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DAY8
于景周和张念之正式开始同居生活是《真假游戏》上映的前半年。
在那之前,张念之偶尔会在他家留宿,但次数并不多,因为他往往需要离开潍市到别的地方工作,而这也仅限于出现俩人忙里偷闲见面后时间已经太晚的突发情况。
那段时间于景周正在邻市拍摄一部高强度的武打电影,导演是武打演员出身,要求严苛,一个动作不到位就重来,一个镜头能拍一个下午。整个剧组精神紧绷,没有人敢有一刻的松懈。
每天下戏以后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夜里讲电话时也没有让她知道。
直到拍摄最后一场武戏时,他不慎受伤,扭着了脚踝,虽然伤势较轻,但也需要时间恢复,导演准许他离组返家两周。
回到潍市是下午三点多,明明演员因戏受伤是司空见惯的事,可他犹豫了两天才告诉张念之自己回来了。
彼时在放暑假,张念之回校补课,下课后收到他的短信,直奔远安都城,一进门就听见欧阳叮嘱于景周养伤的细节。
于景周闻声看去,隔着一段距离,张念之盯着他受伤的脚,秀眉微蹙,用眼神传递她的疑问。
“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他抬起手招她过来。
欧阳离开后,他拥住她,解释道:“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
张念之一点也不恼,问道:“伤得严不严重啊?”
“算是轻的,歇几天应该就好了。”
尽管他话说得轻巧,张念之还是每天下课后或跑完行程就抽空过来看他,但来去皆匆匆,令孤寡在家动弹不得的于景周终于感同身受,充分感受到了以往他忙碌时张念之形单影只的滋味。
哪怕张念之几次三番表示理解,并且明令禁止他过分脑补,可于景周就跟撞了邪似的,养伤期间一股劲儿地变着花样给张念之做饭“弥补”。
张念之无言以对,惟有配合他一一照单全收。
有天张念之来得晚,宿在远安都城,洗漱上床的时候于景周翻过身来。
四目相对,她朝他笑了笑:“又失眠了?”
于景周挑开她鬓边的发丝,“没有,现在不怎么失眠了。”
他说的是实话。自从和张念之在一起,不知怎的,失眠逐渐不再是他的困扰,相反地,已经能一觉安稳地睡到天亮了。
他猜想,也许是心灵上得到了慰藉,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于景周心弦一动,一个念头脱口而出,“要不然,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张念之没有立时回答,于景周以为她不愿意,也觉得自己唐突了,急忙找补道:“我只是觉得你经常两处跑,既不方便又不安全,而且这边离学校近,你能晚点出门早点到家。”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去你那儿,但是苏晓和你住在一起,我时常上去不太好是吧……”
张念之看着他半响,手指戳他胸口,“说心里话。”
于景周挪了挪身子,往她那处躺得近一些,神情认真地说:“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实话,但真正的原因是,想和你在一起久一点。因为有你,所以很久不失眠了。”
她靠过来,窝进他怀里,轻轻点头,“嗯,我收拾一下,过两天搬过来。”
于景周得偿所愿,在止痛药的药效下很快便入睡。
恍惚间,仿佛听见她说:“愿你夜夜好眠。”
眼前黑影晃动,手上一轻,身体似从高处坠落般,尾椎处酥麻感一拥而上,浑身不自觉颤栗几秒。
刺耳的电话铃声叫于景周从温馨的梦境中抽身,睁开眼,身前空空如也,强烈的空虚感将他包围,胸口像被一座大山死死压着般,难以疏解满心郁气。
铃声持续了十几秒后停止,但对方并未就此作罢,又再打来一通。
于景周坐起来,伸长手臂去拿床头的手机,摁下接听键。
“怎么了?”
他声音慵散,电话那端顿了顿,女孩啊一声,略不好意思地问:“哥,你在睡觉啊?”
“嗯,刚醒。”于景周掀开被子下床,“什么事?”
周景颐:“哦,是妈妈让我问你几点过来。她在包饺子呢。”
于景周想起亲妈那手胡椒当盐洒、醋当酱油倒的厨艺,忽然就头疼起来,“别麻烦了,下馆子吃吧,或者叫几个菜在家吃。”
周景颐唉声叹气,正要说什么,背景音一道女声突入:“颐颐,来帮妈妈。”
女孩把手机拿开一些,大声应道:“来了来了,等一下!”
接着回到与哥哥的通话,“我和她说过了,但是她意志坚定,还说自己上了几堂烹饪班,厨艺今时不同往日。”
持续听到母亲召唤妹妹的声音,于景周想快速结束对话,“行了,你去帮妈吧。”
周景颐哦一声,挂断前又问:“那你几点回来呀?”
