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DAY14
旁人不明所以，可张念之却是知道的。
无论是摄影或表演，于景周都显得天赋异禀，连谈恋爱也一样。
也许因为有着比自己年幼近十岁的妹妹，于景周对待女孩的细心程度远比同龄男孩高，端着游刃有余的姿态去关怀他人，但是这也很容易就使对他有好感的女孩死心塌地。
张念之曾经想过，但凡于景周想，那么他绝对会成为比《绚丽落幕》里的杰克还要成功的情场骗子。
那是他与生俱来对女性的从容自如。
她曾有一瞬间误以为他是杰克那一类的男人，后来她发现他的体贴和温柔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平等的，只有他喜欢的姑娘才会得到他的全心全意。
再后来，他告诉张念之，除了周景颐，他从未像对待她那般对待别的女孩子。
他有意无意说出口的情话迷得她分不清天南地北。
而两个人在一起，牵手拥抱是常事，动情之际接吻亦正常。
小别胜新婚，于景周拥住张念之在沙发上吻了很久，她承受不住推开他，气喘吁吁地瞪过去，他却又欺身上前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下，说：“导演夸我吻戏拍得好看。”
“我心里想，可能因为有女朋友，所以拍得好吧。”
张念之佯装生气，“哦，敢情你是拿我当练习道具了。”
于景周捏住她双颊，“小气。”
气息相缠，他与她额头抵着额头，“没有，我是真的想亲你。”
于景周那是旧事重提了。还不顾场合，说出那些容易令人误会的话。
继初三那天商业街相遇后，他又再一次做出令张念之摸不着头脑的事。
到底抽了什么风？
《真假游戏》一共两场吻戏。一场深吻，一场清浅。
第一场安排在开机初期拍摄，那时候他们仍是前后辈关系。
于景周不是第一次拍吻戏，却是第一次拍情绪汹涌而至的吻戏。
张念之是第一次拍吻戏，但她很淡定，看不出来是第一次。
开拍前，他们协调好姿势，她迅速进入了状态，攀着他肩膀，眼里泛着薄薄一层雾，就等钱老一声令下，晶莹的泪珠便会应声而落。
“紧不紧张？”他问。
她笑了笑，点头，“学长，吻轻一点。”
眼眶盛不住象征脆弱的眼泪，她刚一点头就落了下来。
于景周帮她拭去泪痕，“我尽量。”
天花板的风扇龟速旋转，室内温度得以媲美高温的烤炉。
真正拍完，两个人大汗淋漓，身上衣服彻头彻尾湿透，于景周一把拉起床上的张念之，盯着她红肿的嘴唇，愧疚道，“对不起，好像重了点。”
张念之坐在床边，疲惫地阖眼，再睁开，抬头看去，抱着歉意说，“那个，我也应该说对不起。”
其实他比她好不了多少。她动作太稚嫩，好几次不小心咬破了他的唇瓣，留下了一些印记。
于景周记得很清楚，那场吻戏一共拍了三十条，两倍突破了他入行以来的ng次数。
该项记录保留至今。
第二场吻戏如期而至，他们已然是恋人关系。
那几天都在拍少年时期的片段。第二场吻戏简单得多——张念之只需要乖乖站在原地，等着于景周俯身，低下头去亲她。
吻戏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俩人一致认为没有难度。
于是开拍前工作人员就看到两个清纯打扮的男女主角绕着片场悠闲地骑自行车玩耍。
这场的关键词是蜻蜓点水。
于景周照做，一镜过。
钱老喊了卡，张念之想走，他却拦住她，朝钱老那处吆喝道：“要不再来一条吧，刚才发挥得不太好。”
钱嘉逸洞察他意图，在钱老耳边煽风点火，“别答应，这条就不错。”
公费谈恋爱就算了，还公费接吻，离谱！
钱老无视孙子，同意了于景周的请求。
张念之头上冒着问号，于景周叹了叹，“太短了，吻不够。”
“……流氓。”
短暂的回忆结束。
从欧阳那里顺走一包烟，于景周在楼下抽了两根，慢慢平复了情绪。
他自然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妥当，甚至说得上莫名其妙，可一想到监视器上的画面，假如重来一次，他恐怕还是会做出一样的举动。
然后他发现自己这辈子所有的失态、失格都与张念之有关。
作为张念之的前男友，他没资格左右她的行动，更何况刚才她和傅延只是在拍戏，是剧情需要。
大家都是演员，很清楚亲吻是电影里不可或缺的桥段，每拍一部片子多半逃不开吻戏。
张念之回国当日于景周在家里剪片，他不想有人打扰，把手机关机。
之后再打开，周景颐的信息弹出来，她一连转发了几条热门新闻给他，最新一条是张念之在机场对记者说隐婚并非事实的视频。
他只注意到视频中行动不便的张念之。
来到片场探班，再次看到她不顾伤势的一面。
于景周感到不悦，可他自知没有立场指责她，因为进入工作状态的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矛盾心理在此产生。
所以一反常态出声挖苦，结果又后悔，接着落荒而逃。
被于景周抢了烟盒的欧阳满面春风回来，摊开手跟他要烟，“哥，给我一根。”
于景周打开，扬了扬空荡荡的烟盒，“没了，你去便利店买一包新的吧。”
欧阳无言以对，静默了片刻，说，“你怎么了？”
瞄了眼楼上，“谁惹你了？”
身为于景周的贴身助理，欧阳了解他的生活习性，他一般情况下不怎么碰烟，有时工作压力大会抽两根。
