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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天罚之风掀天拔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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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铿听白行舟带来周不疑的消息之后,只觉半生阴霾慢慢撕开了一道裂缝,压在胸口十年的大石居然挪开了少许,不由得升起了诸多希望,既然周不疑幽禁十年都不曾放弃,自己有什么理由撒手去死,一番思索,斗志渐起。

    当下招呼白行舟帮忙打扫了小战场,自提了一把钢刀往谷外去了,给自己的老伙计选一处风水宝地。

    那是一处半山腰的矮坡,松柏环绕,郁郁葱葱,自此东望,千里草场尽收眼底。草场的尽头应该就是家的方向了吧。孙铿一边掘着土,一边嘟囔着跟老伙计做最后的告别。二人仔细的埋葬了那匹跛马,孙铿又挑了一块平整大石,稍加打磨,立在墓前,上书长右军前扛纛使车骑都尉孙铿并爱驹之灵,御赐:旌旗照野,平沙万里天低。

    白行舟心下黯然,知道他心里打算,但并不知如何劝解。

    安葬了自己的老伙计,孙铿回到谷中,挑了匹砗磲人丢下的马,换了自己的辔头和鞍具,珍而重之的把那个破旧褡裢挂在马背上。

    白老弟,孙某年老智弱,只怕有些迟钝,但为了这桩牵扯千万人的惊天阴谋,只能勉为其难,不如我来陈述当年经过,你帮老夫捋一下脉络,说不得便要重振旗鼓,再为我长右军奔波一番。

    白行舟欣然应允。

    此谷名为一线天,当年大军便是从此路西出,直抵翰儿海腹地,也就是悲风原。悲风原左为沉沙之谷,右为乌风石林。孙铿当先而行,边走边说,一时间眼神迷离,仿佛看到了众兄弟浑身浴血,从十年前的那个大风之夜里走来。

    白老弟,长右军大都督乃是世袭琅琊王魏渊魏无忌,其人风光霁月,气概绝世,当得起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谈夫子曾有诗赞曰:

    将军少年出武威,入掌银台护紫微。

    平明拂剑朝天去,薄暮垂鞭醉酒归。

    先帝少年时曾被寄养在琅琊王府,跟大都督一起长大,当年陈淮宫变,密谋大位,是大都督从琅琊拉起了一支不足五千人的勤王军,一路浴血苦战,护送先帝回京继位。那时候他们也不过是十多岁的的少年郎。

    先帝也是古来少见的雄图伟略的帝王,继位后先是以雷霆手段扫平了为祸百年的西北三镇,然后拜大都督为五关大都护,辖甘凉二道,直面砗磲。

    彼时,砗磲已经连出四代英主,西域十国勾连日久,而我中原则饱受离乱之苦,双方实力天壤之别,于是先帝与民休息,令大都督着手组建边军,二人君臣相得,彼此孜孜十年,国力日渐增长,而大都督一手组建的长右军也是战力初现,于是一场跨越百年的反击之战,一触即发,这边是后来的砗磲之战。

    当年,大梁本来是想靠这一战直接把十国联盟打散,使砗磲与我中原攻守之势反转,一改百年来我汉人面对胡人的未尝一胜的屈辱。打出我中原汉人的骨气。

    当时的长右军已经锤炼了五六年了,而且军中英才云集,各路江湖人物都是躬逢盛会,纷纷前来助我汉军一臂之力,当时怎么安置这些人很是费了一番脑筋,江湖人都桀骜不驯,不服管教,跟大将军的治兵理念相违,但又不好冷了这一颗颗拳拳爱国之心,直到白舜卿的到来,才解决了这一难题。

    白舜卿乃是大都督少年时闯荡江湖的朋友,二人情谊甚笃,有时候我们这些军中兄弟看来都有些吃味,不过此人一身功夫高绝天下,单纯看单兵战力,可以说冠绝全军,他见大都督头疼于怎么管束江湖人,便自告奋勇,单成一军,名为技击营,专司军情传递,往来刺杀之事。

    开战之初,技击营确实屡立奇功,是以大家对白舜卿也是佩服的,谁能想到最后居然是他,是他刺杀了大都督。孙铿讲到此处,一时哽咽,一双浑浊的老眼中迸射出仇恨的光。

    平息了一下心情,孙铿继续说下去。

    彼时的长右军人才济济,可谓汇集了我汉人九成的人杰,机变巧思,行军布阵有周不疑,老辣沉稳,一击必杀的白展,冲锋陷阵,有死无生的许冲,沈虎臣,大都督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白舜卿帐下的高手俱都是一方豪杰,有几人的大名,就连老孙都是如雷贯耳。譬如关中剑豪柳公卿,白发朱颜韩缺,千山陈风都,还有一人,至今想来都神秘非常,终日一袭黑衣,黑巾覆面,在军一载,居然没什么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不过大家并不以为忤,技击营由白舜卿全权管理。平日里大家也喝不到一个壶里,只是,好歹都是袍泽,彼此尊重而已。