于景周沉吟片刻,回道:“下午应该可以到。”
临出门前被一些工作绊住,以致夕阳西下,于景周才抵达晏市。
大年初一的黄昏,街道上人烟稀少,偶尔见着三三两两的行人,也是互相招呼着返家团聚。
这个城市靠山临水,这里的人生活节奏偏慢,每个角落都藏有很多故事,于景周不急不忙地开着车,前往其中一个故事的发生地。
故事的主人公……是他,也可以说不是他。
车子开进小区车库停好,于景周拎着一篮水果上楼,正想打电话让周景颐开门,摸索手机的同时听见前方传来说话声。
视线上移,看到了从房子里面走出来的周景颐和他的母亲周女士。
但,不止她们俩。
周景颐率先发现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来迎接他,娇嗔道:“怎么来得这么晚啊。”
于景周搭着妹妹的肩往上走。
他唤,“妈。”
顿了顿,视线往周女士身边移,礼貌称呼道:“郑叔叔。”
“jo来啦?”郑先生提了提金丝边眼镜,微笑道。
周女士挽着男人的手臂,优雅地对他莞尔,“快进来吧,外头冷。”
于景周颔首,瞥见郑先生手边提着的小号行李箱,停下脚步,问道:“大过年的,您这是要出差吗?”
郑先生脸上始终含着浅浅的笑意,“是啊,到澳洲一趟。”
郑先生话比较少,于是周女士代为解答:“澳洲的牧场出了岔子,得赶回去处理。”
提及此事,周女士的语气有几分不满和怨怼,但很显然不是冲着身边男人去的。
郑先生轻拍她的手背,温和宽慰道,“小事而已,我很快回来。”
“你少糊弄我了,是小事的话还用你大老远赶回去么。”周女士不悦道。
周女士不是一个淡然从容的女人,不仅如此,她还稍有点急脾气,喜怒哀乐颜于表,但她看上的男人都十分有艺术气息,说起话来儒雅斯文,与她相处的状态就好比一正一负的两块磁铁相吸相附,就好比于景周的父亲以及眼前这位郑先生。
“这样啊。”于景周偏身为其让路,“那,您慢走。”
周景颐在旁催促,“是啊爸爸,快上车吧,不然都赶不上飞机了。”
郑先生点点头,松开周女士的手,走出几步再回头,摆摆手道:“我先走了,你们进去吧,太冷了。”
于景周陪着母亲和妹妹在原地目送郑先生离开,周女士眼里有不舍的情绪。
这样的眼神,他好像见过,但印象中那非常短暂,可她对郑先生的不舍持续了很久。
屋里暖融融的,餐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家常菜,周景颐起筷夹了一块土豆片给于景周,一脸傲娇地跟哥哥撒娇卖乖,“哥,你快尝尝,我做的。”
“真假的?”
于景周正要尝,厨房里的噼啪巨响震住了兄妹俩。
急匆匆跑去厨房一探究竟,热汤洒满了整个洗手台,周女士手足无措地到处寻抹布,可抹布分明就在她手边。
不过庆幸的是玻璃碗没有碎成渣,周女士也没有伤着。
于景周扶额轻叹,“妈,我来吧。”
就不该一时松懈任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来盛汤。
三人边吃饭边聊家常,周景颐健谈,全程都是她在说,周女士很认真地在倾听女儿说话,可她有时候问的问题令人感到意外,若是有外人在场,应该会问:“您真是周景颐的妈妈吗?”
打个比方,当周景颐谈起校园生活时,周女士冷不丁地来一句:“你那所大学叫什么名来着?”
“……”
血缘上,周女士是周景颐的家长没错,但实际上于景周才是她在各个方面贯彻到底的家长。
周景颐上初中报学校、高中选科、安排补习班、备战高考、大学报志愿选科系,除了家长会于景周不好出席以外,其他的事情几乎是由他来为妹妹筹划。
周女士和她丈夫郑先生,一个是逍遥了半辈子的富太太,一个是有心无力的外籍商人,所以这些重任都落到了于景周这哥哥头上。
被辣炒猪肉呛到,于景周急促地咳嗽,打破了母子三人的僵局。
周景颐连忙送上一杯水,周女士自责地懊恼道:“哎呀,是不是太辣了?”
