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沼泽
拉斐娅站在原地，再三确认刚刚自己捕捉到的的确是黑暗魔力后，又重新挪动了脚步。
她带着维恩娜朝前方多走了几步，就发现头上顶着莹绿色犄角的鹿人站在不远处的一颗巨大银柳树下，默默地等着她们。
拉斐娅走到鹿人身边的树下，发现这颗银柳树的树干中间居然被挖空做成了一间木屋；木屋的四周被树木聚集的光明魔力笼罩着，像是一个保护魔阵形成的光盾一般，将所有人与外边隔绝开来。
“这里就是库森首领的家。”鹿人对她们说。
拉斐娅定了定神，抬脚朝木屋的方向走去。在光明魔力最浓郁的地方，也就是木屋的门前，她打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听见了来人的脚步声，鹿人首领库森望向了擅自进门的拉斐娅。
年迈的鹿人皮毛皆白，以半鹿半人的形态坐在一张柔软的毛毯上，不屑地笑了笑：
“外来的人……果然都是这么无礼。”他说，“看来即便是出自神廷的光明圣女，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我想你误会了，库森首领——”面对对方尖锐的话语，拉斐娅面不改色，“要知道，对于一位总是想将我驱逐出森林的鹿人来说，似乎并不需要多么讲究礼貌。”
然而，库森听清楚拉斐娅的来意后，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哈哈一笑。
“你清楚这一点就好！我们鹿人可是早在光明与黑暗之争前就居住湖光沼泽旁边了；我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任何的外来人都要听从我们的命令！”
“——哪怕是你们惧怕黑暗魔力，在这里栽种了大量的银柳树压制也不愿意离开？”
拉斐娅冷不丁地发问。
库森被她的话问住了，咳嗽了一声也就不愿意再多说。
拉斐娅却没有要放过库森的打算。“看来我是说对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你们世代生活的土地上就出现了一股来历不明的黑暗魔力。鹿人们不愿意离开这里，宁愿冒着危险，也要在这里种植大量的银柳聚集光明魔力抵抗那股黑暗魔力。我说得没错吧？”
库森沉默了好一阵，才终于点了点头。
“……你说得没错。”他说，“我们确实也想过不少办法。”
比如说，让那群明知是黑暗种属的黑衣人居住在这里，希望他们能找出黑暗魔力存在的根源，彻底将这股威胁鹿人们生存的力量赶走。
拉斐娅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笑了笑：“库森首领，我想我们可以谈一笔交易。”
库森立马来了兴趣，表示愿意一听。
“我可以帮助你们解决掉黑暗魔力——但相对地，我的条件是让所有黑衣人可以暂时居住在这片森林附近。”
拉斐娅知道克拉蒂丝他们为什么选择藏身在银柳树中。大量银柳树聚集的光明魔力在保护鹿人们的同时，也掩盖了黑衣人们的黑暗种属气息。
显然，库森在听到拉斐娅的交易条件后，陷入了为难的境地。他召集了鹿人中有声望的族人，在拉斐娅和维恩娜的眼皮底下小声地商讨了一会儿，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库森对拉斐娅说：“来自神廷的光明圣女，我答应你的条件。”
“但同时，我们也要求那群黑衣人对我们作出让步，这笔交易才能达成。”
拉斐娅点了点头，示意随行的维恩娜去叫来克拉蒂丝，让她亲自来和库森谈。
维恩娜看起来似乎对拉斐娅的安危很担心：“殿下，那你呢……？”
拉斐娅向一旁的鹿人借走了照明工具，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这就去黑暗魔力的来源处看看。不用担心，维恩娜。”
说完，拉斐娅就在屋内众人的注视下，拿着风灯走到了森林之中。
经过了大半夜的谈判，时间早就来到了下半夜的时分。拉斐娅呼唤出了保护魔法，朝着刚才察觉到异常的树林中走去。
随着拉斐娅逐渐接近银柳树林的边缘，四周的景象逐渐发生了变化，黑暗魔力的威压也渐渐压过了弥漫的光明魔力。拉斐娅绕过了地上缠绕生长的藤蔓，心想这个地方的黑暗魔力这么充沛，忒米或许正是把希斯带到了这附近。
这么说来，要是等会拉斐娅在这里遇到了苏醒的希斯，那可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竟然涌起了一股不知名的期待。
醒来之后的他，见到自己之后会说些什么呢？
