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DAY28
中午，一通私人电话打到公司前台。
前台小姐急忙跑到会议室打断了会议。
“我很抱歉，但是周哥，有人打电话来找你。”
“接进来我办公室。”
开会前于景周发现手机落在了办公室，懒得回去拿，就放那儿了。
他起先以为是张念之，但张念之知道他在公司，联系不上他就会找钱嘉逸，所以不可能。
接起电话，周女士就在那头撒野了。
于景周解释道，“妈，你别骂了，我手机没拿。”
在郑先生面前小鸟依人，怎么到儿子就区别对待呢。于景周搞不懂。
周女士也不拐弯抹角，直入正题：“我问你，你是不是谈对象了？”
一定是周景颐高兴起来就说漏了嘴。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叩着桌面，于景周不可置信地回，“你着急忙慌给我打电话就是和我说这个？妈，我都快三十了你还管我和谁谈恋爱呢。”
周女士忽然没了声，半晌，狐疑地问，“我什么时候管你和谁谈恋爱了？”
于景周摸摸鼻子，“好多年以前了。你和我说让我考虑清楚啊什么的。”
被误解的人一般有两种反应：一种默默承受，一种硬气反驳。
周女士属于第二种。
“这理解能力亏你还演戏拿影帝呢……”
周女士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
挂了电话于景周收拾心情回到会议室重新投入工作中。
晚上他问张念之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回家，她说好。
边问边抬头去看天上皎洁的月亮。月圆之夜，他好想她。
回晏市前一晚，于景周双手抱胸靠在卧室门边看张念之走进走出收拾行李。
两个人的衣物整齐地叠在大号行李箱一侧，卧室地板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张念之坐在行李箱面前抽出箱子里的东西挑挑拣拣，一时问阿姨喜欢什么颜色，一时向他确认叔叔的鞋码。
于景周下班回来被她冷落一晚上了，这下快十一点他连卧室的门都进不去。
“喂。”于景周曲起手指敲门，用幽怨的语气道，“你再不理我明天就不回去了。”
张念之头也不抬，“哎呀你别这么小气嘛，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她才不信他的鬼话，答应了父母的事情怎么能临时变卦。
自从于景周说要带她回家，张念之求助有见家长经验的湘湘，虚心请教头一次上男朋友家里见父母的窍门。
湘湘上下打量她一番，认为张念之外形上是肯定挑不出错了，人性格也好，是传统意义上长辈会喜欢的那一种女孩子，平常心相处就好了。
张念之问于景周两位长辈喜欢些什么，于景周却说不用这么麻烦，人回去就行。
哼，希望他去张家的时候也会这样淡定。
送给于先生和周女士的见面礼实在叫张念之花了很多心思。
于先生为人简朴，一辈子为摄像机而活，张念之本想不然送与相机有关联的物品，但转念一想，她一个半吊子还是不要在他面前班门弄斧了。
听闻于先生腿上有旧疾，寻常会在鞋子里放一双服帖的鞋垫才走得舒服，张念之便货比三家，选了性价比最高的一家店铺定制了两双。
周女士的礼物就稍微有难度些。
周女士本来就出自富贵人家，见多识广，没有什么好东西是她没见过的，所以张念之苦思良久，去了一家陶艺工作坊，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设计出了一个花瓶和一套餐具。
礼轻情意重，这是她对生育于景周的周女士最诚敬的心。
湘湘提议可以再送些补品，可是张念之不懂这些，回晏市的前一天就和湘湘一同上门店去了解，女明星坐在店里狠狠地被科普了一番。
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装箱子里时被于景周说好像买得太多了，张念之懊恼地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面前看了半天，选择困难症发作，觉得样样都好，哪个都割舍不下。
“你帮我看看哪一个好嘛。”
于景周不晓得别的男人是否会喜欢女孩子撒娇，但张念之撒娇他是真喜欢得紧，她语气稍微软一点他就拿她没办法，只得乖乖俯首称臣。