“还行还行。”
这次算不错了,至少没有把番茄酱当成辣酱。
毕竟周女士烹饪战绩上其中最为浓厚的一笔是把盐酥鸡煮成了胡椒鸡。
于景周和周景颐兄妹俩对看一眼。
唉,当白老鼠的实验过程不堪回首。
周女士今次没有对她的厨艺信口开河,终于做了一次靠谱的妈妈。
郑先生大年初一出国是一个仓促的决定。
但是周女士为了今天做了一大桌的菜,骤然得知丈夫要离开,不免产生失落的情绪。
于是当孩子的就得给妈妈捧场,竭尽所能把桌上的菜肴清空,饶是胃口小的于景周也难得在餐桌上待到了最后。
饭后,母子三人在客厅看电视吃水果。
于景周坐沙发上拿水果刀削苹果,周景颐抱着装满洗净的葡萄的陶瓷碗从厨房走出来,周女士边观赏电视节目边悠然自得地享受着儿子左边递过来的苹果和女儿右边送过来的水晶葡萄。
电视正播着一档搞笑综艺,谐星艺人讲的段子引得现场观众哄堂大笑。
周景颐趴在茶几上跟着乐呵呵地笑,手边的电子画笔咕噜噜地滚向茶几边沿,于景周及时伸手帮扶了一下,提醒道:“把笔放好,坏了别求我要钱买新的。”
周景颐吐吐舌头,知道他言出必行,马上小心翼翼地把笔放在安全的地方。
周女士咬下一口鲜甜爽脆的苹果,然后瞥过去他们那处,抿唇笑了笑,想收回眼时却忽而注意到于景周侧面的脸部线条,他垂头耐心地削着苹果,视线不时在电视和周景颐身上徘徊。
周女士有些恍惚。
很多年前不小心在公园摔倒,扯住她的裤腿委屈巴巴地喊妈妈抱抱、白净可爱的小男孩已然长成如今高大俊朗的男人,她在他脸上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才终于想起一个已经离开她生命很久的人。
“景周,我前几天去相馆洗照片,但是没看到你爸,他又出国了么?”
于景周本来在和周景颐说话,听见周女士提起父亲,唇边笑意微滞。
他将手上的苹果削干净,搁茶几的砧板上切下一块,递给周女士,平静地回答:“对啊,一个多月之后才回来。”
周景颐颇感兴趣地问:“于叔叔又去哪了?这次是去拍什么?”
“我不清楚具体是去哪儿,但应该是非洲那一带吧。”于景周给妹妹喂一颗葡萄,“你想知道的话到时候他回来了我挑一些发给你看。”
周景颐用力点点头,“就这么说好了啊,你可别忘了。”话罢,转过身去看电视,“正好我缺素材!”
之后,周女士没有再多问于先生的近况。
“最近忙不忙啊?这次在市里待几天?”周女士关心道。
“明晚就走了。”于景周道,“去西海拍摄。”
“去西海?!”周景颐扔了画笔,转身伏在于景周膝头,“我也去!”
周女士坐过来,从后猛地一拍周景颐脑门,“去什么去,别给你哥添乱。”
周景颐哼哼两声,“我才不会缠着我哥,我去找嫂——”
说到一半,周景颐突然收声,及时止住接下来不合时宜的话,神色不自然地离开于景周的膝头,偏头对周女士讪笑道,“我是说我去johnsonstreet找灵感。”
johnsonstreet是西海街头画家们的一个聚集地,地如其名,那是一条窄小的长巷,墙上全是极具艺术色彩的壁画。
周女士看破不说破,扬起清秀的眉毛,“哦,你哥要是允许你去的话你就去吧。”
周景颐自觉无望,但还是保留着最后一丝侥幸,可怜兮兮地去看于景周,然而他很快就给出一个驳回的判决:“不可以。”
“我是去拍摄的,这次工作量比较大,没有时间兼顾你。”他补充。
周景颐撅起嘴,恹恹地在平板上乱涂乱画。
于景周有心哄她,在桌上的零食盒里拿出颗坚果送到她嘴边。
周景颐张开嘴,作势要咬他手指。
于景周也不躲,周景颐肯定不敢来真的,做做样子示威一下就算了,径自从他手里抢过坚果扔进嘴里。
于景周和周景颐兄妹俩感情好,周女士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之间出隔阂,事不关己地看电视。
过了好一会儿,门铃响起来,周女士使唤周景颐去开门。
来人是邻居阿姨,来给他们家送东西。
然后周女士提着一袋红鸡蛋回来,于景周主动伸手接过来,默默剥起壳来。
原来是邻居阿姨家添了小孙子,今天在家里办满月宴,给左邻右舍都送来红鸡蛋。
“……之前听林太太说她家大儿子和景周你差不多年纪的,前年结了婚,今年就生小孩了。”周女士边吃鸡蛋边意有所指地说,“林太太好像比我还小两年呢,这就抱上孙子了。”
母亲大人说到这份上,于景周再傻都听出来了。
周女士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孙子?
于景周暗自腹诽:“您二十多年了才学会如何做一位称职的母亲,而且才刚有点起色,这么快就想着当祖母了。”
与此同时他想起被催婚的钱嘉逸不久前曾问过他:“你爸妈不催你?”
