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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十年阴谋一朝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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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兄,可是让小弟好等。”方不回见白行舟走进竹屋,立即迎上来,并没有发现他面色不虞。

    白行舟跟墨脱一番交心,宛若洗骨伐髓,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乏力。走到榻边,一屁股坐下,有气无力道:“帮丁姑娘驱完毒了?”

    “是,早弄完了,咦,白兄,你这是怎么了?”方不回才察觉不对。

    “方兄,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白行舟勉力支撑,强打起精神。

    “你我兄弟,但讲无妨啊。”方不回想也不想。

    “方兄,你是一直如此豁达放旷嘛?感觉天大的事,都不会给你带来烦恼一样。你就从来没有遇到什么难以抉择,难以面对的事嘛?”白行舟认真的看着方不回的眼睛。

    “嘿,这还真把我问倒了。”方不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白兄,也不怕你笑话,我从小到大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风姿绝世的世家子弟,嘿,用我结拜大哥的话说,那是因为咱自己长得不行,才嫉妒那些谦谦君子。”

    “也许是这样吧,反正我也不太清楚,但是直到遇见白兄你,我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要说样貌,不是小弟帮你夸口,白兄风姿,只怕比你的天下先更加锋锐,无论胡汉,在这方面稳胜白兄的人杰,只怕前后五百年都未必会有。”

    “额,方兄,莫要胡诌,咱们说正题。”白行舟有些哭笑不得。

    “我的意思是,白兄,你我虽然相识日短,但是极为投契,方不回对白兄的欣赏,跟长相无关,即便白兄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美男子。”

    “想我方不回,生于天地间,来无父母,去无师长,自幼孤零零一个人,活着,是我少年时最着紧的一件事。方某自幼挨过的打,见过的人间冷眼,不知凡几,倘若碰上谁给我一个善意微笑,便能支撑我多活好几天,你说,像我这样的人,有资格伤春悲秋吗?”方不回真诚的回望白行舟。

    “我十一岁的那年冬天,冻饿交加,实在是挨不下去了,便去一个大户人家做工。他们家有个小少爷,长得粉雕玉琢,极为讨人喜欢,就连我,那时候是连乞丐都不如的下人,也觉得这个小少爷长得好看。”

    “嘿嘿,小少爷那年才七八岁的样子,有一天他哭着央我帮他从一支高脚花瓶,取毽子,当我刚把手伸进去的时候,被管家抓到,那瓶里哪有什么毽子,全是一块块的碎银子。不出所料,我被那管家吊起来毒打一顿,还克扣了工钱。”

    “那天,我是爬着出的门,嘿嘿,临走,那小少爷还撺掇人在我腿上绑了两挂鞭炮,那个冬天,我就这样拖着两条血淋淋的腿,爬到江边,想一死了之。白兄啊,那个瞬间,是我这一生唯一一次觉得活不到第二天了。”

    “你肯定以为是哪个好心人,救了我吧。”方不回咬着牙问道。

    白行舟默不作声。

    “嘿,从那一天开始,天气诡异的变暖,那是锦官城百年来唯一一次暖冬,没过几天,街角的桃花都开了。”

    “呼,”方不回长长舒了一口气。“从那天开始,无论遇到再艰难的处境,我方不回也绝没有一次想放弃。”

    “知道吗,我曾经拜过几次师,毫无例外的,每次都被驱逐,然后我就发誓,此生再不拜师,非要凭着自己的手脚打出一条属于我自己的路。所以我从来不放过任何一次砥砺武学的机会。”

    “听起来热血吧,五年间,我打遍了川中所有的武师,林林总总输了不下五百多次,一开始,打输就意味着遍体鳞伤,骨断筋折,后来我的名头越大,他们下手就越很,常常都是输一次躺一个月,最久的一次,躺了半年,可是即便如此,我也从来没想过放弃,一次都没有,我不怕输,只要最后一次的赢家是我就行。”

    “直到我打遍了川中大大小小二十多个成名武师,才离川入藏。白兄,离开川中的那天,是我这辈子腰杆挺得最直的一次。”