瞧她为了在自己父母面前讨得一个好印象而苦恼，于景周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滋味，分手后谁曾想这一天会到来，那会儿只觉得一分开就是永远了。
“只要是你送的他们都喜欢。”
这句话不中听，说了等于没说。
张念之哼一声。
于景周叹一口气，弯腰一把将她捞起来，扣在怀里，“怎么还生气呢，我说真的。”
张念之辩解：“没有生气。我是紧张。”
于景周揽住她慢悠悠挪到床边，“别紧张，有事我挡你前面。”
“啊？”张念之捕捉到关键字，瑟瑟发抖道，“能有什么事啊？”
话音刚落，小腿肚碰到床沿，张念之往后仰，猛地被放倒在床上。
于景周欺身上来，在她唇上轻啄一口，“不是这个，我是说任何事，我挡你前面。”
这架势张念之知道他又要干什么流氓事了，用力推他两下想要逃，但失败了，于景周把她双手反压在头上，没有给她缓过来的时间就吻了下来。
“你，我……唔”
清柔的一缕银白月光洒满窗台，光影中隐约透出相缠的身影，满室充斥着若有似无的低吟，缠绵缱绻且久久未平。
“叔叔阿姨会喜欢我么？”
“你还不明白吗，我只喜欢你啊。”好幼稚的语气，但是真心的。
所以只要是你，他们就喜欢。
张念之因工作到达过无数个城市，但来去匆匆，没给她时间和机会发掘这个城市的美丽，就得往下一个繁华城市前进，而晏市是一个她未曾踏足过的地方。
于景周打下方向灯，侧眸瞅见张念之趴在车窗边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车流和路上行人，像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的初生婴儿。
路过一所高中，张念之伸长手臂拍拍于景周的胳膊，“诶，这是你念的高中吗？”
于景周专注开车，目不斜视，“不是，前面拐弯那所才是。”
多年前一次聚会上钱嘉逸提过他和于景周相识于高中操场，那时于景周高二，也是那一次见面他受到钱老青睐，从而进入演艺圈。
一群少年在场上肆意挥霍青春，场下女生并排而立，为所倾慕的人呐喊助威。
张念之不禁想，十六七岁的于景周该是何等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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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景周小时候的睡前故事是童话故事。
他喜欢倚在母亲怀里，听着周女士温柔轻缓的声音入睡。
每个小男孩都渴望成为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小于景周却想的很简单，他没有想过当英雄，他的心里筑着一座城堡，花园里有花有蝴蝶，还有他最爱的父母，就像童话书里描绘的世界一样，永永远远地幸福生活在一起。
自记事起，父母的相濡以沫令他憧憬起将来，于先生不厌其烦地用相机为他留下童年的美好，冲洗胶卷的暗房里父亲说这些照片留待以后让他钟意的公主瞧。
天真无邪的小男孩问，“爸爸，公主是在和我玩躲猫猫吗？我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她？”
于先生说，“你不需要刻意去找。等你长大，你们自然会相遇。”
那时哪里听得明白大人的话，于景周似懂非懂地问那他和公主是否会像父母一样恩爱，于先生笑说是。
他信了。
随着年龄增长，世事变化，儿时的戏言只能当童言无忌一笑了之，他不再相信虚拟的童话，因为撕开外层精致的糖衣，底下甜如蜜的糖是坏的。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于景周停好车，指了指左边，“拐那里是去我妈那，右边是回我家。”
张念之点点头，说记住了。
于景周打转方向盘，往右拐。
原定计划中该是先去周女士那里吃午饭，晚上才和于先生一起吃晚饭，饭后在于景周家里留宿一夜，翌日上午启程回潍市。
然而今日清晨周女士和郑先生搭了最早的飞机去了澳洲，说是周景颐的祖母不行了。
于景周得到消息赶去学校送周景颐到机场。
路上接到于先生来电说家里食材不多，于是他们先去了一趟超市。
周末客流量大，张念之和于景周在一起未免引人注目，两个人一进门就分头走，于景周排队付账时张念之把自己怀里抱着的东西扔进他的手推车，然后转头到外面等他。