乌鸦嘴。
还没等于景周开口,周景颐抢先道:“妈,您是新时代女性。”
周女士讶异道:“闺女,你没事吧?我是新时代女性这件事跟你哥的人生大事有什么冲突吗?”
周景颐一噎,好半响憋出一句:“哥哥是明星,不能谈恋爱的。”
“你少跟你爸似的哄骗我。”周女士斥道,“你哥是拍戏的,不是偶像爱豆,而且到年纪了不谈恋爱不结婚,那是要出家做和尚去啊?”
当事人一句话没说,她们母女俩便就此事辩论起来。
等辩论赛进入尾声,于景周揉了揉周景颐的头,打断她们的对话,随即站起来,“妈,别操心了,有好消息会告诉你的。”
说罢,对周景颐道,“走,洗碗去。”
周景颐调皮地对母亲扮鬼脸,跟在哥哥身后走进厨房。
于景周挽起袖子,戴上手套,动手洗碗。
周景颐在一旁帮忙擦碗,频频抬眼去看他的脸色。
“怎么了?”
“哥,带我去西海吧。”
周景颐身子一歪,撞了撞于景周的手臂,他稳如泰山,半分没动,气定神闲地洗碗。
“那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想去那里做什么?”
周景颐心中一喜,于景周是说一不二的人,有些事情如果他不同意的话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通过,现在他这么说就算松口了。
她偏头越过于景周去看厨房外,确定周女士不在,才压低声量说:“我是真的想去johnsonstreet看一看,而且嫂嫂家不是在西海嘛,我还能去找她和晓晓姐。”
“周景颐,我说过很多遍,不要乱称呼。”
于景周声音很轻,乍一听好似与平常无异,可仔细看他脸色,明显是恼了。
周景颐眼里的光暗下来,她有很多话想问,又不知从何开口。
比如,此时此刻她想问,为什么于景周和张念之会分开。
周景颐是于景周的家人里第一个见到张念之的。
那一年她在晏市上初中,暑假临要结束前去潍市找于景周时,给她开门竟是一个长得天仙似的姐姐,虽然打扮朴素淡雅,可也难掩她身上那股矜贵的气质,周景颐当下脑袋发晕,全程目不转睛地盯着张念之不放。
当时的于景周很小气,不许她看。年幼的周景颐很生气,问于景周为什么藏了个这么漂亮的姐姐在家,还瞒着她不说,要是她早知道的话,一定连夜搭车过来抢人。
于景周自是不可能让她得逞,搂住张念之,一脸自豪地宣示主权:“这是你哥哥我的女朋友。”
那会儿她才发现向来温柔稳重的哥哥原来也有这般孩子气的一面。
周景颐很喜欢张念之,第一天见面就嫂嫂前嫂嫂后的,头一次让于景周萌生了要赶她出门的念头。
可惜好景不长,高二第一学期她便从钱嘉逸口中得知俩人已经分开了。
她不知道分开的理由,貌似也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后来于景周就不允许她再唤张念之作嫂子,但她习惯了,总是不经意间叫出声,刚才在周女士面前亦是如此,险些说漏嘴。
“郑叔叔过几天就回来了,你在家陪他们吧。”
良久后,于景周开口,“我会去把money带回来,拍摄完就顺道来接你回潍市,你在家帮我照顾它,如果开学不想住宿舍,也可以住我那。”
周景颐轻轻点头。
于景周擦干手,微微弓腰,直视周景颐的双眼,“等我闲下来再带你去好不好?”
“拉勾。”
于景周低头笑了笑,伸手勾上她的小指,大拇指上翻相挨。
周景颐喜欢玩烟花,郑先生疼爱女儿,每年春节都会给她买烟花。
他们并非每年都在晏市过年,每两年周女士便会带周景颐随郑先生回澳洲老家,之后从新加坡探亲探到吉隆坡,再回国。
当地对节庆日燃放烟花炮竹的管制相对宽松一些,每次周景颐回来,于景周总会听她兴致盎然地分享所见所闻。
晏市严禁烟花燃放,郑先生只买了仙女棒。
于景周提了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看周景颐玩,她一连点燃了几支仙女棒,只听滋滋滋几声响后,金光闪闪的火花在半空中盛开,周景颐上下晃动手臂,仙女棒散出的烟雾围成一个又一个圆圈。
左手的仙女棒熄了,周景颐蹲下一把抓起新的,双手慢慢收拢,把新的仙女棒移近右手,借助仍燃放着的仙女棒烟火将其点燃。
周景颐望向花丛边的于景周,“哥,带相机了吗?”
“带了,在车上。我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