不过于景周最近工作挺顺利的，现在也不是工作时间，最大的可能性是心情不好，但是他刚刚下车的时候的样子怎么也算不上心情不好吧？
于景周自嘲地笑了下，没回答。
“你快去买，”他说，“买好了把车开过来。”
欧阳哦一声，转身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
“你把烟盒打开，我拍照做证据。”
于景周：？
“我只是抽了你两根烟。”于景周强调道。
“和你没关系。”欧阳说，“我答应过我女朋友两个礼拜抽一包，还有两天才到期限，她晚上要检查的，我得证明是你把剩下两根抽完的。”
……
等待的过程中，天公不作美，一大团乌云不经意间汇聚在头上。
电视剧里一旦下雨便昭示着不幸运的事情即将到来。
有句话叫剧情照进人生，因此于景周不喜欢下雨天。
傅延拍完戏下楼，往坐立不安的于景周那处走近。
瞥见他手里握着空烟盒，傅延递了自己的过去，唤一声，“周哥。”
“不用。”于景周推辞，问道，“拍完了？”
傅延收回手，颔首，答，“我的戏份结束了。张老师在补拍单人镜头。”
于景周问，“这次是你的公司给你安排的还是你自己通过了试镜？”
傅延迟疑一会儿，“两个都算。”
傅延大二开始拍戏，起初演一些角色的少年时期或者小成本校园剧，渐渐露了脸，小范围地圈了些粉丝，在公司的安排下接到大项目的小配角，之后经纪人收到风声说艾尔森秘密开了一个小型的试镜会，就托了关系让自己手下的小明星去撞撞运气。
被艾尔森看中，搞不好能在电影圈大展宏图，连带着公司也飞黄腾达。
假如对象不是艾尔森，公司还有机会把几个旗下的艺人塞进剧组。
但，是艾尔森的剧组的话，基本上可以死了一条心了。
傅延一开始试的是另一个台词镜头比杰克少两倍的角色。
演了两分钟，艾尔森让他尝试杰克。
女主角自然不会出现在试镜会，所以他只能对着空气说着蛊惑人心的台词。
等消息是很漫长的过程，不知道过了多久，经纪人亲自打电话给他报喜，然后他就连升了两个等级，成为了公司重点培养的艺人之一。
日程逐渐变多，以前超出预算的服装能穿了，还有经纪人朝九晚五嘘寒问暖的电话。
于景周听傅延说完，“很正常，因为艾尔森的光环。”
傅延的经纪公司不是什么大公司，同公司去试镜的人有四、五个，只有他一人被录取。
高层在他身上看到商机，理所应当地就将部分资源优先权分割给他，这是一个投资的正常流程，倘若成功，最终回报将会是一个难以预估的天文数字。
于景周拍他肩膀，“好好把握机会吧。”
用心打磨演技，有名导作品做跳板，想要有一番作为并非虚妄。
于景周深谙此道。他自己便是这样爬起来的。
傅延不卑不亢地说，“我会的。”
“对了，潘教授最近怎么样？”
提起老顽固的舅舅，傅延摇摇头，笑说，“还是老样子。前不久他说今年过生日想请老同学和学生一起聚一聚。”
“确定要办了提前告诉我，我也很久没见潘教授了。”
便利店不远，欧阳很快买好了烟，开着车驶进巷口。
等车子靠近，于景周跟傅延道别，“我先走了。”
“这么快就走了？不和导演说一声么？”
“不上去了，你帮我跟她说，”于景周说，“顺便提醒她，别忘了今晚我约了她吃饭。你也一起来吧。”
说完就走下台阶，准备上车。
傅延忙应下来，接着又喊住他。
于景周扭头，狐疑地看着他。
傅延踌躇着开口，“我想向你请教一下拍吻戏的技巧。”
于景周笑了，“你公司有没有禁爱令？没有的话可以谈谈看。”
傅延呆怔着看他离开。不由地想，拍吻戏和谈恋爱有什么关联？
艾尔森把电影拍摄地定在一个背山面水的小镇，镇外几公里有一个小型的影视基地，他们将在那里完成《绚丽落幕》的拍摄。
于景周不是专程跋山涉水来探班的。
他有个广告恰好要在小镇附近拍外景，中场休息时打了个招呼溜出来，不到一小时又匆忙赶回去。
雨势一直不见小，因此耽搁了拍摄，拖拖拉拉拍到日落西山才收工。
艾尔森那边一整天在室内拍戏，不受恶劣天气干扰，进度飞快。
下午四点多张念之就结束了自己的戏份，回去住处小睡一会儿。
剧组给张念之分了两室一厅的套房，央央和她住在一起，方便照应。
外头滴滴答答的雨声不知不觉消失，张念之慵懒地翻了个身，有人扭动门把，放轻脚步走进来。
对方轻拍了一下被褥，张念之睁开眼看去，是央央。
“念之，傅延来了，他在等你。”
张念之刚睡醒，迷迷糊糊问，“他来干嘛？”
一经央央提醒，她才想起来收工前艾尔森说约了于景周吃饭，让她一起，傅延也会去。
张念之靠在床头发呆，央央在衣帽间给她挑衣服。
前几天来了一批新赞助，央央从中拿了一件嫩黄色的无袖碎花长裙和水蓝色的短袖西装裙，激动得像是她要穿似的，问，“你想穿哪件？”
张念之瞥一眼，“都行。”
傅延过来时听见张念之助理说她在午睡，一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打道回府，却被助理拦住请进了房间等候。
他知道要出门的女孩子妆扮颇费时间，傅延本来以为可能得等上一个小时，毕竟睡梦中被吵醒是一件十分破坏心情的事。
然而，他估摸着应该半小时不到的功夫，张念之的房门就打开了。
她准备妥当走出来，脸上的妆容很淡，鼻梁上架着不容易过时的低调简约风墨镜，朝他打了个手势，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