停车场经过大装修，于景周记不准停车的方向，两只手拎着沉甸甸的购物袋，偏头问张念之，“你记得车停哪儿吗？”
张念之左右看看，给出一个令人失望的答案，“不记得啊……”
“你记性这么差还当演员呢。”
嘿，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张念之“吼”一声，“你不也是嘛，你还是司机呢，连车停哪都不知道。”
说完就在心里犯嘀咕：“我又不开车。”
在停车场里转了两圈，终于找到了车，身后不远处却有人多望了他们两眼，张念之最快反应过来，迅速拉开车门钻上副驾驶座，于景周把东西放到后车厢，步伐加快，上车发动车子离开。
“要是被拍到，你会怎么做？”张念之问。
于景周瞥她一眼，转而目视前方，淡然地回，“我无所谓啊，都随你。”
我配合你。
他们没延续这个话题，车厢里安静了一阵。
同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于景周往左拐，张念之惊呼，“诶不是右边吗？”
于景周无语失笑，“没走错，你看清楚。超市的出口是反方向。”
张念之皱着眉头四处张望，发现好像是这样的，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看错了。”
于景周腾出一只手摸她的头，“小路痴。”
相馆还有些琐事没处理好，于先生会晚一点回家。
于景周在厨房把刚买的新鲜食材放进冰箱，张念之独自在客厅打转。
沙发背后有一面照片墙，一个张念之小臂般大小的黑色相框悬挂在七八个四四方方的小相框中央，像行星绕着太阳公转。
最大的那面相框是一张全家福，于景周大约五六岁上下的年纪，被周女士抱坐在腿上，于先生站在这对母子身后，微微弓腰，一只手搭在周女士肩上，三人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
倘或不晓得内情并且忽略家中冷清的气息，光看这张全家福，张念之定然以为这是个非常幸福圆满的家庭。
全家福上方的小相框是婴儿照，身高在女明星中拔头筹的张念之踮起脚尖也看不真切，心下虽懊恼但初次拜访总不好踩到沙发上去，只能尽量伸长脖子去看。
其中一个相框边上歪歪斜斜贴着数字“1”的卡通贴纸，照片里是过周岁生日的小宝宝，似乎是因为毛线帽挡住了眼睛而咯咯大笑着，露出下排三颗小乳牙。
张念之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视线往上，落到最上方的木色相框上。
笑意顿失。
照片里的一家三口明明在笑，一股悲伤气息却涌了上来，张念之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头，想看清楚那张照片。
倏地，强而有力的手臂从后圈住腰身，一只手托住她的大腿送到沙发上去，张念之没顺他意思，弯曲膝盖半跪在沙发软垫。
“想看什么站上去看。”于景周说。
张念之撑住沙发扶手，偏头去望他，“这样不太好……”
于景周捏了捏她没有一丝赘肉的腰，“没关系，照片挂着就是让人看的。”
张念之站直，照片中的人神情一览无余。
站位和姿势与那张挂在中央的全家福一致，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男孩坐在了母亲身旁，他们的笑容含蓄内敛，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两相比较之下，明明还是同一个男孩，却好似一夜长大，眸中星光黯淡。
张念之指尖抚上相框，落手之处温度冰冷，稍稍扭头看向底下凝视着她的于景周，问，“拍这张全家福的时候你几岁啊？”
于景周说，“八岁吧。”
八岁啊，便是于先生和周女士离婚的那一年了。
张念之小心翼翼取下相框，转身微微屈膝，倾身攀上于景周后颈，牢牢抱住他。
她这个姿势会很难受，于景周回抱张念之，膝盖支在沙发边沿，拥住她侧身坐下。
两个人相拥着，半晌没说话。
张念之偏头靠他肩上，在他耳边低语，“别难受啊……”
于景周笑了笑，“已经过去太久了，现在想起来的时候一点都不难受。”
“念之，和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开始前，问你一个问题。
你相信童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