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塞上风云起，别后两依依
方不回紧皱了眉头，越听越惊，他人虽跳脱，但心思缜密，许冲讲的虽然欠了些条理，但总的听来，长右军蒙冤那是八九不离十。他人虽激愤，却并不乱方寸。
胡彩英见他沉吟不语，问道，“小方，你怎么看？”
方不回思忖道，“这场失利背后必有阴谋，不过恕我直言，许兄的经历怕是离风暴中心远了些，所以要想查清此事，许兄这里应该是找不到突破口了，我们恐怕得另觅他途。”
许冲平复了心情，“不错，十年来，我每过一段时间都要去走一趟当年的战场，却从来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许兄，眼下我们有一件事倒是刻不容缓。”
“你是说，老孙？”
“不错，孙前辈扛纛大使，必然随侍中军，那么也就离这场阴谋更近，所以他那里应该有线索。再乱的麻线团，只要我们挑起了一个头，那么离我们把它解开的那天就不远了。”
方不回年纪虽轻，但是见事明快，这一番分析头头是道，许冲大是振奋，狠拍了一下方不回肩头，“方兄，倘若上天垂怜，让我能解开这大秘密，便是立时死了，也没什么。”
方不回假装一个趔趄，又变回了那个猴儿一样的少年，苦笑道，“庄主你的手劲太大。”
一旁的胡彩英听许冲说死字，那是一个劲儿呸呸呸。
接下来几天，方不回逮到机会就跟许冲讨教武艺，二人俱是性情粗放的鲁男子，自然臭味相投，他自记事起便在锦官城，长到这么大从未去过中原，对中原江湖，高手都知之不详，闲暇时，许冲便把中原武林一一给他说来听，小方少侠无论武学还是见识那是一日千里。如此便不可避免的冷落了苏田田，苏姑娘心中渐渐不爽起来。
这一天，方不回又去黏着许冲，去揣摩他的巨灵拳，正往武场去，脑子里还在琢磨前日所得，略有些恍惚，走到廊下，突然脚下横了一根细绳，方不回反应极快，裤脚刚刚碰到那细绳的一瞬间，整个人便一个筋斗翻转过来，只见一旁的花树后蹲了个嘟嘴姑娘，正一脸的不乐意。正是人美心甜的苏田田姑娘。
苏田田见整蛊失败，正扁着嘴巴吸溜鼻子，“小方哥，你都多久没给我捉鸟逮虫了？”
方不回每次见了苏田田都变得扭捏，见她说的委屈，寻思了一下，也确实好多天没有给她说过招猫逗狗，玩鸟捉虫的趣事儿了，当下舍了许冲，带着苏姑娘玩虫去也。
苏田田见方不回答应带她去玩虫儿，那一张小脸瞬间美成了花儿，急不可耐的跑回去拿了方不回给她做的捕网，屁颠颠儿的跟着方不回往林子里去了。
方不回边走边跟她介绍，此是某某虫，彼是某某鸟，那是某某草，撞到小方专业的事儿上，那是一个唾沫横飞，昏天暗地，二人一个讲一个听，一个得意，一个满眼小星星，就在庄子周围的林子里，自在来回。跑的累了，便拣了棵老树，倚在虬起的老根上，小憩一番。
苏田田没有半点倦意，正拾了根儿草枝儿，逗弄着纱网里的虫儿。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打在方不回的脸上，现出斑斑驳驳的日影儿，有那么一瞬，小方少侠心里冒了个想法，自己把自己整的脸儿通红。正是苍迳秋高，闲枕松根，真想一觉到天边。
二人兴尽而回，到了庄子里，许冲正在堂子里来回踱步，见方不回归来，便疾步上前，“方老弟，去探寻老孙的兄弟回来了，还是没有消息。”
方不回轻按了按许冲手臂，“上次孙老哥临去时说的目的地是望乡原，想必此时正在沙海之中，我们就这几个兄弟，本就没打算一次建功，只在显眼处留下你老哥的花押就是了，倘若孙老哥见到暗记，自会寻来。”
“不过，江湖客栈倒是出了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
“什么？”方不回奇道。
“前朝有个高手叫吕奇，此人出身道门，一生经历堪称传奇。据传吕奇此人原是正一派一个挑水道人，资质平平，某年正一教在跟全真派的论道会上大败亏输，差点将两派争抢百年的秘典《云笈七笺》输了去，关键时刻吕奇力挽狂澜，连挫全真教七大高手，其中包括当时的全真教主。”
“《云笈七笺》？是武功秘籍么？”方不回对秘籍什么的从不感兴趣，不过他权当一段话本来听，兴趣也是高涨。
“《云笈七笺》乃是道门秘典，可不只是武功秘籍这么简单，其中阴阳五行，天文历法，道门教义，无所不包，号称小道藏，至于武功么，乃是其中最为微末的学问。”
“啊，这么厉害？”方不回很是捧场。“那吕奇后来如何了。”
