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DAY3
开机后的第四个月，盛夏时节，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湘湘就接到张念之的通知
——她和于景周在一起了。
没错，是通知。
纵然早有准备，可当张念之亲口告诉她时，始终难掩内心的震撼。
等她彻底消化了这个消息，覆盖震撼的是担忧。
自于景周横空出道、摘得庆源影帝以后，业界和大众投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有增无减；张念之初出茅庐，正是抓紧机会趁势出头的时候，何况有《真假游戏》加持，只要不行差踏错，将来前途无可限量。
两个满满发光点的人在一块，稍有差池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湘湘是张念之的助理，凡事定以她为中心考虑。在她看来，两相比较下还是张念之危险得多，出道不久就爆出恋情，对她的演艺事业必然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但她只叮嘱了张念之几句，没有多说什么，跟于景周的助理一起帮着他们打掩护。
虽然共事不久，但湘湘深知张念之考虑事情的长远比许多人来得成熟，自己的事业她比谁还上心，至少湘湘不会担心她像其他抽了风的艺人那样突如其然公布恋情。
夏季到来之际，剧组已然进入拍摄中后期，男女主角共同的戏份逐渐多了起来，于景周和张念之照样以平常的相处模式互动，一起开工收工，除了休息时间几乎没有分开的时候。
不知道是俩人演技爆棚还是人们反射弧超长，他们在一起以后完全没有人发觉二人有不妥之处，即使知情之人如钱嘉逸以及双方助理都认为漏洞百出，但事实就是一直到杀青那一天，都没有人察觉于景周和张念之暗暗擦出的爱情火花。
湘湘看到这境况，觉得自己早前的忧心全是白费功夫，这俩人根本犯不着旁人操心。
时间很快就来到九月底全组杀青的日子，最后一天开工依旧忙得焦头烂额，凌晨两三点所有人按提前分配好的名单上到对应的大巴车往郊区一家废弃工厂而去。
为了避嫌，于景周和张念之自是没有坐一块，挑了前后排的位置各别和助理坐一起。
大巴车刚开动没多久，张念之就倚在窗边睡着了。
她的脑袋随着车子摇摇晃晃，频频撞上车窗，觉得疼也没吭声，只想着趁有时间多睡一会儿。
睡到迷迷糊糊依稀听见身边悉悉索索的声音，张念之皱了皱眉，闭着眼睛伸手摸过去，想叫湘湘赶紧睡别乱动，怎料摸了个空，还未等她睁眼，手就被人握住，放进了宽大的外套里，紧贴着对方的胸膛。
张念之上下眼皮打着架，勉强撑开一条缝，尚且什么都还没看到，却感觉到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头移向一边，靠在了一个人的肩上。
车里拉上了窗帘，周围一片寂静，耳畔传来于景周的细语：“头撞坏了怎么办呀？”
张念之半梦半醒，听见他的话觉得好笑，呢喃道：“哪那么容易撞坏啊。”
夜里温度低，她说着还轻轻吸了吸鼻子。
于景周没说话，调整坐姿，拿外套罩住她，又伸手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一只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张念之任由他动作，自顾自地补眠。
这一个月张念之每天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前一天她大清早就开工，几个小时前的凌晨十二点才得以回酒店歇一歇，没过多久就被喊了起来，拖着散了架的身体上车。张念之觉得她能用自己的双腿走上车就很不错了。
于景周比她好一点，开工比她晚，收工比她早，加上男女体力悬殊，他又时常失眠，不至于累成她那样。
大巴车走到半路，张念之忽然往他身上蹭了蹭，“你身上怎么这么香啊。”
于景周把她头扶好，一只手轻轻抚摸她左脸颊，凑近她耳朵，低声说：“你喜欢啊？”
她点了点头。
“是新买的洗衣液的味道。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就用这个牌子的了。”
她又摇摇头，“网上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香味，是这个味道么？”
黑暗中他的目光越发柔和，摸了摸张念之的脸颊，“你觉得呢？”
“应该是吧……”她嘟哝道。
其实于景周不怎么看网上写的这些东西，他觉得大抵就是洗衣液的味道，可难得听张念之拐个弯说喜欢他，他还是挺受用的，对写出这些的人产生了两秒的感激之情。
在剧组拍戏的时候俩人的时间和精力都赋予了角色，脱离了戏里的世界，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这样的情况下还需要压抑住感情，不能过于亲密。
下了戏以后大家都身心俱疲，回到房间悄悄给对方打电话，可分隔两地的你侬我侬怎敌得过近在眼前的一个拥抱呢？而且张念之不是个会轻易说出甜言蜜语的人，因此于景周在这之前还没有听她说过一句喜欢。
片刻的亲近已让于景周感到满足，而且不在于一时，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相处。
一个小时后第一排传来突兀的说话声，于景周仔细听了下，大意是快到了。
于景周听湘湘说张念之有些起床气，不敢太晚喊她起来，于是摸了摸她的头，又轻轻拍了拍她手臂，凑在她耳边说：“快到了，起来吧。”
张念之动了动，痛苦地嘤咛一声，“学、学长……”
