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柒合作
“回去吧。”他说。
“回小牢笼里去。”黎黎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
“是你心中有牢笼，所以才会觉得被囚困。”玄膑不咸不淡。
“别用这种一副很了解我的语气来说话。”黎黎声音很轻，轻得像一把薄薄而锋利的刃片。
她又岂不知玄膑的小心思，在玄阙的身影离去后，她面露微笑，抓紧玄膑的手臂扶着他，贴心的说：
“大太子，您腿不方便，请走慢些。”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玄膑的腿疾还没好，也好不了。
玄膑也知道这是故意刺他的话，他只是淡然笑一笑，尽职的扮演一个慢吞吞的瘸子：“吾腿不方便，也幸好有你的照顾。”
“那大太子殿下是否该考虑一下劳犒呢？”黎黎顺势说。
“你想要什么？”真会爬杆子上，玄膑心里暗暗想。
黎黎：“院后那几片荒废的泥地，可以种东西的。”
“噢，那几片反正也是荒着，你自己直接去种就好。”玄膑倒有些好奇，她要种些什么吗？
从玄膑这直接拿到使用权，黎黎心里也有计划起来：“我还要些苦境植物的种子和肥料。”
“你想出去？”玄膑脚步一顿。
“种子必须我自己挑，你不放心，就找个人出去陪我买。”黎黎直接说，她特意强调了一遍：
“要找个像人样的，鸡胸大慌包不可以。”
玄膑眉眼忍不住一抽：“他叫凶暴大惊慌。”
黎黎点点头：“暴凶大惊慌。”
玄膑：“是凶暴大惊慌。”
“暴凶大黄金。”
越扯越离谱，玄膑不和黎黎纠结自己下属名字了，他眼底漾出浅笑：“吾陪你去。”
听到这样说，黎黎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她还想争取一下换人：“你不是还要跟在黑后身边帮忙吗？”
“不碍事。”玄膑又不是随时随地都在黑后身边打转：“吾不放心你的安危。”
“你是不甘心我的安危落入别人掌控之中吧。”黎黎表情恢复淡漠，这句话本质就是玄膑不喜欢原本被自己掌控中的事物从手中脱离，脱离到别人的手中。
“这只是你的误解。”玄膑不同她置气，反正她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黎黎在某方面对玄膑非常了解，即使是关系交好兄弟的玄同都不如黎黎了解玄膑。
“你觉得自己长得像人样吗？”黎黎生闷气，试图一次次挑战玄膑宽容的底线，玄膑的表现却从来没有让她得逞。
在玄膑曾经听过所有的难听话中，黎黎这句甚至还算得上温和的，从黎黎口中说出就像只小小的蚂蚁，不痛不痒的在他皮肤上叮咬了一口，留下细微得足以被忽视的痕迹。
即使那只是一道足以被忽视的痕迹，但叮了就是叮了。
“除了吾，你还想和谁去？”玄膑仍是不动声色。
黎黎觉得玄膑这种宽容几乎成为了一种对她的傲慢，玄膑连吵架都懒得再吵了。
黎黎讨厌这样，也莫名让她更讨厌自己，讨厌在这种对比之下自己流露出的刻薄酸言，彷佛她并不是在和玄膑置气，而是和自己过不去。这种矛盾感令她自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果她真的只是和自己过不去，那事情其实非常简单。
但不可能。
她鼓了鼓气：“我要现在就出发。”
玄穹葬礼才结束，黑后那边也尚需要处理些事，黎黎原以为玄膑会忙于事务不同意，结果她却得来一句：
“可以。”
“……”换人是没有希望了。
黎黎一路上都没有和玄膑说话，她自顾进种子店，左看看右看看，挑了几样农作种子，还故意要了其他价格昂贵的种子，这些昂贵的种子彷佛能种出黄金一样被老板哄抬价格，黎黎倒也不杀加，老板见玄膑和黎黎仪态服饰得体，像是盘中的大冤种可以狠狠宰一顿，心中便越发得意的吹嘘起来：
“你可别看它们种子普普通通，但只要你种下去之后好好照顾，可以开出非常漂亮的水灵花！”