    “白兄,你说,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不豁达?”方不回反问道。

    “方兄,真丈夫也,平日里不管遇到什么腌臜事,只消听方兄大笑三声,便感觉世间再无难事。我相信,不止我自己这样觉得。方兄如此坦诚过往,白行舟真是羞愧无地。”白行舟真诚的看过来。

    “哈哈,小弟生平有一怪癖,最是听不得别人夸我。”方不回又变回了猴儿一样跳脱,又温暖的样子。

    白行舟一时无言,只是紧紧抓住方不回肩膀。

    “白兄,说回正事,我有一事请教。”方不回正色道。

    “方兄请讲。”

    “曾有一位前辈给我传道,他认为学武之人一生有两大桎梏,一为所知之障,二位问道之茫,破障容易,问道难。不知白兄以为如何。”

    “何谓所知之障?”白行舟皱眉道。

    “天下人习武,大都是先究其理,再展其用。这个所知障,便是随着自己实力的变化,对外在认知的桎梏。所以,只要是足够勤奋,理论上,每个人都能勘破这所知障。”方不回回道。

    “方兄,这位前辈绝对是一代宗师,且不说他本身实力如何,只是这番见解,便足可成为一代宗师。有机会,还请方兄引荐。”白行舟激动道。

    “这个简单,此间事了,倘若没什么事,小弟可以带白兄前去拜访。”

    “不过白兄,这所知之障小弟已然勘破,但是问道一事,实在是虚无缥缈。还请白兄教我。”

    “关于问道,哪位前辈怎么说的?”白行舟并不着急。当今天下真正问道成功的高手,屈指可数。

    “他的解释是问道一看天赋,二看机缘,关于道,他也有解释,只是虽然听得明白,但是真正上手实践,却又不知从而何处下手。”方不回有些苦恼。

    “何谓道?”白行舟问道。

    “破障求同,问道求异,简单来说,他认为,道就是你跟别人的不同。”方不回随手向烛台轻轻挥出一掌,噗的一声,竹屋瞬间陷入黑暗。然后起身再把蜡烛点燃。

    “譬如此烛,你我同出一掌,均能将这烛焰打灭,但是,倘若有一人给我一样的出掌,却能一下把蜡烛斩断,而你我学他之法,尽力处依然只是扑灭烛焰,那么这一掌对他来说就是道。”

    “言简意赅,生动形象,这位前辈真是位不世出的奇才。”白行舟抚掌叹曰。

    “白兄,其中道理,我也觉得明白,可是依然不知道怎么问道。”

    “方兄,问道之茫,太看机缘,这世间武人千万,真正能踏足这一境界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当今天下,不出十人之数。”

    “仅是此地便至少有三位,墨脱,安之祁,以及区区在下。问道只能自己去悟,以白某看来,方兄至少有两个方向路子可以走。”白行舟娓娓道来。

    “白兄教我。”方不回一双眼睛巴巴的望着白行舟。

    “以我个人的经验,道之一字,不出自己的喜好,倘若一个人对某一领域毫无兴趣,那么他就绝不可能在此领域出类拔萃。简单点说,你的道,应该在你最感兴趣的事上去寻找,这是其一。”

    “其二,数量。譬如你每天玩弄这条棍子,假如,你每日里耍弄一趟,那么十年问道,倘若你每日十趟,那么也许半年,一年,便能破镜。这是老实人的笨办法。”

    “其三嘛,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这没什么好说的。”白行舟洋洋洒洒列了三条。

    方不回凝神静听。“不知白兄如何悟道。”

    “我那真是侥幸,当日我夜探曲林,正遇见一位十数年不见的师兄,被囚在曲林寺十年之久,这口气白某怎么忍得下去,当即现身跟他们理论,一言不合,打将起来,正是掉入铁公流,树生二人彀中。”

    “不瞒方兄,彼时境况,真可谓是九死一生,幸亏得我师兄以横渠四句点拨,让我悟出了这浩然一剑。如今想来,实是侥幸。”