    柳公卿乃是关中剑派的一门之主,至于韩缺,陈风都其人俱都是江湖上仅次于二圣的一流高手,白行舟好歹出身江湖,对这几位都是久仰大名,他此前并无争胜之心,今番破立之后,尤其是悟出天下先的剑意之后,神功初成,正想与天下英雄一较高下,此刻居然一下子听到这么多高手,不由得心痒难耐,单是这几人的组合,便是白青二帝当面,即便不能胜之,但自保无虞,怎么会有后来的白登大败?

    当下接过话茬,孙老哥,依在下看来,倘若一军之中有这几人在,不说必胜,但应该是绝无败理啊,老哥你久在军伍,或者不清楚这几人的来历,当下的中原武林最顶尖的高手乃是青帝魏东君,白帝白舜卿二人,韩柳陈三人再加上白舜卿,这几人并肩,不是在下夸口,天下间剩余的高手全加在一起,即便不能胜,也绝不可能大败亏输,中间必有缘由。想来问题就出在这几人身上,周师兄曾言,白舜卿未必是幕后之人,以师兄机智,能说出此话,大抵是另有怀疑之人,悉数老哥刚刚列出的几人,恐怕就只有那个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黑衣人嫌疑最大,不知老哥对此人有什么印象?

    孙铿思忖半晌,此人面相我是绝没见过,不过,这人总是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嗯,大概就像隐身,这么说也不准确,就是这个人往你面前一站,你会不自觉的忽略他。

    黑衣人,没什么存在感,白行舟忽然想起死在刚仁波切南麓的黑衣人,其人之阴险毒辣实在让人难以忘记。不过看那人的武功并没有到跟韩柳陈三人并肩的地步,一时间诸多线索面糊一样混在一起,猛地摇了摇头,孙老哥你继续说,我再想想,或许线索就着落在此人身上。

    大战之初,砗磲并未将我长右军放在眼里,吃了轻敌的亏,被我军连克两阵,损失惨重,尤其是赖以成名的大戟士,被许冲的武卒营正面冲破之后,他们才意识到,面前的这支长右新军蛰伏六年,一切配置全都是为了打败他们而专门训练。于是从新纠结了十国联军,并且请来了草原诸部的顶尖高手,以克制技击营的偷袭暗杀。

    其中以战神墨脱,和戒日法王弗多那等人为首。十国联盟成立之后的三战,我们打的就很艰难了,长右军出师之时,号称二十万,其中约有半数是后勤补给,真正在场上拼杀的精兵不过十万之数,五战之后,损失过半,当初真正杀到翰儿海的也就六万不到,不过砗磲骑兵被我们斩杀了十之七八,仅剩两万余人。

    后来我军一路追,他们一路逃,仗着熟悉地形,龟缩在翰儿海,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把他们堵在悲风原,那天大家都很兴奋,我汉人积弱百年,眼看就能毕其功于一役,将砗磲灭掉,一吐胸中块垒,可惜,天不从人愿,就在大决战的头天夜里,可怕的天罚来了。

    说到天罚二字,孙铿的语气有些颤抖,以他的勇猛,历时十年,而今想来依然恐惧若斯,可见那场面得是多么可怕。

    白老弟你自中原历经千里瀚海,来到此地,途中想必见过大漠龙卷的威力。

    白行舟点了点头,不错,大漠龙卷这般自然伟力实非凡人血肉之躯能抵挡,若无背风之处藏身,那是九死一生。

    是的,当晚龙卷骤来,并无预兆,三弟精擅天象,都没有预警,可见这风来的突兀古怪,更让人绝望的是,百里悲风原上,三风同来,每卷都大到十里许,裹挟的风沙,打到人身上,威力不下巨矢。战马都能被卷到天上,将士们对大漠中的奇怪天气早有预料,但那夜的情景实在骇人,当黑暗中有人喊出天罚二字的时候,长右军的军心便散了。

    为将带兵最忌军心涣散,军心一散,都不用敌人追击,只需自家兵卒胡乱冲突,相互踩踏,便能造成巨大伤亡,说来惭愧,就连我,见了那样的天崩地裂的伟力,内心里也是信了天罚之说的,更何况普通的士兵,尽管心里觉得蹊跷,但是摆在面前的事实实在是太过骇人。等我回过身来,抢回中军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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