“吕奇一战成名，如彗星一般崛起于江湖，也如彗星一般消逝。他生平有两战，另外一次是，传说他点化了天竺上师鸠摩罗什。”
“什么？鸠摩罗什？你说的是上师童寿？”方不回收了嬉笑之色，他没听过吕奇，但鸠摩罗什大名在藏边天南以及西凉都广为传颂，乃是真正的得道高僧。这吕奇能点化鸠摩罗什，那必是天人一般的存在。
“所以，江湖客栈的消息跟吕奇有关？”
“不错，有人传出消息，有人在天山发现了吕奇的坐化之地，流出两件宝物。一件是把神兵，另外一件嘛，正是道门秘典，有小道藏之称的《云笈七笺》。”
方不回沉吟了半晌说道，“这事听起来像杜撰，但以江湖客栈向来的声望，又让人真假难辨，此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许冲想了想，“白登之战后，我中原武林精英尽毁，声势日颓，有点名望的门派大都避世不出，江湖上宵小称雄，奸人当道，此番重宝出世，背后必然有人布局。”
“管他什么《云笈七笺》还是什么传世神兵，只要我们守住本心，不贪不嗔，天大的祸事也轮不到我们头上。”胡彩英说道，她一介妇人，整日里想的最多的就是诸人平安。
众人点头称是。
此刻苏田田道，“姑姑不是去了天山？”
胡彩英面色微变，安慰道，“田田，你不用担心姑姑啊，她功夫通天，普天下没几个对手的。”
“哦，”小女孩乖巧的答应，但眉宇间的担忧并没有稍减。
“许庄主，胡姑姑，田田，我想去天山看一看。”
胡彩英瞬间炸了毛，脱口道，“你也想要那劳什子《云笈七笺》？”
方不回嘿然一笑，“胡姑姑，你把我方某看的忒也小了，此刻便是传世神兵跟绝世秘籍放在面前，你看我瞅不瞅它一眼。说句托大的话，方某虽然不才，但一身武功不靠师长，不靠门第，一招一式都是方某自己打磨出来的，你要说我觊觎宝藏，那是看错我了。”
“江湖客栈传的消息，那肯定会有不少人要去碰运气，中原武林沉寂日久，此番想必一定是群贤毕至，如此大好机会，我可不想错过。”
“再有，事出反常必有妖。方某此生最恨那些阴沟里使劲的老鼠，天天做些恶心的勾当，这事背后明显有鬼，方某不才，请入彀中，去做个见证，还有，田田不是担心她姑姑么，在下可以帮苏姑娘去探望一番，倘若有事，能互为臂助自然更好。”
胡彩英只是口快，得了方不回一番抢白，脸色微红，但要让她低头，那是万万不能。
许冲上前揽了揽方不回的肩头，以示抱歉。
“小方哥，其实不用的，姑姑确实很厉害的，嗯，很厉害的。”苏田田攥了攥拳头。“再说，倘若真有危险，那你去了岂不是多了个人要担心？”小姑娘一派天真，浑没想到这一番话自然蕴含了拳拳情意。
方不回脸色一红，摆摆手道，“不不，我皮糙肉厚，乃是行走江湖的老手，从来只有我坑人，哪能有人来害我。”
方不回走近，大起胆子摸了摸她的头。
许冲虽也有些疑虑，二人相处多日很是投契，早把方不回当做自家小弟，听他要走，还是自蹈险地，心里也是有些担心，不过毕竟男儿胸怀，心念一转，已然想清楚了，“嘿，担心个锤儿哦，我像老弟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到处跑，不着家，少年壮志当拏云嘛，明明一个半大小子，偏偏扮作糟老头儿，忒也没劲，方老弟，为兄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否？”
方不回看着许冲，两相会意，哈哈一笑，携手往大堂去了，许庄主吩咐众人准备了三牲祭礼，二人续了年庚，许冲四十有一，方不回一十七岁，就在那头黑虎之下，八拜而交 。
一切停当了，方不回回到小院，丫鬟桃儿正含着泪花儿帮他收拾包裹，方不回得她照料日久，心里很是感激，但他身无长物，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又有满腹谢语，一时不知如何说起。
正犹疑间，苏田田垮了个小脸儿，微蹙了双眉，手里拿了一支青色古配，幽香绵绵，
“小方哥，这只佩是我十岁的时候姑姑送我的礼物，能保佑你逢凶化吉，吉祥如意，你把它拿上，如果见到了姑姑，她看到这只玉佩，就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啦，”话没说完，小嘴一扁，一串泪珠儿便滑落腮边。不等方不回回话，转身跑远了。
方不回收拾了心情，背了只鼓囊囊的包袱，也不知桃儿给他塞了多少东西，狠心拜别了众人，自往天山去了。