“水灵花？”这三个字落入耳中，黎黎忽然觉得生命中某段被斩断的空白处发生了变化，在模模糊糊间，似慢慢的从黑暗中抽离填上了什么柔软冰凉的东西。
“那可是传说中生长在净土的仙花，是用神女的眼泪灌溉生长，有幸见到这花开的人会被祝福……”当一件商品被人类感性的赋予奇妙的情感故事，除了给商品枯燥的本身增值之外，那它带来的收益也将额外巨大。
老板见黎黎神情有看头，他便讲得绘声绘色，努力在黎黎存有感兴趣热度的时候推销这种子。
玄膑默默把黎黎脸上所有表情管擦收尽眼底，玄膑敏锐意识到黎黎其实对老板讲的故事不感兴趣，她倾听或者通过那三个字回想的可能是某种于她而言非常重要的存在。
在准备付钱结账的时候黎黎的眼神才施舍般赏看向玄膑。
玄膑淡然一笑，：“从你俸禄里扣。”
让玄膑觉得有点意思的是，黎黎居然也没有反驳。
她抱着那些打包好的种子神态珍重又沉思，心事重重模样的她似乎隔绝了整个世界，玄膑的目光犹如一束可以越过了她易容之后容貌的探究，仔仔细细看清她的最真实。
良久过后，玄膑开口，温和缓缓的打断她的思绪：“你还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吗？”
“医馆。”黎黎回过神。
然而医馆，在意料之中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当她亲眼所见时，少不了一番心痛，她也没有发现任何关于黑猫的踪迹，换个角度这也是一件好事，因为代表黑猫不在场也没有被烧死，它应该还好好活着在世上某个角落。
黑猫在往常离家一段时间后，总是不少一根猫毛安安全全的回来，甚至还多胖了一两斤，没有哪一次是例外。黎黎现在一边希望能找到它，也边希望它如果在外面过得很好就不要再回来了。
玄膑已经酝酿好他可以替黎黎向暴雨心奴报复的台词，只要等黎黎主动开口。结果黎黎却只说：
“我还要吃云吞。”
玄膑也没有拒绝她这种无聊琐碎的小要求。
苦境现在的时间已是夕阳快要落山，黎黎带着玄膑找了一家普普通通的小店，玄膑没有食欲，他只是看着黎黎安静的吃完后又喝了几口汤，她表情轻轻皱着眉放下碗，说了一句：“不一样。”
味道不一样？她经常来这？
“我是第一次来。”黎黎似乎看出了玄膑的心思，她淡然说：“只是感觉不一样。”
坐在她旁边的人不一样，她吃云吞吃出来的味道也不一样，时间也不一样，地点不一样。
她总要挑剔的整理出不一样的东西，最后发现唯一一样的还只是她自己的感情。
不管是素续缘还是玄膑，只有她自己对待事物的感情都没变。
黎黎有点莫名开心，这好像坚定了她存在世上的独特性，但好像这种独特性给她带来了一种名为孤独的东西，毕竟她和玄膑之间多了一层塑料姻缘情，她居然天真的以为自己会得到什么不同的感受，实际上和处理素续缘情感的时候一模一样，她的心没有任何变化。
也说不上失落，只是莫名的在意。
她原本还想着趁这次看烟花，但现在估计也没有烟花可看。
对于她现在而言，她也不需要一双捂住她害怕震耳欲聋爆炸声耳朵的手，和一句简单却充满力量让人放心交托全部的‘不用怕’。
吃完云吞，黎黎又说去喝酒。
玄膑：“你想喝酒？”
“你不陪我，那你先回去。”黎黎别过脸：“我自己喝。”
玄膑又怎么可能让她自己喝闷酒，既然她有兴趣，那他便陪着好了。
酒一杯又接一杯，从夕阳黄昏至稀疏星夜，酒入喉，醉意却毫无半分。
玄膑凝视着她的脸：“你的酒量什么时候这么能喝了。”
“我一直都能喝，只是你从前没发现过而已。”软风轻拂，黎黎再次斟满一杯，欲要饮下，玄膑伸手交臂夺过她的酒：
“你不能再多喝了。”
“你又不陪我喝，只是在一旁看着，醉的又不会是你，你担心什么。”黎黎闷笑。
什么样的毒药才不便饮酒？就算是缓解的解药也还一定要融在红糖水里才有效？
玄膑：“吾只是在担心你，你酒量好，小酌两杯无妨，但饮酒过量，对你身体也不好。”
“这好酒不喝就浪费了。”黎黎另一只手又倒了一杯酒：“你就不能陪我喝吗？你不喝那为什么还要跟过来，莫非是自己对控制别人的手段不自信，怕我跑了。”
