步兵推进一步升变，用严肃的语气总结着八一的话语。

    『是这样没错啦』

    我们一边推演着棋局，一边总结今日的成果。

    『初具规模了，虽然还很稚嫩，但是仅仅一天就能达到这个程度，八一，你做的不错。』

    我久违的称赞了一下八一，嘛，这个师弟在将棋方面的天赋也不差，仅次于对萝莉的天赋。

    『一天能做到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刚好我也困了，师兄，睡觉吧。』

    『行，话说现在几点了？』

    『应该没下多久吧，我看看，也就——』

    我和八一沉默地盯着手机上名为6:30的数字，久久未能开口。

    『就是这样啦我们俩一晚上没睡。』

    『明明叫我好好休息结果自己却把身体掏空，有你这么当师傅的吗？连以身作则都做不到。』

    对弟子的冷漠回复我哑口无言，毕竟我和八一都是那种一下棋就停不下来会忘记时间的人。

    透支身体所带来的后遗症相当惊人。我和八一几乎是瘫在柜台上，不但没有起到招揽客人的效果，甚至还其了反作用，逼得生石先生不得不把我们调到了二楼负责端茶倒水。

    『你们俩怎么回事？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不会是昨晚跑到弟子房间夜袭了吧。』

    还不是因为你丫的大晚上给我们灌浓茶害的！

    『看你们俩今天的状态，教你们也只会起到事倍功半的作用，我就先去教两个小女孩吧，你们俩别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二号台的茶水没有了，赶紧去加水。』

    『哦。』

    我和八一有气无力地回应着罪魁祸首的无理要求，一口气喝光早餐剩余的牛奶，相互抽了一巴掌提神醒脑之后开始给生石先生的道场干活。

    『龙王，来一瓶咖啡牛奶！』

    『快点来指导啦龙王！』

    『明白啦明白啦，这就过去！』

    八一没花上多少时间就在道场获得了“龙王”的外号（？），被支使得晕头转向。

    相比之下我就要清闲的很多，几乎没有人来支使我，就算有也是询问一些很简单的内容，我反而落得一身清闲。

    嗯嗯，我知道，这是这里的顾客对我的怜悯。

    聚集在这家店里的顾客都是彻头彻尾的振飞车党，八一这个居飞车党的头衔持有者对他们而言只是宣泄憎恶和侮蔑的对象。完全孤立无援啊。

    相比之下虽然我也是居飞车党，在对战中也会以居飞车为主，但是或许是因为《将棋周刊》将我与山刀伐先生的对战报道了出来，我在本应该是敌军大本营的这里反而收获到了棋手们看向孺子一般慈祥而友善的目光。

    在他们的眼里，我一定是“抛弃了邪恶的居飞车党弃暗投明成为年轻一代振飞车党领袖”般的存在吧，否则我绝不可能收获到这样的善意。

    就连说起那个在将棋界人气爆棚的名人时——

    『只是个阻碍我们巨匠称霸棋界的恶棍头头。』

    『明明是个居飞车党还学人家的振飞车，就是个只会偷腥显摆新战法的无耻混蛋。』

    『用振飞车的胜率比振飞车党还高，简直不是人。』

    都是恶言恶语满天飞。完全把他视作last boss了。

    比起年纪和心智都已成熟的八一，他们选择了比八一更为年轻的我撬墙角啊不过放心吧师傅，我是不会背叛居飞车党的，我这只是“师夷长技以制夷”，区区振飞车党的诱惑休想让我做通敌犯。

    话虽如此，他们因为平日接受着生石先生的指点，无一例外地都是技术精湛的振飞车党。在其他道场能看到的厘子跟这里的犀利棋风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事实上，头衔持有者过多地进行指导对局并不合适，但考虑到这家店的主人自己就是个头衔持有者，再加上客源也相当正派，所以我和八一也就抛下了顾虑跟他们用平手下了个够。

    在顾客中，县代表级别的业余棋手根本不稀罕，针对在业余棋手中流行的中飞车左穴熊的研究进度甚至超过了职业棋界。真是获益匪浅啊。

    最重要的是，从他们的棋里，我能够真切地感受到他们对振飞车发自内心的热爱。下着这种棋情绪也会高涨，真是愉快至极！

    接触了自己未曾构想过的棋思，不可思议地，不仅是振飞车，连居飞车的新招都会不住地浮现在脑海里。这就是不同流派之间交换思想后能够得到的1+1＞2的结果。

    顺便一提，生石先生虽然说有时候会来指点一番，但是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管着澡堂的锅炉。