听到她叫他，于景周低下头，结果听见她说：“我要死了……”
“胡说八道。”
张念之恼怒地握起拳头锤他一下，他拿她没办法，只能放轻语气小声哄道：“今天拍完就能好好休息了，起来醒醒神。”
不多时，各座位的窗帘渐渐被打开，于景周得回到原本的座位上去，临走前捏了一把张念之的脸蛋，气得她伸直手臂挠了他一下。
大巴车停下来，所有人井然有序地下车，于景周在后排站起身，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绕到张念之的位置。
张念之盯着前面的椅背正出神，脸颊红扑扑的像颗红苹果，余光瞥见于景周的身影就偏头抬眸看着他，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
两个人对视好半响没说话，于景周弯下腰将她垂在一侧的发丝别到耳后，“走吧，别愣着了。”
下了车趁人不注意，于景周给张念之喂了颗巧克力。
是苦的，张念之含着巧克力皱着小脸瞪他。
于景周完全没有一点惹了刚睡醒的女朋友生气的意识，反而贴心道：“让你提提神。”
张念之懒得理他，勾着湘湘的手臂快步走在前头。
在工作人员指示下要分别去往各自的化妆间，张念之拿下外套要还给他，于景周小声说：“留着吧，你不是喜欢？”
钱嘉逸恰巧路过，瞄了一眼，古怪道：“这不是组里给发的衣服么？念之，你的丢了？”
几人齐刷刷看向他，于景周的助理欧阳转头四处张望，确保没有可疑的人，率先开口提醒：“钱公子，情侣的事咱们单身狗少管。”
“……”
张念之化好妆下楼看见于景周和钱嘉逸站在空荡荡的院子说话。
周边有几间废弃工厂，年中不时有剧组过来取景拍戏，可毕竟坐落在人烟稀少的郊区，供剧组人员休息和化妆的两层小排屋年久失修，条件不比城里优质，地面积着落叶，萧条又荒凉。
钱嘉逸在幕后活动，穿着以舒适为主，一身瞧着平平无奇的t-shirt长裤，实则内有乾坤，如果往近前一看，就会发现他身上那两件衣服包括鞋子都是名牌限量款。
于景周则是一贯的小混混打扮，黑背心、灰外套和黑色的破洞长裤。
这时天色依旧暗淡，廊上的灯光照亮了院子，两个高大精瘦的男人站在一眼可见的地方，那般令人无法忽视他们的存在。
两个人谈了一会儿，钱嘉逸视线往下移，见于景周手上拿着瓶巧克力牛奶，随口一问：“什么时候改口味了？不喝黑咖啡了？”
于景周等得急了，抬头看向正对面的二楼，再转头看楼梯间，张念之正慢悠悠地走过来，他瞟了钱嘉逸一眼，“大哥，多久没谈恋爱了？”
钱嘉逸稀里糊涂中枪，顺着他视线望去，脸色顿时不好，暗自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了。
张念之还套着他的外套，从他手里接过牛奶，于景周还顺手开了瓶盖，嘱咐道：“还热的，小心烫。”
烟花厂位于郊区一个半山坡之上，上山的小路崎岖不平，碎石杂草多，车子无法通行，只能用双腿一步步走过去。
负责扛机器和担任重要职务的工作人员已经先行一步，演员和一些助理造型师等等随后跟上。
天蒙蒙亮的时候人们一同出发，于景周和钱老一行人走在队伍最前面，走到一半忽然听见身后一阵骚动，众人齐齐回望，原来是一位女演员不小心脚滑摔了一下，连带着和她挽着手一起走的张念之也遭殃。
钱嘉逸大声问道：“没事吧？”
“欸，景周……”
还没来得及说让于景周去看看，他就急急忙忙往后走去了。
钱老将一切收揽眼底，眼神暧昧地看向孙子，钱嘉逸耸耸肩故作轻松，给他们找补，道，“谁的女主角谁照顾去呗。”
女演员跌下去的时候张念之只是弯了弯膝盖，还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好在两个人都没有伤着。女演员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还好念之你反应快。”
张念之笑了笑，身边于景周就窜了过来，扫了俩人一圈，最后停在张念之身上，“没事吧？”
两个人同时摇头，于景周松了口气：“那接着走吧，小心点。”
女演员没再挽着张念之，她双手抱臂小心翼翼地看着前路，在她前面的于景周似乎在刻意配合她，脚步不急不慢，两个人的脚步声莫名有种默契般的节奏感。
此时正上斜坡，感觉到有人扯了扯他袖口，于景周转头往下看，张念之仰头对他说，“你去前面吧。”
于景周反手握住她，拉着她往上走，没说话。
张念之也省了力气没再开口。
俩人牵着的手有他肩上的背包做遮掩，湘湘也在旁挡去了旁人的视线。
抵达烟花厂以后俩人就分开了，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全心全意应付最后一天的拍摄。
夕阳西下，仿佛钱老也不愿与《真假游戏》说再见，最后一场戏反复拍了数遍，演员们不急不躁积极地配合。
张念之念完整场戏最后一句台词，停顿数秒，钱老从监视器后探出头，用对讲机说：“卡！非常好。”
暮色降临，绚丽的晚霞高挂空中，主创人员一起在烟花厂前的空地合影留念，于景周和张念之分别站在钱老两侧，捧着剧组提前准备好的鲜花，对着镜头微笑。
于景周有摄影的爱好，随身携带着相机，拍完大合照之后就拉张念之到一旁，让欧阳用他的相机拍下了他和张念之相识以来第一张合照。
彼此最美好的年华以及眼里道不尽的情意都在那一张照片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二人直冲云霄的演艺道路从《真假游戏》开始，大约那个时候，谁也没想过爱情会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走到穷途末路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