“真是无意义的嘲讽，吾就陪你喝这一杯。”
勾臂交杯，玄膑和黎黎一同饮下，犹如弥补了新婚之时欠缺的合卺礼。
浓烈的辣酒掠过舌尖微微带苦，顺着入喉暖了一身胃，玄膑眯起眼，见他喝下，黎黎笑出声：
“你有时候太谨慎了，但有时候你对我又太信任了。”
与其说信任，不如说玄膑对自己的手段十分自信。
“一时的小花招改变不了什么，吾希望你能认清楚事实。”玄膑从容不迫。
“我还想去一个地方。”黎黎扫了一眼四周喝得伶仃大醉的客人，杂吵的环境并不是很合适谈话，也或许她只是不想回去。
“随你。”
黎黎带着玄膑来到一处湖泊岸边，正直盛夏，夜里萤火点点，烂漫璀璨。
“你还在介意过去吗？”黎黎站在岸边，望着清澈的湖面率先开口。
——对于玄膑被扣绿帽的事。
玄膑：“你认为呢？”
“我认为你并非耿怀这个，因为你由始至终都没爱过我。不过只是觉得自己的尊严名誉受损，想找回一点补偿而已，所以你在我服毒之后就吸尽了我的功体。”
黎黎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没必要一直对我纠缠下去，因为在我离开的一刻，你也已经得到所谓的补偿了。除非你看中了我身上某种东西，而且对你有莫大的好处，你要想合作不妨直说吧。”
“纠缠？你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吾费心的筹码，你连这简单的自身优势都不了解，还想与吾谈何合作？”
“优势当然在于我父亲家族身后的丰富资源，而现在除了我父亲之外，也就还有身为嫡长女的我可以帮你夺得那份资源，来助你完成基业。”
“噢？”玄膑似乎有点兴趣：“你即使是嫡长女，但在森狱包括你父亲眼中，你已经死了。你要怎样才能夺得这家族背后的资源？何况，你又能拿出什么证明你的决心？”
黎黎就算想回去认亲，玄膑也绝不可能同意，而她父亲也更不会再认一个失败的政治牺牲品。
“我的母族是森狱水晶灵一族，而我的父亲能在森狱占有一席高官之位，离不开我母族当年的相助。在与我母亲结合之后，他才拿到了水晶灵一族背后蕴藏的资源一部分，而在水精灵一族逐渐没落隐退后，族长就将开启资源的钥匙收了起开。
我的母亲知道藏在哪，而我也听母亲说过这件事。可惜的是，我母亲已经不在这世上，现在也只有我知道藏在哪，也只有我知道该如何使用这把钥匙。”
黎黎年幼时母亲会告诉她很多事，母亲把这些事编成童谣唱给她听，把所有一切的秘密都隐晦的糅杂在故事中。
“告诉你关于水晶灵一族背后的秘密，已是我所表达出的最大诚意，假如我父亲比我早一步拿到钥匙，那么水晶灵一族背后的所有资源都会被奉给黑后，这种局面对你来说将相当不利，但是也好在，你还有我——”
一旦黑后认为玄膑毫无利用价值，那么定会除掉玄膑。如果不想落下残杀皇子的坏名，那黑后也许就是会借她父亲的刀。
玄膑不动声色：“区区这几句话，你以为就能算合作的筹码吗？”
“在那些丰富资源中，其中有一本武学秘籍可助你短短时间之内大幅提升功体，而且毫无副作用，你会多一份对抗劣势的实力。如果你能助我拿到钥匙，里面所有东西包括任何一本武学秘籍都是你的报酬，助我也等同于助你自己，在将来有任何劣势的情况，你也都能多一份保障。”面对玄膑的试探，黎黎抛出一个诱人的条件。
“当你拿到钥匙，却把这背后诱人的宝物全算作吾的酬劳，那你呢？你就不想从中得到什么吗？”
“我对那些东西都不感兴趣。”黎黎截铁斩钉：“你可以好好考虑我的话，反正我也已经走不到哪里去，但为了生存，我还是忍不住，想最后为自己谋一份出路罢了。”
“你难得与吾说这么多话，却是为了这样一个合作。”玄膑嘲讽一笑：“如果吾答应你，你又希望吾怎么做呢。”
“如果你答应，那我唯一想要的，就是杀一个人，屠一座城。”
湖面重归平静，点点荧光从眸中的水湖映出，玄膑看不清黎黎脸上的表情，但是她说出这句话时所带的冷意却是另玄膑意外。
“杀一人，屠一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