    “令师兄何故被囚?”方不回听了这番话,眉毛一挑,先问的不是悟道之事。

    白行舟只能将来龙去脉大概讲了一遍。

    “周不疑?你说的可是号称鬼谷千机的周不疑?昔年的长右四将之一?”方不回大惊失色。

    “你也知道长右四将?”此番换了白行舟吃惊。

    “岂止,四将之一的浑候许冲乃是小弟结义大哥。小弟此番前来其中也有部分原因是为了调查当年砗磲之战的始末。”方不回激动道。

    “方兄,今日你我幸亏有此一晤,周师兄提起旧事,唏嘘不已,不过据他所言,十年前的砗磲之战大体布局,他已经揣摩了七七八八,唯有几处细节还未想通,最重要的是,他对这幕后之人依然毫无头绪。”

    “白兄莫急,咱们把几条线相互印证一番,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说不定。”方不回提议道。

    “说干就干。”白行舟倏地坐起,当下二人把关于长右军的逐条线索一一陈列,相互印证,这才发现原来二人之间早有缘分。

    像钱广发,孙铿二人,俱都是二人行程中的节点。

    论线索,还是白行舟这边更加丰富。到最后,就是白行舟一个人说,方不回凝神苦思。

    当听到白行舟被迫沉沙,九死一生,方不回也是觉得惊心动魄。又讲到,收拢了魏渊,沈虎臣的骨殖,方不回也是唏嘘不已,讲到砗磲人在乌风石林的重兵把守,方不回眼神一亮,脑海中忽的闪现一道灵光,只是一时抓不住。

    “白兄,依你之见,安之祁的道是什么”方不回忽然问了一个跟此时无关的问题。

    白行舟一时没转过弯来,仔细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白兄,眼前线索,就是这些。咱们再捋一遍。”

    于是二人从头捋起,方不回着重问了周不疑的一段。

    “周师兄要你传的话是什么?”方不回突然感觉抓到了什么。

    “风起于青萍之末。”白行舟一字一句说道。

    “白兄,你看,长右军殁于天罚之风,这是一,风起于青萍之末,这是二,砗磲人重兵把守的地方是什么?”方不回循循善诱。

    “乌风石林!”

    “你再把乌风石林内部仔细回想一下。”

    “谷中有巨大石笋百余根,蔚然成林,石笋中多有孔窍。”白行舟的眼神渐渐亮起。

    “所以白兄,小弟有个大胆的想法。”方不回眼神灼灼。

    “乌风石林,天罚之风,风起于青萍之末。都说无巧不成书,这也太巧了吧。”方不回皱起眉头,“不知白兄注意到没有,安之祁每次全力运功的时候,不消片刻,便有一个龙卷出现在身侧。”

    “你是说。”

    “不错,咱们不妨大胆点,倘若安之祁的功法,或者道跟风有关,再加上乌风石林这处绝地的加持,辅以奇门遁甲之术,难保不会以人力造出天罚!”方不回砰的一下砸在桌子上。

    “如此一来,很多不通的地方全都通了,周师兄说天罚之风乃是一件神兵,这神兵指的就是阵法,或者如何操作乌风石林,”方不回越说越激动,

    “周师兄是不是也已奇门遁甲,谶纬术数名扬天下?”

    “不错,千机之名,绝非浪得虚名。”白行舟跟方不回面面相觑。

    难道困扰了千万人的砗磲秘辛便是这样?

    “砗磲人囚禁周师兄的目的,想必跟乌风石林有莫大关系,咱们暂且把这石林看成一处阵法,那么周师兄最为人称道的术数之学,便是砗磲人不杀他的原因,当然也是他不肯随你走的原因。”

    “至于幕后黑手,必有安之祁一个,白舜卿嘛,以周师兄心智,说不是他,那便十有八九真不是。”

    “有句话周师兄说的很对,看起来白舜卿是这场阴谋中获利最大一人。嘿,到了这种程度的人心博弈,我还是愿意相信他的下一句话,白舜卿越是光芒万丈,那么幕后之人自然隐藏的越深。”

    “这句话还有一个意思,只怕十年前的这场阴谋,还不是幕后之人的真正目的,否则,以他如此成就,倘若已经得偿所愿,岂不早就跳出来了。”方不回忽然觉得冷汗涔涔。

    “只能说明,此人还有未得逞的目的。”

    “谁?!”白行舟倏地闪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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