    『我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持有锅炉技师资格的a级棋手啊！』

    这是生石先生的惯用台词。真是莫名其妙。

    经过一上午的营业后我和八一可以进行休息与换班，但是柜台并不需要那么多的人。

    『师兄，你要去看柜台吗？』

    『快滚！你个竖子！赶紧去实现你的梦想。』

    我没好气地驱赶着傻笑着的八一。

    『师傅的梦想？是什么！』

    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爱兴奋地叫着，而一旁的天衣则是捂着眼睛走了出来。话说你其实是步梦的妹妹、神锅马莉爱的姐姐吧，不要再做这种中二的姿势了喂。

    顺带一提，神锅马莉爱是步梦的妹妹，同样是一名中二病患者，也和哥哥一样是释迦堂女士的弟子。

    『那个小爱，和生石先生交流了这么久，肚子饿了吧，我先带你去吃午饭怎么样？』

    八一双手蹭着裤子膝盖的位置打着哈哈。因为我和八一要负责招待客人，所以我们的午饭也是提前吃的，但是小爱和天衣才刚刚接受完巨匠的教学，自然还是饥肠辘辘的。

    『叽~~~』

    小爱瞬间用可疑的眼神看着八一，脸上却带着微笑。

    『师傅啊，你知道吗？』

    『什么？』

    『最近呢，我渐渐能够摸清大家伙的习惯咯。』

    『习惯？』

    『澪在不安的时候会自顾自发出‘哇’啊‘呀——’的叫声，形势有利的时候反倒会一下子沉默下来。』

    喃喃自语是下将棋时不知不觉中就会养成的习惯。新手一般会叫“诶诶”、“噢噢”之类的，成为高手以后就会变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绫乃在序盘试图奇袭的时候，会摘下眼镜全力避免看对手的表情。』

    『嗯嗯，还有呢？』

    八一完全放下了警惕，带着欣慰的笑容看向面前的弟子，为弟子能够发现他人在对局中的小习惯而高兴。

    一个人的习惯有时候能够代表着在对局时的心理状态，所以能够发掘对方习惯的天赋在将棋中也相当的重要。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习惯性小动作。就连历经苦修的高级棋手也不例外。

    就连能获得头衔的棋手，也会在因对手的意外棋而产生动摇的时候整理和服的衣襟，也会在预见了胜利时双手颤抖不住干咳。就算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无法纠正。

    一个人在极度的专注状态中，不知不觉地就会暴露出很多习惯性的小动作。

    能够掌握对手的习惯性小动作并以相应的对策推动战局也是竞技者的重要功课。看到爱的观察力已经不再局限于棋盘上而是延伸到了棋盘外的情境，八一这个做师父的还真是欣喜无比。

    『桂香姐姐在形势不利一筹莫展的时候，就会用手去束头发。』

    『还有还有，师父有什么事瞒着别人的时候就会不停用双手蹭裤子呢。』

    八一躁动的双手迅速僵硬地停了下来。

    一瞬间从笑脸变为刽子手一样的神情。爱如同审判官一样死死盯着八一。

    『师父……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啊？嗯？什、什么事？』

    『果然有事瞒着我吧？』

    『没没没！怎么可能瞒着你啊？！有、有什么瞒着你的必要啊？！再说了，在那么小的房间里同居，怎么可能瞒得住你啊——』

    听到这句话，天衣朝我这边退了两步，把小小的身体藏在我的身后，用看向人渣般的眼神看着八一，脸上还拂过一抹绯红。

    观察着早熟的弟子，我不禁哑然失笑。

    『小爱是八一的内弟子，同居是很正常的事情。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吵、吵死了，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啊。』

    『打刚才起一直在用手蹭裤子哦。』

    这孩子真是敏锐，在短短相处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把八一的习惯摸了个透，说实话看穿八一这个习惯的只有和他常年相处的我、银子还有步梦童鞋。

    『请如实招来。现在坦白还来得及。』

    八一用惊恐的眼神看向我，混蛋你这家伙别把我拉下水啊！你家小爱这么敏锐会发现不了你的小动作吗？

    这一举动没有瞒住敏锐的爱，眼看从八一这边突破无果，她瞬间转换目标，朝着我露出一个乖巧但是在八一眼中宛如死神般的笑容。

    『师伯知道师傅瞒着我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了但是这是我们清珑一门这一代的秘密。如果说出来的话，八一瞬间就会身败名裂吧。

    面对八一求助般的眼神以及小爱和天衣好奇的目光，我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