拉斐娅怀揣着这种莫名的情感，提着风灯不停地往前走，终于穿过了鹿人们栽种的银柳林，来到一处黑雾弥漫的草地旁。
枯黄色的草地上有一座半人高的石块，上面似乎镌刻了几行文字。拉斐娅走到它前面，就着灯光读出了写着的内容：
“内有危险，就此止步。”
黑暗魔力的来源，应该就在这里面了。拉斐娅想。
她直起身来，选择继续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拉斐娅就看见了不远处躺着一具鹿人的残骸——森然的头骨浅埋在不远处的一个沼泽旁边，空洞的双眼静静地直望着天空。
拉斐娅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在那个头骨旁边还布满着许多白色的肋骨。她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却也从这些杂乱无章的白骨上看不出什么；于是，拉斐娅打算将这副白骨暂时抛在身后，继续往前行走。
然而，就在她挪动脚步的瞬间，白色的骨头开始离开地面，漂浮到半空之中迅速聚拢到头骨的旁边，拼成了一个完整的骷髅鹿人。
更神奇的是，就在骷髅成形的下一刻，丰沛的黑暗魔力像是有意识一样钻进了白骨的胸腔位置，驱使着鹿人朝拉斐娅袭来！
面对着这个意料之外的敌人，拉斐娅丝毫不慌乱。她使用了黑暗神格的力量，举起右手食指对着白骨内的黑暗魔力下令。
“停！”
话语一落，黑暗魔力凝固，白骨鹿人定格在原地，维持着攻击的姿势不动。
见命令有效，拉斐娅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右手。
她转身继续往沼泽的深处走时，却一眼看清了自己身后的景象，不由得头皮发麻——
就在拉斐娅背后不到两米的地方，成群的白骨鹿人呆滞地停在原地，动作定格在了往前奔跑的姿势。
刚才，拉斐娅身前的白骨鹿人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让她根本没有心思注意自己的身后。要是拉斐娅刚刚下令的时候有所犹豫，只怕身后的大量鹿人早就已经把她撕成了碎片。
但好在，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拉斐娅躲过了一劫。
就在拉斐娅化解掉白骨鹿人带给她的危机后，空气中的黑暗魔力不知不觉变少了许多。她默默地感应了一阵，发现那并不是魔力自然的消散，而是像是有谁在主动收集它们一样。
仅仅片刻过去，沼泽附近的黑暗魔力就消失了大半，纷纷朝着更深处游走离开。
拉斐娅意识到情况变得不妙起来。她握紧了手里的风灯，犹豫着是否应该只依靠自己的力量往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幸运；很快形势就替拉斐娅作出了决定。
黑暗魔力最终被全部吸收到沼泽深处的某个点上，一瞬间爆发开来——
暗色的魔力冲天而起，在天空中炸出一朵灰色的花，向天际之下散逸着黑暗的气息。
“不是吧……”拉斐娅喃喃道。虽然天幕的灰色花朵中蕴含着陌生的魔力波动，但拉斐娅很快就猜出了这股黑暗魔力的主人。
她毫不犹豫，拔腿朝沼泽深处跑去。
果然，拉斐娅绕到沼泽中一块断石的背后，发现那里站了一个黑发的青年。
黑发青年听到脚步声，转眼朝拉斐娅的方向望了过来。
他金色的眸光比天上的弯月更加耀眼，其中折射出的银色光辉照亮了寂无声息的可怖沼泽，令人心中生出几分敬畏之心。
看清楚来人是拉斐娅后，黑色青年松了一口气，卸掉了肉眼可见的警惕心。他深黑的发色逐渐褪去，璀璨的金色眼眸化作了平淡的灰色，对着眼前的光精灵笑了笑：
“莉娜。”
拉斐娅愣愣地看了希斯许久，似乎才回过神来。
“噢……我正想着会是谁释放了这么强大的黑暗魔力这个问题……”她说，“原来是你，希斯。”
“看起来，你的力量像是恢复了许多。”
希斯“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苍白的双手。
“我也没有想到，这座沼泽之中居然藏着我的一部分本源魔力。忒米将我送到这里之后，我就将它们通通取了出来；托这股魔力的福，我又变得能够使用黑魔法了。”
希斯有点担心地看向了拉斐娅：“这里的白骨似乎受到了黑暗魔力的影响，会主动攻击任何外来的人——”
拉斐娅立即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担忧：
“你看，实际上我并没有出什么事。你无需时时刻刻担心我，是不是？”
希斯闻言，静静地看了拉斐娅一阵，才慢慢地道：
“你说得对，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